楔子 你好 楔子你好 这里本来没有河,但死的人多了,就血流成河。 这里本来没有神,但来了个人杀了些人,就有了神。 血色的河淌过血色的涯,所谓绿水青山被披上一层血色,便成了穷山恶水,穷山恶水多出刁民,然而这片堪称人间地狱的穷山恶水却没有养出欺男霸女的刁民来,准确的说,不仅没有刁民,也没有男,没有女,只有被抛弃人的尊严的人,或者叫他们神使吧。还有被他们唤作牲口的却和他们有着相似面容的人,只是这些句牲口骂的究竟是谁。 哪怕是神使,也得有自己的头头,或者叫精神领袖,不然背弃自己种族的人要靠什么去度过那些个被梦靥折磨的夜晚。 头头领袖也在这里,站在山腰间,至于山顶,那里不属于人,而属于神。 领袖用最虔诚的目光瞻仰着山顶,哪怕他的目光穿不透那被染成红色的云雾,但他依然虔诚着,甚至卑微着。接着,山顶闪过一道光,就像雷霆肆虐前,雷云中闪过的光一样,击碎了空气中的雾霭,然后化作倾盆大雨。 光闪过了,然后云碎了,本来染着血色的云竟在刹那间失了污浊,这时的破碎的云真的称的上是云朵,像片片盛开的花朵的云,像这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的云。然后下了一场错过了很久的雨。 雨水很是清新,甚至称得上是甘甜的,就像这座山里以前的泉水一般,很是滋润,半山腰的头头最先感受到这份甘甜的雨水,然后是那些神使,再然后是那些“牲口”,最后是整个世界。 这是神的告示,告诉这个破败的世界,他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也是神的恩赐,身为世界之主的神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世界是这般残缺。 最先受到恩赐的头头早已跪拜下去,头头的头紧紧的扣着松软的泥土,嗅着清新的芳草的芬香,要是神不介意的话,他更想去嗅嗅神始终光洁如玉的脚的臭气,如果神也一样会犯脚臭病的话。 接下去的其他神使们更是虔诚得卑贱起来,一个个将头扣得一个比一个响亮,站在不远处的牲口们看着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神使们如此般模样,甚至都笑出笑出声来。 “你们这些神使还真是卑贱啊,哈哈……” “你们说神使像不像一坨屎啊……” “呸呸呸,怎么说话的,我们拉的屎怎么会说话。” “就是就是,说不定屎都不愿意跟他们相比呢……” “哈哈哈哈哈哈……” 垂着头的头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本来虔诚的目光中多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在里面。而那些听到这些辱骂的神使们也依然在扣着头,仿佛那些辱骂都不是说的他们。 “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对衣衫褴褛的兄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肆意的嘲笑那些神使,只是痴痴地看着远处的若隐若现的神光,满目忧愁。 “嗯,是的。”哥哥目光依然停留在神光上,而妹妹却将目光收了回来,拉扯着哥哥的衣角,满是泥土和伤痕的小脸此刻竟绽放出多年不见的笑容,小小的,怯生生的。 “那小满马上就能见到爹娘了吧,小满好想爹娘。”明明是面对最可怖的死亡,妹妹有些沙哑的声音却透着遮掩不住的欢喜。哥哥听了自己妹妹的话,想起爹娘离开前的样子,愣了半晌,将目光从远处的神光拉扯回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身上。 “……是啊,小满不要害怕。”“小满才不害怕呢,小满很欢喜哩。”小满眼中闪着光,期待的光,“期待着死亡么?”哥哥心里一痛。 小满重新再把期待的目光投到远处的神光上,嘴里还在嘀咕着“小满不怕痛的,快点让小满见到爹娘……”没有人听到小满的嘀咕,连在她身边的哥哥都听不清,来自一个小女孩对着世间最让人束手无策问题的最勇敢的回复。 神光依旧璀璨,丝毫没有为那些辱骂掉一丝光华,也没有被牲口眼中愤怒的火焰和神使们狂热的光芒夺去光彩。神光流转,亘古永恒,这就是神啊,不被世俗影响的神啊…… 终于神光还是有了些变化,隐隐约约的,从神光中诞生出另一道奇异的光,不同于神光的神圣与圣洁,反而是有些妖异,灰色的光彩在神光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会堙灭在无尽的神光中。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在看到那道奇异的辉光后,角落里的哥哥脸上闪过一道狂喜,接着把身躯往后慢慢后退着,隐没在人群深处。 辉光闪烁着,然后安静的熄灭了,哥哥眼中最后的神采也熄灭了,神光毕竟是神光,孱弱的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打败神呢,父亲作为曾经的世界的王死了,母亲也随着父亲一起死了,还有她,还有更多更多的为自己家园战斗的人们也都死了,现在连父亲留下的最后的武器也失去了生命,那下一个死去的人是我么…… 没有人知道未来发生的事,除非他是神。 想着神,然后神就来了。 神光中延伸出一条光路,从山顶落下的光路,散发着神圣不朽的气息,上面走着一个神,神手里牵着个孩子,或者是另一个神。 神笑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慈祥可亲的笑容,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和善的笑容,神笑着,他不是在嘲笑这些跪倒在跟前的蝼蚁的,甚至他笑容都不是施舍给这些蝼蚁的,他笑的是这个世界,这个曾经属于别人,现在属于自己的世界。 神缓缓地走着,跟在他身后的小小男孩也走着,如同天使般俊美的面容没有像神一样挂着脱俗的微笑,反而是怯生生的模样,黑溜溜的眼睛不时落在那些神使和牲口身上,然后很快又回到神的身上。望向神的时候,眼中满是崇拜。 神继续走着,直到经过了头头身边,头头的头始终没有离开地面,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微微用余光扫过停留在自己身边的神圣,便已满心欢喜,终于神开口了,“门建好了吗?”这是神出现在这里说的第一句话,对于场间所有的神使而言,那声音便如天籁。 “建…好了…建好了,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建好了。”头头惶恐而欢喜的回答着。“抬起你的头。”神平淡的说道. 头头满心欢喜,却还是缓缓抬起了头,生怕自己失了一点礼节。然后,他看到神。神笑着,嘴角带着一丝怜惜,怜惜什么?怜惜他的卑微么?还是他的谄媚? 头头现在脸上就是谄媚的笑,卑微的笑。“神父,他好像…一条狗欸。”神没有说话,但他身后不过十一二岁的男孩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听到男孩的话,神笑了,这时的笑才多了些人间的宠溺的味道,“不能这么说他,对于帮助你的人要心怀感恩。”男孩若有所思的点头,微笑着看着头头,伸出晶莹温润如玉的小手放在他的头上,认真而虔诚地说道,“神的光辉会一直伴着你的。” 神静静的看着,满是欣慰,就连牲口们都不由的对男孩生出一丝好感,但很快那丝丝好感就被浓烈的好似烧喉咙的酒水冲的一干二净,个个对其怒目而视,终究是一群渺小如蝼蚁的人啊,哪怕明知道自己的仇人就在男孩的身边,却不敢将怒气泄出一丝来,人群里的哥哥嘴角露出嘲讽的意味来。 神似乎没有看到那些所谓的怒火,他依然笑着,看着男孩。男孩却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似乎也感受不到那些似乎能将他点燃的怒火一般。 神抬起头,看向牲口们,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牲口身后那条下山的路,“走吧。” 神信步穿过牲口围成的圈子,带着男孩,男孩好奇的眼睛在四处打量着四周,竟没有害怕,然后,只因在人群中多看的那一眼,“你好。” 音未落,人却无影,谁也不知道男孩最后那句你好是对谁说的,只有牲口群中的小女孩懦懦的一句“你好。”被淹没在琐碎繁杂中 神当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因为他已经带着男孩来到了“门”前,“门”当然不会是有菜香飘过的门,也不会是门前大桥下的门,甚至连门的样子也实在难以窥见。唤作门,还不如直接叫它做一条通道,百丈绝壁作栏,不朽白石为梯,煮龙魂精油点灯,邀精灵鬼神作客,此为天梯,通向天门。 神站在路前,松开男孩的手,微笑颔首……男孩至此离开这方天地。 “刚才是你吧,从此你就为使。”神再次降临,在神使眼中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存在竟然会停留在一个屁大的小女孩面前,还向她许下诺言。何料女孩坚定的摇摇头,“不,小满要和哥哥去找爹娘。”神笑着,一言未发。不过抬起一只手,拂了拂袖,好似春风拂面。然后小满属于神了。 “至于其他的。”神依旧笑着,然后天地间只剩下了唯一的圣光,还有隐藏在神光之下四处逃窜的一缕灰光…… “一只虫子么,正好。”……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一章 此间一少年 第一章 “儿,待爹爹杀个天昏地暗……夫君,你真傻,我怎么会抛下你呢……” “你会记得我吧,如果能一直活着的话……我也希望……” “哥哥,小满能很快见到爹娘了吧……小满很欢喜哩……” “小满!”…… 夜已深,此间不闻羌管悠悠,此间不见将军白发,只有一少年寥寥寂然。羌管悠悠和将军白发终不过是梦中的可怜泡沫。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眉宇间还残存着些许稚气,但幽黑的眸子里似乎装下了许多少年难忧的秘密。冷清的月光下,简陋的房屋一览无遗,月光下少年的心思却深深隐藏在迷雾中。 少年眺望着窗外,瞅着远处温润如水的月光添了几分抹不掉的乡愁。 “终究不是赤月啊……”少年自语,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原本熟悉的通红似火的月亮变了模样,原本熟悉的世界也变得陌生,以前隐隐环绕周身的灵韵也消失了。 “小满……”少年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庄严总是肃穆的,肃穆总是安静的,属于神的宫殿当然是世间最庄严的地方,也会是最安静的地方。神喜欢安静,特别是神在安静看书的时候,然而神身后的二八年华少女却不由发出声响。 “怎么了?蛮。”神温和的声音在大殿想起,惊醒了迷惘中的少女。“没…没事,大人。”少女垂下头去,懦懦回答道。 “呵。”神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只是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身后这位跟从自己多年的少女,似乎是感觉到神慈爱的目光,少女一直不敢抬起头来,只能见到长长的睫毛扑朔着。神缄默着,这座冷清的宫殿也重归缄默…… 此间少年不懂遥远神殿的缄默,但他也安静着,就像一头被遗忘的小兽,在月光下****着伤口,然后默默的而又坚定的许下自己的野望。 “我会杀了你。”…… 再怎么荡气回肠的铁血孤傲,再怎么刻骨铭心的恶毒诅咒,在没有拾起那把刀捅进仇人的心脏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野望,而所有的野望由存在到实现的前提,只有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亲眼看到刀捅进仇人喉咙时飙溅得热血,尽管那并不热血。 天已亮,君不闻鸡鸣犬吠,只闻磨刀霍霍。 安静的少年在安静的山脚磨着刀。这是一个坐落在山脚的小镇,被当地人叫做羊角镇的小镇,穷山僻地的地方多以当地标志为名,被叫作羊角镇的小镇旁边有一座山,也被当地人唤作羊角河。只是这条河既不弯曲曲折似羊角,也不曾用河中的甘甜河水滋养山岭里的神羊。只是由古流传下来的名字,用也用习惯了罢了。没有人知道名字究竟因何而来,也不知道起源哪里,只不过在河旁往其源的方向看到的隐隐有一座巍峨的青山。有好事者猜那座山是不是就是一座叫做羊角山的山。 据少年所知,羊角河的北岸,包括所谓羊角山,以及更北乃至东北的大片土地,都属于另外一个强大的国家—荒,也是这块大陆最强大而又最神秘的国家。他们拥有最广阔但也最贫瘠的土地,拥有最强壮的战士,却甘愿守着贫瘠的土地,就像一个苦修者艰难而坚定地屹立在北方极寒之地。 而作为另一个强国的殷国却被在近百年来不断被蚕食领土,而现在只能偏安东南一隅,且不说与强大如荒相比,就是与其他小国相比都略显势弱。只能困守在曾经为大陆第一强国的荣光中,慢慢消退了自己的力量。再加上现朝中龙椅上的那位…… 不管好事者如何怂恿,始终没有人试图越过那被困守的禁令,安然而又懦弱的居住在偏安一隅的羊角镇。 少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座小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看上去小了三四岁,甚至连过去的记忆都丢了大半,就好像之前的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只有少年知道那不是梦。 青色的磨刀石光亮地衬出少年的脸庞,专注着看着手中的刀,这是一把很平凡的小刀,平凡的柄,平凡的刃,虽然它的来历有些不平凡,但终究还是一柄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刀,没有一挥便能断山裂石的本领,也没有觉醒诡异妖灵,更不会暗藏绝世老爷爷教少年功法,所以,少年只有把这柄刀磨利一点,把自己也磨利一点,让自己杀死那个神容易一点。 不知何处传来鸡鸣声,少年放下了手中的刀,望向镇里飘扬的几缕炊烟,然后小心地将刀收回,像往常一样朝着小镇走去……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章 黑刀现,银针乱 第二章黑刀现,银针乱 在极北之地,一黄泥台上坐着一尊清贫道人,那道人看上与其他道人并无特殊之地,却端生了一副极愁苦的模样,两撇白须长的竟垂到两颊,两半肩也是耷拉着,似乎有道不尽的苦闷与烦恼。何以恼,唯有世俗琐事。 “那夏家余孽还未找到么?”清贫道人开了口,眯缝着眼,而黄泥台前空无一人,只余余音回荡。半晌,道人声音再起,“还剩两人么?此事还得快些了结,你先去吧。”话音落下,从黄泥台后窜出一道黑影……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哈哈哈,小怜啊,你哥哥是不是这世间最识马的伯乐啊,你看我随便挑的马,就这么听话,说了慢慢走就慢慢走,多乖多听话。”刚下过小雨的丛林里传来青年清朗的笑声,好似表功的杜鹃一般夸耀着自己。 “喂喂喂,夏何,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刚才是谁说要挑一匹健马快点去大殷的啊?真是的,这匹马慢死了。”不等青年的声音落下,就传来一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 马上被唤作夏何的青年一袭青衫,风尘仆仆的样子,但风尘遮掩不了青年眉宇间的自信与骄傲,连就出众的样貌因这遮掩不住的风采多了几分难言的吸引力。而他身后的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更是清新脱俗,没长开的眉宇还有甩不掉的稚气,然而这稚气却没法遮掩住女孩过人的姿色,比起夏何更是多了一分异族人的风采。 夏何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但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一个榔头敲在怀中小女孩的头上,“夏小怜,你怎么可以直呼为兄的名字!”夏小怜捂着痛处,扭头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何,盈盈似乎要浸出水来。就像过去的十多年一样,身为哥哥的夏何毫无疑问的又一次败在自己最亲爱的妹妹手中。 “爹娘,哥哥又欺负我,你们快来接我啊!”少女满是哭腔的叫喊划破了丛林里的宁静,惊起一滩不知何处歇息的林鸟,呱呱呱的声响在丛林上空停不下来。 “好吧好吧,你赢了。”夏何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眼中满是宠溺。“先下来吧,休息会儿。” 夏何轻松跳下马,伸出手想要把女孩从马上抱下来。 可是,小怜脸上却闪过狡黠,轻松避开下哥哥夏何的手,一声清脆的清唳,抓过缰绳,原本只知道慢慢踱步的瘦马,一下子像是受了惊一般,颈后的微卷的鬃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咻的一声便冲了出去。 “哈哈,哥,你先在这里待会吧。我等会再来找你!”少女戏谑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风里。只是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的小怜看不到在身后的夏何手里的一根细而尖锐的银针,还有他脸上一副阴谋得逞的微笑。 只是,微笑很快收敛了些,残留在嘴角的丝丝微笑也是冰冷的,好似这夏日艳阳下不曾出现过的冰雪一般。 “呐,可以了,出来吧,刺客兄。”虽然称呼显得熟络,但语气里听不到一点亲切的意味。 不知何时,夏何手中又多了根半尺长的银针,说话间,夏何将手中的半尺银针收拢在身后, 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只是眼睛深处的些许仇恨还是泄露了他的本意。 不等话音落下,便从林间窜出一道身影。 夏何望着这黑衣人被黑巾蒙住的脸,笑着说道:“是蒙面大侠呢,还是蒙面大盗呢?嗯嗯,肯定是因为看到玉树临风的我,自信心受打击了才蒙面。安啦安啦,像我这样的毕竟是世间少有的,你等凡夫俗子当然会自感惭愧啊。” 夏何洋洋得意的笑着,似乎丝毫不注意这是生死交战的紧要关头,就好像一翩翩浊世清公子站在一梨花树下吟诗颂词后得意的模样。 黑衣人默然,黑暗中只透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夏何见黑衣人搭话的意思,也不觉得自讨没趣,继续自言自语了起来。“既然蒙着面,那想必也不会说话了,只是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山那头来的人么,荒主也是荒唐,竟敢用你们这群人。” 夏何说到这里,揉了揉鼻梁,苦笑着继续道:“他连我们家都不敢用,却用了山那头的人,真是……” “因为你们家曾经是叛徒。”黑巾下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只是不知这沙哑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装出来的。 “诶哟,竟然说话了。真不怕我认出来么?”夏何有些诧异,望向黑衣人的眼神都多了些别的意味。 然而,黑衣人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盯着夏何。 夏何沉默了一阵,突然失笑道:“呵,其实我也一直觉得此时祖先做得有些没有道理,谁会放心用一个降人之军呢,还是那样的…的…叛军。”夏何嘴角的笑容更加苦涩了些。 “总之,还是要战的对吧。”夏何将手中的银针握紧,屏气道。 黑衣人默默的看着夏何,手中多了柄漆黑的长刀,刀身竖立以对,冰冷的刀锋衬着冷峻的眼神,空气中似乎都多了些肃杀的氛围。 夏何不敢怠慢,将银针提到胸前,银针隐隐闪烁着毫光,淡蓝的微弱几乎不可见。 “夏家少爷不愧是夏家少爷,而立境也破了,仔细算算,才不过半年时间,从你父亲死的那天起。”黑衣人戏谑道。 “是啊,一百八十六天呐。”阳光下的少年笑着,像和熙的阳光,又像冰窟里的荧光,温暖而冷酷着。 “说起来,半月前,你母亲也死了呢,为了掩护你们两个小崽子,大荒三大美人之一的她就死在我这把刀下呢。”在第一次开口后,黑衣人似乎就已经不介意是不是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夏何知道为什么,但也不在意,只是在黑衣人提到自己的母亲的时候,脸上表情僵硬了一下,悲愤之色再也遮掩不住了。 “你……该死。”……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三章 林中困斗 第三章林中困斗 “你…该死……” 黑衣人不屑,“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去死。”夏何没有再开口,只是仔细地盯着黑衣人的手掌,好像黑衣人手中握着逃过此劫的钥匙一般。 黑衣人注意到他的眼神,眼中的不屑更浓了些。横刀。 刀光透着浓烈的乌色,乌光浓烈似一滩污水,将太阳的光芒都夺去了几分,更别说隐藏在银针的幽蓝,更是完全失去了光彩。 “你既然没有办法让我死,那只好我让你死了。”黑衣人的声音依旧沙哑,手中的黑刀横斩,斩出一道月牙刀刃,刀刃呼啸,滚滚雷音。 夏何当然无法硬接住这招明显来自山那边的奇诡招式,接不住但不代表躲不过,脚尖轻点,一套家中的精妙步伐使出,刀刃擦过衣角,然后一片乌光顺着裂口浸染而上,很快,乌光所染之处都化作灰烬。 夏何没有注意自己的衣角,因为来不及,黑衣人已经快步贴了过来,黑刀所至之处,花草枯败,一副深秋之景。 夏何有心想要避开那柄满是不详之意的黑刀,黑衣人脚下踩着的步伐虽不如夏何家传步法那般精妙,但凭借着雄浑的实力竟也让夏何避不开那卷着乌光的黑刀。 黑手,指暗中施的诡计,多藏有胆小不敢见人之意,然而,黑手换做黑刀,由暗地转向正大光明,依然让人避不可避。 既然避不过,那就只好硬扛了,夏何将银针一与黑刀转,用两根隐隐透着蓝光的针身第一次正面与黑衣人的黑刀碰上。 毫无疑问的,夏何被黑刀所携带的大力轻易震出,狠狠的撞在旁边的老树上,这棵不知活过了多少年的老树一下子凹陷出了一个大洞,而在洞的中心,由夏何背后延伸出似蛛网般的黑色丝网夺取了老树最后的生机。 “咳咳咳。”夏何倚靠在枯败的老树下,脸上却不经意的露出笑容,手中的银针插在泥土里,似乎勉强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夏何的嘴越咧越大,到最后竟然大笑起来,止不住的笑声在丛林里回荡。 “你知道我而立破境时立身道法是什么吗?”夏何笑声低落,看着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收了刀,站不远的地方,没有说话,全身气机蓄而不发。“就是我从小的愿望啊。”夏何笑着,像个孩子,因为他一直有个像个孩子的愿望。“那个所谓的周游世界的愿望。”黑衣人眼中不屑愈发浓烈了。 “呵呵,那可不是所谓啊,岚叔。”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被叫破了身份,黑衣人依然嘲讽道:“本以为,过了这么惨淡的日子你会把那些天真的想法放下些,现在看来……” 对于这样的嘲讽,夏何已然听过太多次了,每次他都只是笑一笑,这次他也笑了笑,然后全身亮起幽蓝的光芒。 岚叔看着那道起初微弱,然后逐渐强盛,甚至开始肆虐的光华,眼中的不屑终于还是褪去了,眼神中满是凝重。手中黑刀的乌光再现。“不惑!” 岚叔看不到光芒下的夏何绽放出的笑容是何等轻松,然后,蓝光消失。 “岚叔,那些想法并不天真呐。”黑衣人岚叔身体一僵,不知何时蓝光再现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后,靠近脖子的地方,一根细而长的银针吐着华光。 岚叔看着自己脖颈间的银针,愈发沉默。 过了良久,岚叔才缓缓道,“然后呢,准备杀了我?” 夏何思忖了片刻才答道,“按理说,我是应该杀了你以绝后患,毕竟哪怕像我这样的天才也没把握在下次还能用同样的方法将你制服呢。但,毕竟你曾经是我爹的好友,终究还是……” “哼,妇人之仁。”岚叔冷哼道。“没办法啊,我就是这样一个妇人之仁的人啊,所以岚叔我想问你。”夏何声音变得郑重起来,“我娘真是死在你的手中?还有我爹的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林间只有夏何的声音在回荡,除此之外,两人的呼吸声都细微得难以听见。 片刻后,岚叔的声音再响起,“你娘还没死,你爹该死。” 夏何没有再说什么,横过自己的银针,用针尾敲了一下岚叔的脖颈,岚叔瘫软地坐了下去,然后从他手中抢过那柄黑刀,拄着黑刀准备离开。 “为什么?”岚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夏何停了脚步,笑着道,“岚叔经常来我家啊,还经常带着小石妹妹来,小怜跟小石妹妹是好朋友啊,您跟爹也是朋友呢。” 夏何离开了,只留下岚叔一人。 我因为妹妹跟你女儿是朋友,所以没杀你,可是为什么你却不能因为你跟我爹是朋友就放他一马呢。青年的心很乱,乱得就像脚下踩过的枯叶,乱得就像扯不开的生麻,乱得就像草原上的那些乱哄哄的羊,最后那些羊去哪里了,城里剔骨手法最高明的师傅那里。 …… 抛下自己哥哥的小女孩带着说不出的欢喜骑着马儿,趁着夏日里有些灼人的艳阳,尽情欢笑着,眉梢似乎都欢喜得要飞起来了一般。 女孩知道夏日的阳光很灼人,她也不恼。知道哥哥在身后追赶着她,她也不急。 但她不知道的,就在刚才,自己最要好朋友的爹爹要来杀他,就在她逃走的地方,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受了伤,很重的伤。 小姑娘知道的只是那些美好的,知道的只是那些从手指缝隙中漏出的斑驳阳光,而那些贪婪的,罪恶的,冷血的,都被其他人给阻挡着。这是幸运的吧,还是可怜的? 女孩乘着瘦马,青年撑着黑刀,一步一步的离开着那些幸运和可怜。 安静小镇里的复仇少年也在慢慢离开,他突然想去那条叫做羊角的河边看看,隔着河去看看那边的世界,那个属于大陆最强大国家的世界。 然而不等他窥见到那个世界的全部,就有两个人闯进了他的世界,一个是叫做夏小怜的天真女孩,一个是叫做夏何的自信青年……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四章 一夜纸 第四章一夜纸 少年多热血轻狂,大殷有为红颜怒发冲冠怒斩百将的痴情子,现又听闻大荒有垂髫驭一白马冲杀战场而不死。前者被世人赞誉痴人,后者更是被大荒战士捧为蛮子,河边安静少年敬那所谓痴人,但更敬浴血杀寇的蛮子,想学蛮子虎狼之勇,想见一人一骑的飒爽英姿。 少年想着,眺望着,然而却被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遮挡住了视线,少年摇头苦笑,想着就算没有那片葱郁丛林,自己也见不到那位神子的。 少年看了很久的对岸,预备回家之时,眼中的世界却闯进了一点黑影。黑影初见极小,然后逐渐变大,再然后传来马蹄踏声。 莫非是那蛮子来到边疆巡视,只是待那身影再进些,少年发现那马不是传说中蛮子的那匹没有杂毛的宝马,而是一匹又老又丑的老马,只是不知那匹颈后鬃毛都少了几块的老马为何能跑的如此迅猛。那马背上的更不是身高八尺的剽型大汉,而是一位十一二岁的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等到少年看清了马的颈后的杂毛,那老马就带着姑娘来到河对面。 河的两岸隔着一对男女,只是河边没有蒹葭可采,只是那男还是男孩,也不是苦苦追寻心上人的痴情人,那女孩头上还别着金钗,当然也不会是在水一方的所谓伊人。 简单来说,两人对于彼此都不过是陌生人。少年对陌生人的态度很简单,转身离开。少女对陌生人的态度也很简单,挥手问好。 “喂,请问那边是大殷吗?”大殷显然不是一个人,虽然少女并不知道被他叫住的那个少年也姓殷。 隔岸喊话是一件很浪漫的事,特别是对男女而言。但河这边的少年显然还不懂这种难言的浪漫,只是停住脚步,扭头,然后再点头。也不在意少女是否看到,又一次转身准备离开。 河对岸的少女却急了,声音急促起来,“欸,你别走啊,你帮我过河好不好?”少年再一次停下脚步,回过头安静得看着对面几次阻止自己离开的小姑娘,而那小姑娘则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少年低头,终于开口道,“水不深。”水当然不深,不过才刚刚没过膝盖,别说少女还骑着马了,就算她直接淌水过也绝对不会被水淹着,只是少女的套路太深,于是,少女很适时地说道,“可是…我不敢一个人过,我,我怕水。”那句怕水甚至还带上了哭腔。 少年抬起头,再次对上少女水汪的大眼,不动声色。少女见少年这番模样,继续撒娇道,“我真的怕水,以前都是哥哥抱我过河的,今天他不在,我又要过河,所以,”少女摆出做出了一个艰难决定的模样,“你要是怕累,我就坐在马上,你陪我过河,好不好哩?” 少女的恳求真心实意,要是旁边有别的男子,早就挽起裤腿踏进河中了。 少年不是别的男子,但也还是弯下腰去,将裤脚挽到膝盖以上。他想起了自己梦中妹妹的模样。 ……“小满很欢喜哩!”…… 少年将脚放进河水中,河水真的不深,只是少年个头不大,原本只到镇里男人膝盖的河水漫过了膝盖,将卷起的裤脚打湿,但少年真的没有在意,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向河对岸走着。 少女见少年下了河,嘴角不由的荡开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只是当少年过了河,将一只手伸向她时,狡黠的笑容又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少女将自己柔软温和的小手放在少年同样白嫩的手中,年纪尚小的少女脸上没有浮现青年女子与男子独处时小鹿乱撞的娇羞神态,至于少年则是愣了愣,看着少女另一只手中的缰绳。 很明显少女并没有看出少年想要的只是她手里的缰绳,一心只想着待会怎么捉弄少年,嘴里轻声吐出一个字,“驾。” 缰绳轻抽,少女轻唳,然后,白嫩的小手从少年手中挣脱,那匹可怜的老马又一次跑动了起来,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老马蹄下溅起的河水浇了少年一身,少女清脆爽朗的笑声从水花中传来,然后到了河对岸。 到了河对岸的少女嬉笑着望着河中狼狈的少年,笑声中带着恶作剧实现的快意,还有对少年狼狈身影的些许嘲笑。“你好笨哦。”连少女胯/下的老马都打了个响鼻,似乎为向小主人表忠心,礼貌性的对少年给予了来自一匹老马的嘲笑。 面对少女的嬉笑和老马的响鼻,少年没有说什么,眉头皱起,看了看自己被打湿的衣裳,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少女和嘲笑他的老马,再低下头安静的往回走着。 少女看着少年有些生气的模样,有些内疚,在岸边不断地说着道歉的话,但少年一言不发,也没有再抬头看少女一眼,只是安静而小心地淌过了河,就像之前过河一样。 少年上了岸,却没有马上离开,但也没有与少女说话,甚至都没有跟少女站在一起,而是挪了下位置,坐到了河边的一块青石上。 毕竟还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虽有些调皮,但本性还是纯净如天山上的一抹雪色,干净而透明的,少女见少年真的生气,有些慌了,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少年身边,而那老马又吹了个响鼻,慢悠悠的走向了另一边的草地。 少女蹲在少年旁边,虽然青石足够大,也足够结实,两人一蹲一坐倒也嫌有些拥挤。少女这时感觉不到拥挤,只是感觉到有些愧疚,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少年依旧没有理会蹲在自己身边的少女,自顾自的从湿透了的衣裳里掏出一样物什,一页灰色的没有光泽的纸,虽然颜色很少见,但这张纸很普通,甚至很旧,只是少年知道这页纸的不普通,哪怕它现在表现的跟普通的纸一模一样,皱巴巴的,湿透透的,但依旧不普通。 那是来自梦里世界的一页纸……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五章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第五章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页灰纸,蹲在旁边的少女看了一眼这页看上去对少年十分重要的灰纸,很是普通,但看到它湿透的样子,两撇好似夏夜晴朗夜空最清瘦的新月一般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就连小巧精致的鼻子的鼻梁都皱成一小团,就算是忧心,也是一种可爱的忧心。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这样的,要不,等我哥来了,我把他送给你,让他给你赔礼道歉。要知道,我哥可是很帅的哦,在我们那里,只要我一闯祸,我哥就去赔礼道歉,那些妈妈们就都放过我了。”说到这里,小少女像是想起什么,难得一见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嘴角咧开两颗甜死人的小酒窝。 见少年依旧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依旧仔细整理着那页破旧灰纸,少女只能自顾自的把话圆起来。 “要说起来我哥有多帅,那可是夏城公认的,对了,夏城好像不叫夏城了,换成什么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算了,继续跟你讲我哥吧,我哥可跟城里的那些虎背熊腰的荒人可不一样,他们老说我哥细皮嫩肉的,但我看他们就是嫉妒我哥很受女孩喜欢,哼。”说到这里,少女还耸耸鼻,以表示自己对那些大块头的不屑。 “对了,你也长得不错,虽然比不上我哥啦,但也算的上细皮嫩肉了,我可不是因为打湿了你的东西才这样说的,虽然也有这样的原因啦。” “不过,我哥可没有你这么瘦,而且他也比你高,以前那些大块头哥哥们老是欺负我哥,但我哥学会了打架以后,他们都不敢跟我哥打架了,因为他们一跟我哥打架,我哥就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不知道为什么,我哥学会打架以后,那些挤进来能把我家的门槛给踩碎的大姐姐们也不来找我哥了,我猜一定是我哥把那些大块头哥哥给打得太惨了,给那些大姐姐们看到了,然后,她们就怕了,不敢再找我哥了,我都跟我哥说过好多次了,他就是不听,我爹娘也不晓得管管他,害的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要替他瞎操心,哎。”少女一副操碎了心的神态,见旁边的少年依旧低着头,没有理会她,心里不免有些委屈。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欢喜的道。 “嘻嘻,我跟你说哦,我哥可是会修行的哦,以前很小的时候,爹爹就说过我哥是天才,但我哥就是不喜欢修行,还天天想着从家里逃出去,说是去外面环游世界,但我爹一直不肯……”听到修行二字,少年就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偏过头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注意到他的眼神,两只大眼睛笑得眯成了缝,“你也觉得傻吧,我哥那个傻傻的愿望。”少女故作老成的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拍在少年的肩膀上。只是这动作没有虎背熊腰的大汉作得那般大气,也不如青衫道士的出尘,就连普通少年的爽朗都没有,反而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只是这种小家子气也是可爱迷人的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爹爹又准许我哥去外面闯荡了,还让娘亲陪着我们,只是到后来,娘亲又一个人回家了,连走的时候都没告诉我,只是告诉了我哥。” “再后来我就看见我哥在林子里练功,还是大晚上的,偷偷摸摸悄悄练的,哼要不是我没睡着,肯定就被他骗过去了。还有啊,我哥练功的时候跑的可快了,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还有,我跟你说啊,我哥他超自恋的……” 少年沉默,却也细细听着,这个世界的修炼者么?不知道我能不能试试这里的修行法门呢?少年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河对岸又来了个人。 “河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欸,怎么没有鱼。”只见那人拄着一柄三指宽的黑刀,腰间插着两根银针半尺多的银针,一身普通长衫,若是不看那张俊秀的脸,倒也是个风尘仆仆的旅人模样,但加上那张脸,便是谦谦君子,惹得大家闺秀频频暗送秋波的样子。 只是这里没有大家闺秀,只有一个不解风情的半大少年,还有一个见惯了他惫懒模样的妹妹。 “哥,你终于来了,还有,不要乱改古文啦,明明是小石潭记,是柳大师写谭水的好么?”河边少女先一脸兴奋,但很快又化作一脸无奈。 青年嘿嘿笑着,“我就说嘛,我怎么没有看见河里的鱼,,原来是写潭的啊,还是我妹聪明,不愧是我夏何大天才的妹妹。” “喂,我说,哥,明明是本小姐天资颖慧好不好,对了,哥,你快飞过来,要咻的一下飞的那种。”少女小怜高兴的向哥哥挥挥手,满是兴奋。 “我说,我可不是表演杂技的……”话虽这么说,但夏何脚下泛起的点点蓝韵,接着河面清晰的出现一串蓝色脚印,原本平静的河面出现蓝色的脚印是很诡异的,而那蓝色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少男少女坐着的大青石旁。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修炼者吗?少年仔细的看着兀然出现的脚印,再看了一眼斜对岸的那位修炼者,却发现失了那人的踪影。 “哟,你好啊,小朋友。”青年自信得不免有些骄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快,少年惊异。 阳光下,青年夏何的笑容带着灿烂的光辉。 然后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夏何,来自大荒夏城夏家。” 少年安静看着青年,沉默片刻,没有理会青年表示善意的手,只是将灰纸仔细叠好放回怀中,然后从青石上站起,绕开夏何和他的手,朝镇子的方向走去。 “我们会再见面的。”夏何依然笑着,看着少年沉默离开的背影,将手按在自己妹妹的头上。 “嗯,一个很安静的少年呐,算了,等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再问吧。话说妹妹,你一直跟着这个木头在一起啊?” “谁让哥哥你这么慢的!” “欸,很慢吗?对了,小怜,那匹千里马呢?” “……刚才还在吃草的。” “不见了!” “哥,你怎么拿着刀啊。” “啊,岚叔过来看看我们,还把刀送我了,小石还让他带来了百草茶,不过全让我喝了,谁让你跑掉了呢。”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六章 二次见面,请君介绍 第六章二次见面,请君介绍 “我就说了我们会再见面的吧。” 少年看着闯进家里的两位不请之客,一人自信似阳光,一人甜美似春风。只是不管是阳光还是春风,都无法驱散少年心头不满。 “你们怎么到的这里?”少年皱着眉,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他清楚自己在外安置的几个小机关虽然还上不了台面,但也很少有人可以丝毫不触动就闯进家里来。 “当然是走进来的咯~”少女小怜将咯字拖得很长,可爱的意味更是拉的更长,只是少年不吃这套,目光穿过,落到两人的身后,一排整齐的蓝色脚印缓缓退散。 少年警惕的看着青年,青年好像没有看见少年的警惕和不满,笑着再次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夏何,夏家夏城的夏,何处无竹柏的何,闲人一位。”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人,少年的反应终究还是有些不同。 同样伸出一只手,“殷槐,大殷王朝的殷,木下鬼的槐。” 叫作殷槐的安静少年和叫做夏何的自信青年,并不知道他们的这次相遇究竟以为什么,也许带给未来的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涟漪,也许是南海岛上蝴蝶煽动翅膀带来的狂风暴雨。 ……“终究还是遇见了啊…”…… “你好,我叫夏小怜,一小点的小,楚楚可怜的怜哦。”小怜拉着殷槐的另一只手,摇啊摇。 “喂,小怜,对小哥哥尊重点啊,对了,你多少岁啊?看起来好小哦。” “……十四。” “欸,你有十四,,我还以为你只有十二,看上去跟小怜差不多啊。” “……” ………… 黑云遮住繁星,黑刀安静躺在小院的一棵半老槐树底下,不见黑刀的主人,他已在回家路上,也不见将黑刀带到小院的青年,他在屋子里哄自己的妹妹睡觉。黑刀旁只有一安静少年,安静的看着黑刀。 他不懂修炼,更不曾修炼,但他也想有这样一把刀,虽然他已经有了一把小刀,但那把刀还不够大,不够强,甚至还不够利。因为那本来就是一把普通的刀,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而那把黑刀的主人不是普通人。 院里很静,少年很静,就像火焰静静燃烧的样子。夜风吹过,有些凉,但吹散不了少年心中的炽热。 “你想要那把刀?”夏何从屋子里走出来,坐在殷槐身边,靠在槐树下。 殷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夏何失笑。 “我说,你这名字是不是随便取得啊。大殷一个偏远小镇的偏远小院里有一棵槐树,还住着一个叫殷槐的小朋友。” 夏何看着被乌云半遮的音乐,“话说,南方的月亮真的小呢,只有巴掌大。”夏何伸出一只手,斑驳的阴影落在青年俊秀的脸上,遮住了半边微笑。 “荒原上的月亮太大了,太亮了,什么都藏不了呀。” “我姓夏,夏城夏家的夏。” 殷槐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一次提到了这个,似乎在强调什么。 “也是百年前叛降大殷的夏……” 殷槐不知道,百年前究竟发生了甚么,也不太想知道,他只想知道如何怎么去修行,怎么去杀死一位神。但他也没有打断夏何的意思,闭着眼,缄默者。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大殷的人,你不是我朋友,我们只是路人,明天就会离开的旅人,你很安静又是小人物,我很想说会儿话。”青年说的话很乱,心里也很乱。夜风胡乱吹着,吹的青年睁不开眼。 “我真的不喜欢我的祖先,我很喜欢南方的月亮,小小的,柔柔的。大荒那边的月亮太亮了,太硬了些,在那样的月亮下,所有黑暗里的东西都无所遁形,什么都藏不住。” “我也不喜欢我爹,虽然他也不喜欢大荒的月亮,他甚至连大荒的太阳都不喜欢他,他没有办法去摧毁天上的太阳,所以他就盯上了地上的太阳,他想毁了太阳,自己做太阳。” “我不喜欢他做太阳,我也不喜欢他,所以本来我很喜欢的修行都不喜欢了,他老是说我是天才,我当然是天才,但我不想当他手里的天才,我只想做一个四处流浪的天才。所以天才的我,很天才的学会了做修行上的废材。” “他不喜欢我这样,但他拿我没办法,只能看着我到处乱跑。可是,我早就跟他说过了荒原的月亮太亮了,因为北边有座山,荒原的太阳太热了,因为太阳下有座山。” 殷槐不知道那两座山是什么,但想来应该不会是羊角河源头的羊角山,也不会是镇旁他常去的小山丘。 “然后,他就被发现了,被荒主发现了。再然后,他就死了……就死在我面前,被山里来的道人用道剑在胸口捅了个大洞,血流了好多,都流到我脚下了,但老家伙还是回头看了我,我早就跟他说过的,他从小就很疼我的,我说什么他都会信我的。只是这次他不信我,我真的早就跟他说过的啊!” 青年的情绪有些失控,依然微笑着,只是那微笑被阴霾遮着,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连微笑都被水滴浸湿了。殷槐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眉头紧锁,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不知道跟从何处说起,就像夏何说的,他们不是朋友,只是彼此世界的路人。 青年嘶号的声音在院里回荡,传到了外面,只是不知道惊醒了几户人家,又有几户人家为他亮起了灯盏。 重归安静的小院只听见几缕不知从何飘来的蝉声,蝉声戚戚,声声凄寒。 过了很久,青年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他死了,我们得逃了,然后娘就带着我还有妹妹,逃离了夏城,离开夏城的时候,夏城换了新的城主,也改了个新的名字,只是老家伙不知道自己辛苦建设好的夏城徒做了别家的嫁衣。” “娘说要逃远一点,所以要到大殷去,但大殷实在是太远了,路太难走了。还有山里来的人,还有荒主的那些狗腿子们,所以娘也留在了荒原上……”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七章 人生几回伤往事 第七章人世几回伤往事 “来追杀我们的人很多,小妹不能修行,所以只好让我来修行,爹说的没错,我真的是天才,比那荒原上颇负盛名的蛮子,还是大殷京城的为情所累的痴人,他们都不如我天才。我本来就是这片月光庇护下的土地的最天才的人物,但那又怎么样呢?” “对于大殷来说,我只是一个百年来最大的叛徒家族的一员,对于大荒而言,我也只是预谋失败的叛将的崽子。半年连破三境的天才,却只能看着自己的父亲的血染红自己的鞋底,只能看见不会修行的娘自缚双手去拖延时间,只能带着自己的妹妹像丧家犬一般从荒原逃到大殷,甚至可能还要逃到更远的地方去。” “其实我真的只是想到四处走走,见一见别的不一样的生活,闲暇的时候看看书,练练功就好了。” “今天在林子里,我又碰到了一个人,是岚叔,是我爹的朋友,也是我很尊敬的一位长辈,他也说爹该死,我娘也告诫我爹说不要这样但他就是不听。” “也许,他是有苦衷的。”沉默少年听到这里不再沉默。只是蝉声依旧戚寒,刚才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终究还是发生了。 “也许吧,总之,我们已经到了大殷,明天就会离开,继续南下,直到大荒势力影响不到的地方停留下来再找机会去救我娘。” “所以,真的非常谢谢你。”夏何偏过头,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蒙上一层轻纱,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大荒很大。”不知为何,闭着眼的少年说了一句废话。 夏何沉默,良久,“是啊。”一声长叹将余生忧愁尽数吐出。 大荒很大,北边大块的土地都属于这个背靠天山的帝国,所以大荒很强,强到曾经统治过整片大陆的国家都被他打压的不敢随意派遣军队到边疆巡视,所以大荒的势力极大极强,想必连大殷的都城汴梁都有大荒的势力。连大殷都没法护得兄妹二人的周全,那这天下又有哪里能成为两人的庇护所呢。 夜色茫茫,前路茫茫,依靠在槐树底下的青年心里也是茫茫一片。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枕边虽不是故往山形,已是他乡绿柳,虽不见芦花弄秋,但闻寒蝉戏夏,终究是远离了那片伤心而又残忍,怀恋却被抛弃土地,一个在屋内,一个顿在门前,谁知明日此时,又会不会有那屋,那门,那槐,那人。 想到这里,夏何偏了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安静的少年好似睡着了般,斑驳的树影遮住了少年的脸颊,夏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说给这样一个少年听,也许仅仅也许憋太久了,也许知道娘亲还在太高兴了,也许逃离大荒太激动了,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因为他的安静吧,也许…… 远远的有铃声传来,安宁悠扬,十分祥和,但听到铃声的殷槐却头露出了不详和的表情。 “有人来了!”少年猛地从槐树底下跳起,看着院里的一角。 比他慢一步的夏何也很快感应到什么,从槐树下坐直,手指落在了腰间的两根银针上。 然而,那块角落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微凉的夏风带过几点枯叶,铃声很快平复。似乎刚才只是夏风不小心带动了挂在某处的铃铛。 但殷槐好似没有放松的样子,依旧死死盯着角落里颓坯的围墙下的阴影。 半晌过后,围墙外传来细细簌簌的轻响,接着又传来吱吱的声音。 “是老鼠。”夏何似乎想打破这紧张的气氛,开口道,但仍是紧张的看着那抹阴影。 殷槐没有搭理有些紧张的夏何,夏何也散发出自己的意识慢慢靠近着,没有强大的气息,甚至连那只调皮的小老鼠也逃到了别处。 也许刚才就是一只老鼠吧,夏何这样想着,却瞥了一眼少年依旧紧绷的小脸,一直安静的小脸现在看不见一丝不确定,凝重的表情也给夏何的心头添上一层阴影,莫非真的有人?夏何将信将疑。 终于,有人动了,不是围墙的那抹阴影下的身影,也不是蓄势待发的少年殷槐,而是将信将疑的夏何。 夏何修长的手指将银针从腰间抽出,不知何时站起的身影也缓缓向围墙移动,没有人注意到,满地黄叶堆积,满院寒蝉凄切。 然后,黄叶卷起,寒蝉声断,院中一角没有了阴影,连那颓坯的围墙都塌陷,垮塌了。 院里安静的很,没有主人痛骂盗贼,也没有醉酒的人连声地歉意,院里的两人望着那半镙垮塌的土石,缄默着。 “我就说了,没有人吧。”夏何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就走出了一个人,一个黑衣人安安静静地从土石后面走出,安静的站着。 乌云隐月,主人没有秉烛夜谈的习惯,所以院里很黑,像黑衣人身上的黑色道袍一样黑,只是再怎么黑,殷槐的眼神很好,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盯着这位真正的不速之客。夏何的眼神没有殷槐那么好,但他还是能清楚的看见来自山里的刺客,因为刺客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山里人?”夏何问道,声音里带着笑意。 那位刺客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这位将自己从阴影里逼破出来的夏家少爷,只是看着殷槐,似乎要将他看透一般。 夏何不知道这位来追杀自己的山里人看的并不是自己,但殷槐很清楚来自浓烈夜色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他思忖片刻。 转身离开。 我只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不是他的朋友,而在这里,我只是一个路人,所以请不要打扰我。 不仅山里人看出了少年的意思,夏何也懂了少年离开的含义,他们本来就不是朋友,他只是他遇见的路人,他只是闯进家门的不速之客。 同样作的,山里人也是不请之宾。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八章 试刀 第八章试刀 想到这里的夏何,没有说话,甚至连脸上常有的笑容都没有消散,依旧自信,只是自信中难免夹杂着些许苦意,难道大殷在大荒的多年打压下,国民连血性都没有了吗? 夏何知道自己的感叹很没有道理,他只是不喜欢那少年的做法,连带着,他也不喜欢自己之前给少年讲故事的行为,只是这样更没有道理。 夏何不再去想那些没有道理的是,因为最大的道理摆在自己面前,生死向来是这世间最大的道理。 “现在,该我们了。”夏何的声音清朗,带着青年迸发的朝气,在北疆的微凉的夏夜里带来了些太阳的温度。只是就连太阳的温度也没办法驱散此时院里的寒意,寒意彻骨。 山里人这时才把目光转向他,这名作为刺杀首要目标的夏家天才少爷,他当然认识他,因为他们见过,在夏家大院里,和他的母亲。 只是那里还有他的父亲,就死在他的手中,那晚天很暗,跟今天差不多暗,只是那天的大院里充斥着血腥味,而今天这座千百里外的小院里却飘着淡淡的槐花香,但很快,这片槐花香便会淹没在无尽的血腥味中。山里人相信。然后从哪里掏出一把剑。 剑光冷寒,剑刃泛着的冷光在一片黑暗中很是醒目,就像纷纷大雪中的一点梅,又像万千绿叶中的一抹红,只是这样的比喻稍稍美好了点,这只是一把剑,一把杀过人见过血的剑。 夏何没有识出山里人,但他识出了那柄剑,那柄雪白的剑。 白剑需以黑刀对峙,于是,夏何弃了腰间的银针,走向槐树,拾起那柄黑刀。 “你会刀法?”山里人终于开口了,夏家本就是用刀的传统家族,像他爹就是赫赫有名的快刀大家,夏家的人都修快刀,但只有夏何不修刀,以前是因为不会修行,自然也就不会习刀,后来踏上修行之路后,又无人教导,只能自行学习族秘籍,却不知为何,夏何选了一门极其偏门的武器。 “会,家里的刀法看过几眼。”夏何试过刀,未出鞘的黑刀在空中甩出几个漂亮的黑影,黑刀直指白剑。 山里人看着指向自己的黑刀,“原来,他是来送刀的。” “他”自然指的是夏何白日里才见过的岚。 接着,他将目光往上移,落在青年俊秀的面庞上,朦胧月光下的青年很是帅气。他也曾见过那样一个少年,一个比面前的青年年纪更小,也更有名的少年。 “蛮不如你。”世人都传荒原上的青年第一高手,被叫作蛮子的少年是师承于荒北的那座山里头,但这位来自山里头的山里人却知道,蛮并不是来自山那边,或者,连山里头的很多人都不识得那少年,但这位来自山里头的山里人却识得,甚至与那传说里的蛮子对上过。 既然对上过,那便是识得,那他说蛮不如面前的这般少年,那蛮就不如。 夏何听到山里人提到了那位颇负盛名的少年的名字,微微有些发愣,但不同于荒原上的年轻人,虽然有些发愣,但发愣不是发怵,更不会心慌,因为他本来就是天才,这片星空下本应最耀眼的天才。 “那是,我可是真正的天才。”夏何不免有些得意,但没有忘形,刀身斜侧,望着那团看不清的阴影。 “我以前一直以为荒主对你的评价有些名过其实,但今日看来,恐怕还有所不如。你真的是一个天才。”听到少有的别人口中对自己天才的评价,夏何很开心,甚至生出了与对方把酒言欢的冲动,如果不是那柄剑的话。 “你杀不了我爹。”夏何看着剑,说着话。 “你爹太狂傲了。”山里人看着刀,回着话。 “你跑不赢我。”夏何述说了一个事实,他清楚自己的能力。 “我跑得过你妹,所以你才跑不赢我。”山里人没见过少年跑的有多快,但他见过正在赶回荒原的某人,恰好那个某人见过,而为了杀死夏何,山里人不介意用些不适当的手段。 夏何说的很诚恳,山里人回答的也很诚恳。 为了感谢山里人的诚恳,还有发现自己真的打不过对方后,夏何用更诚恳的回答想要劝山里人不要杀自己。 “你杀不了我,因为这里不是大荒,我们已经过河了。”夏何说的很诚恳,藏在月光里的目光中也带着真诚。过了河,就不是荒了,河的那边是大陆最强的国家,而河的这边却是大陆第二强的国家大殷。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国家时也不会妥协,更不会准许别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杀人,大殷是这样的国家。 “这里很偏,这里据临安很远,这里据大荒很近。”因为很远,所以那些能够杀死他的强者赶不到这里,至少在他杀死青年前赶不到这里。因为很近,所以他可以杀死青年后,就越过那条叫做羊角河的小河,到了荒原。山里人同样的真诚。 “我会试试拖得久一点。”夏何举刀齐眉,他只需要托,拖着这位杀死自己父亲的山里人,拖到大殷的强者来到此地,杀死他。 “你可以试试。” 小院复归平静,暗流在平静下肆虐。 如果可以,夏何愿意在这般微妙的气氛中一直拖下去,但感受到山里人所在的那片阴影中传来的阵阵洪流,他清楚,自己再不动,就真的会被杀死了。 然后,他动了,黑刀出鞘,夹杂着点点蓝韵,呼啸而去,卷起千片叶,吹散槐花香。 山里人没有动,但这样说又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准确的说,山里人的剑动了,从山里人手上迅速飞起,狠狠的砸在夏何手中的刀上,不过是简单的一砸,却以剑招使出了如山般的厚重感。 夏何想要使出的无数精妙的刀法,也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不止如此,夏何还被这把砸来的剑给砸懵了。 哄,用一面院墙坍塌……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九章 六月飞雪,小院染血 第九章六月飞雪,小院染血 “咳咳咳。”夏何倚靠在乱石中,嘴角沁出血来,直到现在,夏何的笑容依然没有消散,咳嗽声也愈来愈低,似乎在刻意压抑着。 山里人不解,夏何没有解释。从乱石中重新站了起来,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那柄雪白长剑。“再来。” 山里人没有犹豫,再次挥剑,这次的剑招不再是厚重如山的样式,却更加危险,带着寒意。 这种寒意,不是指令人心生寒意的寒意,而是能作用在身上的真正的冰霜寒意,陡然之间,院里的一切都跨过了漫长的夏天,略过了令人苦恼的秋老虎,提前进入了冬天。 “原来这就是……不,你还不是。”夏何看着夏日飞雪的景象,不由感叹道,脚下微微一错,撇下自顾自散发寒意的飞剑,飞身又一次来到槐树底下,此时的槐树很是奇特,碧叶黄花却被染上一层白霜,夏何知道山里人很强,能够杀死自己的父亲当然很强,但不知道他竟强到了如此地步。 六月飞雪,在人间本指冤屈未洗,上苍垂青人间可怜,降下大灾。 只是,现在院里的两人都不曾背负愁苦的身世,上苍也不会降下瑞雪以示公正清廉,但依旧飘起了点点细雪。 细雪真的很细,但毕竟是在夏天,于是不知春秋的蟪蛄明白了冬日的严寒,然后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接下来提前结束生命的就应该是院中提着黑刀,被一柄白剑锁定的青年了。 青年不想死,于是再一次举起了刀,重重挥下,刀鸣似惊涛拍浪,剑身真的激荡出层层浪花,砯涯转石万壑雷,浪花拍击的虽然不是高崖峻石,但还是响起了阵阵雷声。 雷声阵阵,厚重而不易闻。剑吟轻唳,清脆而易见。 雷声与剑吟交合,黑刀与白剑碰撞,终究还是剑吟略胜一筹,夏何再次被大力击飞,这次撞在了槐树底下,染上一层白霜的槐叶簌簌落下,带来阵阵微弱的几乎嗅不到的槐花香。似乎是连带着,青年阳光的眉角都被染了一道霜云。 夏何甩了甩自己微麻的手臂,甩掉了一点残冰,再次站起,看着两次将自己击飞的白剑,吐了一口唾沫,唾沫带血。“再来。” 除了开始施出一道飞剑的山里人依然在阴影里发出声音,“我说过的,我不介意用你妹妹的性命去换你的命。”白剑再斩,这次斩向的却不再是挥刀的青年,而是那间矮小的屋子,夏何依然笑着。 然后,夏何的笑容和身影都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白剑剑尖直指的地方。夏何挥刀,刀剑再次碰撞,不过这次飞出的不再是夏何了,那柄黑刀终于劈开了那柄剑。山里人手中掐了个法诀,飞出的白剑又一次隐没在那抹阴影中。 夏何半跪着,黑刀微鸣,刀尖没在泥土中。 “没关系,你换不了。”你当然换不了,等你拿到我妹妹的命,我的命也早已经没有了,所以,没有一命换一命,只有一命搏一命。 也许是想到了这一点,山里人再次沉默了。 “继续出剑吧。”青年不再沉默,将刀从泥土中抽出。 没有想象中的雪白剑光,也没等到赶来的救兵,剑还在鞘中,救兵还在哪里…… ……大殷西北角有一座大城,唤作大名,大名中有一座将军府,里面的将军虽然不是什么镇守一方的将军,却也是一位在西北有名的将军,只是他的有名却是因为这人的胆小怕事。 正是因为这种胆小怕事,所以其实力虽到了一流的水平,却还只是混了个二流的职务,被派遣到了苦寒又混不到油水的西北边疆。 这位所谓的平西将军清楚自己的懦弱,所以也就安然自若的在西北住下了,再加上北方多年不曾发生战事,这位平西将军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有荒原的人,要去吗?”晚风习习,悠闲的晚风吹得大将军有些睡意,睡眼惺忪的看着将军府的一角,夜色半拢的一角…… “还没有人来,我该走了。”山里人的声音飘来,“要不要再等等?”夏何笑着。 “不了,我该走了。已经很晚了。”夏何看了一眼天空,天空暗的有些时候了,漆黑的夜空看不见星光,看不见明月,更看不见万家灯火,黑的只剩下黑色了。 黎明前的黑暗。 夏何收回目光,“总之,先试试这招吧。”夏何高高举起黑刀,然后…… 狠狠的掷出。 快,一般比作像飞逝的箭矢;重,一般比作像厚重的青山,一轻一重。而那柄黑刀就如同飞逝的青山一样。又快又重,空气像是被拉扯开来一般,嘶嘶作响。 山里人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变了颜色,眉头紧锁,不敢有丝毫怠慢。 十指紧紧锁住白剑的剑柄,剑为出鞘,已漏寒气。六月飞雪,再现。 飞雪流转,撞上了飞逝而来的万钧山。 雪本不是万年玄冰,但黑刀终究也不是真的万钧山,于是,万钧山被流转的飞雪横断。 黑刀废了,被白剑从中断开,断刃斜插在两边。白剑直指手中空无一物的夏何,而黑衣人的身影也终究从围墙的阴影中走出。 “你伤了。”夏何笑得很开心,目光落在山里人的手掌虎口处,那里开了一朵雪梅,娇艳欲滴。 “你早就伤了,而且你的刀断了。”山里人看着夏何,认真的说。 “没关系,只要你伤了就没关系了,你伤了就逃不掉了,你伤了就会死了。”夏何看着山里人,认真回道。 “但,你很快就会死了。” “还没呢。我还有这个。”夏何从腰间掏出两样物什,两根银针,“刚才倒在地上的时候捡的。” 山里人没有说话,但动了手。挥手,剑起剑落。剑落处开出一道血莲。剑再起。 夏何吃痛,他终于发现了这位杀死自己父亲的人的力量多么深不可测。“看,你现在手也废了。”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还会腿法呢,嗯!”依旧剑起。“看,你的腿也废了。”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十章 院里,河边 第十章院里,河边 涓涓细流,向来是形容流水,这里却形容夏何的手臂和大腿流出的血涓涓细流。 “这样,你就伤不了我了。”山里人看着夏何,“而我就能杀死你,然后逃出去了。”山里人看着夏何,这时,许久不见的月亮终于露出了身影,然后,山里人的身形也暴露在夏何的眼中,这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像荒原上最常见的北旅商人,又像大殷的偏僻小城的杂货店主的主人。 “你是不是还养了一只老猫?” “什么?”“没什么。” “你看,你杀不了我,我就要杀死你了。”山里人看着夏何,语气并不残忍,也没有联系,甚至连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就像杂货店主躺在舒适的摇椅上,平静的向客人叙说自家店里没有他所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关于我的命。 “也许呢。”夏何平静的看着这场关于生与死的戏剧开始放下落幕的帷布。 突然,夏何笑了,笑开了花。几乎同时,山里人却皱起了眉。 “不一定啊。”夏何笑得很开心,因为在这片安静的小镇终于传来了他期盼的气息,天微微亮,夜终于要过去了吗? 山里人脸色有些难看,又恼又羞得挥出一剑,雪白似冰的剑刃却被两根银针挡去了去路。那两根银针当然是夏何的武器,但这是却没有人抓在手中,直挺挺的飘在空中,挡住了那道致命的剑气。就像之前白剑那样的飘着。 “……”山里人看着两根银针,穿过银针再看到箕坐在地上的青年,没有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我…我…是天才啊,要是…就这样…死了,会…会…不会,太没…面子…”夏何眼睛失了焦点,却依旧笑着,只是笑得着实有些难看,就像山里人现在的面色那般难看。 耷拉,银针终究还是落了下去,落在夏何分开的两腿中间。与此同时,山里人已经感觉到那道强大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我是个刺客。”山里人开口了,自己本来最擅长的就是刺,而剑也很擅长去刺,所以山里人再次将剑拿将起来。 剑尖从夏何的后背透出,刺穿了胸膛,月光下的青年倒在血泊中,胸膛的剑失了踪迹,院里的阴影失了踪影,一直盘旋在青年头顶的死亡阴影这时却在降临…… ……“你是山那边的人。”将军看着河边的人影,冷声说。 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因为伤势,山里人的脸色惨白,像他手上的剑,像他见过最多的雪,他看着面前这位大人物,他清楚这是一位大人物,因为他感觉到面前这位看上去有些惫懒的将军身上那让人心生惧意的力量。 “大殷的将军?”不知为什么,山里人突然很想说话,就像之前的夏何一样。 “我不知道你是哪座府邸的大将军,但我知道我是山里来的人,是荒原上最高的那座山上来的,而河的那边就是大荒,你不敢杀我,因为杀了我势必会引起两国的战争,所以你不敢杀。”山里人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滴滴下坠,顺着白剑留下,冲淡了些剑上的血迹。 将军看着剑下混着汗水的血水滴滴答答,看了很久,久到让人感觉他像是在发呆。 过了很久,将军才抬起头,看着淋漓的山里人,点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走吧。” 山里人愣了半天,是的,他是说的很有道理,但将军说的话却很没道理,没道理到山里人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他想趁自己过河时将自己击毙于河上,作一具河上的浮尸。 将军看着自己面前的荒原人再发呆,他继续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可以走了,去河的那边。” 山里人还是有些发愣,听到将军第二次重申,依旧不敢转过身去,哪怕他清楚只要轻轻一跃,他就能到达河的对岸,真正离开这个龙潭虎穴。但他不清楚的是离开龙潭虎穴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尸身。 “你怎么还不走,我还赶着回家。要不我送你过去吧。”将军有些生气了,不知从何处刮来的一阵风,吹起了将军的衣角,也吹醒了发愣的山里人。 风越吹越急,就像赶着要回家的将军那样急,急切的风包裹着山里人,风越吹越急,越裹越紧,紧到山里人忘了呼吸,紧到山里人的道衣开始破碎,同样开始破碎的还有山里人暴露在外面的皮肤。 过了半晌,岸边依旧吹着风,风依旧吹起了将军的衣角,只是那风变了颜色,像血一样的颜色,风中的山里人不见了身影,河的对岸也没有熟悉的道衣,猩红的风依旧吹着。 “唉,这下怎么办,这么多年了还管不住自己的手,又下死手了,不对不对,不是我的手下重了,肯定是那个什么山里人太弱了。” “对了,这样应该不会引起两国交战吧,那么弱的家伙。” “算了算了,反正我就要退休了,要打也打不到我这里来,我还是装作没有到过这里吧,省得那个龙椅上的人拿这件事治我的罪……” 将军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平静的河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像往常一样接受着第一道阳光,只是某处猩红的河水在说着什么…… 此时,与河边同样安静的是昨夜很热闹的小院,昨夜安静倾听者青年讲故事的槐树,在经历过撞击,霜冻后,逐渐恢复着生机。 只是倒在树下的青年却在消散着他的生机。 仰望着天空的夏何,眼中逐渐失去了颜色,他看不见太阳,却看见了白云和蓝天,看见了乘白云而下的身影,夏何什么也看不清,但依旧笑着,想着,要是自己死了,下辈子投胎成一朵云也是很好的,这样就能实现这辈子没有实现的愿望了。还能看一看亲爱的妹妹和娘亲,还能顺便看一下夏城的那些姑娘们,看看那个杀死自己的人死了没有,顺便看一眼某个冷血的家伙……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十一章 生离死别,长叹惋 第十一章生离死别,长叹惋 想到了小妹,想到了娘亲,想到了自己的梦想,想起了夕阳下的血,想到了那柄黑色的刀断裂了,想起了那把雪白的剑,青年夏何想起了很多。 世间有很多人想知道,人们生命垂危时,看见死神的下摆时会想起什么。 曾经以为人死不过灯灭,不过云散,不管是灯,亦或是云,都不会在消失前想到什么,不过会怨恨掐灭灯的人,吹散云的风。死前只有怨,怨时间的不公,怨仇人的心狠,怨这世间所有,然后死去,带着怨念投生,故人生而有罪,彼时怨的罪。 曾经以为人死不过闭眼,闭嘴,关闭了与世间的一切关联,不因尘世悲喜而悲喜,不因俗世不公而怨恨,仿若超脱,不过是皮囊的凋亡。世界的存在因我而存在,等我烟消云散,这花花世间也随我化作森森白骨废墟。 曾经以为人死不过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开始于另一段的旅行,彳亍在另一条的漫漫长路,结束是为了开始,所以死亡也是为了活着,只需要一碗汤,一杯茶,就能忘记所有,忘记前尘,以另一个身份懵懂而坚强的活下去。 夏何不是怨天恨地的怨妇,他天生就是天才,他阳光自信的活过了二十多年,他品尝过世间的甘甜,所以他不会怨,他忘记了怨,哪怕死在别人刀下,哪怕死于非命。 夏何自信却不自傲,他虽然认为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属于自己,但他不奢求,所有的星因为他的存在而消了颜色,他认为自己的死很重要,却也不重要,重要是对人,不重要是对所有人。 夏何同样不会欢喜,没有即将踏入另一段人生的欢喜,自然也不会对离开的世界毫无眷恋。 夏何是天才,但死亡面前没有天才,他像每一个人死前一样,都会想一些事,一些与世界无关,只与自己相关的事。 我死了,妹妹该怎么办,她该有多伤心?还有娘亲,谁会去救她?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只能想一想,等一等,等一个人,希望在死之前能够等到。 夏何安静的在等死,殷槐安静的等着夏何死,等了片刻,殷槐还没有看见夏何死,想去看看,看看他怎么还没死? 夏何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视线里只有一片血红,但他尝试让自己多活一会儿,看能不能等到那个见死不救的家伙,于是全身泛起了蓝光,这种蓝是属于大海的蓝,蓝的深邃,只是蓝中透着死气。 院里吹了一道风,不是某位厉害的大将军到了院里讨碗茶河,只是躺在血泊里的青年想要冲洗掉院里的血迹。 风吹来了一朵云。 云很小,很蓝,就像青年身上的蓝,或者说是青年身上的蓝光飘了起来,结成了云。 有了云,就会下雨,院里下了好大一场雨。 雨水浇湿了半老槐树,槐树抽出新芽。雨水浇湿了坑洼泥土,泥土黝黑,褪去了几点残雪。雨水浇湿了坍塌的土石,土石洗去灰尘,漏出了原本的模样。 雨水浇湿了躺在血泊里的青年,青年的脸更加苍白,倒是身下流了半地的血水混着雨水逐渐渗进泥土中。 青年仿佛看见了这一切,嘴角微抽,似乎想笑,但也想不出。 刚出门的少年却一点也不想笑,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又被人浇湿了衣裳,还因为自家院里的人还没死,没有死,他就担心再有人来,他不想见人,因为下一次来的人一定会杀死他,他还不想死。 青年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唤来的雨水却兴奋的告诉了他房里出来了个人,他传染了雨水的兴奋,他也变得兴奋起来,两颊多了分红晕。 殷槐看见了濒死青年脸上的红晕,他清楚这不是兴奋,只是回光返照,又叫垂死挣扎。 殷槐看见他这般模样,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院里的槐树下,拾起两段黑刀,又来到乱石群旁,拾起半残银针,放在夏何的手中。 祝你死的愉快的意思。 夏何显然不会就这样带着他的“祝福”就这样奔赴黄泉,刚才唤来的雨带给他的最后一丝力气让他能够说话了。 “你还在吧?我要死了。” “我知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我们做一笔善良的买卖吧。” “……” “我怀里有一个口袋,里面有很多书,那些书送你,然后,你带我妹去大殷临安。” 殷槐不知道能装很多书的口袋有多大,但肯定放在怀里放不下,所以他不想接受这笔买卖。 “我知道你是个安静的人,但有时候安静的近义词就是冷漠,你也很冷漠,不只是对我,对其他人,甚至你对这个世界都是冷漠的。” “所以,我不想跟你谈交情,我们本来就没有交情,如果你不想带着我妹,那就请你拿到口袋后,把里面的一封信给我妹,不要告诉她,我死了。” “就说,我去游历去……” 声断,戛然而止,没了生息,青年又一次安静下来,而且只能一直安静下去了。 殷槐看着地上没有气息的青年,沉默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梦。梦里的世界结束在一道白光中。 他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帮一下某位失去生命的青年,帮一下某位还在昏睡的少女。 于是,他蹲了下来,摸索着青年的胸怀,从里面真的掏出了个华美的布口袋,他看了一眼布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书,甚至连信都没有。他没有羞恼,也没有失落。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把尸首丢尽河里,这样他才是真正的“游历”去了。 殷槐抓着青年的一只脚,向院外走去,青年的身体竟是想象不到的轻,轻的好像只有骨头,殷槐稍微愣了愣,但很快就把理由归咎给修炼身上,一只手拖着青年,离开了小院,向着河边走去。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十二章 山和山外的白痴少年 第十二章山和山外的白痴少年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旧闻书中有书生偶见芙蓉山主人,芙蓉山不过旧时一座名不经传的小山,却因为这一名句得以流传千里,但所谓名山终究不过是千里传颂,而芙蓉山百千里外,有一座山,一座没有名字的山,安静的匍匐在大陆的极北之地。 山上雪很多,多的见不到山间沟壑,却不叫雪山;山上人很少,少的难闻只言片语,却不叫空山。但毕竟它是大陆上人人皆晓得名山,终得有个名字,于是这座山便成为了叫做“山”的山,孤孤单单的一个山字,没有其他的前缀,所有人都知道它是那座没有名字的山。 山上来的人,也就成了山里人。 没有人知道山里人是哪里人,他们居住在极北,与冰雪为邻,与荒人为伴,却都生了一副大殷国人的面孔。 有人思忖,他们是被流放到极北的罪人,他们不辩解;有人怒斥,他们是背弃国家的叛徒,他们依旧平静;也有人将他们奉作神灵,驻守在囚禁着恶鬼的深渊,他们也不曾高举燃烧的火把。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那座山依旧还在,山里人依旧孤独的守望着大陆,冰冷的守望着。 后来,终于有人想问,那座山究竟出现在何时,山里人究竟来自何处。人们迷惘了,哪怕是大陆最古老的国家,拥有最古老典籍的人,也迷惘了。 再后来,人们知道了,山就是历史。 这座山真的就是历史。或者说不只是历史。 山里有座观,观里有位老道,有一天,老道对漫天风雪说:“山里有人死了。” 有谁死了,没人在意,在意的是老道接下来的一句话。 “山外有人死了。”…… 对很多人来说,死并不可怕,比如山里人。但对更多人来说,死是极可怕的,比如夏何,比如殷槐。所以殷槐小心翼翼的活着,夏何也尝试小心翼翼的活着,只是两者不同的是殷槐依旧活着,而另一个则死掉了,被拖到了河边。 天空很是晴朗,这条叫做羊角河的河若是有情感的话,想必是无法生出晴朗的心情的。刚刚送走一滩污血,现在又迎来一具浮尸。 清晨的河边没有人,不知哪来的风吹散了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 殷槐来到河边青石旁,夏夜吹了一晚的凉风,把青石吹得惬意,坐在青石上的少年却没有感受到难得的馈赠。 少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不关于生,只关于死的问题。 殷槐来自梦里的世界,梦里的世界的世界是属于鬼的世界。 何为鬼。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鬼者,人之归为鬼。鬼者,郁情结而成鬼。鬼者,阴气聚而生者。鬼者精魂所归之处。 御鬼者,修也。 修己神作鬼,郁己魄作魂,此乃修也。所谓从死而生者。 世间事无极,极生之处伴死,故修鬼者,终只是孤鬼一条。 唯有鬼修者,方能从死而生,此为极致。 但鬼修需鬼书点化。 殷槐没有鬼书,但殷槐有一夜灰纸。 殷槐从怀里掏出一页纸,纸灰蒙蒙的,淡了颜色,失了光彩。但终究是一页鬼书。 抬头看着天,天上飘着云,殷槐想起了曾经那片总是飘着灰色云的天空,属于另外一个世界下的天空下也要出现鬼修了吗? 少年笑了,笑得很开心,这是的少年才真正像个不曾长大的少年。 手中纸的一面泛起光彩,灰蒙蒙的。躺下的青年同样灰蒙蒙的…… ……书翻了几页,不是风起了…… 夏何突然感觉到很热,热的似乎烧了起来,然而事实上,他真的烧起来了。 鬼本是世间所不容之物,犹畏惧世间至刚至阳,亦是世间至阳之物想要清理的污秽寥寥。鬼修又为从死而生之物,修一口生气,方能补其生气,故炼一缕至阳气息,作所修生气,是所有鬼修必经之路。 所需生气,由阳而生者。多有鬼,皆败于炼气一行。败者,皆魂飞魄散,泯作灵气化而归墟。 夏何正在养这一缕生气。 哗,河水浇上夏何已经烧焦的尸身,浇灭了点点火星,留下暗黑的伤痕。 “这就是火海吗?我刀山什么时候过得?不对,我现在应该是死了,没想到死了还能看见火海,我应该没有向谁许下同赴火海的誓言吧。”夏何视线中只有一片火红,在这个方面,夏何真的算是天才,这个时候还能跑偏到别处。 “咦,笑了……烧的扭曲了吗?”殷槐捧来一捧水浇在夏何那张俊秀不再的俊脸上,那丝笑容淹没在河水…… “欸,好像凉快了些,说起来,这里真的是阴曹地府吗?怎么一条小鬼都没有,牛头呢”马面呢?怎么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火海。 “真是,这样还要烧多久,要是越天才,越要烧的久的话,哪像我这种天才岂要烧到这片火海都烧尽了不成?” 恰好在这时,夏何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按理说,鬼本是极其畏惧火焰的生灵,一般鬼修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能完成第一步的养气。但,殷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夏何的尸身仍在燃烧。 夏何看着漫天火海,很是恼怒,破口大骂,“就算我是天才,也不用这么烧我吧,我还得快点投胎,去找我妹啊。”仿佛是听到了夏何的叫骂,火焰陡然间猛烈了些,夏何的叫骂声被惨叫声打断了。 殷槐现在看到的却是另一副景象,一朵火莲飘在半空中,原本通红的火焰不知何时被染上了一层幽蓝,而且幽蓝还在一点点蚕食着剩余的红色。 “这……”殷槐很是惊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修炼者的缘故吗?”殷槐不知道现在这团火焰只有他才能看到。 河边在演一场戏,名字叫做,仰望天空的白痴少年……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十三章 新的鬼 第十三章新的鬼 洗髓,洗净肉身铅华,用火灼之,故有燃血烧骨之痛。而欲修鬼,先修魂,点燃肉身,以浇魂灵,点燃魂灵,以筑鬼身,因此,修鬼便比洗髓要痛上千倍,万倍。洗髓好比将肉身捣碎,那修鬼需先捣碎,再重铸,再捣碎,如此反复不休,直到魂灵散去,或是鬼身铸就。 夏何正经历这种比深入骨髓更难言的痛,他看着这片火海,终于真正愤怒了,念出一道法决,甚至夏何自己也未曾听过的法决,却自然而然吐出,夏何的灵早已不成人形,就也看不出究竟是从何处道来的声音,只是法决一出,四周寂静。 接着,又是一声轻唳,在无尽火海中荡开…… 河边寂静,水声潺潺,殷槐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或者说,在殷槐的感觉中,他只听得见一声轻灵的唳叫。 仿佛看见,一片无尽火海中跃出一条鱼,鱼很大,大的看不见边际,其身幽蓝,好似一片海。又化而为鸟,鸟也极大,大的难望其项背,终究那片海化作了一片天,深远幽蓝而且深邃。 火海平静着,火焰卷起的浪花在摇曳,不知何时才能从中跃出下一条鱼,又化作另一只鸟。 河边那朵看不见的火莲已经完全化作了如同那片天一般的有蓝色,安静的燃烧着。 终究不是鲲鹏的巢穴,跃不出惊世骇俗的神物,依旧安静的燃烧着。 渐渐地,火莲凋谢了,太阳点燃的火焰消散在一片虚无,与其同样消散的还有那位死在小院的青年,被鬼修之术想要重铸鬼身的青年。 “失败了……”殷槐有些惘然,看着手中一面依然全黑的灰纸。 “你不是天才吗?天才怎么就这样死掉了。”殷槐对那位自诩天才的青年多了些怨恨,不仅仅是夏何浪费掉了半页灰纸。 点燃了肉身,重铸了鬼身,却又在最接近成功的那一步消了踪迹。 既然终将失败,为何又要点燃希望? ……因为希望能做的,仅仅是把绝望变得不那么绝对,仅此而已…… 殷槐失去了全身力气,呆滞的看着带给所有人希望,却将自己的希望打入深渊的太阳,太阳的光暖烘烘的,落在青石上悲伤而又安静少年身上,凉飕飕的。 “小满……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少年绝望,依旧安静着。 安静的绝望,逐渐没了声息。 河边吹着风,不是某位惫懒的大将军闲来到河边散散步,也不是远在南海的某只调皮的蝴蝶扇动了翅膀,只是很简单的风,从北往南的清风,吹皱了平静的河面,吹绿了河边小草,风从少年面前掠过,吹燃了一团火。 火焰初时极其孱弱,似乎一阵风吹过,便使得复归虚无,只是,这是风吹来的火,初始孱弱的火在风中摇曳着,颤抖着。风过,火焰似乎壮大了些,又是一阵风,火焰继续摇曳,等风停,火焰却又在摇曳中壮大了一分。 孱弱的火在风中摇曳着,似乎旁边再有人多喘了一口气,那阵风再大一丝,那火便会熄灭,殷槐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面前这团慢慢长大的火焰,也就忘了之前的伤感与些许绝望。 河边有火初长成。 火焰自然不可能出落成千娇百媚的邻家女,于是火焰只能慢慢扩大着,扩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这是一片真正的火海,遮蔽了半壁天空,将太阳的光彩都遮掩住了,海中有火焰似浪花一样拍击着竦峙山岛,又有群鱼戏珠,好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 只是,这般景象却只有河边安静的少年独享。 忽而,又有大鱼跃出,又有鹏鸟抟扶摇而上,欲与天公试比高,乘风而上。 这是一片像海的火。 终于,火海不再喧闹,浪花不再拍击山岛,海中鱼儿也不再嬉戏,连飞驰而去的大鹏鸟也从拍击着翅膀回来了,重新化作大鱼潜入海中,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却恰恰是一次新的开始。 海安静了,河边的少年保持着他惯有的安静,看着海的中心。 那里走出了个人。 从远处走来,开始不过蒙蒙一片,看不清形状,海里伫立起一座海岛,光影多了双腿。浪花再次激荡,撞击在那团光影上,于是,光影就多了双手。群鱼欢喜,光影添了身子。最后,火海聚拢,等人高的火球,火球中走出一青年。 青年带着笑,笑的灿烂,笑的自信,就像他上辈子最多的笑容那样。 “你好,好久不见。”夏何看着眼前的少年,像不久前相遇的那样,伸出一只手,以表谢意。 殷槐依旧没有伸出自己的手,只是丢出两个字,“衣服。” “……怎么换”“自己想。”“这怎么想,这样吗?” “诶,想一想就可以换衣服了,好厉害。”夏何兴奋的尝试着。 “对了,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又看见你了。莫非……”夏何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对,你是死了。”“哦,也就是你也死了啊,请你节哀顺变,那我妹呢?” “……我没死,只是你死了。” “……你这话有点难懂,我死了,看见了你,你却没死。” “……是的。” 夏何很认真的想了想,“也就是说,我还没死。” “不,你死了。”“我要是死了,那为什么还看得见你,那就是你也死了。” “不,我没死。”“那我也没死。因为我看的见你。” 殷槐突然感觉这样的对话好生无聊,决定不再开口。 夏何也安静下来,仔细想想,他们本来就不熟,就像之前说过的。除了插诨打科,本来也就无话可聊,只是夏何也不清楚,这个安静的有些冷漠的人为什么要救自己。 沉默了很久,夏何才再次开口,“谢谢你。” 殷槐愣了半晌,“不客气。” 余音寥寥,只是风中只听见一人的声音,安静的飘荡在湖面,那位说谢谢的青年终究还是死了,世间再无一人能听见那声谢谢,只有旁边这位少年……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十四章 家有悍妇 第十四章家有悍妇 “恩?”很难得的,一贯习惯了安静的少年开心的笑出声来。夏何有些不解的看着少年,满脸疑虑,伸手想要去触碰少年的额头。 “你是不是……诶……”夏何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殷槐的身体,“这……这是?”转头看看四周,夏何发现自己竟然是飘在河面上的,而且,丝毫没有快要落进水里的感觉。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几块卵石,当然不会是身体里面的卵石,而是透过半透明的身体,夏何看见了躺在河底的光滑卵石,甚至河面粼粼的波光晃的夏何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我说过的,你已经死了。”旁边的殷槐淡淡的道,嘴角依旧漏下藏不住的笑意。 “我已经死了,那我现在是什么。”夏何瞪大了眼睛,半透明的眼睛像是要看穿自己的身体,不对,实际上已经看穿了。 “鬼。”殷槐吐出一个字。夏何呆滞了,“鬼?鬼!怎么办我见到鬼了,怎么办?”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夏何拖着半透明的身体四处飘荡。 “算了,反正也是鬼了,好歹还算活着,诶,我说,我还算活着吧。”夏何看了一眼坐在青石上的少年。 “……不算。”殷槐思忖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你现在的样子一般人看不到,所以你还是算死了。” “一般人?那你怎么看的到。”“我不一般。”“哦,你二班的,二班的,你好啊。” “……”“好吧,不打岔了,那修炼者算一般人吗?” “……”殷槐也不清楚身为鬼的夏何究竟能不能被这个世界的修炼者看到,但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唯有少数境界高强的修者才能用肉眼看到洗魂完成的鬼,至于一些境界较低但灵觉敏锐的修者也能感知到鬼的存在,或者等鬼修修炼到一定境界,也是能化虚为实,在现实中凝结出自己的肉身。那样的鬼修也算的上屈指一数的强者人物了。 看殷槐不说话,夏何也猜到了什么,暗暗思量着。 河边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夏何脸色大变,惊惶的看着殷槐,连声音都颤抖起来,“那…那…那小妹看的到我吗?”殷槐看着他,“她会修行吗?” “不会。”夏何答道。殷槐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可以看到我?!”夏何不服。 “因为是我点化你的。”殷槐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不让小妹点化我!”夏何继续不服。 “因为她不会。”殷槐用看二愣子的眼光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不教她?”夏何三次不服。 殷槐没有再用眼光表示自己的不屑,而是直接动了手。 咚。 “啊,好痛,为什么你能打到我。”夏何摸着头,羞恼的看着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因为是我点化得你。” “……我不服!”夏何挥章,却连殷槐的一根头发都没有吹动。 “为什么我打不到你!” “……”为了不变成白痴,殷槐决定不再进行白痴的对话。 从青石上站了起来,冲着荒原的方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似乎要把之前的郁闷尽数丢弃。夏何也同样看着荒原的方向,想起了那位把自己杀死的山里人,安静下来。 终于,有人打破了难得的安静,却是一直习惯了安静的殷槐。 “对了,你妹昨天怎么睡得那么死,外面吵得那样都没醒。”殷槐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哦,我给她用了安眠散。”夏何跟殷槐身后,漫不经心的答道。 “……真是亲哥。”殷槐无语。 “恩,自从她上一次看到我练功后,我就一直给他用安眠散,省的她到处乱跑……等等,你打听这个干吗?莫非你对我妹妹有什么非分之想。”夏何大怒。 “……”殷槐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夏何。 “也对,像你这种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小屁孩怎么配的上我妹呢,他可是天才的妹妹啊。”夏何一脸自豪。 “也对,像我这样的救了天才的小屁孩是配不上你妹妹的。” “……你认真的?”“恩?” “算了,不管你是不是认真的,总之,你跟我妹妹是不可能的。”夏何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飘到殷槐身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殷槐看着夏何一副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有些发愣,微微点头。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屁孩果然对我妹妹有非分之想,被我试探出来了吧,哈哈哈。”夏何戏谑道,又落在了后面。 “喂,我说……”殷槐转过身,又羞又怒的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夏何打断了。 “我妹妹可是做皇后的啊。”夏何再次看向荒原,身影不知为何多了些寂寥的味道。再回头时,看见少年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忍不住打趣道:“哈哈,果然你又信了吧。” “……” 继续走在回家路上的少年不知道,夏何是真的想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给非富即贵的人家,这样才能护她一世平安啊。 阳光下的青年鬼魂没有一丝丝阴森的味道,反而却因为嘴角的阳光笑容多了分别样的魅力…… 而哪怕是天才如夏何这般的人物,也想不到自己的妹妹此刻并没有待在殷槐居住的小院里…… “小姑娘,想要些什么啊?”羊角小镇上唯一一位包子铺里迎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说她特别是因为她是生面孔,而且眉宇间带着些荒人的样子,但又不如其他荒人样貌那般生硬,反而因为那点异域色彩使得小姑娘更添了分可爱的意味。 小姑娘的神色也是这般的小巧可爱,糯糯的声音搭配着不好意思的表情,一下子让包子铺的老板融化了心,恨不得抱着这般可爱的小姑娘亲上两口。好在包子铺的老板是一位正直的大叔,在过去的两年里,看殷槐可怜,曾收留过他一段时间。但再怎么正直的大叔也没办法对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说着些冷声冷气的话来,特别是,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还套了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喂,二柱子,怎么愣住了,快点卖包子啊,还有客人等着啊!。”从铺子里传来老板娘的声音。 镇上的人都知道,包子铺的张二柱子向来就是个怕老婆的主,老婆说东,他绝不敢向西,老婆说端茶,他绝不敢送水,唯唯诺诺,勤勤恳恳的过着小日子。 有一回,有人嘲笑他怕老婆时,他大义凛然,说自己不是怕他,而是尊敬他,就在这时,包子铺里传来他老婆的叫骂声,他又唯唯诺诺的进到铺子里去了。从那以后,包子铺张二柱子怕老婆的名声就传到全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然而这一次,怕老婆的张二柱子听到老婆的叫骂后,没有立刻赶到老婆身边,反而依旧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看到二柱子没有动弹的意思,从包子铺里走出一位骂骂咧咧的大婶。“二柱子,你连老娘的话都敢不听了是不是?”……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十五章 没事,我娶你 第十五章没事,我娶你 城里有名的悍妇便是城南包子铺的马大娘,但不是说她身材火爆似一匹烈马,而是其古怪暴躁的脾气似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而被人所熟知。而且据说马大娘以前本来是个还算个温柔的黄花大闺女,但自从嫁给包子铺的二柱子后,脾气才变得暴躁起来。 然后,羊角小镇上家中有小孩的人家就多了个法宝。 “你要再不听话,就把你丢到马大娘家里去。” 当然,大家都不敢把这种话当着马大娘的面说。 说二柱子惧内,也不得不说,还是因为娶了这样一个老婆,惹得人闻风丧胆,就像现在。 马大娘从包子铺里叫骂着走出来,而旁边围观的人嗖的一下几乎都不见了,马大娘暴躁的脾气可不是吹的,特别是她已经看上去濒临暴走边缘的情况下,城南包子铺前好重一股杀气。 “二柱子,老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老娘就……” “哇,大婶,你好像一匹马哦。”甜糯糯的声音从二柱子宽厚的肩膀后传出。 四周一片寂静,过了很久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喂,你…你…听见了吗?她竟然说……说马大娘……呃。” “快跑。” 羊角小镇的人都知道,马大娘虽然姓马,脾气也酷似一匹劣马,但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像马,哪怕镇上的人称呼她,也是唤作大娘或是老板娘,从前有个小混混不信邪,当着马大娘的面叫她马大娘,于是镇外的一棵小树折了腰。 大家似乎都在默默看着在他们看来不怕死的小姑娘,想着镇外刚栽下的小树上又多了这样一位清丽可爱的小姑娘,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但在马大娘强大的气场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挪动脚步。 四周的人没有挪动脚步去保护那位小姑娘,张二柱子也没有移开他宽厚的身子,偷偷从张二柱子衣缝间看着马大娘的夏小怜也没有挪动步子逃开,只有一个人挪动了步子,或者说她是大跨步的走到二柱子身后。 一把推开半蹲着的二柱子,露出了小怜娇小的身躯。 咚!那是二柱子撞到墙壁的声音。 哇!那是马大娘发出的惊叹声。 “好可爱的小姑娘哦。”马大娘惊叹。 周围一片寂静,自从嫁给二柱子后,就没有人听过马大娘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过话了。 “小姑娘你怎么说大娘像马呢,大娘可不是……” “大娘,你真的好像一匹马哦,我见过的哦,在草原上的,好厉害的一匹马非常漂亮的,但是没人驯服的了它,所以大家就把那匹烈马放养在草原上。”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笑容惹得人疼爱又怜惜。 “好好好,那匹马真的很漂亮吗,那马大娘就像那匹马好不好?”马大娘温和的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姑娘口中的草原。 这里最大的草原属于大荒,在加上小姑娘眉宇间与大殷人几许不同的相貌。 留在这里的寥寥几人忍不住问道。 “小姑娘,你是大荒来的吗?” 夏小怜看着问话的那人,笑出两眼梨涡,“我是从草原上来的啊。” 这里只有一个草原。 “那你是大荒人吗?” 小姑娘瘪了瘪嘴,“大叔,你好笨啊,虽然这里只有一片草原,但是我是大殷人哦。” “那为什么……”笨笨的大叔还想问什么。 “我娘是荒人啊。”“可是……” 小姑娘来不及回话,却被从旁边传来粗声粗气的声音打断了。 “还有完没完了,刘狗蛋,你丫又不是朝中的什么什么官员,你管那么多干嘛?信不信老娘抽死你啊!”刘狗蛋噤声,周边寂然。 “都给老娘滚。”马大娘怒斥,包子铺门可罗雀。 突然,马大娘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挤出笑容,蹲在小姑娘面前解释道。 “小姑娘,别害怕,大娘平时可是很温柔……” “哇,马大娘,你好帅啊。”夏小怜的眼睛放着金光。 “诶,是吗?”马大娘竟然露出了娇羞的表情。 “对了,小姑娘,你来包子铺是做什么的啊。” 听到这个问题,小怜可怜兮兮的摸着瘪瘪的肚子,小脸上满是愁苦,眼中竟然隐隐有泪光浮现,“大娘,我好饿……” 马大娘愣住了,这才看到小姑娘身上不合身的衣服和干瘪的肚子。 “饿?好说,大娘这儿可是包子铺,想吃多少包子就吃多少包子。”马大娘大手一挥,仿佛身后有无数山珍海味等着可怜的小姑娘。 说完,大娘又扭过头去,看着被遗忘很久的二柱子,大声吼道:“二柱子,没听到小姑娘说吗?快去拿包子过来,不对,那些包子有些凉了,快,重新到厨房去做一屉包子过来,快,肉馅要多。”其实放在蒸笼上的包子又哪里会凉,只不过刚出来的包子是最好吃的,自然要请自己最怜惜的小姑娘吃了。 “大娘,人家喜欢吃豆沙馅的包子啦。” “听到了吗,二柱子,要豆沙馅的!快着点儿。” “要最甜的豆沙哦。”“好,我二柱子保证做出整个羊角小镇最甜的豆沙包。”在厨房忙碌的张二柱子大叫道。 “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老这样叫你小姑娘也不怎么方便……” “大娘,我叫夏小怜,一小点的小,楚楚可怜的怜哦。”淳朴的马大娘没有想到曾经背叛大殷的夏家,只是笑呵呵得把小姑娘露出的一小点的手指头揉了揉。 包子铺里飘着豆沙香,真的是羊角小镇上最甜的豆沙。 一片欢声笑语。 “嗝。”饱餐过后的小怜可爱的摸摸自己有些涨的肚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满是期待的二柱子看着吃饱喝足的小姑娘。 小怜看出来二柱子的意思,甜糯糯的声音再次在包子铺里响起。 “大叔做的豆沙包好好吃啊,是羊角镇最甜的豆沙包。” 二柱子兴奋的大叫,“我就说嘛,我做的豆沙包当然是……” “行啦行啦,多大的人啦,还这么不怕羞。”马大娘一副看不下的样子,对着兴奋的二柱子骂道。 “哼,能得到小怜姑娘的赞美,我这张脸不要也罢。”二柱子一副神气的样子。 马大娘伸出手拍在二柱子头上,“别臭美了。”很是意外的竟不似从前那般手中,就像寻常人家夫妻间的打情骂俏,好不温馨。 “快,还不快去旁边买些香瓜过来,让小怜姑娘消消食。”马大娘笑道。 “好勒。”二柱子立刻站了起来,准备走出包子铺。 “算了算了,你个大粗汉子,不会选香瓜,还是我自己去吧。”马大娘将二柱子按回座位,笑骂道。匆匆离开了包子铺。 古语有美人分香之说,但马大娘着实算不上美人,故不会留下清香,倒是留下了清朗的声音在包子铺里绕梁。 包子铺的老板看着离开的马大娘,笑着。 笑的很是甜蜜,像他做的豆沙包那般甜蜜。 小怜很敏锐地嗅到了,那丝化不开的甜蜜,开口问道。 “大叔,马大娘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年轻的时候啊……” ……“喂,我跟你说啊,我可是很凶的哦,家里人都说我会嫁不出去的哦。”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张牙舞爪的对着面前憨厚的少年说。 “没事,我娶你。”少年郑重的道。…… ……“要是我们在一起了,我变丑了怎么办?你会不会不要我了。”温婉的女子靠在男子怀中道。 “不会不会,我永远不会不要你,我要是对不起你,你就打我骂我都成。” “哈哈,我打人可是会很疼的哦。” “没事没事,我不怕疼。”…… ……“对不起,我没想打你的。”幽暗的包子铺里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没事,我说过的,我,我不怕疼。”…… 当年的憨厚小伙子长成了包子铺里的大叔,当年的豆蔻年华的少女也长成了性格爽朗的马大娘,似乎什么都变了,似乎又什么都没变。 陷入回忆的二柱子脸上露出了少年的微笑,好似刚刚坠入爱河的小伙子,这时的他也依旧是那个憨厚的小伙子。 “喂,大叔。”小怜不满的推了推二柱子的肩膀。二柱子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摸着小怜的小脑袋。 “大娘当年啊,可是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啊,只比你少那么一丝丝的可爱。” 小怜更加不解了,“那大娘怎么变成现在这个……大气的样子的。”小怜想起之前发生在包子铺前的“战争”。 “这么说来,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打我打多了,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吧。”二柱子摸着自己的脑袋,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意味,只是憨厚的笑着,一如多年前月光下的那个说出“我娶你”的小伙子那样。 “那大叔,你给我讲讲你跟大娘之间的故事吧,我娘亲最喜欢给我讲她和爹爹的故事了。”小怜摇晃着小脑袋。 “哦,是吗,你娘也像你的马大娘这样吗?” “不是啊,我娘亲可是草原上最温柔的娘亲啦。”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十六章 醉人醉语 第十六章醉人醉语 “是吗,我家的婆娘也绝对不输给你娘亲的。她以前真的很温柔的哦。” “那,马大娘现在不温柔了啊。”小怜瞪大了眼睛看着二柱子大叔说道。 二柱子笑了笑,过了很久才说道,“小心点,别让你大娘听到了,等会他又要不高兴了。” 不知哪吹来的风,吹的包子铺的窗花呼呼作响,那是一张很旧很旧的窗花,原先的胭脂红泛起半白的涟漪,是被落下的粉尘遮掩了原本的美好,还是生活那些所谓的苟且抹去了曾经的甜蜜。这是一张大红的喜字。 “大叔,那你还喜欢现在的大娘吗?”小怜看着吹的泛白的大红喜字说道,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愣愣的怯怯的。 二柱子的反应也是愣愣的顺着小怜的目光看到了那页半旧的红字,想了很久,久到似乎把过去那些日子都回忆了一遍。 只是,再怎么漫长的回忆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刻,结束的回忆带来的是甜美还是苦涩? 也许,对于包子铺勤恳的大叔而言,有的应该只是像豆沙一样的香甜吧。 “喜欢,当然喜欢,这么好的婆娘怎么会不喜欢。”大叔露出憨厚的笑容。 “没办法啊,有些人一不小心就喜欢上了,在一起这么久了,都有些忘了为什么喜欢上的了。” “诶,大叔,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小怜看着二柱子道。 “喜欢一个人当然不需要理由,但跟一个人一直在一起就需要一个理由。” 喜欢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模样时,曾经那个喜欢着她的那个我变得不喜欢她时,在被生活的柴米油盐压得喘不过起来时,在你发现自己所期待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时,那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就会成为一直继续下去的理由。 有人把习惯当做理由,有人把骨肉当做理由,有人把回忆当做理由,有人把甜言蜜语当做救命的稻草,有人谎称懒惰当做借口,有人甚至依靠着莫名的幻想一直坚持着。 世间男女那么多,那么多一直相伴的故事,也就有那么多或简单,或纯粹,或天真,或虚伪,或幼稚……但无论如何,那些所谓的爱情本来就是依靠着这些缥缈不定的理由才得以延续的吧。 真是简单呐,简单得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换得半生幸福,看,包子铺的张二柱子不就简单而又幸福着吗? “那大叔,我也可以一不小心就喜欢上一个人,然后跟他一不小心就过上一辈子吗?”少女的眼中闪着光,纯粹而美好,是对未来的期待。 “哪有那么多不小心,你这小妮子这么可爱,肯定会有很多富家子弟会争着抢着,那时候你就可以在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里挑一个你最喜欢的,那你这小妮子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才不要呢,人家要嫁给比我哥还厉害的大英雄,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欺负我哥啦。” “你这小妮子,才多大呢,就想着嫁人了。” “哪有,在草原上人家都可以订婚了好不好?” “好好好,大叔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如意郎君……” “哼,如意郎君,你个大老粗的眼光又怎么信得过,又怎么给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找到如意郎君。”从包子铺外传来马大娘的声音,马大娘提着两个香瓜走进铺子里来,翠绿的香瓜散发着夏日难得的清爽气息,就像某位温婉少女垂青些许清凉。 “我怎么了我,我要是眼光不好,我会看上你这婆娘。” “你要是眼光好,又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婆娘。” “哈哈哈……” 破旧的包子铺里,有张半旧的大红囍字在哗哗作响,包子铺里的脆生生的笑声作响。 “小怜啊,你是怎么一个人跑到羊角镇的?” “我哥带我过来的啊。” “你哥在哪里,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哦,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他最喜欢到处乱跑了,管都管不住他。” “真是,你个小妮子还会管你哥啦?” …… “妹妹,妹妹,你在哪里,天才哥哥来找你啦。”被小怜嫌弃的夏何一头闯进房间内,却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床,不见那清秀少女的身影。 透明的身躯又窜出屋子,在院子里飘来飘去,想要找到消失的少女。却只嗅到少女留下的清香,哦,夏何连这股子清香都错过了。 “怎么办?”满脸苦涩的夏何找遍了整片院子,本就是一眼便能望穿的小院,夏何竟找了半盏茶的时间,仍然不见少女身影,这才飘到殷槐面前诉苦道。 殷槐安静的看着他,道,“不会有事的,应该是到镇上去了。” “那,我去找她。”夏何飘向镇子的方向。 “你是傻子吗?”殷槐看着夏何半透明的身子穿过并不结实的木门,开口道,很是无奈,“她又看不见你。” “不会,我们兄妹是有心电感应的。” “那你用心电感应叫她过来啊。” “……”夏何从门上露出半个身子,看着少年一脸认真的模样,暗自思忖,少年这句话究竟是调笑,还是真的当真了。然后,他捕捉到少年嘴角转瞬即逝的戏谑笑容,大怒, “那你怎么还不去找她?”“她不会有事的,镇子上都是些好人。”殷槐转过身去,走进屋里。 “你怎么知道镇子上的人都是好人,要是有一个坏人怎么办,她才十二岁!” 我当然知道,殷槐默默地想着,什么也没说,夏何飘然远去,院子里复归平静。 殷槐看着这间破旧但足够遮风挡雨的小屋,看了很久…… ……“小怜啊,你到羊角镇是来做什么的?”不知何时,拿出一壶包谷酒喝得畅快的二柱子微醺道。 小怜拿来一支筷子,蘸着几滴包谷酒送到嘴里,马大娘连忙阻止,“小怜,小孩子不要喝酒……” “哇,大叔,你这酒好烈啊,我是跟我哥来探亲的啊。”小怜惊呼,看着二柱子道。 “那是,我婆娘酿的酒最烈了。”二柱子自豪地道。 旁边的马大娘此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不等小怜把赞叹的目光投向她,就匆忙的转移了话题,“小怜,你家有人在羊角镇上吗?找到了么?” “找到了,不过是个经常冷着脸的家伙,好没意思。”小怜苦着脸,趁马大娘不注意,悄悄舔了一口杯中的美酒,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冷着脸?说起来我倒还真的认识一个整天冷着脸的小家伙,他还在我的包子铺里做过几个月的工。”二柱子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却被一双白嫩的小手端过去,倒在了自己的小杯子里。 “小怜,少喝点。”马大娘有些怜惜的道。 小怜一脸认真的模样,看着几乎要溢出的酒杯道,“我不喝,我只看看。对了,大叔,你说的那个冷着脸的家伙是谁啊?”小怜偏过头看着二柱子,很是天真,很是认真。 如果不是那双小手又偷偷的靠近着酒杯的话。 “那是一个可怜的小家伙啊……” ……两年前 羊角镇旁的羊角河飘来一个少年,少年不是江流儿,自然也就不会被寺里的住持拾到,做了出使西域的使者,换得半生名利。他只是被闲来无事到河边打条鱼做加餐的二柱子的鱼钩勾住了的可怜少年。 少年衣衫褴褛,已经看不出是何处的服饰,只是很破很旧,少年昏睡着。 昏睡中的少年平静着,没有皱着眉,没有带着笑,没有国破家亡的雪恨深仇,也没有迷失的绝望,只有安静,安静的冷漠。 醒来的少年依旧维持着安静的表情,不是疏远的冷漠,但总归让人感觉有些冷意。 二柱子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有些莫名的怜惜,又转过头去看着马大娘说,“这孩子是不是被水冲下来的时候撞坏了脑子啊,怎么看上去痴痴傻傻的样子。” “别乱说,孩子,别担心,大娘煮了一锅鸡汤,你给补补。” 少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安静着,笑着。 少年醒了,留在了包子铺里,给包子铺里的张二柱子打打下手,慢慢的镇上的人都知道包子铺里的二柱子捡来一个呆小伙儿,整天闲来总喜欢看风景,蜘蛛上树,野牛过河,他什么都看,却什么也不说。 有人调侃说他是哑巴,他也只是静静看着,然后会笑着,也不辩解。有人说他是傻子,就会得到包子铺里的马大娘一顿怒斥。 慢慢的,小镇上的人们也就习惯了这位从羊角河上飘来的安静的少年,再后来,羊角镇最靠近河边的角落里多了个院子,里面住着一位安静的少年。 安静的少年只有每天上午才会从属于他的院子里出来,到包子铺里帮帮忙,换取一些银钱以供所需。哪怕,包子铺的生意并不怎么好。 镇上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有二柱子和马大娘偶然听到少年说起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个锋芒的姓,一个温柔的名…… 第十七章 找个理由 第十七章找个理由 ……“所以啊,殷槐那个小家伙啊,还是蛮可怜的啊。”二柱子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两颊通红,眼带怜意。 至于某位偷偷喝酒的小姑娘早就已经趴在桌子上,两抹桃红要滴出水来,星眸也不复清醒时的机灵活泼,一副娇态羞温柔的模样,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原来…那个小哑巴是…是捡来的啊,难怪。”咚!一声清响,小姑娘沉沉睡去。 “真是个孩子。”马大娘怜惜的道。 铺子里的三人不知道的是,屋里还有一个人,或者说还有一只鬼,安静的听着二柱子讲完了关于殷槐的故事,不由得对那位安静的有些冷漠的少年多了分同情。 “原来,是捡来的啊,那之前的你又是在哪里?”夏何看着昏昏入睡的少女想起了那位安静的少年,想了很久。 哗哗作响的大红喜字依旧作响,门可罗雀的包子铺前依旧不闻人声,鬼在空中飘着,可人的少女披上了一件不知是谁的小单衣,包子铺里又开始弥漫着包子的清香,冲淡了之前的酒香,和些许忧愁。 似乎是担心吵到熟睡的小姑娘,二柱子和马大娘都没有说话,只是简单得示意,二柱子又开始忙碌,捣红豆,和面团…… 一切都安静着,和谐着。大红喜字在笑着。笑出声来。 不多时,大红喜字的笑声被掀起的帘布的声音打断了,声音很是轻微,惊不醒梦中的少女,惊不起迷梦中的鸥鹭,甚至连哗哗作响的纸张被风吹起的声音,红豆发出的点点呢喃,面团轻轻怕打在桌面上的声音,都无法遮掩。 然而,这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了,不是因为被掀起的帘布,而是因为帘布后头走出来的一个人。 一个安静的人,连走路都安静的近乎听不到脚步声的人。 “殷槐。”夏何看着进来的那人,在心里喊道。 “殷槐。”这是二柱子看到进来的少年,从嘴里喊道。 “你小子终于来了。好小子,一上午都不见你,还以为你又去河边看风景去了呢。”二柱子好像醉意还没有消散,嘟嘟囔囔道,声音很是洪亮,浑然忘了还在梦中与周公相会的小姑娘。 马大娘从他身后,狠狠的在二柱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小声点,小怜还睡着呢。” 憨厚的大汉这才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小姑娘,醉在梦里的小姑娘笑的很开心。 “殷槐啊,今天没什么活,你就先回去吧。”声音收小好多倍的二柱子说道。 殷槐笑着摇摇头,看向了趴在桌子上的小姑娘。 “原来,小姑娘说的冷面的小鬼就是你小子啊。”马大娘笑骂道。 “诶,殷槐,你怎么知道小怜在包子铺呢?” “之前,看到王叔他们说的,说包子铺里来了个小姑娘,很可爱……”殷槐说道。 二柱子和马大娘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虽然不会像之前第一次听到殷槐讲话的王叔一样,感到惊讶,但也终究还是听到了不同与往常的对话。 以前只会简单的回复几个字的少年这次竟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让夫妻两有些不太敢相信。 看着两人古怪的表情,殷槐明白了什么,闭上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小姑娘的哥哥呢?”二柱子开口问道,听到问题的殷槐冲着房间的某出偷偷翻了个只有一人一鬼才懂的白眼。 “他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殷槐的声音里听不到恼怒的意思,倒是有一些戏谑。 “老板,你喝酒了?” “恩,喝了一点,等会你也带点回去喝。” “尽带坏小朋友,他才多大,就学着你一样喝酒,真是。” …… 闲聊几语,包子铺里再归平静,不是人已散去,只是平静,每个人都安静着。 “你要走了?”仿佛过了很久,包子铺里才响起。 殷槐一愣,什么也没说,好像真的应该离开了。 于是,他走到少女身边抓过白嫩的手,将醉醺醺的少女架在肩上,向着包子铺外走去,丝毫不顾及亲爱的哥哥在角落里暗自铁青的脸。 走到门前,掀开帘布的殷槐却又听到二柱子调侃,“殷槐啊,小怜是个好姑娘。” 殷槐知道二柱子误会了什么,但他也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走了,至于那位铁青着脸的哥哥,早就已经消失在铺子里了,就好像从未来过。 铺子里,二柱子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帘布,突然有了再灌上一口烈酒的冲动。 “你怎么了,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怎么还摆出这样一幅大小姐的姿态来了。”马大娘有些恼怒,挥手随意将一块抹布丢给二柱子。 “他要走了。”被抹布甩中的二柱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因为道别吗?说了这么多平常不曾说过的话,二柱子想着会不会是因为喝了一点酒,自己真的也醉了呢。 马大娘手中的面团被拧成了麻花的模样,锅上烧开的水嗡嗡作响,风好像大了些,大红喜字猎猎的吹着,一点点细沙吹进了铺子里,铺子里的两人都揉了揉眼睛…… 世间的很多人啊,在离开的时候,或是即将离开的时候,都会变得不像自己,温柔的变成暴躁,暴躁的变得安静,安静的成为话唠,喜欢说话的一言不发,只是为了告诉那些送自己离开的人,自己选择离开的人:我会过得很好,那些不像我的我,就是离开时留给你们的礼物,勿担心,勿挂念。 “我说啊,二柱子,待会去殷槐家去看看吧。” “恩,带点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天下午的包子铺里的豆沙都甜的好像有些醉了。 ……“……”殷槐看着面前这位担心自己妹妹担心的脸都有些青了的夏何,无奈的说道,“有什么话,快说。” 夏何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妹妹,再指着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会说话啦。”殷槐继续走着,皱着眉头从夏何身上穿过。 “嗯嗯嗯呃。”夏何更加焦急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殷槐,似乎能燃起火来。 “说吧,没人听得见的,你都已经是鬼了” 然而勾来的却是夏何一连串的指手画脚。 殷槐索性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走着。 夏何追上来终于开口道,“你怎么不早说,害的我在铺子里的时候连气都不敢大喘。”殷槐瞥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丢来一个嘲讽的笑容。夏何突然想起了什么。 恼羞成怒大骂“你个小屁孩,竟然敢占我妹妹的便宜,看我怎么教训你。” 夏何半透明的手穿过殷槐,不小心又一次看到殷槐嘲讽的笑容。“好,那给你。”殷槐作势要松开小怜的样子,夏何一下子慌了,“别别别,我现在又扶不了她,还是你来,你来。” “但我警告你哦,你可不能打我妹妹的主意,她可不能嫁给你这穷小子。” 嬉戏打闹中,准确的说,在夏何毫无道理的自娱自乐中,两人一鬼回到了小院里。 半摞倒塌的墙依然倒塌着,院里的槐树倒是回复了生机,槐花香淡淡的飘着,不及之前的浓郁,但也算的上清新。 夏何看着院里的狼藉模样,很是感慨,想自己到这里来的时候,这座小院算不上的上景色宜人,但至少还有棵挺拔的槐树,四面还有能遮风挡雨的矮墙,墙外还能上演一场偶遇丁香姑娘的好戏。 只是现在槐树半老,矮墙半塌,墙外看不见丁香样的姑娘,而自己也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为一条不怕阳光的鬼的,但想来与屋里的少年有关。 夏何飘到屋顶,抬头看着晌午过后的太阳,总感觉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太阳上,正在呼唤着自己,或者呼唤的并不是自己。 半晌,殷槐走出屋子,看着那摞乱石发呆,夏何从房顶上飘下,立在殷槐旁边,殷槐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走向那堆乱石,从里面仔细挑选着。 “你在干什么?”没有质问的语气,只有不解与迷惑。 “修房子。”殷槐仍然蹲在地上,头也没回道,他挑的很仔细,仔细的像是要一直在这里挑选下去,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挑选的究竟是能用的瓦块,还是在细心挑选着未来要走的路。 “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吗?”夏何看着认真挑选瓦块的殷槐认真的道。 “为什么不可以?”殷槐反问道,语气中满是笃定,好像他一直坚信自己不会离开这座小院,也不会离开这个偏僻的边疆小镇一样。 夏何默然,只能看着殷槐忙碌着。 只是这种忙碌不再是寻找瓦块的忙碌,甚至也不是在分叉路口的忙碌,应该说是寻找理由的忙碌。 有些人准备离开了,就会找各式各样的理由离开,比如某个昏暗的夜晚用一杯烈酒换来的一句好人,比如分开时下次再见却再也不见的谎言,再比如现在的殷槐,他需要离开,或者他只能离开,只是他需要一个理由离开,哪怕那个理由看起来并不合适,并不圆满,哪怕那就算只是借口……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十八章 修缮围墙的少年 第十八章修缮围墙的少年 ……“我需要一个理由去说服自己,哪怕那只是个借口。”殷槐仔细的挑选着瓦块,认真挑选着借口。 “我两年前来到的这个小镇,认识的人不多,甚至极少,却都是些好人,所以我不想离开。”初夏微微有些燥热的风吹着,早已是鬼魂的夏何感觉不到什么,殷槐胸口升腾起同样一股燥热,燥气甚至透过眉毛倾泻出来。 夏何依旧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殷槐的背影。 院里的人蹲着,院里的鬼飘着。 蹲着的人不复安静模样,飘着的鬼找不到轻浮的一面。 人絮絮叨叨的说着,鬼安安静静的听着。 伴着初夏的第一声蝉鸣,那人关于自己来到这里的回忆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然后再没有了声音。蝉声扰人。 夏何又一次听完了一遍关于殷槐的故事,虽然这次的故事是从当事人的嘴中讲出,但可能是因为殷槐很少讲故事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眉间遮掩不住的燥意的缘故,夏何并没有特别深的感触。 好在殷槐要的是借口,而不是某句发自内心的感叹。夏何没有感叹,也找不到借口,于是他只能说出自己的建议。 “那你就不要离开。”蝉鸣声声扰人睡,院里安静了下来,自然不会是院里的一人一鬼都陷入了梦乡,只是殷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建议。 过了良久,夏何见殷槐没有答话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 “你没有必须离开的理由,你又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既然如此,何不……” “你已经死了,你现在不过是条鬼,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事。”殷槐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并不真切的殷槐的脸,原本只停留在眉间的燥意已经点燃了少年眼中的怒火。 夏何看着少年眼中的怒火,没有丝毫畏怯。他本就是天才,自然不会害怕眼前这位有些不平凡的平凡少年。 殷槐的声音很响,好似平地里的一声响雷,打断了啴啴的蝉鸣,打断了夏何的平静建议,好在这是偏僻的角落里,那声平地的一声雷没有惊醒邻居的美梦,只是某位酣睡中的少女翻了个身。 “你不能修行,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把我就成这样一个模样的,虽然很感谢你,但我还是不希望你能随我们一起上路。”夏何的脸上少了些平日里常有的自信的微笑,只有一览无余的平静,平静的有些冷漠,就像平日里的殷槐一样。 殷槐却忍不住笑了,笑的前俯后仰,笑的有些癫狂,笑的很是刻薄,与平日的他完全不一样,那是流承自某个失去国家失去一切的青年的笑容,笑着,刻薄着,冰冷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没有半点温和或是安静的意味。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了,不希望我托你们的后腿吗?”殷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双唇因为愤怒有些颤抖。 “你已经死了,你现在不过是一条可怜的小鬼,没有人看的见你,现在的你连我都打不赢,你凭什么就让我留下,凭什么说我拖后腿,又凭什么……”愤怒到最后,少年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只是看着眼前的可怜残魂,嘲讽而又愤怒的笑着。 夏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年,与他相识两年的二柱子跟马大娘也没有见过如此刻薄的少年,甚至就连少年自己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就连梦里那些片段的自己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一面。 夏何虽然没有见过,但他依旧平静的看着少年,哪怕少年嘲讽自己不如他时,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我现在只是条鬼,但我会修行。而你,虽然是个人,却只能看着修炼者们,暗自羡慕,哪怕你能将人救成鬼又怎么样,离开这里,你会遇见很多修炼者,你会像很多平凡人一样只能拜倒在那些大修行者身下,说起来,你才是需要被救的人。”平静的夏何说出平静的有些刻薄的话,两人用刻薄相对着。 其实,夏何说的话并不准确,修行毕竟是少数天才的专利,世间虽有许多人知晓修行的存在,但皆因天资不够或是找不到修行法门的缘故,最后只能颓然的放弃。世间天才毕竟是少数,那些修行法门对于大家族,大门阀之类的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寻常百姓依旧是稀罕之物。 世间的大多数人都像羊角小镇的人一样,都知道修行者的存在,但都只认为不过是传说。修行毕竟还是少数人的手中宝。 “我不是不能修行,而是不会修行,要是你教我,我一定……”殷槐嚷道。 “我为什么要教你。”夏何冷漠回应。 “……因为我想,而且我救了你。”殷槐看着冷漠的夏何,收回了嘲讽的笑容,用冷漠以对冷漠。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夏何没有再回应殷槐的冷漠,甚至也没有继续板着冷漠的表情,嘴角还勾起一点弧度,慢慢的弧度越来越大,大到恢复成了夏何平日有的微笑。 殷槐有些愣住了,但终究不是傻瓜,也慢慢懂了之前的冷漠不过是装出来的面具。 “呐,这不就是理由了?”夏何再一次开口道。 离开的理由,去迎接新的世界的理由,其实就只是我想。 我想离开,我想变强,我想强大到能杀死神,我想学会修行……这些都是我想的,于是我就要去做,我想杀死那位神灵,所以我想变得足够强大,我想变得强大,所以我想修行,我想要踏上修行之路,所以我需要离开,离开这座没有修行的小镇,离开不会修行的好人。 这就是我想。 “古书上曾经说过,欲望是人类进步的源泉,为了满足足够贪婪的欲望,人们会做足够多的事情去改变,改变导致的便是进步,所有欲望中,我想是最贪婪,也是最纯粹的一种。因为纯粹,所以也就最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修行,也许是爱好,也许是仇恨,但归根究底终究还是你想。” “我曾经想流浪天涯,所以我每天都离家出走,后来我那位不负责任的爹死了,我想带着妹妹和娘亲一起活下去,所以我想修行,所以哪怕我已经死了,我也想要继续变强,强大到足够保护我的妹妹,这就是我想的。” “现在,我知道你想的,修行就是你想的,我会教你修行。因为这是你想的,而不是用我的一条命换来的修行之路。” 夏何看着殷槐,眼中满是认真和真诚。 最后夏何伸出一只手,就像他前两次那样伸出了手,只是这次不再是表示友好的问候,伸手的人也没有了人身,不过是一条小鬼,却在阳光下散发出温和的光明正大的味道,这是属于自信的味道。 “所以,离开吧……” 院里的蝉鸣依旧,只是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凉风,吹散了院子里的初夏的些许闷热,也吹熄了少年眼中的怒火,吹散了那抹乘风而来的燥意。初夏好时节。 殷槐再次蹲下身子,不再看夏何,自然也就没有搭理落在半空中透明的手。 夏何自然看不到,蹲下身子继续整理着散乱的瓦石。 瓦石时不时敲击着另一块瓦块很是清脆悦耳。 “你怎么还要捡石头?” “我要走了,但还会有人来的。” 每个人都会离开,留下这座简陋的屋子,重新捡起散落的瓦块,院里的围墙终究会被建好,槐树的生机终究会回复,也许明年的初夏,住进这里的新的主人又会闻到淡淡的,不施粉彩的槐花香。 “因为会有其他人会来这里啊。”少年的笑声笑的清爽干净,好像下过雨的夜晚,沁人心脾的舒爽。 夏何听见少年清爽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谁也听不见…… ……包子铺里的沉默依旧继续着,在沉默中,夫妇两在沉默中做好了两提包子,有小怜最爱的豆沙包,也有经典的大包。 浓郁的豆沙香甜,馥郁的肉汁饱满,包子铺里似乎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只是做出幸福味道的夫妻俩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洋溢的幸福。 空气是热的,包子腾腾的热气是热的,面冷心热的包子铺里的老板的心更是滚烫滚烫的。 院里的乱石被找到理由决定离开的殷槐码的整整齐齐,笑着卷起袖子决定大干一场。 铺里的面团混着清水活着捣好的豆沙被正在大干一场的夫妇俩包好成包子整整齐齐码好,放在笼里。 殷槐没有告诉一直照顾自己的夫妻俩自己即将离开,只是在铺子里说了很多话,那些话只是很平常的话,但从平常很少说话的殷槐嘴里说出,也就变得不那么平常了。 于是,回家的少年会找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让两位放心。于是,留在铺子里的两人会关了店门,专心做着香甜的包子,只是想让即将远去的少年尝一尝来自羊角镇的香甜的味道。 就像执意修缮围墙的少年也只是想要在很久以后能回到这里是一样的……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十九章 光明大湖 第十九章光明大湖 有人在准备离开,有人却准备回家,或者说是苏醒。 北边有座山,山的名字就叫做山,山里的人叫做山里人,这是一座很有名的山,因为山里人闻名,所以山也闻名。 南边有汪湖,湖的名字也很怪,叫做明湖,没有人把住在湖边的人叫做湖边人,因为湖边的人并不出名,叫做明湖的湖也并不出名。 也许以后会有人因为湖边人而熟悉这汪并不出名的明湖,但现在这汪湖只有两个人知道他的名字。 明湖,取大放光明之意。 光明,多么光明的词。 光明是一种信仰,信仰是一种狂热。 信仰这种情绪属于人,信仰拥护的就是神,于是就有了神。 现在这片大陆还没有神,因为还没有信仰。 所以要让神降临在这个没有神灵的世界,就先要让这个世界有信仰神的人。 这汪湖就是最先感受到神的气息的地方,这是一汪有了信仰的湖。 湖边有座小木屋,木屋里住的不是神,就是人。 “神说:心所憎恶的共有七样,就是:高傲的眼,撒谎的舌,流无辜人血的手,图谋恶计的心,飞跑行恶的脚,吐谎言的假见证,并弟兄中布散分争的人……”屋里有人对神说。 神是个少年,天真稚嫩不过十五六岁,却带着八九岁稚童般天真的笑容,还有像十八九岁青年般的温和目光。 这是一束多么温暖的目光,好像初生的太阳,热烈却不灼热,闪烁却不夺目,这是一双带着太阳光泽的金色眼睛。 黄金的瞳孔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是神,却对一个人投向了好奇的目光,神莫非不是高高在上的么?比如那个温和的喜欢安静的神不就高高在上的毁灭了那个属于鬼的世界么? 少年的确是神,或者说他现在是神,不过以前不是神,他现在开始逐渐成为神,那双与常人不同的黄金瞳便是神的标志。 只是因为他曾经是个人,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所以黄金瞳中的稚嫩还不曾褪去,再加上,回到这里,也不曾外出游历过,眼中自然只有无尽书海带来的天真的智慧,不曾夹杂世俗的聪明,就像某个神身边的孩子那样…… “陈老,神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神看着身边唯一的人。 能够侍奉神的人,必然不会是普通的人,但这个木屋里唯一的一个人却真的就像一个普通的人,普通的老人,老的没了牙齿,爬满皱纹的脸上堆积着时间的智慧。 人究竟是人,虽神是个孩子,人已是老叟,老叟不敢把神当做自家才刚刚成年的孙子那样对待,眼中的敬意远大于爱意。 “大人,神是这样说过。”陈老谦卑的说道,手中虽然没有书,不曾翻阅神的手札,并不需要,因为他本来就是神最狂热的信奉者。 当两年前神降临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当他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家中事物人情来到明湖边上的时候,当他看见神的时候,他就是了。 也是那个时候,还是人的神开始成为神了。 “可是,我不记得我说过啊。”神继续用天真的目光看着面前一直照顾自己,教会自己很多事物的老人。 老人也看着他,谦卑而崇敬的目光里没有像神那般的太阳光泽,却有不可撼动的坚定。 “您说过的。” 神看见了老叟眼中的坚定,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那好吧,肯定又是我梦中说过的吧。” 陈老笑了,似是为还没有长大的神的无奈表情而笑,这是,他才真正像是个老人,看着自己没长大的孙子,笑着。 神并不介意老人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因为他本来就把自己当做老人的孙子。 所以孙子淘气也是没关系的吧。 “既然神说过这样的话,那不是神的黎就说这样的话吧。”神笑着,像个孩子。 “黎说,心中所欢喜的共有七样,就是:” “自信的眼……”屋里的神笑了,湖边飞起悬崖边才有的苍鹰,决起而飞,目光锐利而自信。 “欢笑的舌……”屋里的神说着,湖边想起黄鹂的歌声,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黄鹂鸣翠柳,湖边绿树又添了分迟来的春意,倒影在湖面,平白添了世间两份欢喜。 “辛勤劳作的手……”屋里的神用手敲击着桌子,湖边万花竞相开放,春的桃,夏的荷浓郁的香气交杂在一起,混做更为浓烈的香味,惹来忙碌的蜜蜂,引来翩翩的蝴蝶,所谓招蜂引蝶。 “盛满善意的心……”屋里的神使劲嗅了一口弥漫了整个木屋的香气,湖里数万尾青鱼跃出水面,一时间水花拍击,涟漪滚滚,净化作点点水雾,雾里似乎有鱼摆尾,又有鱼嬉戏,好不欢快。 “周游行善的脚……”屋里的神听见了水声,湖边的万花群中显现出万千走兽,在无尽花香中奔跑,肆意追逐,尽情玩乐。 “吐诚心的真誓言……”屋里的神看着外面欢腾的景象,湖面上的雾慢慢走出一位少女,少女清秀美丽,隐于水雾中,踩着万尾青鱼架成的桥,朝湖的更远处走着,突然又闻悠扬的牧笛声,牧笛声声清脆,从万兽群中走出一少年,少年笛声不断,骑一骥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只有如同雪一般的白,少年手握一株芳草,骑白马,随少女飘然而去。 “并兄弟中和睦共处的人……”屋里的神收起来看向湖边的目光,看向这里唯一的人,湖边的苍鹰黄鹂失了身影,万花淡了芬芳,群兽尽隐,朦胧雾里的人影也越来越黯淡,最后,所有一切都化作乌有。 仿佛从未出现。 明湖好似一面明镜,安静乃至寂静着。 木屋内的两人也是安静,甚至寂静着。 过了很久,久到连神都有些忘了是有多久。 总之,树梢上爬上了一轮明月,朦胧的给木屋的一人一神披上一层银纱。 “这也是神说的。”陈老的声音依旧笃定。目光依旧坚定。 少年神的笑容不曾消退,黄金瞳孔的好奇依旧存在。 “不,这不是神说的。”少年认真纠正。 “这是我说的,我叫黎。” 陈老不罢休,依旧说道,“神就是黎,黎就是神,这也是神说的。” “我叫黎,黎明的黎,住在明湖旁边踩着黎明的光辉而来的黎,我是神,也是黎,但黎不是神,神也不是黎,当我是神的时候,我就不是黎,所以这句话属于黎,不属于神。” 陈老默然,垂下头去,思忖片刻。 “但,您依旧是神。” 少年神笑了,笑的像人,但也只是像,因为神的眸子是璀璨的金黄色。 而属于人的眸子黑的似墨玉。 为了成为人,少年神眼中的璀璨金黄慢慢黯淡。 黑色,本来就拥有遮挡一切颜色的能力,璀璨的金黄被隐没在一片夜色中。 月光下的少年眼中不再闪烁着属于神的黄金光泽。 “看,我现在不是神……”神低下头,想要用自己这双属于人的眼睛好好看一下这个世界。 这个属于人,不曾属于神的世界。 “我现在是人,请叫我黎。”已经成为少年黎的神好奇或者天真的打量着周围,最后把目光落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这……不合规矩。”陈老依旧挣扎,看着少年现如今黝黑似一块墨玉的眸子道。 “什么是规矩?”若问这句话是一位绝世枭雄,那必然是阴险隐于暗处,若问话的是手掌天下权的君主,那必然是霸道乃至霸气。若问这句话的是真正的神,那必然是圣洁光明的让人睁不开眼。 但问这话的不是绝世的枭雄,也不是醉卧美人膝的君主,甚至现在失去黄金瞳的他连真正的神都不是,他只是重新成为人的孩子。 所以,他的问题是真正的问题,带着不解,带着求教的意味。 既然是求教,那必然会有人答。 回答的自然是神的狂热信徒,“规矩就是神的法则。” “也就是说,规矩就是我定的法则罗。” 黎把罗字拖得很长,似乎在强调自己只是个孩子,所以带着孩子常用的撒娇的语气。 “那,我说这符合规矩,那就符合规矩罗。” 音有落在带着孩子气的罗字上,只是说话的是神,略带孩子气的说话方式没有让旁边的陈老忘记他的身份。 于是,陈老只好沉默,任由神把自己看作人,任由神定下属于他的规矩。 在这个神的话便是一切的木屋里,向往成为人的神匆匆把自己定义为他所认知的人。 至于木屋里真正的人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信仰的神沦为与自己相同身份的人。 神得意的笑着,因为自己属于人的范畴了。 人无奈的摇头,因为神属于人的范畴了。 “那,现在开始,我就叫黎。” 好似明镜的明湖畔,走出一个人,叫做黎的人。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十章 大殷临安 西湖歌舞 第二十章大殷临安西湖歌舞 成为人的少年自然想要去外面的世界去看看,自从来到这里便不曾出去,对外面的世界着实是好奇的紧。于是,黎决定了。 “我决定了,要去外面逛一逛。”黎兴奋的看着面前这位带了自己两年多的老人,道。 只是现在他的身份是人,所以不知道是应景般的,还是真心请求。 黎满脸期待的看着老人,就像听话的小孙子突然请求暴躁的爷爷要出去玩那般的小心翼翼。 终究爷爷模样的老人不是爷爷,孙子样子的少年是神。 所以,陈老没有做出类似于爷孙之间亲昵的动作,只是缓缓的弯下身子,满是恭敬的道。 “好的,大人。” ……声音很平静,却更多的是恭敬。 突然,黎悄悄叹了口气,“其实……” 似乎猜到黎要说些什么,陈老抢先打断了他的话。“大人!” 黎愣了愣,突然感觉这月光有些冰凉,凉到了骨子里。 终究有条线隔在两人之间,线的这头,是高高在上却不想高高在上的神。线的那头,是身份低微却坚持自己低微身份的人。 罢了,黎在心里再一次叹了口气,准备去湖边看看不曾疏远过他的如水月光。 “大人,此番出行请多加小心。”在看不见的黑暗里传来这样的一句话,却带给年轻的神太阳的温暖。 “好。”黎走出木屋,向明湖走去,夜色笼罩的明湖也别有一番姿态。 脱掉了白日里空灵的有些神圣的外衣,夜晚的明湖是属于安静的。月光如水,洒在户名上,与湖里清澈的水混杂在一起,竟有种水乳交融的美感,泛着令人迷醉的光。 只是黎不像那位喜欢安静的神一样,他更喜欢欢乐,他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或者神。 于是,安静的明湖热闹了起来。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点点荧光伴着月光跳舞,蝉鸣也骤然响起,打散了沉闷的氛围,知了知了的,好不热闹…… 然而在离明湖很远很远的地方,却有宿醉的少女被扰人的蝉鸣惊醒。 “恩,这是哪?我不是在包子铺吗?”小怜打量着四周,感觉很是眼熟,然后才想起自己今天早上才从这间小破屋里逃出去,莫非是大叔把我送回来的?还是我哥去包子铺里接回的我。 小怜倒是想起过某个安静的小家伙,眉柳微蹙。 像那样的人,连过河都要我求那么久,肯定不会是他的。 只是,小怜又想起了包子铺里的二柱子给自己讲的故事,一片哑然。 少女坐在床上,摇了摇还有些晕乎乎的小脑袋,支撑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门口。 首先发现小怜醒了的自然是他的哥哥,夏何飞也似的飘到小怜面前。“小妹,你终于醒了。” 只是可怜的他又忘记了自己已经是鬼了,不仅伸出的双手没有碰到小怜丝毫,就连狂喜的喊叫也没有被小怜听到。 好在殷槐能听见惊喜的有些失控的喊叫,回过头来。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小怜,只是被夏何半透明的身子遮挡了一半,看的有些不太真切。 只是再怎么不太真切,殷槐还是要说话的,哪怕是客套的关心一句。 “你怎么样了,下次不要再喝酒了。” ……直到很多年的以后,早已长成大人的小怜想起这一幕时还是能噗嗤一笑。 一个小屁孩,手里提着一块快要裂开的瓦片,皱着眉头,装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向着一位同样是小孩的少女投以笨拙的可爱的关心。 只是不管是现在的小女孩,还是长大成人后的小女人都不知道的是。 少年这时笨拙的可笑的关心是在某位无良的哥哥威逼下,不得已才摆出关心姿态。 但不管是真的关心还是摆出的关心,这种笨拙的关心还是惹得门槛前的少女噗嗤一笑。 笑声很小,很可爱,就像小怜笑的时候嘴角填下的两枚梨涡,很小,却小的可爱。 一下子,院子里安静了下来,连扰了少女清梦的蝉鸣声也安静了。只有少女可爱的笑声在飘荡着,似乎能飘得很远。 小怜因为院里的安静愣了一下,那笑声也就戛然而止了,只是殷槐嘴角不知何时被添上了一分安静的微笑。 至于那位无良的哥哥更是早就把嘴咧到了极限,笑的开心过了头的模样。 少女回过神才发现院子里少了个人,少了个片刻不见就会扑过来的妹控兄长,尽管他刚才确实是扑过来了…… “我哥呢?”小怜问道,一双妙目不断往院门瞥着,却始终不见那身青衫俊秀的身影。 “你哥?他不就在……”殷槐话说到一半,就看见飘在空中的夏何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告诉自己的妹妹关于他的哥哥已经变成鬼的事。 “恩?”听到殷槐有些迟疑的声音,小怜再次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满是询问的神情,同样的,殷槐也把询问的神情投向飘在空中的夏何。 夏何饶了饶头,小声说道,“就说我出去溜达了。” 小怜正奇怪正在与自己对话的殷槐老是把眼睛瞥向旁边,扭头也看向旁边,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把飘在那里的夏何吓了个半死,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么也看不到的小怜再一次看向殷槐,殷槐连忙道,“哦哦,你哥他说他出去溜达了。” “溜达?哼,肯定又是离家出走了,我说哥,你离开家这么久了,都不会换个借口吗?这个借口都被你用烂了。” 院里的一人一鬼都愣了半天。 该死,她看的见。一人一鬼不约而同的这样想到。 小怜走下门槛,向殷槐走来,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堆乱石上。 “恩,这是怎么回事?”小怜仔细打量着这幅烂摊子,很是不解,小模样中努力想要透出成熟,却惹来任人怜惜的可爱来。 小怜蹲下娇小的身子,皱着好看的柳眉。 “哦,被你哥给弄坏的。” 殷槐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乱石碎瓦上,旁边是垒好的砖块。 “我哥到底去哪儿了?”学像殷槐一样整理着地上的瓦石,很是认真。 “说我去南边了。”夏何在咆哮。 “算了,他肯定去南边了。”头也没抬的小怜道。 一直笃信除了自己没人能看的见某只鬼魂的殷槐也不由在心里嘀咕: 莫非她真的看的见。 只是小怜一直没有望向夏何的举动还是让一人一鬼稍微安下心来。 殷槐恢复了往日里的安静,只是一旁的夏何还在嘟嘟哝哝, “……跟他说,你也要去南边。” “让她也跟你去。” “让她注意些安全。” “叫她不要太想哥哥。” “哎,我可怜的妹妹啊……” “我也要去南边看看,省的他又惹出什么是来。”最后一个声音是属于小女孩甜糯的声音,还在暗骂夏何扰人的殷槐微微一愣。片刻后,才看向少女。 只是少女没有理会他,依旧很认真的清理散乱的石块,仿佛刚才的声音并不是她发出来的一样。 “那我也去好了。”殷槐也把头低下,“他也会去的。” 院里的两人一鬼都安静了。夏何看着院里安静的可人,衬着洒下的斑驳阳光,默然,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更南更东的地方。 那里有一座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叫做临安,是大殷的都城。 何处暖风熏得游人醉?何处西湖歌舞不知休? 大殷临安。 ……“既然要决定去试练,那就去大殷的临安看看吧。” ……“既然要逃,那就去大殷的临安看看吧。”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十一章 临安城的糕点和脂粉 第二十一章临安城的糕点和脂粉 在夏虫也在沉默的一个初夏的午后,殷槐携并不熟悉的妹妹离开了这座极西最北的偏僻小镇,给他送别的只有包子铺的二柱子还有顺便来的马大娘。反而,在这里不过待了两三天的小怜却惹来镇上的大妈小姐都来送别。 “看哪里呢?”马大娘毫不收敛的声音在人群中好似惊雷乍响,惊得旁边的二柱子匆忙把眼睛从豆腐作坊的白小花的身上挪开。 “没,没看什么。”二柱子故作镇定,目不斜视的看着正在将并不繁多的行李放进马车的殷槐,很是镇定,很是专注,仿佛殷槐的动作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的独特美感。 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心虚的模样。 马大娘看不到二柱子眼里的心虚,但猜到了他的心悸。 横了他一眼,再将目光放在默不作声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略带笑意的看着一旁的二柱子身上,似乎在嬉笑他的窘迫。 注意到马大娘在看她,小怜咧嘴一笑,嘴边两窝淡淡的笑窝盛满了豆沙的甜。 也许是想到了二柱子家包子铺的香甜,回头冲着整理行李的殷槐问道:“那个小槐呀,马大娘准备的包子带上了没有啊?” 好似黄鹂鸣柳,叫来了马车里的殷槐。 殷槐从马车上跳下来,脸颊上带着细汗,笑着。 “带好了。” 语气淡淡的,没有离别捎带的伤感,更没有即将踏上旅程的兴奋,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被夏何称作淡漠的平静,虽然带着笑,只是那笑容远不及小怜的甜糯可爱。 好在还算熟悉他的二柱子夫妇两见多了他这般模样,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只有马大娘曾暗中为殷槐担忧,这孩子要是以后一直这样,讨不到老婆怎么办啊? 殷槐究竟讨不讨得到老婆还是后话,只是他现在这般礼貌却疏远的笑容还是让送别的人有些许不满,只是送别的人大都是送小怜的,倒也说不上什么不适宜的话来。 说来,小怜真的很是惹人怜爱,才短短几日,就把镇上的人家混了个半熟,而与其形成对比的就是住在这里两年多还只是和包子铺的老板熟络的殷槐了。 现在小怜就来不及殷槐搭话,就被认识的小姐妹拉到了一旁。 “小怜,你到了临安要记得寄些那边的糕点过来,听说临安的宝儿楼的糕点特别好吃。” “记住了记住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小怜笑着答道,虽然话语里有些恼意,但从她的脸上丝毫不见那分不耐烦的意味。 “小怜啊,要是那宝儿楼的糕点真的很好吃的话,就问问那里面的师傅,让他们教教你,实在不行,你就让他们写份糕点的配方来,回头我们让二柱子做一做,指不准也能做出那般味道来。”一个看似淳朴的建议从人群中传来。 一直在旁边凑热闹的二柱子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我的包子还不够好吃,说不定那临安的宝儿楼还做不出像我家的包子铺里的那些味美,肉又足的包子来。” 听到二柱子的声音,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群里那人,那人有些窘迫。连声辩解。 “不是的,我不是说你的包子不好吃,只是,只是……”说到最后,那人也发觉有些圆不回来了,脸涨的通红,说不出话来。 “才不会,大叔家的包子最好吃了。”小怜适时的拍了一记马屁,只是看到小怜这般笃定的天真模样,没有人会觉得这是马屁。 倒是二柱子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憨厚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哪有,哪有……” 正想谦虚一番的时候,旁边的马大娘开口了,“行了,晓得你厉害了,去,帮他们牵匹马来。” 一下子打断二柱子的被小怜勾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二柱子有些愤愤,但看了马大娘快要皱起的眉头,只得弱弱的跑开。 看到二柱子乖乖牵马去的身影,马大娘快要皱起的眉头又被抹平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笑容。 看到马大娘脸上的笑容,小怜不由得心头一凛,她曾在那位托她带糕点的女孩脸上看过同样的笑容,果不其然。 “小怜啊,要是到了那边,要记得替大娘尝一尝那边宝儿楼的糕点好不好吃,”说着,马大娘还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要是可以的话,最好到那边最大的铺子里,给大娘捎两件好看的脂粉过来,大娘也想看看都城的那些姑娘家的脂粉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能把人变得很白很好看。” 说到最后,马大娘脸上的不好意思全都化作深深的向往,与周遭的小姑娘们一模一样。 小怜抬头看了看马大娘有些黝黑的脸庞,不由得皱起好看的柳眉,在心里默默地道,“想必就算是都城里最好的脂粉也是没有办法把你变白吧……” 小怜这番模样落在马大娘的眼里,却是为难的模样,终究还是怜惜的道,“没事没事,要是买不起那些高档货,就随便捎来些廉价货也是可以的。” 看到小怜依旧皱着的眉头,马大娘又弱弱的道,“实在不行,少些糕点就是。” 听到这句话,小怜才仿佛如梦初醒,看着有些不自在的马大娘道,“不会啦,我一定会给马大娘寄来全都城,不,整个大殷最好的脂粉来。”然后小姑娘在心里默默地补了句。 “看能不能变白些。恩,跟我差不多白就好了。”小怜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暗暗道。 听到小怜的承诺的马大娘很是欢喜,眉梢都跳动了起来,难掩心头喜悦,恨不得马上就能收到来自都城的脂粉,又想到离去牵马的二柱子始终不见把马牵来,大喝一声。 “二柱子,牵个马,你怎么都这么拖拉。”语气中满是不满,又带了些难言的激动。 “来了,来了……”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十二章 途识老马 第二十二章途识老马 二柱子从马房里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嘴里嘟囔着说些什么,后头跟着的是一匹半瘦老马。 好一匹老马。 骨瘦如柴,却双目透着精光,本是在槽枥间挣扎等死,幻想着当年壮年雄心的模样,却又能端得一副志在千里的老马模样。 只是那般惫懒的样子惹恼了暴躁脾气的马大娘。 “二柱子,老娘让你挑一匹好马,你就给老娘挑了这样一个惫懒货,是诚心气老娘的不成。”陡然间,原本晴朗的不见乌云的天空飘来几朵白云,遮住了太阳,本应有些下降的气温却因马大娘的暴怒而有些升高。 周围的围观的人噤声,不敢招惹暴怒中的马大娘。 而牵着老马的二柱子更是噤若寒蝉,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马大娘投来的目光,一切心头话尽在无言间。 就在这一片无言间,小怜丝毫不在意一片压抑的气氛,从马大娘的身后窜了出来,很是欢喜的看着那匹干瘦的老马,道“小老儿,你怎么也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早就跑到草原上去了呢!” 听到甜糯的小姑娘的声音,那老马的惫懒模样瞬间换做了警惕。一双透着精光的老眼仔细打量着小怜,认清了这个小姑娘正是几天前才刚刚分开的小怜,像是想起了什么,老马某处不自主的紧绷了起来。 然后,像是受到惊吓的老马连忙四处张望,它当然知道面前这位小姑娘不是什么能御剑飞行的大修行者,更不会是飞花摘叶于百里外取敌首级的绝世高手,她只是一个真正的弱女子。 只是这样的弱女子有一个强悍到让老马绝望的兄长,不仅能百米外轻松抓一把自己身上快要脱光的鬃毛,关键是不管自己如何拼命的逃跑,那位兄长总能带着淡淡的自信到可厌的笑容站在自己的前方。 不识途的老马却懂得识人,老马正在识的就是某位控妹到某种巅峰的老兄,在人群中仔细搜查过两眼后,老马的目光落在了那辆与它同样老旧的马车上。 恩,这个不是,没有笑,长得也没那人好。 目光再移,直到看到厚厚的帘布挡住了车里的风光,也看不见风光里的人。 但是,老马笃定,肯定在里面,别想骗本大爷。 自称大爷的老马自然不知道那个让自己又恨又惧的人,已经变成了一条鬼,飘在半空看着它的这般谨慎模样,夏何也认出了这匹惫懒的老马,几缕轻笑飘散在只有殷槐才能听到的空间里。 有些空灵,空灵的有些惨然。 是对过往的惨然吗?安静的少年听见了笑声中的惨然,依旧沉默着。 凑到老马项前的小怜没有听见几缕轻笑,自然也不会听到笑声中暗藏的惨然,但她看到了,看到了老马的些许不自然。 于是,小姑娘凑过去,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甜的腻人,声音更是腻人。 “好久不见呢,小老儿!” 亲切,热情,甜糯。 老马却不由心生寒意,它想起了某个春日的下午。 阳光明媚温暖,老马心坠寒窟。 “喂,你这么老,我就叫你小老儿好不好。”甜糯伴着一阵香风吹到正在享受春日里和熙阳光,顺便填饱一下肚子的老马瞥了一眼不知从哪里窜来的娇小身影。 不屑的打了个响鼻。 小姑娘却一点受鄙视的感觉都没有,笑嘻嘻的坐在老马身边的草坪上,裙摆间露出一小截雪白惹人注目。 只是旁边没有人,只有一匹老马嚼着青草,不经意露出的雪白还不如青葱绿色。 “哼,这个小骚蹄子。” 老马不知道小骚蹄子是什么意思,但想来是形容漂亮女孩的漂亮话吧。 老马又瞥了一眼旁边勉强算的上漂亮的小姑娘,没有隔壁马栏里的小白好看。老马默默地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诶,小老儿,你带我跑掉好不好,跑到哥哥找不到的地方去,好不好?”老马无视她的请求,继续嚼草。 见老马没反应,小姑娘笑了,笑的很甜糯,腻死人的笑容。 “哥,这匹马欺负我。” 老马不屑,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笑眯眯的走过来,笑的很阳光,带着春风里和熙的阳光味道的笑容。 老马继续不屑,然后…… 原本安静的草场多了几声清响,很快又复归安静,春风里的日光依旧和熙,草场的青草长势依旧喜人,草场上的惫懒老马依旧惫懒,只是惫懒老马身边多了两个人,然后一切都不依旧了。 老马成了两人的坐骑,或者说是小怜的玩伴,加上……逃脱哥哥计划的帮凶。 一切开始于那甜死人又害死人的笑容。 现在又一次看见了可恨的笑容,老马心头泛起无限惆怅。 老马用幽怨的眼神注视着惹马心烦的笑容。 “小怜,你认识这匹老马?”旁边一位与小怜熟识的小姑娘问道。 小怜很是亲密的用手挽着老马的喉颈,老马勉强打出一点不知是欢喜还是无奈的响鼻,有几分可怜的模样。 “是啊,是从我家带过来的哦。”小怜回答的很干脆,还带了些炫耀的意味在里面。 这炫耀的意味倒是在镇子里的孩子们里惹来一片哗然,只是周遭的大人只当做是小女孩不明事理的玩笑话,有热心的更是转身向自家的马栏,看能不能找到更健康的良驹赠给讨人欢喜的小女孩。 似乎是看出来那些人的意图,马大娘狠狠的剜了一眼不自在的二柱子。 从二柱子的手里夺过缰绳塞在殷槐手里,接着,回过头看向眼睛一眨一眨的小怜,“既然是小怜从草原上带来的,那就这匹吧,你们有意见么?” 四周哑然,恍惚间,周糟的镇民们似乎在马大娘身上看见了不怒自威的模样。 没人敢说话,只有顺了心意的小怜咧开嘴,笑的很开心。 手里抓着一节缰绳的殷槐安静的看着,眼中多了些晦涩…… 悬空而立的夏何的笑意更加灿烂了些,似是为那匹老马,似是为了其他……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十三章 被想着的笑声 第二十三章被想着的笑声 “这个小镇很有意思。”夏何耷拉着脑袋坐在破旧马车上,马车内传来小怜轻缓的呼吸声,如同小兽带着静谧轻微的鼾声。 驱使着老马的殷槐没有搭话,沉默安静的继续前进着。 ……“走吧。”马大娘看着殷槐,声音带着往日不曾有平静,甚至还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深意,“若有麻烦就回来看看,带着怜娃子一起来。” 殷槐听出了马大娘的担忧,恍惚间,又觉得这间生活了几年的包子铺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历史的车轮总在前进,世间众生不过轮下苟延残喘的蝼蚁,倚赖着历史的怜悯可怜的残活着,有一座叫做羊角的小镇旁淌着一条叫做羊角的小河,河蜿蜒而来,又蜿蜒而去。于某年日葬下一抔来自北方的黄土。 在更远的过去,这里还曾葬下更多的黄土,只是来自安逸的南方。 ……“羊角抟扶摇而上,湍急流,和黄土青泥,筑长城,此诚忠孝之意,诬陷以叛军之乱,白绫一尺,羊角河又唤白绫河。”夏何念出一段文字,嘴角勾出弧线。 殷槐认真的赶着路,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倒是拉车的老马打了个响鼻,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听到了。 “啪。”一声脆响,马鞭拍在老马的后腿上,老马吃痛,不由加快步伐。 夏何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的更加开心了。 老马颈间感受到意思寒意,打了个深深的寒战。似是后边多了什么天敌在追逐着他一般,速度再快几分。 老旧的马车在哐当哐当的越行越远,羊角小镇的清丽的身影也埋没在叠叠树影,消失不见。 …… “你真的放心他们去吗?”二柱子不复往日在包子铺里的憨厚,也不见面对小怜时的宠溺,反而带着些奇特的韵味,身形在风中摇曳,随风摆,却不曾被风吹倒,就像在风中摇曳的野草。 马大娘看着老旧马车逝去的方向,深邃的看着,没有随风摇曳如野草般的清扬,反而有着如山般雄壮的气势。 过了很久,马大娘的声音才从风中传来,很快又散在风中。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那孩子也许真的可以吧。” …… “想好去哪了么?”夏何垂着一条腿,坐在马车顶上,旁边的小溪边传来小怜的欢笑,隐隐还有老马的响鼻声,声声作响。 殷槐则是安静的坐在马车里,收拾着。 既没有搭理夏何,也没有张望小怜的方向。 不多时,殷槐卷起马车车帘,看向夏何垂下的半透明的腿。 “往南。” “跟我们一起?”夏何玩味的道,嘴角带着坏笑。 殷槐只是看着,没有说话,却让夏何不由得不自在了起来,“好吧,好吧,反正你也没地方去,我就准许你随我一起去南边。” 殷槐依旧只是看着,夏何语气再次软了下来,“恩,我妹妹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听到这话,殷槐这才收回了目光,从老旧的马车上走了下来,打算走向河边清洗一下。 “要不要学修行。”夏何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殷槐愣住了,回头看了眼还坐在马车顶上的夏何。 夏何笑着,似乎什么也没说,嘴角的坏笑一直没有离去。 林间风猎猎的吹着,吹散了什么。 殷槐看着,笑着,明媚而且灿烂。 “好。”…… 夏何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看起来甚至有些自闭的殷槐这时却展现不同于以往的狡黠,甚至称的上是狡猾的精明。 夏何看到了这种精明,却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做出一副被欺骗了的模样,只是他心中究竟怎么想也就只有他知道了。 看着殷槐消失在树影间的身影,夏小怜从河边传来的欢笑声似乎越发的明显了。 “只希望这样的笑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夏何看着树影间的身影,这样想着。 殷槐听着越来越清脆的声音,这样想着。 老马又打了个响鼻,同样这样想着。 很远的河边的小镇同样也有人这样想着。 而在更远的地方,在隔离天日的高塔里,散乱着头发,脸上多了一些沧桑的貌美妇人这时也想起了这清脆的笑声。 紧闭的铁门锁住了风华正茂的妇人,说是留下陪王妃打发时光,实则是软禁的妇人。抬头看着高塔的唯一扇能看见草原天空的窗户。 哐哐,铁门再次被打开,妇人没有回头,她知道来者是谁,也只有他现在还会来探望自己这位已经彻底失势的过去的草原美人。 那是一个男人,魁梧的男人,带着大荒人最崇拜也最渴望的狂野的气息。 大荒的子民把他叫做可汗,大殷的臣子们叫他是草原上最大的蛮子,更北的山里则更愿叫他做王。 他本就是王,这片大陆最强国家的王,连大殷皇座上的那位也只能骂骂咧咧暗地里说几句荒唐话,也不敢当众说些将其踩在脚下的大话。 他是雪山下万万铁骑兵的首领,也是信仰北方神明子民的精神寄托。 或者可以赤裸裸的这样说,他是星空下最强的男人。 只是这样一个最强的男人在这位被囚禁的女人面前却好像还是当年那个说话还会脸红的腼腆少年。 但终究是少年模样不再,当年倾国倾城的美人如今也只是被囚禁在高塔里的金丝雀,只能呆呆的看着窗外漏出的斑驳阳光,然后思念已经离开了人间的丈夫,牵挂牵挂远在他乡的儿女。 只是她所做的所想的,都无需他。虽然这一切都是他导致的。 她只是不想理他,哪怕他很喜欢她。 他真的很喜欢她,所以他很想跟她说说话,哪怕她是骂他恼他也未尝不可。 只是,他等了很久,等到斑驳的阳光挪了另一个地方,她也不曾开口。 他的耐心被磨灭了些,他终究还是喜欢她的,于是他没有把她怎么样,只是转身离开,走的时候铁门依旧哐哐作响,夹杂着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他们已经到了。”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十四章 他和她以及他的故事 第二十四章他和她以及他的故事 那一年的她还没有风华正茂,那一年的他还做着刻苦修行的王子。 那一年的他爱上的还不是荒原最貌美的她,那一年天真浪漫的她还做着青梅伴竹马的梦。 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她。 那一年花开风正暖,她还是个小女孩,调皮且天真的女孩。 那一年的她就像这一年的夏小怜,带着调皮的丁香的气息。 然后,他遇见了她。喜欢上了她。 与其他青梅竹马的浪漫桥段不同,不是惹人怜惜的她怯生生的躲在大人的后面,拉着某位长辈的衣角,看着眼前理应成为自己男人的男孩道声安。 她见他时,正骑一匹白马,眉宇间的跳脱混着本应出现在男儿身上的英气,明眸皓齿,笑的像干净的阳光。 他见她时,正学着大人的模样,轻拢一指青梅,浓郁而清冽的香味蔓延开来。 “你好啊。”少女冲着明显贵气难掩的少年道了声好,青梅依旧那般好闻,白马蹄下踏起尘土,只是,他再也不闻不见迷人的香味,也不见飞扬的尘土爬上了衣裳的下摆。 “你……你好。”少年通红了脸,像一颗红苹果,少女咧嘴一笑。 …… “我要娶你。”他已经被当做储君,成为了这座真正能称得上天下第一城的城池最高的地方,他对他说。 她轻掩红唇,然后发出了她一贯的,豪迈却不失美感的笑声。 伸出手,轻轻拍走了储君衣领上一点尘埃,动作就像多年前,亲手拂去金边华裳的尘土一样。 年轻的储君不懂,怔了怔,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诺,你看,你就是这样……”她笑着说,眼中带着光,亲近却不是喜欢的光,疼惜却没有疼爱的光。 “姐姐可是要嫁给草原最强大的男人的哦。”她一直在他的面前称呼自己作姐姐。 那一年他二十岁,住在草原装饰着最繁美花纹的宫殿旁边。 那一年她十八岁,已经是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我可以成为强大的男人。”他许诺,他给他许下的诺言都实现了,所以她相信他能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男人,但不可能成为她的最强大的男人。 …… 他成为王,真正的王,他在自己的宫殿旁,北方苦寒之地,养了千万丛苦梅。 取了个带着大殷味道的名字。 凉梅园。 苦寒梅,夜清凉。 王喜欢凉,却不喜欢寒。 人走茶凉总好过客过心寒。 没有人知道,王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待在苦寒的凉梅园,也没有人知道王身边的侍卫都是一袭白衣,不惹尘埃,被唤做白马徒。 …… “你看,姐姐找到草原上最强大的男人了哟。”她笑着,从已经是王的手里接过一束梅花,她喜欢梅花。 王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望去,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嚣张的男人,王很是不喜,所以是嚣张。她很是喜欢,所以那种嚣张便是霸气,便是张扬。 王认识那个霸气的男人,那个男人很出名,或者说他所在的家族很出名。 “此族之人皆生反骨。”那是来自华美胡床背后的苍老的声音。 他记住了,他告诉她,她却不以为然。 那时的她眼里只有那个用霸气俘虏了芳心的男人,至于手中的那束苦梅真的只是顺手而已。 ……“你就是王吧!”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嚣张的他见到王的第一次就这样问道。 哪怕是豪迈如荒人也不曾如此的对待自己所崇敬的王,更不会玩双关的无聊游戏。 正因为无聊,王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但还来不及说话,身边忠实的侍从就怒斥道,“大胆,你怎么可以这样跟王说话!” 场间气氛一下子被拉得紧张起来,然而被侍从狠狠盯着的他却一副好奇的模样,似乎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接触到王的目光时也不曾低下头来。 就连气势也未曾弱下半分。 侍从又要发作,王挥手,侍从凛然,退回王的身后。 王笑着,没有在意他口气中的不恭敬,也没有在意他语气中若有若无的嘲讽的意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霸气的或者说是嚣张的男人,却不是最后一次。 ……昏黄的灯火下,影子绰绰,外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只是在这灯火阑珊的地方,安静的有些压抑。 王看着眼前这个又立大功的男人,男人笑着,嚣张的笑着。 男人很强,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很强,不仅仅是其足够让懦弱的大殷军人闻风丧胆的强大修为,还有令人折服的作战能力,让人咂舌的同时却也让崇尚武力的荒人从心底认可了这位叛军的后代。 只是,王依旧不喜,不喜他狂野的战功,不喜他凭一介罪人之身换得如此功名,不喜他明明是大殷叛来的中原人却比荒人更像荒人,不喜他真的成为了大荒最强的人…… 但终究只是不喜。 帝王子弟大多知道所谓帝王心术。王再怎么不喜,也不能无视他的功劳。 王低着头,思索着,看着手里的书,就像大殷官场上最普通不过的一介儒生,好一番说不出的浩然正气。 而立在那里,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儒生打扮的王,一头乱发披肩,很是放荡不羁,只是大殷深深烙印在其面孔的痕迹始终不能被剔除,这也成为他在大荒的官场上一直被打压的重要原因。 儒生装扮的大荒的王,荒人模样的大殷的叛将。 对立着,一站一坐,死寂,仿若无人,但终究还是有两人。 “你想要什么?”王开口问道。打破了死寂。 “……”他依旧看着,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什么也没有说。 王抬起头,看着这个从来都不畏惧自己的男人,瞳孔中多了些什么。 过了很久,点燃的油灯最后飘出一点青烟,篷外的烟火气氛又浓烈了几分。 站起的他终于开口了。 提到了她……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十五章 据说 第二十五章据说 …… “我想要她。”他笑道,语气里的强硬把周遭的空气又凝固了几分。 就像草原上的雄狮在宣告自己的领土,他瞪大了眼睛,空气愈发凝重了几分。 就像荒原上始终化不开的雪,凝重而冰冷。 此刻,篷外依旧在欢腾,在喧闹,没有人知道这场盛大宴会的主角和宴会的唯一的主人此时却陷入无声的对抗中。 也不会有人想到深受他们爱戴的大英雄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至少王是这样认为的。 王抬起头,深邃的眸子对上他毫不遮掩的目光。 半日后,在大荒的中部一座雄城改了名字。 叫做夏城。 城是封土断江一雄城的城,夏是江南烟雨夏迷离的夏。 夏也是大殷第一叛族的姓,也是他的姓。 却没有成为了她的姓。 …… 夏城城主大宴宾客,王也来了,在最上座,看着已经成为一城之主的他在谈笑欢喜。 待觥筹交错之后,烟火聚散,宾客都散了,只剩下了依旧坐在最上座的王,还有此间的主人。 夏城的主人。 座上的王取一三角金杯,小口慢酌,大荒上的浓烈清酒一滴未漏的倾倒进王的口中,小口显得有些拘谨。 座下的他弃了酒杯,只取一壶清酒,咕咕的往喉咙里倒着,清晰的酒液顺着嘴角淌下,落在了袒露的胸膛上,尽显豪迈之气。 此刻,王不是王,不过是拘谨饮酒自酌自醉的儒生,他比王更像王。 “这座城是你的了。”王终于不再喝酒,看着他说。 他笑了笑,大口牛饮烈酒,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南方的遥远。 夏城在大荒大草原的西部,和南方的大殷隔着一片草地,不曾与大殷接壤,但之前的他一直在大荒的南方草原上征战着。 然而现在他到了这里,距离王最近的地方。 酒香愈发浓郁。 气氛愈发凝重。 终于,他停下喝酒了。 抬起头看着王,说道。 “夏城,还不够。我想要的还有很多,比如我想在临安的西湖上建一座桥,比如我想去雪山上看看那本传说中的书,比如我想做的还有很多。” 她当然算在他想要的里面。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试试用大殷的大名府换一换我想要的。” 王停下了拿着酒杯的手。 “那你究竟想要换什么?” “换一个锦绣前程怎么样?” 要说名声,他早就是大荒最负盛名的大将军,要说财富,他也是不缺的,要说大荒仿大殷实行的官位制度,他也走到了极点,他还需要什么锦绣前程? “你想要本王的位置?”王漠然。 “我哪敢呢?”他连忙摆手。继续大口喝酒起来。 “再给我三年,我给你大名府。” ……王当然相信有雄才大略的他能将大殷北方的这座雄城纳入大荒的境内,只是等不到大名府被纳入,夏城又一次迎来春天。 夏城的城主大婚。 他笑着向前来道贺的王敬酒,道好。丝毫不觉的娶了王的妹妹有什么。 在世人看来这是一桩令人羡慕的联姻。 只是本应幸福美满的婚姻却在新娘生下一子后以新娘的死而告终。 夏何,夏家因何如此。 世人皆叹其不幸。 王却不信他。 再也不信他。 后来城主又娶一妻。 再后来,又生一女,叫做小怜。 再后来,山里来了些人,据说是他失手伤了山里的一名弟子。 最后,他死了。 死在了一个修为远不及他的刺客手里,据说他死的时候还带着笑。 荒人痛惜,大殷皇座上的那抹明黄色据说开心得大宴宾客三天。 据说,大名城的不争气的将军喝着美酒,抱着怜惜的小妾大呼, “国之兴矣。”然后三日不曾出现在练武场。 然而,他死了,还有他身后的人和事。 王听说他死了,没有本应有的伤痛,更不存在所谓的欢喜。 王只是淡然的看着手里的酒杯,一杯一杯的喝着烈酒,一滴未漏,就像那天一样。 王终究还是做了些事。 王拿回了那个想要随城主一同赴黄泉的她,将她锁在自己为她建的凉梅园旁。 王想要拿回自己妹妹还有她与那男人留下的血脉。 只是却失手了。 拿回的只是一封来自山里的信函。 山里人说,夏何必须死。 据说,山里人派了那位杀死夏何父亲的刺客去刺杀夏何。 然后,夏何死了,刺客也失踪了。 知道夏何死了,王正待在凉梅园里,据说那天凉梅园里的梅花全被碾成粉尘,一夜梅花香满肆意。 王知道锁住的那人终究是属于那个死了的豪迈男人。 他依旧是最强大的男人,只是她依旧不属于他。 凉梅园还在,摘月楼也依旧在,终究最后还是被大荒广寒摘了月凉,凉梅园的梅花牵绊不住锁着的人儿的心。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十六章 酒中遗梦 第二十六章酒中遗梦 …… “你后悔吗?” 王看着清瘦了几分的她。只是依旧不减其清冷的风姿。 在她的身上都看不到被时间消磨的痕迹,在王的眼中,她好像还是那个喜欢骑着大白马,喜欢在比她大两岁的他的面前称自己作姐姐,喜欢登高看远的女子。 王看着凉梅园里盛开的寒梅,本应严冬风雪中傲立的寒梅,却在初夏的季节提前盛开,本应白雪三尺藏的一丛墨梅,在这里却好似路边的野花肆意生长。 好似廉价绢花挂满枝头。 王看着满园墨梅,想着那位她。 突然索然无味。 王没有问她会不会后悔,就离开了为她建造的凉梅园。 她叫月凉,月是摘月楼的月,凉是凉梅园的凉。 王轻敲手中的酒盏,如同琥珀色泽的美酒泛着令人沉醉的香气,然后酒气愈发浓郁,浓郁得掩盖了凉梅园里的墨梅的幽香。 酒盏里的酒开始沸腾,好似王紧握着酒杯的手好像是烧的通红的钳齿,只是他的手依旧,连汗珠都没有,甚至于,看上去还显得有些苍白的有些寒冷。 风吹起王的衣角,吹乱了衣领,卷着浓烈的酒香,飘出了凉梅园,飘进了园外的小楼。 衣角乱了,你还会像那些年那样拂去我身上的尘埃么? 风吹乱了衣角,吹乱了酒香,吹乱了发髻,吹乱了满园墨梅。 我也有些乱了。 酒啊? 月凉正在窗边,恰好嗅到了乘风而来的酒香,却没有闻到蕴藏在酒香中的苦涩,她闻着酒香,笑了,笑的比不远处的争艳的墨梅还美。 ……“你又喝酒了?”她看着面前这个明明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男人的男人,只是这个不像草原上的大汉,更像个大殷的儒生的男人却一只手提着一坛烈酒,大口大口的往喉咙里送。 在篝火的衬映下,顺着嘴角流下的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彩,男人本就英俊的脸庞更添了一分迷人的魅力。 男人看着身边的小女孩,在他面前,她永远只是小女孩,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被称为草原最美的人的女人,是只属于他的小女孩。 男人回过头看她,不知是不是因为篝火,还是因为害羞,她的脸上总有甩不掉的嫣红。 男人揉着她的头,她就像一匹温顺的小马驹蹭了蹭男人的手,笑的很甜蜜,说不出,但足够浓烈的甜蜜,就像男人手里酒坛的酒那般浓烈,像现在飘荡的酒香那般浓烈。 “你不是答应我不喝酒了么?”她撒娇,皱起好看的眉头,装出生气的样子,男人也宠溺的笑着。 “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对了,你跟那个小屁孩混的怎么样了。咕噜咕噜。”男人问道,又倒了两口酒。 “哎,别说了,那孩子还是不让我抱抱他。”她叹了口气。 “没事,没事,你好歹是他的二娘吗?总会好的。咕噜咕噜。”男人继续喝着酒,说道。 “恩,希望吧,不是说不喝了吗?” “诶,我有说吗?” …… 她闻着酒香,想起那个喜欢大口喝酒的男人, 你看,你都走了,小何子听说也走了,就剩我还有小怜子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你说,你要是那天不喝酒该多好啊。你说,要是你没死该多好啊。 她突然有些想要喝酒,把自己灌醉,突然想到这个把风都灌醉的人是不是也在思恋着某位离开的恋人呢? 月凉终究是月凉,她想喝酒,于是就开始找酒,就像她小时候最常做的事情一样,她踩着窗沿。 片刻后,窗外传来落脚的声音,在然后困住她的笼子只留下了一点幽香,伊人离,酒香淡。 她丝毫没有作为半个囚徒的自觉,她跳出了窗子,离开了楼阁,然后嗅到了之前被酒香掩盖的墨梅的香气。 她沿着酒香飘来的地方,沿着一条小路,一直走着,然后来到了这座专门为她建造的园子。 她推开门,看见满目梅花,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第一次看见那块写着凉梅园的牌匾。 略过这些并不能让她停下脚步的显得廉价的墨梅,她看见了一只酒杯。 一只普通但又不普通的酒盏,酒盏中已然没有了那些如琥珀状的美酒,那些酒液早就已经化作了酒香弥漫在空中。 她当然认识那只酒盏,她愣了半晌。 缩回了已经踏进园子的腿,她沉默着走回了禁闭自己的楼阁。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王也在看着她,静静的看着,手中没有酒盏,嘴角还残留着些许醉意。 王看见她退走了,缄默着。 王清楚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再关起来,不过是为了那个跟她很像的她和他的女儿。 只是,她为什么不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叫做夏小怜的小姑娘啊。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十七章 他死了,藏在阴影处的明黄 第二十七章他死了,藏在阴影处的明黄 …… “小怜很像娘亲。”夏何看着在河边嬉戏的小怜,小姑娘赤脚踩在冰凉的河水里,润白如同一朵浸没在水里的白莲花的小脚不时撩起水花,打湿了旁边有些故作欢乐的老马。 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小心沾湿了小姑娘的眉角和鬓角,然后顺着几缕落在外面的长发淌下,显得很是有活力的样子。 相反另一边的老马不知是不是因为水太凉,或者是因为水花不小心溅到了鼻子里,不停的打着喷嚏。原本就不多的鬃毛更是结成了一块一块的,很是狼狈的模样。 再加上,老马还不时张望着四周,生怕那个让他吃尽苦头的青年再次出现,一双瞪大的马眼这时竟有些畏缩的滋味。 初夏的河水很是凉爽,只是殷槐没有下河跟着小怜一起嬉戏打闹,一方面他本来就是个很安静的人,还不太喜欢这般赤裸裸的放松与欢笑。 另一方面,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或者说是一条鬼。 夏何的身体漂浮着,落在殷槐的身边,只能被殷槐看见的身体在阳光下是半透明的,但明明是一条极阴之鬼,却在太阳下有种光明正大的意味,特别是看向夏小怜时,一直没有离开的宠溺的笑容更是没有一丝丝鬼魅的气息。 兄妹俩都在笑着,一个在河里,一个在河岸。 “她的娘亲是草原上最美的女人。”夏何继续说道。 然而,殷槐注意到了那个特别的区分他和她的词语。 偏了偏头,看向自说自话的夏何。 夏何注意到了殷槐的目光,却没有理会,只是依旧笑着看着打闹有些累了的小怜。 抿着嘴,看了很久。 很久之后,或许也不算太久,玩累了的小怜安静的倚靠在老马身上,昏昏入睡,沉入了梦乡。 夏何慢慢的飘到小怜身边,怜惜的看着睫毛上还沾着小水滴,脸颊上还残留些许水痕的妹妹,伸出手,想要轻轻抹去小怜脸颊上的水痕。 然而,他却忘了自己已经是一条鬼了,半透明的手穿过了小怜,什么也触摸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夏何愣了愣,想到了。然后冲着跟过来的殷槐抱歉的笑了笑。从小怜身边站起。 同样入睡的老马又打了个响鼻,似是感觉到了震动,小怜皱起了秀气的小鼻子,嘟囔了几句梦话。 殷槐这时才蹲下来,小心用手擦干了小怜眼角的水珠。 夏何在一旁看着殷槐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打趣道, “你要是能修行,以后再在大殷军队里混个不大不小的将军,让我把小怜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他有吃吃一下,“算了吧,我家小怜可是不能嫁给你这个木讷的小屁孩,不然她岂不会无聊死的。” 殷槐没有理会夏何讲得无聊笑话,只是继续擦干剩余的水珠。 夏何自讨没趣,也不曾懊恼,依旧带着笑。 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些许阴霾。 爹已经死了,娘亲,你呢? …… “草原上的那头狼死了。”在很深很深的宫殿里,一抹明黄色接过自己心腹递上来的密件,忍不住惊呼道。 坐在龙椅上的他又一次把那个写着让他振奋不已的消息的密件再一字一句的,仔仔细细的重新看了一遍。 最后再看到密件加密的部分,仔细核查无误后,他才把密件放下。 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挥一挥手,从阴影处走出一道身影,明黄袍却对这位突然出现的侍卫还有些不太适应,只是,他把那丝不适应和些许厌恶的情感很好的藏起来。 “去,快去核实这条消息。若有误,定斩不恕。” 座前还是一片阴影的侍从低声应道,“诺。” 那声音很是缥缈不定,根本不知从何处发出,扩散在大殿里,竟有些诡异的气氛。 接着,那声音又陡然间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大殿中心的那抹浓烈的阴影。 大殿复归平静,坐在龙椅上,裹着一身明黄龙袍的他默然,不知是因为离开的那人,还是那个一直到现在还在震惊他的消息。 过来很久,辉煌大殿的灯盏熄了一盏又一盞,最后一盏通明的灯火也熄灭了, 大殿真正的冷清下来了。 只是很久,才从本应没有人的大殿里传来一声叹息声。 或者说是如释重负的叹息, “终究还是死了啊,那头不服管教的,野蛮的中原狼。” 宫殿内真正的陷入了安静。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二十八章 蔡小人大人 第二十八章蔡小人大人 皇宫是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留下个有些兴奋的皇帝,然而在更多的地方,大荒的那头野狼的死亡引起了无数的轩然大波。 “草原的那头狼死了。”在靠近临安皇宫的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沉闷的书房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然而声音响起后,书房又恢复了平静,不是因为有人离开,而是有人在等待。 等待书房正座上正在逗鸟的中年人说话。 而声音的主人还跪叩在书房的地毯上。 斗大的汗水从他的头上一滴滴淌下,落在名贵的地毯上,书房里不时响起的鸟啾啾丝毫没有缓解书房里的压抑气氛。 跪在地上的人丝毫不敢抬头看一眼座上安心逗弄鸟雀的中年人,甚至都不敢伸出手擦一擦额头淌下的汗水,只能任由汗水打湿半片地毯。 作为那人的亲信,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多么喜怒无常的人,高兴时能无缘故的赏下大笔金银珠宝,也能在某位将军的母亲祭日大宴宾客,哪怕那位大将军的府邸离他只有一街之隔。 当日里,一街内外,这边哀乐未落,哭声绕梁不止,而那边丝竹管弦之声不停,推杯换盏嬉闹欢笑。 那将军被气得铁青着脸,却丝毫不敢有所表现,甚至还不得不让人携礼与其同乐。 到了半日,这位大人又给那将军家送上一份大礼,不过却不是祭日上用的白衣白灯白蜡烛,反而是喜庆的红色裹着半桌酒宴。 据说,那位大人在宴会结束后,听到相隔一街的大将军府中哀乐未停,思量片刻,对正在收拾残局的仆人说, “那些先留着吧,看看那家哭丧的那家有没有吃饭,要是没吃就给人家送去,免得等会说咱不关心同僚,落个不是。” 说完,他又慢悠悠的拖着鸟笼走进了书房,边走还边嘟囔,“真是晦气,大好春光里死了人,死了就死了呗,谁家没死过人啊,还……” 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仆人将宴会上留下的残羹冷饭送到那家人家里。 没有人知道那将军是不是吃下了顿明显来意不善的晚宴,只知道,那名在战场上还算有些名气的将军从那天起一直大闭府门,再过了半个多月,将军家的府门才被人推开。 再然后大殷朝殿上,那位大人又多了一只鸟,一只学他说舌的鹦鹉,或者说是走狗。 没有人指责那位沦为走狗的大将军,因为朝殿之上,已经有极多的人就像这样沦为这位大人的走狗。 他不是皇族,但他却比那些所谓的王族王子更有权势,他本就只是一介草民,只不过那位瘫软在龙床上的那位信赖他,然后他就成为了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哪怕他是个喜怒无常的小人。 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被人叫做小人,但他不一样,他在一日大醉后,将自己的名字改作小人,蔡小人。 他是叫做小人的大人。 这位蔡大人没有理会那位有些瑟瑟发抖的自己的心腹,甚至对于那则能让整个国家震动,让那些朝殿上最老的丞相大呼,能让龙椅上的皇帝大舒一口气的消息,他都好像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继续逗弄着饲养多年的小鸟,那双好似不沾阳春水的纤细好似女儿家的手轻轻抚摸着鸟儿颈下细小的绒毛。 那鸟露出享受的表情,或者说,那位大人脸上也同样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纤细白皙的手指依旧流离在鸟的颈间羽翼,一直没有离开,这样一双手放在一位大家闺秀身上那是极好,极美的,但是放在这样一个中年人的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跟他的主人一样,这双手也在大殷颇负盛名,有眼力过人的修士曾经说过,这位看似丝毫不懂一点修行的大人物其实是在修行一门极其恶毒的功法,能将人吸取精髓,而那双纤细似女人家的手便是证明。 没有人知道那位眼力过人的修士说的是不是正确,但流言传出来不久,恰好也是在半月后,那位修士被人杀死,死时恰好一副柴干骨瘦的模样。 传闻是那位大人动的手,只是那夜宫里传来消息说,那位蔡大人正应皇上之邀,陪他同吃家宴。 据说喝的酩酊大醉的蔡小人大人还为某位皇子弹琴伴唱。 而这时,那位心腹没有勇气去看自家主子那双手,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就在他以为主子还要继续逗弄他心爱的小鸟时,蔡大人开口了。 “恩,去,先去告诉皇上,再去准备宴席,就说庆祝大殷边疆又少一名劲敌。”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非正文:庸人扰 非正文:庸人扰 我真的不知道这篇文字会不会被人看到,希望有幸被人看到,若是有幸能让一些人花几分钟看看,看看我之后的瞎******以下皆为庸人扰人: 本想絮叨几句,但提笔又忘了我该说些什么。 想一想,这篇文字也许还有人看到,也许一直不会被人看到,我只是想说几句。 我是个庸人,没有过人的才干,也不曾有过令人咂舌的经历,就像最平常最简单的活成了这样一个人。 我不清楚我该说些什么,对于能有耐心看到这篇文章的你们,我是万分感激的。 真的万分感谢。 对于看过我的文字的你们,我也同样万分感谢。 若是有耐心,请继续听我这庸人絮叨几句。 我不想瞎***但我找不到更多的地方去叙说,关于这篇文,关于我这个写文新手。 我喜欢网文,尽管我不太喜欢称之为网文,尤其是玄幻系列。满足了我这样一个庸人在忙碌而平庸的现实生活里对于那些不可拥有的能力的幻想,或者说是意淫。 我有三个贪婪的愿望: 我希望我能用自己写文的钱养活自己。 我希望在湖边有自己的一套房子,推开窗能看到碧湖蓝天。 我希望能和自己喜欢并且也喜欢自己的她一起度过余生,会有人陪我一起看夕阳半斜。 恰好,现在这三个心愿都实现了一半。 我虽然赚不到钱,但我至少开始写文了。 我虽然没有推开窗就能看到的碧湖蓝天,但至少我能瞥见不远处的一抹海。 至于第三个心愿,至少我又属于我自己了。 这是我的心愿,最贪婪的,最希冀的心愿。 我希望能实现。 再然后是关于这本书,这本开始不过二十几章的书,这本还没有人问津的书。 这是我第一次写文,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缺陷,我不想把它作为借口,我只想把我心里想的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絮叨给一些人听。 我喜欢我还在构思的这个故事,也期待你们能喜欢,顺便让我赚点小钱,那是再好不过了。 另外,非常抱歉的是,我做不了每日多更的保证,因为一些无需多说的原因,但我能保证的是,这个故事一定会写完,哪怕最后没有人再看,我也会做这个故事最后的读者。 恩,除非我不幸夭折。 想了很久,终于还是絮叨完了我想要说的,最后还是惯例的,并且会一直惯例下去的: 诸君好运! 第二十九章 少年蛮子 第二十九章少年蛮子 …… 所有人都在议论那头死掉的草原狼,那头肆虐在大殷北疆,打下大块肥沃土地的野狼,那头颈间没有绳索的野狼,他终于死了。 偶尔还会有人记得那位被誉为草原最美的女人生死不明,还有更少的人会记得某个昙花一现的天才纨绔青年。 只是,那一部分更少的人在那座最北的山里头却有很多。 在只有寒风与苦修的山峰上,似乎只有雪才是唯一的存在。 山里来了一只雪隼,径直飞入山里的一间小草屋里,草屋隐藏在雪的深处,仔细看似乎与那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只是对于山里头的人来说,这间小草屋却是一处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 这里,是山上唯一的圣地。 雪隼飞进小草屋。 过了很久,才化作一道雪线飞离草屋。 能在一瞬间冻结人的寒风依旧吹着,纷飞的雪花,飞扬的冰凌抹去了雪隼离开的痕迹。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那间看似平凡的草屋没有人,或是神。 倒是在雪山的脚下,那座终年不开的石殿走出了两个人。 一人****着上半身,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道长长的刀疤从肩部延伸到腰部,还有些稚嫩却不失霸气的脸上没有任何因为畏惧寒冷而露出的表情。 倒是有些许不知何处来的怨气淤积在眉间。 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大荒有一天降蛮子,叫做蛮的少年。 有很多人猜测那个如从天降的神勇少年师承何方,不少人认为那少年定是来自大荒最神秘的也最出世的山里头。 如今,这位在草原上颇负盛名的少年出现在这里似乎印证了某种说法。 然而,如今这放荡不羁的少年却老老实实的跟在另外一个人的身后。 那人不过是一清贫道人,正是遣人追杀夏何两兄妹的人。 生的不过一平凡老道的模样,却让草原上人人畏敬的少年蛮摆出一份诺诺的模样。跟在那老道身后,不敢有一丝逾步之意。 山里人都知道那清贫道人本就是山里头地位最高的那几人之一,掌握着山里与山外的联系命脉。同时,他还是蛮的师傅。 蛮跟在清贫道人身后,低着头。 清贫道人开口道:“草原的最不守规矩的野狼死了,他的儿子也死了,你该真正的出山了。” 蛮低头道了声是,然后再也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去,依旧站在风雪中,似乎想说些什么。 清贫道人扫过蛮,目光落在那道骇人的巨大刀疤上,开口继续道:“当年让你下山见见世面时,叮嘱你千万不要跟那没规矩的野狼较量,你偏不信,非得让那人在你身上留道刀疤才记得住痛,山里头用极珍贵的冰心丹才换回你的一条命。” 蛮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能看见,那双紧握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起了那日的无力。 “月前,我派人去刺杀那野狼,你不服,震断了一副冰铁链想要去杀那人,被我镇压在石殿里。今天你该出山了,作为蛮子去接收那野狼的势力……” “我能杀死他。”蛮终于不再沉默,沉闷的声音从风雪中硬生生的挤出。蛮抬起头看着自己一直爱戴的师傅。 他真的不解,为什么那天去刺杀那人时,清贫道人宁愿损失一副珍贵的冰铁链也不愿任由他离开。 很明显,他比那来自山里头的刺客要强上不少。 清贫道人听到了蛮的不满,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有些不喜。 蛮知道这时的清贫道人已经动了怒火,但炯炯的目光丝毫不避让的看着清贫道人,师徒两对望着。 “你杀不死他。”最后,清贫道人收回了目光。继续望向山里不曾停歇的风雪。 蛮不服,“我比沥要强。”沥,那个死在羊角河边的中年人。 清贫道人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杀死他的不是他。” 风吹的有些瑟瑟。 能够杀死草原最强大的男人的人必然不会是山里头碌碌无为的沥,蛮不甘心,道“那是谁?” 听到蛮的问话,清贫道人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几分。 “你无须知道。”无需知道便是不能知道。 蛮还是有些不甘心,“那那个所谓的天才……” “那人是真正的天才。” 蛮怔了怔,几日前,师傅有像自己提到过那个不过不惑修为的青年。 “一个不过不惑境界的天才?” “他死的时候已经踏过了那道坎。” 死前必然是伴随着死亡出现的。 蛮嗤笑一声,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清贫道人却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蛮,蛮只得硬生生的将想要说的话咽下去。 “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出山罢。” 清贫道人的一句出山罢,蛮就离开了山里,带着更多的疑惑。还有师傅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你不如那头狼,那头狼不如他的儿子,但是他们都死了。” …… 诸君好运,新书求摸求收藏 第三十章 有一个羞涩的神孩子 第三十章有一个羞涩的神孩子 …… 北荒有山,山中有子,出山,南下,欲进大荒,欲夺故人之位。 北疆有镇,镇中有一子一女一条鬼,南下,欲进大殷临安,欲求报一生平安。 南蛮有湖,湖边有一神,无欲,且行且思。 喜欢称呼自己为人的神子走出了明湖,开始大放光明。 黎走进了城镇,这是他第一次靠近人类的聚居地,离开了那片只有一片湖和一老仆的明湖。 他欢喜并且好奇着。 带着从未消失的童稚的笑容走进了南边这座还算繁华的城市。 他真的还是个孩子。 所以当他像个孩子走进这间明显不是普通人能够进的楼阁时,有人拦住了他。 “诶诶诶,你别进。这里可是有钱人的大爷才能进的地方。”一个邋遢不堪,连脸上都被油污遮挡得看不清面貌的小乞丐黏了上来。 很是稀奇的是,小乞丐虽然身上绝对算不上干净,但一双眸子却格外的明亮,本应是饱经风霜的乞讨生活在他的眼中似乎没有留下任何阴影,相反,那双明亮透彻的眸子里却满是光明。 黎很是喜欢这双眸子。 他想要那双眸子。 这是他见到那双眸子之后的第一想法,他极其喜欢那双眸子。 因为他也有那么一双能够清澈的折射出整个世界的眸子。 他看见了那双眸子里的自己,于是他看见了光明。 他伸出手来,想要抓向那双令他沉沦的眸子。 很显然,没有人会愿意让一个陌生人随意去触碰自己的脸,哪怕那人不过是一个小乞丐,哪怕伸手的那个人还带着像孩子般童稚的笑容,哪怕伸手的那个人眼中同样带着清澈而明亮的光。 不耀眼但足够温暖的光。 小乞儿退后一步,躲开了黎伸出的手。 黎的手落在空处。 这时黎好像才从之前的恍惚中醒过来,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停滞了半刻,接着慢慢收了回来。 “请问这位……”黎很快摆脱了之前的尴尬,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生生停住。 不是因为说不下去了,而是因为,听话的主人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头就走,似乎衣冠还算楚楚的黎更像是一个脏兮兮的乞儿一样。 黎赶忙快走几步,想要挽留住那位小乞儿,却就在这时,从旁边的那座楼里走出了一人。 “请问是黎公子吗?” 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迈出的两条腿生生停在了原地。 黎扭头看看,入眼的是一管事模样的人,一脸恭敬的弓着腰,在一旁行礼。 看到有人向自己行礼,黎也顾不上再去追赶那不知名的小乞儿,只能抱拳还礼。 “小人是饱经阁的管事,请问您是黎公子吗?” 黎微微一愣,他只知道明湖畔的那位老人说他出来后,若是有时间就到城里的最高的最繁华的那栋楼去问一问,结果没想到,却是一位明显地位不低的管事亲自出来迎接。 惊讶虽归惊讶,但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是的,我是黎。” 再说那管事,今天前,楼子的主人突然叫他在今日来接一少年,据那位大人说只要他见到那位少年便会清楚要接的是谁。 管事本以为是朝中某位重臣的嫡子,或是丞相的某个嫡孙。 本以为那少年应当是一副纨绔子弟模样,身边跟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前面有一条狗腿子在阿谀奉承,身旁再跟着几个美妾美侍,手牵鹰马的模样。 这才是一个值得自家大人千叮嘱万嘱咐要好好招待的子弟,就连自己这个不是管事的管事的管事也客串了一把。 只是,管事真没想到自家大人所说的一眼便能看出他的不同,便是他之前看到的: 一位衣冠楚楚,看上去还算是开朗活泼的少年却对一个明显只是个普通小乞儿伸出猥亵的手。 伸手时,眼睛还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位小乞儿,似乎要把他吞下去的样子。 恩,管事在一旁看到的便是这样的。 黎看见管事眼中明显有些不对的目光,无心挂念管事生的如此年轻不说,小脸也瞬间涨红了。 有羞涩,也有些许恼意。 只是,他羞恼的不是目睹自己不当行为的年轻管事,也不是那个早就跑没影了的小乞儿,反而是自己。 他深深的自责了起来。 然后,猛一低头,“还请兄台见谅。” 这下真正愣住的反而是年轻的管事了,管事真没想到自己想象中的纨绔少年却是这样一副清纯少男的模样。 还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行为如此郑重的道歉。管事不怀疑黎的道歉是假的,因为,他能清楚的看见,黎啊,道歉时候,脖子以上都变得通红。 甚至还带着哭腔。 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在等待大人惩罚的孩子。 黎是真正的孩子。 …… 最后,诸君好运! 第三十一章 问过你的眼 第三十一章问过你的眼 …… 宝儿楼,世间宝贝儿安放的地方。 虽然,只是个噱头,宝儿楼里宝贝虽然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藏宝阁,比不上大殷皇宫深处的那座用玉石雕刻的那座石窟,也比不上某座山里头,埋葬在万年玄冰下的无尽宝藏,但它终究是这大陆上独一无二,并且将会一直独一无二下去的宝楼。 或者说是商店,叫做作坊也是可以的。 宝儿楼,本来就是卖东西的地方。 从胭脂脂粉到甜点糕点,从华衣锦服到珍珠首饰,从山珍到海味,只要是在某个地方有名的小吃点心,在宝儿楼里都能找得到。 这是流传于世的说法。 然而,宝儿楼不仅仅是那些那些闲来无事的大家闺秀们挑选胭脂脂粉的地方,也不是贪嘴的小孩念想期待的地方。 宝儿楼更是大殷的一些修士们所热衷的所向往的地方。 杀人不染血的神兵利器,救死扶伤的神秘丹药,那些在世俗人眼中,几乎神化的那些在宝儿楼里都能找到。 不仅如此,宝儿楼本来就是朝中某位大人物手中的一大敛财利器,作为最富饶土地上诞生的,在大殷大大小小的城市里都有分布的宝儿楼,身后应该,也理所当然的应该有来自朝中的重臣的背景。 甚至,它本身就是那条昏庸的老龙闲来无趣,在世间埋下的一处为数不多精明的有趣的伏笔。 这些不过是江湖上一些好事者传出的谣言,谣言不可全信,至少黎知道宝儿楼身后的大靠山不是那位平庸好色的老龙。 “宝儿楼,宝儿楼……”跟着年轻管事走进这座被明湖老仆强调过多次的庇护之所,他不清楚为什么,但他也无需清楚为什么,准确的说从来到这里开始,对于那位名义上的老仆所说的话,他很少违背过。也无需违背。 黎嘴里小声念叨着,像一个认真遵循长辈教导的晚辈孩子,又像一个仔细温习功课的学舍里的普通学生。 旁边的年轻管事未免感到有些好笑,在不经意间咧嘴暗笑几次。 黎看见了他的暗笑,没有明白,也没有在意。 慢慢的到了宝儿楼的顶层。 这只是一座坐落在一个小城镇的宝儿楼,但在宝儿楼的顶层仍然是一片奢华之景,阵阵檀香,满屋的紫檀木雕成的桌椅,还有悬挂在楼顶的那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好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对于这些,黎只是感觉到惊奇。 然后先行一步的少年管事将黎引向座位,黎笑了笑,对着他拱手一礼。 再然后回头看向被垂帘遮挡的地方再拱拱手,又行一礼。 少年管事这时才露出讶然之色,然而,垂帘后没有走出人来,倒是几位风姿绰约的侍女呈上了一壶香茶和几碟点心。 少年管事心里才刚刚惊叹过黎的敏锐感觉,但目光再落在他身上时,却又看到少年黎眼中看向那几盘精致甜点的欣喜目光。暗中摇摇头,在心里又把黎的地位降了几个档次。 只是,黎的好奇终归只是好奇,好奇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糕点上太久,反而很快落在了少年管事的脸上。 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小道理,只是他不知道那些长大了的成熟了的人不敢让人看见自己的眼睛。 面前这个人的眼睛不如那个小乞儿的好看。 黎想起了在宝儿楼前碰到的那个小乞儿,想起了那双明亮而澄澈的眸子。 黎看着面前的少年管事,想着另外的少年。 少年管事还没有完全长大,或者说成熟,还不会匆匆瞥开自己的眼睛,只感觉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光明。 春风吹来的暖阳,夏日里温情的彩虹,秋天红似火的枫叶,冬季熊熊燃烧的火炉。 年轻管事从黎的眼睛里看见了四季,四季也就是时间。 黎的眸子里盛满时间。 时间不过一瞬,转瞬即逝。在这一瞬里,少年管事看见了时间,至于黎,他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似乎又什么都看见了,关于少年管事的一切。 恍惚间,年轻管事感觉好像一下子被看透了,是真的看透,是那种在心里闪过一句话,便能被对方知晓的那种透。 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少年管事本不是真正的管事,他只是个富家子弟,也许他身后的家族有着不小的势力,但他终究只是个被家里大人用那些所谓的用人看事的观念浇灌起来的继承人,还只是个少年。 因为还小,所以对上了黎的目光,因为不够小,所以又匆匆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好笑的是,年轻管事的目光恰好落在了那块精致有名的糕点上。 黎笑出声来。 …… 继续,诸君好运! 第三十二章 蔡,蔡,蔡 第三十二章蔡,蔡,蔡 …… 听见黎的笑声,年少的少年管事还不习惯这种简单到赤裸裸的嘲笑。 虽然是嘲笑,但总带着些童稚的奶声。 尽管是童稚的嘲笑,但也是嘲笑。 被嘲笑的人定会羞涩,于是,少年管事已然双颊通红,染红了脖颈。少年管事为了掩饰羞涩,他横了一眼忍不住发出笑声的黎,再大喝一口香茶。 只是,平日里十分喜爱的香茗此时喝来却有些索然无味,一口茶水咽下喉去,又很快化作一股热流,涌上喉口,更添了几分红晕。 此时黎也发现了自己笑的不合时宜,只能赶忙抿起嘴来,努力把笑意掩盖下去。只是弯成月牙的眉毛依然在诉说着少年管事的窘迫。 终究是大家族培养的继承人,虽然还做不到不动声色,但还是很快就稳定下来了情绪。 少年管事轻咳一声,似乎把刚才的窘迫都抛在脑后,不去看糕点,也不去喝香茗,少年管事又一次开口了。 “恩,这里是大殷。” “恩,我知道。” “这里是瀚城。”瀚城是这座小城市的名字,一个有很大的名字的小城镇。 “恩,我知道。” “这里是宝儿楼。” “恩,我知道。” 少年管事想说的当然不只是这些,他还想说的是,这里是我的地方,不管你有多大的背景,也得仰仗我,他还想说自己的家族在瀚城这样的小城里都有势力,必然是大殷巨头一般的存在。 他想说的还有很多,但黎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也许只是装作没有听出来。 你说这里是大殷,这里是瀚城,这里是宝儿楼。 你说你有万贯家财,你有浩瀚势力,你有像山一样高的背景。 但,这些都不是我在意的。 我没有靠山,我只有一片湖和一个老仆。 我只有神威。 也许,这些是黎真正说的,但少年管事没有听到这些,也不敢随意看低面前这位家里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招待的人,哪怕他看上去像一个不通世事的孩子。 少年管事没有看透黎,但黎已经看出了他。 只是还有一些最简单的最实在的东西,黎没有看出,也实在没有能力看出。 不懂就要问。 这是黎的另一个小道理。 秉持这个小道理,黎开口问了。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问这话时,黎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有些沉默的少年管事。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弱弱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我叫蔡林涛。” 虽然有些唐突,但少年管事还是很快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问题。 林涛,万亩松林风吹卷林涛,油然生出一种阔然大气之感。 一棵两棵的松林任由风如何吹,也吹不出如海涛般的壮阔斑斓之感,唯有成林的树,唯有成海的林,方能一风吹而卷万层浪。 少年管事的名字很是大气或者说是霸气,然而对于很多人来说缀在大气的名字前面的那个姓似乎代表了更多东西。 蔡林涛清楚自己的姓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多代表的是某个叫做小人的大人。蔡林涛盯着黎看了很久,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花来。 只是,黎的脸上没有花,也没有蔡林涛希望看见的那种尊敬崇拜甚至是恐惧。 黎的脸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直不变的笑容,一直不变的好奇的笑容,带着些许童稚的天真。 只是,蔡林涛这时有些欢喜黎的好奇。 蔡林涛没有对人说过的,关于自己的姓。 “我姓蔡。”蔡林涛咬重了自己的姓。 “恩?”黎不解。 “纸造桂阳蔡敬仲的蔡。” 黎知道那个造纸的宦官,也很敬重他,他很开心对方跟那个自己敬重的那个人是同样的姓,于是他笑了笑。“恩。” “蔡顺蔡祭酒的蔡。”蔡林涛有些不死心,继续道。 黎也知道那个以至孝而称的蔡君仲,那是前朝以孝著称的大孝子,黎在看史书时,看过蔡祭酒抱棺逥火的故事,那一夜明湖的蛙叫好像小了些,倒是蝉鸣一直不休。 黎同样很欢喜面前的这个人跟自己敬重的两个人有同样的姓。 于是为表示自己的欢喜,身为神却像个孩子的黎对面前的这个并不熟识的人添了不止一分的好感,并对他报以自己最真挚的回应。 “恩!” 黎笑的很开心,蔡林涛笑的有些尴尬。 尴尬在于他不清楚黎笑的似乎什么深意也没有,似乎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我是蔡小人大人的蔡。” 似乎听到了蔡大人的名字,黎终于不再是一直没变的笑容,还不禁拧起了眉头。 …… 诸君好运! 第三十三章 一片香气,一片欢脱 第三十三章一片香气,一片欢脱 …… 看见黎拧成一团的眉头,蔡林涛似乎有些欣慰的舒了好长一口气。终于不再一成不变的好奇的笑容了。 终究不是个傻子。 蔡林涛在心里默默地道,却又有些不应出现的奇怪的情绪在里面。 黎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就在蔡林涛想要说些什么,挽回自己本不多的些许自傲的时候,他本就是那个大殷权臣家的子嗣,自然能够自傲,哪怕面前这个像孩子一样的青年好像并不怎么懂得自傲。 不懂自傲,也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黎又一次开口道。 “蔡小人,蔡小人……”喃喃自语的声音落到了蔡林涛耳中。 微微抬首,“没错,就是……” “这个名字没有听说过诶。” 黎同样微微颔首,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抹平,他似乎有些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个蔡小人能够与之前的纸造桂阳的蔡敬仲,和抱棺逥火的蔡祭酒相提并论。 他没听过这个人,又不会说些奉承的话,所以只能小心的说一句。 “他的名字好有意思啊。” 似是想学一下古人的作风,又好像是想掩饰自己的无知,黎把啊字拉的好长。 长到蔡林涛的脸都有些臭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在大殷,竟然还有人不识那高堂之上一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蔡大人,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自己被家里送到这里与这个傻子见面一样的不可思议。 遥想当初自己在家父面前信誓旦旦的模样,蔡林涛很是感叹,也很是惆怅惘然。 也不知道黎读懂了没有蔡林涛心中的惆怅与怅然。 只知道黎想起了在书里头常常看见的话: 不懂就要问。 他不懂那个明显让面前这个少年管事满怀尊敬的男人究竟谁,他不懂那个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最不懂的还是为什么这个人能与那些个在他看来那么伟大的人一同被提起,他不懂…… 因为不懂,所以他开口问了。 因为他不是人,所以他不需要开口。 因为他是神,所以他能“看见”他想知道的。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这个世界没有科学,所以也就没有道理。 没有道理的世界,没有道理的神。 黎的眼睛泛起淡淡的金色的光芒,无比的宁静。 宁静方能致远,致远方能知身后事。 知身后事需要宁静,只是不是黎的宁静,而是被神看见的人的宁静。 楼外正是一片初夏的繁茂景象,集市里稚嫩的顽童追逐着秃尾巴野狗,那野狗夹着尾巴在初夏还不算太炽热的阳光下奔跑着,有些可怜,又有些欢喜,可怜的欢喜。 另外一旁看热闹的屠夫提着沾着血水的屠刀,他不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佛言禅语,道不明白轮回报应的警世圣言,他只是个看热闹的屠夫,笑着看着那两个追着野狗的孩子。 也许那两个孩子中的一个是他的孩子,也许两个眉宇间有些相似的孩子都是他的孩子,也许他真的只是在看那条夹着尾巴的野狗而已。 这里是瀚城,瀚城只是南方的小城,所以这里养育着一群小人,不是那种小人,只是单纯的最没有背景的人们。 这里还种了些小花,花小且不知名,但足够香,淡淡的淡紫的小花在瀚城这座小城里一簇簇,一丛丛的长着,没有人打扰小花的宁静。 只有宁静打扰了宁静。 从这座小城里最高的楼里,那座叫做宝儿楼的楼儿的顶楼里,传来了一阵香气。 如果香气也是有情绪的话,那么,这种香气便是宁静的香气。 淡淡的扩散开来的香气,初嗅到时极其清雅,似乎一不小心就会遗忘掉这种香气,但一旦嗅到这种香气,那迷人的让人沉醉的香味仿佛一下子占据了整个身体,混着这座小城里一直有的小花的味道更是相辅相成。 宁静的香气很快占领了这个小城。 “好香。”看热闹的屠夫闻到了这股香气,怔住了,他不知道香气从何而来,但他还是放下了屠刀,连肉摊上的血腥味也被那看似淡雅的香气冲的一干二净。沾着血水的屠刀也冲淡了血水的血腥。 “好香。”嬉笑着追逐着野狗的两个小孩也停下了追赶的脚步,不知是不是小孩的天生敏锐,他们转过头看向城里最高的那座楼的方向。他们或许以为那座充满神秘色彩,或者仅仅是因为高昂的价格让他们觉得神秘的楼里又拿出来了精致的好吃的糕点。 “我们去看看。”其中一个孩子舔了舔嘴唇,像身边的小伙伴建议道。 然后,孩子跑开了,带着满心期许,期许好心的楼主人能赏下一两块散发着那种奇特香气的糕点。 “我一定带回去给狗儿尝尝。”不知谁说了一句。狗儿真的是狗,那条夹着尾巴逃跑的狗。似乎也是闻到了那股子香气,秃尾巴的狗儿的光秃秃的尾巴摇的欢脱。 那狗儿也跑得欢脱。 小城里一片欢脱。 哪怕在偏僻的满是衣衫褴褛的大小老乞丐的角落里,也弥漫了这样的香气。 “这是哪里来的香气哟!” …… 诸君好运! 第三十四章 谢谢,不客气 第三十四章谢谢,不客气 …… 夏虫不语,夏花不言。 夏虫不语何事,无人知。夏花不言何人,无人晓。 就如同这满城花香,就如同这满城欢笑。 只是,这个世界没有藏得住风的墙,自然也就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恰好,吹来了一阵风,将那浓郁的似乎化作看不见的浓雾的香气吹开,将那雕花木门吹开,房间里的垂帘吹起了涟漪,垂帘后的那位的鬓发吹的有些微乱,吹散了少年管事的心中一点清明。 黎,只不过吹皱了他手捧着的香茗。 香茗很香,是从南方的雾谷而来,而雾谷顾名思义,是云雾缭绕的山谷。 据说那里的人们终年不见阳光,个个生的一副白脸细肉的模样,比起大院里卖唱的姑娘还要生的白嫩些。只是那种白不能与大家闺秀久不出门,用闺房里的香囊熏出的那种白嫩相比。 那种谷里人的那种流传自他们最古老传承至今的那种白是带着病态的白,甚至这种白都体现在他们种出的茶叶都带上了些许银白色。 而黎手中的这杯香茗便是白银。 白银藏宝儿。 黎细细的抿了一口,品出了白银中的宝儿味道。 再拈起桌上一块薄如蝉翼的糕点,送入嘴中。 “谢谢款待。”黎带着幸福的笑容,他虽然不知道这是宝儿楼最有名的小甜点,更不会知道这是从爱吃甜点的蔡大人府里流传出来的甜点做法。 他也不需要知道那些,因为他需要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 “谢谢款待。”黎再开口道。 他希望得到回应,当然不会是已经带着笑容昏睡过去的蔡林涛,自然只能是垂帘后的那位一直没有出现的人。 垂帘后的人从黎进了那扇雕花木门开始,就一直仔细的看着黎,很是认真,认真的就像是在端详一件货物的眼光。 或者说,不是贪婪的,只是端详,就像是在仔细打量自己的心爱之物。 只是端详。 一言不发的端详着。 终于,一言不发的人终于开口道。 “不客气,谢谢你。” 帘幕后的人这样说着,没有从帘幕后走出来来,就连动也没有动的样子,不知他是在谢什么。 黎知道,坦然的接受了他的感谢。 然后举了举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糕点,笑了笑,就像刚进来的那副孩子模样的笑容。 最后一点糕点送进嘴里,黎不紧不慢的扶了扶手,行了个一丝不苟的礼。 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 “他走了。” 瘫软着的蔡林涛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睁开眼,投向帘幕后。 “父亲。” 那帘幕后的人再次开口了,只是那声音跟之前与黎对话的那个声音略微有些不尽相同。 “恩。” 蔡林涛自然不会感觉到有什么异常,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也是修行者?”蔡林涛声音有些凝重,刚才不过一线时间,他就真的完全沉浸在那香气去了,不过早在帘幕后的那人的提醒下,他才勉强保持了心里最后一丝清明。 但正是因为这丝清明,他才真正的体会到黎身上那股力量的强大。 “不是。” 没想到却听见那人这样说道。 “不是修行者!”蔡林涛惊呼。帘幕后的人依旧用不紧不慢的语速道,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分辨到,那人的声音中似乎还是带着一丝不知从何处来的期待。 没有人知道那期待来自何方,但蔡林涛看不见的是,他的眼中也带着那种期待。 蔡林涛的惊呼似乎很是突兀,就像某个像孩子的神对于这个世界的那种突兀。 “他不是修行者,如果硬要说的话,他修的是神通罢。” 不理会第一次听见神通这个词何等惊讶甚至惊艳的蔡林涛,自顾自的离开了房间。 一下子,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不明事故的蔡林涛看着桌上的残茶和甜点。 还有满屋的沁人香气。 房间里的香气尚未退却,整座城里的香气却在开始散去。 黎离开了宝儿楼,打算去找那小乞儿。 小乞儿尚未找到,却迎面遇见两个小儿。 还有一条脱了毛的野狗。 那小儿自然也看见了面前这个少年,虽穿着不甚富贵模样,但他们都看见了那少年正是从那座他们一直渴望进去的宝儿楼里走出来的。 黎虽然是神,但他还是个像孩子的人。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这两个看着自己有些诺诺模样的小孩,似乎猜到了什么,从身后伸出一一只手来。 手掌里是两块薄如蝉翼的糕点,很是可口的样子。 …… 双十一快乐,不管有对象的还是没对象的都得快乐啊,准备吃土的我默默看着你们这些大土豪们。最后,还是,诸君好运啦! 第三十五章 此处有人,此间无声 第三十五章此处有人,此间无声 …… 孩童的笑声总是让人愉快的,黎虽然是神,但依旧能体会到这种属于人的欢喜。 那条秃了尾巴的野狗也在一旁欢喜的跳着,跑着。 像是被这种欢喜给感染了。又好像只是因为那看上去就美味的糕点。 黎看出了野狗的欢喜,所以决定让它更加欢喜,也让自己更加欢喜,于是,黎又拿出一块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糕点。 半透明的糕点衬着阳光,更添几分美味的色彩。 野狗猛地窜起,一口咬在黎的手掌,将黎的半只手掌还有那美味的糕点放进嘴中。 见到这一幕,旁边的两个孩子大呼。 而黎却什么也没做,任由野狗尖锐的牙齿撕开黎的皮肤。 黎虽然是神,但他现在毕竟是还没有长大的神,况且他现在正沉浸在扮演人的游戏里。作为普通人,被野狗狠狠咬伤,也必不可少的会破个口子,流点血。 所以现在只是普通人的黎像普通人一样,殷红的血液从野狗的咬口处慢慢渗出来。很快就染红了野狗的半边牙齿。 这样的伤对于普通人来说,必然是能惹来哭声,或是惊叫的。 而这些黎都没有,黎只有一脸平静和宠溺。 他像宠溺孩子一样宠溺着那条野狗。 野狗尝到了甜点,很是美味。 但很快那美味的香酥的甜点就被另外一种更加美味,更加甜美的味道所取代。那是一种何等浓郁的香味。 就像若即若离的花香,耸耸鼻子就能闻到,却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味道。 就是之前那座楼里扩散到全城的的香味。 野狗更加欢喜了,欢喜让它变得更加贪婪。它想要尝到更多的浓郁香气。 香气来自那个人的血液中,于是它吮吸起来,吮吸的也是很欢脱,那条脱了毛的小尾巴扑朔着,摇晃着。 黎笑着,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力量的逐渐流失,只是他看见这条喜欢自己血液味道的野狗狼吞虎咽的吮吸,他很是欢喜,哪怕因为欢喜浪费了自己的一部分生命精气。 一如之前那般诱人的香气似乎又一次传染开来,虽然远不如之前那般“占领”了整座城市,但依旧弥漫了浸满了黎身边的空气。 浓烈的遮掩了糕点的香气。 清淡的浓烈。 只是扩散开的香气的深处,或许不是深处,就混杂着那股令人沉醉的香气的是鲜血的腥味。 同样浓烈而刺鼻。只是那两个孩子,还有那条野狗仅仅在意的是那道让他们无法自拔的香气,而忽视掉了那刺鼻但足够致命的血腥。 黎当然闻得见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的味道。 只是他十分欢喜看见那条秃尾巴狗在吮吸着自己鲜血的摇头晃脑的模样,也就不在意了。 反正我是神,少点血也不会像普通人类一样,就会死掉。 黎带着苍白的面色,一副像是要死掉的样子,这样想着,依旧笑着。 终究,黎没有死掉,不是因为他是神,而是旁边有一个不知道黎是神的人。 那人提着一把刀,宰猪的屠刀。 宰猪的刀也能杀狗。 刀起刀落,像他无数次挥刀那样,他又一次挥刀了,只是面前的不再是躺在案板上的被开水烫死的猪,而是一条野狗,一条秃了尾巴的,活蹦乱跳的,还在咬人的野狗。 屠夫毕竟是杀了十几年猪的屠夫,手中的刀虽然是昨天才在铁匠铺里新买的刀,还没有见过血,没见过血的刀是迟钝的,好在屠夫是见过血的,所以迟钝的刀落在他的手里也就不迟钝了。 干净利落的,野狗的脖颈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秃了尾巴的野狗躺在血泊中,没有马上死去,只是瞪大了眼看着黎。 黎也看着它,手指还在往外渗血,滴落到野狗身下的血泊中。 带着淡淡的金色的神血混入狗血中,立刻消失不见了。至少在血液方面,神的血和狗血并无二般,都能混杂。 黎抬起头,看着手里还提着刀的屠夫,屠夫有些心慌。 他似乎看见了世界上最干净的最锐利的眸子,一下子看见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某个不为人知的想法。 屠夫慌忙低下头。 “我看见您被咬了,所以就……”慌忙之中,不知是习惯还是有意的,提着刀的屠夫对这个衣着并不怎么华美的少年用上了敬称。 黎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屠夫,收敛了脸上一直没有消失的笑容。 突然之间,周遭一片缄默。 孩子看着躺在血泊中的野狗,那是他们的玩伴。 黎看着屠夫,或者说看着屠夫手上的刀,沾着血的刀,不知道在想什么。 屠夫低着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处有人,此间无声…… 病了,有些厉害,所以抱歉,非常抱歉,勉强打出一章,非常抱歉,最后诸君好运…… 第三十六章 哲学三问 第三十六章哲学三问 …… 哪怕是生有能看破一切虚妄的眸子的神此时也不知道屠夫在想什么。因为屠夫低着头,头埋的很深,黎看不见那双看着地面的眼睛里是怎样的光彩,也就看不出那双眼睛主人心中的色彩。 每个人的心都是有色彩的,有的通红,是最干净的粉红色,扑通扑通的跳动着,就像一匹粉红色的小马一直不断的不停歇的跳着。 黎见过这样的人,他一眼能看见人的心中的颜色。 所以,他喜欢那个有着晶莹剔透的眼睛的小乞儿。 所以,他给了身边的那两个小孩子两块美味的糕点。 所以,他能跟宝儿楼里的那位少年管事相谈甚欢,至少是他所认为的“相谈甚欢”。 所以,他不介意那条秃尾巴的野狗咬伤自己,甚至吮吸自己的一些生命精气。 他看见了那条野狗的粉红的赤裸裸的心,那是一种多么美好,多么纯粹的关于生命的渴望。 黎很是喜欢这种对生命的渴望,也可以说是对生命的依赖。 只是,那种对生命的依赖却戛然而止了。 安静的躺在血泊中的野狗身上当然再也看不见那种渴望,那颗装着纯粹欲望的粉红的赤裸裸的心儿,也不再像小马驹一样雀跃了。 死去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包括欲望。 黎有些恼怒,因为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人杀死了。 黎还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羞恼,只是很明显,他很少做这种克制自己的事情。 仅仅因为过去的他无需如此。 他欢喜的便会永存。 周遭很是安静,像是被人竖起了一块闲人勿扰的牌子,将所有的烟火俗事遮挡在外面。 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两个像是吓傻了孩子,他们在看着血泊中的野狗,眼中满是悲伤,连刚刚吃过美味糕点的欢喜的心情也被冲散了。 还有屠夫提着刀,刀上染着血。 还有黎睁大了眼,眼中映着血。 黎不喜欢那把刀,也不喜欢提着那把刀的屠夫。 对于不喜欢的人,对于不喜欢的事,最直接了当的便是将其毁灭。 或者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但黎还有一种方法。 我不喜欢你,但我能将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你是谁?”黎开口问道。没有恼怒,也没有厌恶,没有笑容,也没有皱眉。 只是平静的问道。 虽然只是平静的问,却换来一个不平静的回答。或者说,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本身就是不平静的。 屠夫低着头,抓着那柄沾着狗血的屠刀的手有些颤抖,是那种用肉眼可见的颤抖,他内心的不平静也是用肉眼可见的。 “小人是城西肉铺里的,叫做李大刀。”叫做李大刀的屠夫很是谦卑的道,背佝偻着,更是没办法让人看见他的眼睛。 大刀是个简陋的名字,就像贫家老农抓耳挠腮看见自家的菜刀,然后就一拍脑袋就给自家婆娘刚刚生下的大胖小子取了个简陋的霸气名字。 想来这李大刀家的父辈想的更多些,毕竟取名做大刀的李大刀日后真的操起一大刀做起了屠宰牲口的生意。 兴许是因为这惹人发笑的名字,兴许是因为李大刀诚恳的回答,黎的脸上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平静,而添了一分笑意。 然后黎继续开口道,“你从哪里来?” 这句话问的很随意,但黎本就没有笑,只是沾着几分笑意,所以随意的问也就显得不再随意。 李大刀刚刚说过自己来自城西,这个问题自然也就不会真的问他从何处来,那便只能是为何来到此处。 李大刀老老实实的道,“小人去城北的铁匠铺里买把菜刀,家里的刀都已经不能用了,我在城北的那家铁匠铺里买过很多次的菜刀了,用了都不超过几个月就不能用了,说起来,他家的菜刀还真是贵……” 李大刀现在反而有些像李大叨,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抱怨了那家铁匠铺几句才突然想起自己不是在家中。 李大刀停住了絮絮叨叨的嘴,不知该从何处继续说起,不知如何开口,就只好不说,李大刀闭起了嘴,等着那位看上去就有些不一样的大少爷继续问自己话。 黎静静的听着李大刀的几句抱怨,没有因为那些絮絮叨叨的琐事扰了心思,甚至还流露出些许的好奇。 因为又回到了他最常有的好奇,于是他恢复了最常有的表情。 他笑着,看着依旧佝偻着背的李大刀。 “那,要到哪里去?”黎又一次开口。 “小人要回家继续杀猪去。”这一次李大刀没有再变成李大叨,很是简洁的回答了黎的问题。 因为简洁,所以干脆。 因为干脆,所以足够老实。 他本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屠夫,拎着一柄普普通通的刀准备回家去,回去的路上还絮絮叨叨的抱怨着铁匠铺里的老铁匠的吝啬,然后他闻到了一股让人沉醉的香气,他停下脚步,仔细的闻着那股香气,思量着那该是宝儿楼里的某位大厨又发明了一道新菜式。 再然后,他又看见了两个小孩子追着一条野狗,他又开始想着要是能把那条野狗加入到那道新菜式里是不是会更香时,孩子离开了,向着宝儿楼。 野狗也走了,跟着孩子。 李大刀也走了,跟着野狗,提着刀。 然后,看见了野狗咬人。 于是,他挥了一刀,砍死了那条咬人的狗,救了那位少爷。 李大刀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黎也意识到他根本就没做错,不过是见义勇为,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不平的不过是狗咬人,不过拔的刀是刚从铁匠铺里取出的菜刀。 他似乎什么也没错。 他本来就没错。 黎暗暗在心里说了一句。看向那道一直佝偻着背,看着地面的身影也多了更多的柔和。 黎看李大刀的目光变成了他看自己喜欢的东西的目光。 你看,他不喜欢的变成他喜欢的了。 黎喜欢他的老实。 黎喜欢的东西,便想得到。 …… 又来了,热腾腾的,刚出炉,求收藏啊求收藏,诸君好运啦。 第三十七章 三盏灯,一片海 第三十七章三盏灯,一片海 …… “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这句话放在一对恋人身上,一位羞的满脸通红的少年看着自己暗恋很久的姑娘,才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少年看向少女的目光满是爱慕。 而少女呢,或是报以同样的羞涩,用饱含春水,又藏着些许责备的目光回望着那双满是期待的眸子,甜蜜着。 或者是,少女还是看着那双期待的眸子,只是不再有甜蜜与幸福,也不会藏着来自害羞的责备,只有歉意。 这两者不同,但都是足够美好的故事。 似乎这样一句话本来就应该从一个渴望爱情的少年口中说出,而少年的面前是正值花季的少女。 要是周遭还带着青涩的栀子花开的香味,那便更是一副很是让人憧憬的画面了。 只可惜周遭没有点点清香然后渐渐浓郁的栀子花香,只有满地狼藉被浓烈的血腥味冲淡的不知名的香气。 令人惊奇的是,那浓郁的香味混杂了些许血液中的铁锈味后,反而更多了一分致命的诱惑。 当然,那句话虽然不是从心含情愫的少年口中说出的,说话的对象也不是有生好感的少年,自然不会带有属于青春的诱惑。 但问出这句话的人是一介神灵,而站在神灵面前的只是一介终日卖肉为生的屠夫。 这句话便别具诱惑力了。 这是无关青春与少年情事的诱惑。 这是关于权力,关于地位,关于荣誉,关于绝对的力量的诱惑力。 李大刀不过是一介屠夫,他不懂那些权力的法则,也不清楚答应面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少爷说的究竟代表了什么。 但他终究还是点点头,哪怕他根本就不清楚这一次下意识的点头换得的却是往后一生的无尽荣耀。 还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属于神的力量。 李大刀抬起了头,看向这位一直看着自己的少年。 他看见的是半大少年,温和的模样,笑着,又好像自带光芒,如同温和而不灼目的阳光。 淡淡的笑容,驱散了他内心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龌龊。 他仿佛得到了洗礼。 他看见了一道光,照进心里。 心中点起一盏灯,灯光起初极弱,泛着乳白色的光彩。 心中的灯照亮了眼前的路。 那是一条大路,他看不见路的尽头是什么,只能隐约瞅见万丈光芒,只能听见圣歌悠扬。 这是通神之路,路的尽头便是神。 李大刀已经走在了路上,心口的神灯照亮了修行的同向神的大路。 从此,李大刀不再是普通的屠夫,手中的刀也不再是普通的刀。 李大刀拜倒。 黎沉默着。 似乎在走神,似乎连李大刀拜倒时,膝盖碰撞在青石板路面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李大刀看见的是一条康阳大道。 黎看见的是一片汪洋大海。 黎一直在等待着看见佝偻着身躯的李大刀的眼睛,他希望能看透面前这个人的内心。 所以当李大刀啊抬起头来时,黎便对上了那双带着些许拘谨的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了这个手提屠刀的男人的内心。 他没有看见如同婴儿稚子所拥有的粉嫩的内心,也没有看见十恶不赦的恶徒身上的黝黑的内心,也不是平凡人也是最普遍的驳杂的内心。 或者说,他没有看见心。 他看见的是一片汪洋大海。 海里只有光明。 汇成大江大河,然后又汇合成一片光明的海。 比起那日里大放光明的明湖还要庞大的纯粹的光明。 黎在那片光明之海中显得有些渺小。 他从未见过拥有这样纯粹光明内心的人。 以前没有,未来也不会遇见。 很快,黎眼前那抹光明又消了颜色。 他看不见李大刀的内心的那片海了。 李大刀低下头,用力一次一次扣在青石板路上,脑袋与青石撞击出沉闷。 沉闷的磕头声唤醒了有些迷惘的黎。 黎从那片光明之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扶住想要继续磕头致谢的李大刀。 李大刀再抬起头时,嘿嘿一笑,头顶撞出的乌青,还有那老实的笑容。 这一次,黎又一次看见了李大刀的眼睛,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看见那片汪洋大海。他看见的只有一颗小小的点着一盏小灯的心在跳动着。 扑通扑通的跳着,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片大海的恢弘,却比那片虚幻的光明大海显得更加真实。 黎有些惘然。 “小人愿意追随大人身边。”李大刀不懂黎内心此刻的惘然,只是兴奋的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小人一定会好好杀猪,好好做菜……”李大刀尝试像话本里的那些个刚刚投奔主公的将士谋臣一样,尽力表现自己的忠心。 只是大约想起自己除了杀猪之外,也就做菜和看热闹还算的上是本领。 想起自家婆娘也是曾经夸赞过自己的厨艺的,李大刀想要吹嘘一番。 吹嘘本来不是一件讨人喜欢的事,但李大刀的笨拙的吹嘘却透着几分憨厚的可爱来。 黎不禁为那笨拙的可爱而莞尔。 看见黎的笑容,李大刀也有些反应过来了,面前这位少爷家中必然不会缺少个把宰猪杀牛的糙汉,更不会少那些做的了满汉全席的大厨饕客。 至少,他之前看见的那些精致的糕点就不是自己能够做出来的,甚至只是想想都有些滑稽。 为自己的大言不惭滑稽。 李大刀看不见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所以他只好挠挠头,傻傻的笑着。 黎不知道李大刀经常这样笑,哪怕被一些熊孩子嘲笑也改不了的笑。 恰好旁边还有两个熊孩子,他们一直看着那个给自己糕点的大哥哥,还有一直认为只会傻笑和宰猪的屠夫。 然后他们看见了李大刀看向黎的眼睛时,眼中闪烁的光。 接着便是跪拜下去的大刀。 最后还有他们熟悉而陌生的傻笑。 他们看见了那傻笑,于是他们也笑了。 他们笑着,笑的很开心,似乎忘了刚刚才死去的秃尾巴狗。 地上的血已经冰凉,孩子的心开始温暖,因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燃起了两盏灯。 于是这世间又多了两盏灯。 两盏永不熄灭的,在心口燃烧的灯。 每一盏灯便是一尊神…… 好晚的一章,恩,感觉写的好烂,明天我会加油的,最后还是惯例的诸君好运啦!顺便求收藏啊求收藏! 第三十八章 秉烛夜谈 第三十八章秉烛夜谈 …… 夜已深,冰冷的夜色遮住了初夏的些许热意,藏住了白日里满城的奇妙香味,仅剩下那城里数不尽的小花在肆意的生长着。 宝儿楼的顶楼上,还亮着灯,风吹的瑟瑟,窗棂上的窗花斯斯作响,不是很吵,但也绝对算不上安静。 反而点着灯的房间里倒是安静的很。 房间很静,静的好像听得见倒映在门窗上的影子在呢喃,仿佛听得见火红的烛火烧的那蜡支嗤嗤作响。 然而,这些声音都没有,连这些声音都听不到。 安静的仿佛没有人的房间里有两道影子,自然也就有两个人。 如此深夜,既然没有入寝就眠,还秉烛相聚,那必然就会有夜谈。 灯燃烧着,安静的燃烧着。 还有一盏灯,同样在燃烧着,只是其他人看不见,因为那是一盏在心口点燃的灯。自然别人用心也是看不到的。 况且,他心口的那盏灯今天才刚刚点亮,还渺小的很,脆弱的很。 即便渺小脆弱,那盏灯依旧照亮了一条路。 而不像房间里的那盏灯一样,堆积起的灯花让那灯显得有些朦胧,朦胧的根本照不清自己手中这柄已经褪去凡铁的刀。 曾经那只是杀猪的刀,他用它杀了一条狗。现在这是一把杀人的刀。 曾经的刀的主人既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宰猪宰的最好的,住在城西的屠夫李大刀,也是一个杀人的人,杀过很多人,用他的菜刀。而现在那人只是一个仆人,一个少年新收的仆人,或者说是随从。 现在他是那个喜欢用杀猪刀杀人的人,在他面前他永远只是一个舔着刀口杀人卖命的屠夫。 现在,他提着刀来见这个人,像过去一样。 但终究有些不一样。 现在的他终于是一个修行者了,还是不一样的修神者。 李大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他能这么晚进入到宝儿楼的顶层,他必然不是一个屠夫。 事实上,在白日里,在被宝儿楼秘密封锁的那块街道上,普通的屠夫不是普通的屠夫,普通的少年也不是普通的少年,普通的秃了尾巴的狗死了,至于那两个同样走上修神之路的小孩,站在这里的李大刀不太确定是不是面前这位大人安排的,像自己一样。 李大刀咽下了一口唾沫,死死的看着,或者用盯字更好些。 藏在帘幕后的那位大人。 他真正的主人。 “你做的很好。” 帘幕后的人开口了,寂静的房间里终于有了些生气,爆裂出一点烛花的红烛继续燃烧着,衬得那简短得简单的话显得有了几分重量。 话虽然说的简短,但并不简单。 不简单在于作为神的仆人的人竟然同时是一个人的仆人。 也许早就告诉了一些人。 毕竟本来应该能引起轰动的引得无数人追捧的街道上到最后却只有区区三个人,还有一条不被任何人放在眼中的秃尾巴狗。 自然这些不同寻常的寻常事物都落在了李大刀的眼中。 同样的李大刀也看出了那位看上去不过平凡富家子弟的少年实际上却有打造修行者能力的少年,对于自己主子也是又爱又惧的存在。 因为想通了这点,李大刀不敢轻言鲁莽,省的最后丢了自家姓名。 他虽然点亮了心口的灯,成了一位不同寻常的修行者,但他同样清楚,现在的自己依旧只是主子家里养的一条狗。 而自己的主子可不会像那傻乎乎的少年一样,用自己的生命精气去喂养一条秃尾巴的狗。 当然,他毕竟与上午之前的他有些不一样了。 点燃心口灯的李大刀很是确信,现在的自己不再是炮灰间谍,而是真正有存在价值的修行者。 是的,他已经是修行者了。 李大刀不免有些自傲,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微弱的白色毫光。 既然有价值,那就需要体现他的价值。 价值用以衡量的,便是好处。 李大刀此刻渴望自家主子能给自己一些好处,以表现出对自己价值的肯定。 李大刀看向那帘幕,灰蒙蒙的,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一道隐藏在一片雾气的身影。 不魁梧,不神秘,不唐突的身影。 安安静静的与一方座椅的影子融做一体。 李大刀希望得到好处的想法自然躲不过那帘幕后的那人的眼睛。 哪怕隔着一层不厚不薄的帘幕。 哪怕自己曾经熟悉的手下眼中真实的想法被一盏心口灯掩住了些许。 幕后的人透过帘幕看着幕前的人,笑了,无声的笑。 笑中带着奸诈,笑中藏着聪慧。 …… 字数有些少,抱歉,有些累,总之还是求收藏,诸君好运啦! 第三十九章 夜黑,风也高 第三十九章夜黑,风也高 …… 因为是无声的笑,所以李大刀并不知道帘幕后的人笑了。 不知道那带着些许轻蔑,些许嘲弄的笑中还带着些许杀机。 一阵夜风吹过,房中唯一的一盏红烛跳动了一下,渐渐黯淡了。最后一缕青烟飘起,房中的红烛熄灭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完全的黑暗,完全的寂静。 接着,黑暗中燃起一道光。 那是一道多么温暖的光,小小的,温暖的,用可爱来形容那朵微弱的白光或许更加恰当,乳白的好似浓稠的羊奶,那是宝儿楼里的大厨们最希望看见的羊奶,那该是多么好的糕点原料啊。 帘幕后的人隔着帘幕,只能看见那乳白的光芒,他似乎想起了今天晚上吃的那道美味的灯芯糕,那是宝儿楼里特制的灯芯糕,专门为他所致。 当时真应该多吃几块。 帘幕后的人不禁想到。 李大刀当然也能看见自己手心的那朵花,花很美,美的娇艳。 不仅娇艳,而且足够温暖。 或者说是炽热,几乎要把他点着了一般。 他想要用着只是温暖却能带给他炽热的战斗欲望的“花儿”去战斗一番,与传说中的修行者争斗一番。 只是,帘幕后的人虽然就是修行者,但很明显他对争斗完全没有兴趣,此刻他看着那由心口迸发出的力量,他想起的却是香甜可口的灯芯糕。 似乎看出了帘幕后的人不想动手的样子。 李大刀有些不耐,但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手中的那朵娇小的花儿丢出去。 任由那花燃烧着。逐渐冷却心头的炽热。 帘幕后的人却再开口,“等等,别浪费了,顺便就把那蜡烛给点一下吧,这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话语中带着调侃的意味,语气中却听不出意思调侃,甚至还带着些许长辈教训晚辈的意味。 “……”李大刀什么也没说,只是衬着乳白色光芒的脸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陡然间,房间也恢复了光明。 红烛继续跳动着火焰,照在李大刀躺在桌上的那把沾过神血的刀上。 那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刀。就像此刻散去手指间的白花的李大刀一样普通。 “啧啧啧,好刀,好刀。”帘幕后传来一阵称赞。 李大刀默然。手指落在刀柄上。 平日里,他的手落在刀柄上,面前一定躺着一头等待宰割的猪。 今天白日里,他的面前是一条正在吮吸神血的秃尾巴野狗。 至于未来,当他的手再落在这柄菜刀上时,也许面前站着的是人,万万千千的人。他只需要挥刀,斩下。像杀猪一样,杀死那些人。他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只是那些无数的他要杀的人中间,一定不包括面前这个人,或者说不包括今天晚上的他。 所以,他的手只是落在刀柄上,没有抓住,更没有挥挥手。 没有鲜血横流,没有支离破碎。 风被撕成几片丢进房间里。 吹起了帘幕的一角。 李大刀突然感觉冰凉,不是因为那夜风沁人,而是因为其他的东西,比如杀机。他正准备点燃心口的那盏灯去抵御那沁人的寒冷。却转瞬之间,那寒冷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感受到那道寒意的离开,那杀机也消失了,李大刀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当然清楚,自己不会是面前这个明显是大修行者的对手。 “那你以后就跟在他身边吧。”最后,帘幕后的人用最后一个近乎命令的话语结束了房间里的谈话。 从始至终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大刀沉默的走出了房间。 帘幕后的人看着李大刀离开的身影,安静着。 吱! 门又开了。 从屋外无尽的夜色中又走进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华服,很是富贵却又不是那种惹人讨厌的模样,倒像是话本里的家族里饱读经书的大少爷模样,不为生活所迫,所以没有穷苦读书人的酸味,学富五车,所以又有谦谦公子的风度。 那模样倒是眼熟,莫不是那白日里一身管事服饰的蔡林涛吗? 蔡林涛本就不是什么宝儿楼里的所谓管事,现在换上原本他应该的装扮,自然是英气逼人,潇洒非凡。 蔡林涛此刻踏进这间房间里,却没有什么富家子弟的傲气。反倒是一副谨慎的模样。 蔡林涛冲着帘幕深深鞠了一躬。那代表尊敬。 尊敬的自然帘幕后的那人。 那是他的父亲,自然会有尊敬。 只是蔡林涛望向帘幕的那道人影的目光里,还有一分敬畏。 帘幕后的人没有理会进来的蔡林涛,而是看着桌上的那盏红烛灯,跳动的火焰烧的正旺,不时从外面漏进的夜风也没有吹灭它,反而那火红的花朵愈发的明亮温暖了起来,谁会想到,在不久之前,这盏灯还黯淡的几乎要熄灭了的呢? 蔡林涛想不到,他却想起了那朵之前盛开在一片黑暗中的那朵小小的温暖的白花。 像野外的小花,而它的主人原来也不过是一朵盛开在野外无人问津的野花。 后来,那朵花不再盛开在万花群中,也不再散发着清香。而是盛开在人的手指间,用人心头的灯做肥料盛开的花。 手上盛开着一朵白花的人也不再是路旁的野花了。却成为了万万人之上的修行者。 想到这里,帘幕后的人不免感觉到有些好笑。 他笑出声来,“多好啊,这是一个野花肆意开放的时代!”他感叹道。 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废话,不等蔡林涛琢磨清楚那话中蕴含的深意。帘幕后的人又陷入了沉默。 “那也是修行?”蔡林涛道,他不清楚今日才觉醒力量的人修的究竟是何种道法,他只知道似乎那人修的与自己修的似乎差别很是巨大,他根本不清楚刚才离开的人究竟修到了何种地步。 不懂就问,这是他新学的习惯,来自那个小少年。 有问也不一定有答。至少在今晚的房间里是这样。 “修神也是修行吗?”帘幕后的人声音低沉,低沉到几乎听不见。 蔡林涛想继续追问。 帘幕后又传出了一句话,“你以后尽量跟那少年打好关系。”帘幕后的人没有解释原因,蔡林涛有些猜到了原因,于是点点头。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许久,才又从帘幕后飘出淡淡的一句话。 “去看看那小乞儿是怎么回事,要么受做己用,要么……” 话没有说完,外面夜风吹的呼呼作响,外面夜色正好。 外面很好,很适合杀人,要么就死个人吧。 …… 呜呜呜,来了来了,又是迟到的一章,诸君好运哈! 第四十章 初生的太阳 第四十章初生的太阳 …… “有黑暗,便会有光明,光明孕育于黑暗,黑暗沉没在光明……” 天边露出的鱼肚白,将夏日里很是温暖的阳光散落在这座盛开着白色小花的小小的城镇里。 温暖和熙的阳光驱散了昨夜里夜风呼呼作响携来的寒意,城镇中心的那座楼儿里在朝阳下生出了些许恢弘的意味出来。 此谓何等光明。 然而在城里的一处小小的酒铺小店里,却有人大声诵读光明。 何处作光明?昨夜谋划黑暗,今朝独享朝霞的宝儿楼? 还是,那城镇一角,住着光明的儿子,又有孩提歌颂光明的破旧酒铺。 也许,都是。 只是,现在要讲的光明却是那小小酒铺里的大大光明。 孩提的声音依旧诵读不止,清脆而响亮。像是书堂里在背诵教书先生教的文章而在埋头苦读的学子。 只是,那稚嫩的脸庞搭配上认真的神情终究还是有些不自然,至少,落在此间的主人眼中是这样的。 此间是一间小酒铺,此间的主人便是那酒铺的主人,也正是这酒铺中大声念诵神言神语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孩子的爹。 酒铺只是小酒铺,但正因为足够小,也就足够清净,至少在早晨是这样的。 酒铺没有名字,因为整个小城镇里只有这样一家小酒铺,售卖些自家酿造的黄酒,高粱酒之类的普通人喝的酒。 倒不是说,这个小城镇里只有一家这样的小酒铺兜售酒酿。宝儿楼号称什么都能买到,自然也能买到世间难遇的美酒。 只是,那宝儿楼对于普通人而言,终究只是可远观的标志。 至于买酒,那也只有喝醉酒的酒鬼才敢大胆的想一想了。 相比那些,城里的那些嗜酒如命的男人们,最惬意的事便是偷偷从家中悍妇里讨要几文钱来,来到从傍晚开始便热闹起来的酒铺里,要上一壶温好的黄酒,就着一些酱肉花生,将那浑浊并不怎么澄澈的黄酒送入口中,趁着酒入喉咙的的劲儿,再大骂几句家里管事的婆娘,絮叨几句生活的琐事。 很是尽兴,然后在一片骂声中醉倒在桌上,等第二天起来又想着等到那日里再醉一场。 由是如此,小酒铺虽然小,但生意却足够好,不过才刚刚过了店家上一位掌柜,也就是那读书孩子的爷爷之后,小酒铺也愈发的火爆起来。 似乎长辈有了什么积蓄或是家业,就希望自己的子孙能继承自己那份不大不小的所谓家业。 酒铺里的掌柜的也是这样想的。 自从,昨日自家孩子从外头带来两人,一人倒也熟悉,是附近一位老人的独孙,与自家小鬼向来玩的好,而另一个则是一少年,也恰恰是他们烦恼的源头。 说起那少年,倒不是说他有多无礼,相反,他很是谦逊,很是规矩。哪怕是总是带着好奇的神情也不会惹人生厌。 认真的说,夫妻俩的烦恼来源恰恰是今早发生的一切。 自己的孩子以前是什么样子,夫妻俩自然清楚,不是说大字不识一个,虽说在私塾厮混过一两年,也就认得了几个字,念书,那可是从未有过得事。 而今天,公鸡才刚刚打鸣,自家那不喜念书的孩子便起了个打造,天还没亮就捧着一本书念叨了起来。 而且还是些神神鬼鬼的话。 对于孩子不念书,一家人也不是太过在意,毕竟从那小子出生开始,一家人就开始期盼他能好好继承自家的这家酒铺,将这小酒铺好好传承下去,不说温饱了,等到未来孩子长大了也就讨一房媳妇,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也就过去了。 结果,昨日,那小子回来后,就三人猫在房间里,不知在蓄谋着什么坏主意。 再接着,那半大的小鬼就说什么自己要出门远游,去什么宣传神的光辉。 要是,平日里,那也就当做小孩的梦话说说而已,也就过去了。 只是,昨日,孩子从外面带来的那位少年却很让夫妻俩有些不放心。 那少年却正好从掀开酒铺的白帘,看见了一脸苦恼的掌柜,少年歉意的一笑,然后又转头走进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孩童,恰恰就是昨日在宝儿楼前面追赶秃尾巴狗的孩子中的一个。 看见黎走进来,孩童瞪大着眼睛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手里拿着一本书。 “老师。你看我有认真念书哦。”孩子挥了挥手中的书,像是在邀功。 黎微微一笑,露出满意的表情。 “白晓呢?”黎问道。 白晓,自然是昨日里另一位孩提。而院里的这个叫做岳璋。 还没等到岳璋回答,从院里一间小屋走出一个人,或者更准确的说,并没有走出,只是从那小屋里探出了个小脑袋,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 黎冲着那怯生生的小脑袋摆了摆手,示意他走近些。 白晓过了好久,才扭扭捏捏的走到了黎的身边,轻声细语的道了声老师。 黎很是开心,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小孩看不见的某处,点燃的两盏微弱的灯似乎又明亮了几分。 他们是初生的太阳,他们的心头有两盏灯。 明亮的,温暖的。 像黎脸上的笑容。 …… 下一章进入主要情节,好开心,但这章就过个渡吧,诸君好运哈! 第四十一章 神造,神术 第四十一章神造,神术 …… 初生的太阳已经足够温暖。 夏日里的炎炎烈阳在初夏的早晨也是温和温暖的,小酒铺里浓郁的酒香惹来路过的野猫,一只灰猫窜上院子的围墙。 喵喵喵的叫着,那身洁白的毛发早就在无数次的奔波争夺中失去了本来的颜色,那抹很是惹人在意的毛发已然完全是灰色了,那双本应灵动的眸子也似乎被污秽玷污了一般,不复野猫的灵动。 只有临近死亡的浑浊。 虽然浑浊,灰猫依旧尝试努力在院子的围墙上走过,想要找到一些能够填饱自己肚子的东西。 只是,这里虽然是酒铺,要说食物,那必然是不可少的,只是灰猫着实无法从酒铺里精明的老板娘的眼皮底下遛进厨房中。 至于,院子里,只有三个人。 还有摆在小院石桌上的三碗热粥。 灰猫很饿,饿的能吃下一只老虎。虽然也许它并不清楚,老虎是不是比城西的猫老大还要巨大的猫。 饥饿有时会让人变作最勇敢的人,把兽变作最勇敢的兽。 此时的灰猫已经是最勇敢的猫。 所以,它决定什么也不去想,身上的失去光泽的猫毛乍起。 “喵~”一声很是凄厉的叫声响起。 但猫毕竟是猫,而它面前的人却不仅仅是人。 灰猫真的很快了,比它跳上围墙的速度要快上很多。 灰猫逐渐靠近着石桌上的那三碗热粥。 然后,桌上多了一只手,很是白皙,像女孩子的手。挡在灰猫的面前。 或者更准确的说,那只手直接落在了灰猫的身上。 灰猫不认识那双手,但院里的另外两人却认识,那是他们老师的手。 哪怕黎刚刚分明还在院门口那儿,离这石桌还有十多步的距离,而现在不过瞬间,便来到了桌边。这两个已经有些习惯自家老师的奇特之处的孩子也就没有生出太多的诧异。 “好可爱的猫哦。”黎感叹道,这不是黎第一次在两个小孩面前表现出像孩子的一面,也就不会感觉到讶异 黎细细的抚摸着灰猫身上的毛发,很快灰猫安静了下来,眯缝着眼,好似要睡过去。 “老师,这只猫要死了。”一旁一直有些安静的白晓轻声细语,怯生生的看着老师怀中的猫。 至于那捧书的少年早就不再念书,看到老师抱起了那只灰猫,伸出手也想要摸一摸。 只是还没有摸到,就听到这样一副话。 自然有些不高兴。 “白晓,你乱说什么?这猫刚才还跑得那么快,怎么可能是要死的样子呢?” 白晓看着灰猫,眼中生出怜意,他想起了昨天那条秃尾巴狗。 “在书上看到的。”白晓有些没好气的答道。 依旧看着黎怀中的猫。 黎饶有兴趣的扭头看着白晓。 白晓不同于另一个叫做岳璋的小孩,他很喜欢念书,是真正的喜欢,不单单是念字而已。 “书上说了些什么?” 黎笑着问道。语气柔和,竟真有些老师徐徐教导的模样。 有问就有答,白晓开口答道,“书上说,猫是极其喜好干净的动物,总习惯让自己的毛发保持干净,若是沾染了污秽,也一定会及时清理干净,若是猫来不及清理身上的污秽,那就代表……” 黎看着小声说话的白晓。 神秘的一笑,手上开始泛着淡淡的白光,白光起初很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然后越来越明亮。从黎的手蔓延到那只灰猫身上。 灰猫被那白光笼罩。 “白晓,你再看。” 白晓还有一旁的岳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白光,以及白光下的那只灰猫。 很快,白光渐渐黯淡下去,显露出了灰猫的身形。 好似玉一般的白,好似星星一般的闪烁。 那只脏兮兮的灰猫已然蜕变成了一只好似画纸上跳下来的惹人怜惜的小家伙。 两个小孩子都看呆了,眼中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艳。 以及,渴望。 “老师,这是?”生性活泼的岳璋首先开口问了。 黎皱起眉头,想了想。 “这应该叫做神术吧。” “神术?那老师您是修行者吗?”问这话的是白晓,他小小的脸上闪烁着同样的光彩。 “修行者,是那种天天飞来飞去,行侠仗义的修行者吗?”对于修行者,岳璋显然有浓厚的兴趣,没等黎回答,就抢着说道。 黎想了想,“应该算是吧。”黎也从书中看过这个世界的修行者,那是一个神秘的阶层,神秘到从书上几乎找不到其真实的只言片语,荒谬夸张的故事倒是有不少。 黎反倒是见过几个修行者,就在明湖边上。 只是那几个修行者与故事里行侠仗义的侠客修行者很是不同。 况且,自己修的是神,自然不是那些区区的修行者所能相提并论的。 但是,岳璋并没有看到黎的迟疑,见黎肯定了自己的身份。连忙问道,“那老师会不会打架呢?就是那种一掌把坏人打飞的那种。” 黎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笑道,“我不太会呀。” 听到这话,岳璋有些失望,白晓的脸上也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那老师你会什么呢?”像是安慰自己的语气,岳璋问道。 黎再一次沉默,院子也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那只白猫从黎的怀里跑开,打翻了一碗热粥,粥倒的满桌都是。 看着眼前的狼藉。 黎突然笑了,他想起了一句话,那是他第一次看书时看到的。 …… 在遥远的神殿里,神最喜欢的就是捧着一本书待在太阳底下,或者看,或者只是发呆。消磨掉一下午的时光。 用无聊去填充无趣。 神依旧捧着一本书,用手撑着额头,百般无奈的翻看着手中的书,那是一本很奇特的书,书没有名字,只是散发着神圣的气息,就像神身上的气息一样。神圣并且高贵。 …… “也许我会创造。”黎这样回答。 “就像神一样创造万物。”黎这样肯定。 …… 哈哈,又是一章,来吧,求收藏!诸君好运哦! 第四十二章 欲,望,希望 第四十二章欲望,希望 …… “你叫做满吧?我好像记得你。”肃穆的神殿里,百般无聊的神放下了手中的那本书,看着殿下一抹青色的丽影,道。 声音在神殿里回荡,似乎能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神看着那人,那人却没有说话。 因为,这是一个喜欢安静的神,他喜欢安静,所以他封住了神殿里的所有声音,所以整个神殿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回荡。 空灵而死寂的回荡着。 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若是硬要准确的说,神手指滑动书本倒是有轻微的声音。只是极其轻微,微小到极致。 神自然喜欢这种安静。 因为他喜欢安静,所以神殿里没有其他的声音。 因为他喜欢安静,所以神殿外也没有任何声音。 外面本就是一片死寂的世界。 神等不到那侍女的回应,倒也不在意。 他喜欢安静,他想要看看那绝对嘈杂的环境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的世界。 想看,于是就要有人演。 神挥了挥手,霎时间,无数星辰升起,璀璨而明亮,甚至都遮掩住了太阳洒下的光芒。 神再挥挥手,刹那间,海日生残月,一抹妖艳的红色从东边升起,与那火热的太阳隔着星河相望。 一半炽热,一半凄寒。中间个着万千星河。 神喜欢这种矛盾而统一的画面。 神再挥挥手,星河斗转,乾坤颠倒,那火红的阳,那阴冷的月碰撞在一起。 无数的星辰被碾成粉末,无数粉末又聚合成新的星星。 好似波浪的气流冲撞开无数的星辰粉末。 山崩,地裂。 世界仿佛堕入了地狱。 那日,那月碰撞形成的璀璨的光芒遮蔽了整个天空。 天空不见一物。 时间只剩下一种颜色。 璀璨的,明亮的,温暖的,冰冷的,白色。 然而,这一切发生了,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星辰碎裂时的呻吟,没有粉尘聚合时的呢喃,没有人烟兽语,没有蝉声凄寒。 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干净的白色。 然后,白色消失了。 消失的很快,很干脆,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白色的光芒一样。 世界在既沉浸光明之后,又堕入了黑暗。 一片黑暗,同样什么也没有,没有神殿,看不见神殿里的神。 什么也看不见,就像之前的那片什么也没有的光明一样。 接着,黑暗中的神,伸出了手。 就像他过去无数次毁灭又无数次创造一样。 神张开了嘴,说下了他最熟悉的话。 “神说,要有光。” 他就是神,他说便是神说,神说便是真言。 黑暗中点燃了一盏灯。 灯盏中的火苗很小,却点燃了整片黑暗。 黑暗既是光明的燃料,也曾埋葬过光明。 他是神,天生的神。 他是天生的修神者。 “看,神说就是我说,修神就是修“我想”。” 神看着手掌中的灯,不知道在跟谁说,也许是之前殿里的那个叫做满的小姑娘,也许是某个身在无比遥远的远方的继承人,也许,他只是自言自语。 …… “神不是修行者,神是创造者。神创造了万物,神便是万物。” 黎很早很早以前便在书上看到过这句话,那是一本充满神圣气息的书,那本书写满了关于神的一切。 自然也会有关于神的解释。 “神即创世之人。” 黎想起这句话,同样想起的还有一个人,或者说,一尊神。 没有再想更多关于那尊神的事,黎将思绪拉回这座小院。 小院的酒香依旧浓郁。那两个刚刚踏入神道的小孩依旧认真听着自己老师说着话。 “神什么都不是,神什么都是,神不是阳光,但神点燃了太阳,神不是月亮,但神塑造了月亮,神不是花,神是绽放花的春天,神不是雪,神是暴风雪的冬天。所以神本来就什么都是。”黎说这话时,带着自信的微笑,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神的身份。 他喜欢做人,做一个不懂人间世事的赤子黎。 但他更习惯做神,做一个明湖湖畔,看莺飞燕舞,看花开花落花满天的神。 同时他还尊敬某一尊神,那是个能斗转星移,能地崩山摧的神。 黎虽然是神,但他依旧不能挥手便能让世间万物皆皆毁灭,他还只是一尊走在神道上的神,况且他也不喜那般。 如他所说,神便是创造,不是毁灭。 神带来的是希望。 黎看着手中的白猫,想了很多。 似是还有些不甘,岳璋抱着些许希望问道,“那神会不会打架?我想做大侠。” 孩子稚嫩的声音唤回了黎的目光。 黎想了想,笑着道,“神当然会,只是我不太会打架,你以后学会了打架,那一定比老师厉害哦。” 既然能将星辰颠倒,那自然会打架吧,黎是这样想的。 黎又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真正的人,不具备一丝神力,却比他能理解神的人。 明湖旁一直住着一个人,黎作为神刚刚住进明湖旁的小木屋之前,那个人就在了。 那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 他叫陈老。 陈老曾经说过,“神创造了万物,世间万物的存在依赖于神的创造,神带来的不是单纯的创造,神带来的是希望。” “修神便是修希望。” 那日,陈老看着年纪尚小的黎,那日黎在明湖旁的小树林里第一次创造出来了生物。 陈老看见了他所创造出来的生物,那是一棵吃肉的树。 最后陈老严厉的对还不懂事的黎这样说。 “若你创造出来的只是没有希望的物事,那就不是神的所为。” “神不修没有灵魂的创造,神只修希望。” 黎还记得陈老看向他的目光,目光中透着严肃,还有不喜,更多的是宠溺,是爱护,是尊敬。 自此以后,黎开始读圣贤书,开始行圣贤事。 此时黎看向自己两个学生的眼中带着与当年陈老目光中同样的情绪,他突然明白了那日里陈老的心情。 黎宠溺的摸着岳璋的头,笑着道,“你若是希望,那也能成为行侠仗义的侠客的。” …… 神的概念出来了,诸君好运。 第四十三章 另一个希望 第四十三章另一个希望 …… 黎的第一课仍在继续,他的两个学生才刚刚踏上神的道路。 哪怕是手提屠刀的屠夫也才刚刚能甩出一点火芒,至于剩余的两个小鬼,还没办法感受到自己心口的那盏点燃的灯。 灯虽然点燃,那也需要提着灯的人,才能照亮前行的路。 黎看见了三人的路。 另外也有人也看见了黎的路。 那是一条满是荆棘的路。 “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吗?让一个所谓的神,去走你所想要走的路。” “所谓修神,不过是修欲望。” 明湖畔,木屋里。安静的好似没人。 自从黎离开后,陈老也就搬回到了这里,这里依旧如同黎离开时那般美丽。 黎的神圣的气息一直不曾消散,不断的吸引着周围的小兽,不断催生着湖畔的夏花盛开。 只是那些美好的嘈杂都在木屋外。 木屋木门紧紧闭上,便与外界断了联系。 当然不会真的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 一只从北面飞来的红喙雀闯进了木屋,打破了与世隔绝的宁静。 红喙鸟带来了一封信,陈老拿着信,他当然知道那封信来自何处,他也理解那份质疑与不信任来自何方。 于是他也写了封信,回馈对方,以示自己心意。 “从来都不是我选择了,被选择的是我。至于那个不切实际梦想,老朽早就忘了。” “黎是欲望,更是希望。” “亲爱的老友,请收下这份来自我最后的礼物。这是唯一的希望。” …… 黎成为了希望,陈老的希望,两个不懂事的顽童的希望,还有那只刚刚换了主人的屠夫的希望。似乎,他真的成为了希望。 只是,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人不信神。 他们所希望的自然不会是一个天真的还未长大的神。 他们的希望往往来自身边的亲人,身边的朋友,还有爱人。 活着也许就是希望,却有人死去也得到了希望,哪怕那希望显得有些脆弱。 夏何便是失去希望,死后又重燃希望的那个人,或者说是一条鬼。 在远离南方的那座发生了很多事情的城市的小林子里,一条鬼,两个人依旧在路上走着。 一匹老马拖着一架破旧但整洁的马车走在林间的小路上,马车轮压在小路的泥泞中,带起泥水溅在两旁的老树上。 老马大喘着气,耷拉着头,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只是那双冒着精光的眼睛中依旧宣告了它超过一般的马的体力。 殷槐驱使着老马,手中的马鞭虚晃,抽在马背上,足够疼还足够清脆。 清脆的能在前面好几十步外都能听到。 至于调皮的夏小怜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马车里。 骑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小马驹就跑在了马车的前面,不是还能传来夏小怜那清脆而又动人的笑声。 老马听着那笑声,心中又喜又恼。 喜的是终于摆脱了那烦人的小姑娘,还有那强大的有些不讲道理的青年。这是值得欢喜的事。 恼的便是坐在自己身后的少年,逃离那两人魔爪的老马却又不得不拜倒在这少年的马鞭下。 老马暗中诅咒:明明是这么安静的少年,怎么抽起马来这么响亮。 殷槐听不到老马的不满,即便听到了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应。 此刻的他思绪根本就没有落在老马身上。 也没有落在前面欢笑的小姑娘身上。 而是落在了那个已经死成一条鬼还乐此不疲的扬言要保护自己妹妹的青年身上。 更准确的说,殷槐想起昨日里,那个青年说的一席话。 那席话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个他不曾接触过的世界的大门。 原本已经有些因为无望的复仇而逐渐冷却的心也被那扇门后的世界点燃了希望。 …… “我说,你也该跟我讲讲关于我变成一条谁也看不见的鬼的事情了吧。”夏何漂浮在火堆上,用手触摸着根本摸不到的火焰,似笑非笑的道。 语气虽故作轻松,但还是遮掩不了青年内心的些许慌张还有不适。 殷槐看着夏何,看着青年半透明的手指掠过火舌。 火堆很热,烤的他脸通红,而他面前飘着脸色苍白的夏何。 他似乎有很多要说的,比如自己的来历,比如那神奇的鬼修之法,比如那页灰纸,比如夏何的复活,比如他的仇恨…… 然而他需要说的事太多了,多到他不知从何处开口,他本就是一个习惯了安静的小孩。此时更是只能一言不发。 夏何看到了殷槐的沉默,以为殷槐依旧不信任他,想到这里他也沉默了。 只是夏何终究是一个天才,还是个善良的天才,哪怕他已经是一条鬼,他依旧会用天才最直接的方法。 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就只好想办法让你信任了。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说些你感兴趣的。 比如说,修行。 夏何是天才,哪怕他只是修行过短短的时日,那他也依旧是大荒原上最天才的人。 “那我就先跟你说说关于修行的事吧,然后你再跟我说你应该说的事。” 殷槐听到夏何这样说,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夏何这般痛快。 一时的错愕,夏何已然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授课”。 这场被后世当做修行典范的授课就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林子里展开。 林子有好学的学生,林子里有天才的老师。 老师的话足够惊世骇俗,而作为学生的殷槐却没有天才的理解能力,但他毕竟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在那个世界里他也见过能填山移海的修士。 那是那个世界的传说,不久前他也见过这个世界的修士。 而他面前的就是一个传说中的天才。 所以,那般惊世骇俗的话,也就显得不那么惊世骇俗了。 既然,夏何要说。 那么,殷槐也就只好乖乖听着。 夏风吹,声音袅袅。 直接传入了殷槐的心里,种下了一棵种子。 种子在发芽,因为现在半空中的那个青年真的好像太阳,点燃了殷槐心中的希望。 …… 有些晚,总之还是送到了哈,诸君好运! 第四十四章 自然选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第四十四章自然选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 老学究在讲课时,总会清清嗓子,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或是拿着没有写一个字的笔记,或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学生。 那黝黑的眼睛里,带着好像能把你一眼看透的神采。 而那些个小城里教人识字的塾师们,则只会摇头晃脑,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自己已经无数次熟读却依然无法明了其中至理的经典。 那没有激情的眼睛里,带着神游四方的距离。 而夏何不是老学究,不会一直看着自己实际上的学生,然后用“你什么都不懂”的目光去指责他。 他也不是那些只会叫人识字念书的塾师,不会一字一句,一板一眼的教导那些已经被前人念叨过的警世名言。 他不是老学究,所以抬起头,坐在马车顶檐边,看着前路漫漫。 他不是小塾师,所以说这话,却是世间未曾听说的惊世骇言。 “何为修行?”夏何的声音变得悠然,像是在娓娓道来世界的真理。 “有人把修行当做上天的馈赠,把修行者奉为神明,把修行当做通往神明的神迹,那是俗世间最为普遍的说法,借一件神圣的外套装扮那些力量超越凡俗的人。” “这当然是不对的。” 这是世俗之人的说法,那些脱离世俗的人自然不会这么想,夏何自然也不会这般想。 至于殷槐,他认真的驱使着老马,平静的眸子里看不出他是否这样想。 “因为当时没有人认识到修行是什么,于是就涌现出了无数的学者试图去探究人们为何需要修行,然后再推断出修行的本质是什么。” “那么修行到底为了什么。” “如今世间所比较受人认可的说法便是来自源经上的说法。” “源经是说,在蛮荒年代,那是异兽纵横,无数强大而凶残的生灵猛兽统治了整个世界,那时的世界是黑暗的世界,是野蛮的世界,也是令人绝望的世界。” “那时当然也会有人,只是那时没有修行,至于人,只不过是那些凶残猛兽的食物,依靠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可怜生物。” “就像每一个时代总会出现一个能改变人们命运的人那样。时代造就了伟人。” “那个野蛮的时代也就造就了修行者。” “据说第一个修行者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领袖,在那时,相互抱团的人们很多,像他那样的人类领袖也很多。” “只不过,他是特别的一个,因为他力大无穷,那不是来自天神的护佑,那只是偶然觉醒的修行的力量。” “他力大无穷,所以他被人们推举为领袖。” “他是第一个修行者,也是粗糙的修行者,不懂得修行法门的他很快就死了。” “死在一头普通的异兽嘴下。” “他的死很是普通,但是他死后的世界也就不怎么普通了。” “像是打开了一扇门,门里藏着的那些专属于那些异兽的力量,一下子从被砸破的门中喷涌而出。” “很快出现了第二个修行者,第三个修行者,无数的修行者在涌现,或者说在井喷。” “修行者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就像是自然对人类的选择。” “强大的留下了,那些弱小的,那些不值一提的就抛弃了。” “事实上,自然似乎做过了无数的选择。” “那就是所谓的自然选择。” 初夏的小林子里吹着凉风,不是很燥热,甚至很是清凉,带给人以深深的凉意。 凉到了心里,就像夏何此刻说的话。 咔,哒。 一声清响,混杂在风声中的一声清响。 此刻却显得有些突兀。 清响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吱吱吱的叫声。殷槐的目光被那叫声吸引。 那是一只松鼠,小小的,棕色的,滴溜溜的小黑眼珠子对上了殷槐的目光。 小黑眼珠中透着惶恐,然而更多的是好奇,对面前这个庞然大物的好奇。 因为好奇,所以想要靠近。 小松鼠想要靠近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生物。 然而,没有靠近,反而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痛彻心扉的叫声。 很快,殷槐看到了叫声的来由——沾着几点血迹的树叶,树叶在松鼠的身下,那血迹自然来自那只不小心摔下枝丫的小松鼠。 吱吱吱的声音愈发急促,愈发微弱。 也许命不久矣。 看着那只小松鼠,殷槐脑海中似乎闪过无数的画面,那画面似乎离他很远,又似乎一直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不时还会窜出来。 …… “儿,待爹爹杀个天昏地暗……夫君,你真傻,我怎么会抛下你呢……” “你会记得我吧,如果能一直活着的话……我也希望……” “哥哥,小满能很快见到爹娘了吧……小满很欢喜哩……” “小满!” …… 所以我们就是那些被自然所抛弃的人吗? 而那个神真的就是被自然所选择而成为神灵的人吗? 殷槐想了很多,想起了父亲离开时的背影,想起了那个倒在自己怀里的人,想起了被圣光笼罩的妹妹。 想起了那个有着美丽红色月亮的破败的世界。 那是一个被舍弃的世界啊。 突然,殷槐有些心痛,痛彻心扉的痛。 吱吱乱叫的小松鼠,瘦骨嶙峋的老马,破旧不堪重负的马车,死掉的人,还有被上个世界遗弃的人。 在这个幽静的小林子里默默的被遗忘抛弃着。 一切都是自然的选择,落后的文明就应该毁灭,然后创造出新的文明。 死掉的人就应该好好的躺在荒野上,然后给活着的人以力量,激励他们继续前行。 受伤的松鼠,还有背不起重物的老马就应该被抛在后面或是煮来吃了,那些都是不错的选择,也被叫做奉献。 殷槐的情绪很是低落。 一切都已经被自然选择的,一切都是既定的结局。 自然选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 自然选择,刚开始还在课堂的时候就学过的东西,记得当时很是喜欢,或者是惊喜自己能知道这样一个世界的根本法则。只是到了后来,才明白这句简单的适者生存里面的残酷和冷漠,也许,这真的就是社会的根本法则,从远古到现在一直流传下来的法则,但终究还是不喜。 不喜那般简单到赤裸,在到冷漠的所谓法则。 但终究我能做的也只是不喜,不喜之后又只能踯躅在法则的阴影下,艰难着。 这是一章新的,求收藏,谢谢,诸君好运。 第四十五章 修行始于好奇 第四十五章修行始于好奇 …… 温暖的阳光洒在林子里。 挂在树梢的果子散发着惹人亲近的香味,不浓郁却足够让人嗅到,那种清新的香味。 草甸上盛开了无数的鲜花,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开满了整个草甸,装点了整个草甸。 清澈的小溪从林子的北头向南方流着,清澈的溪水游来游去的是几条颜色艳丽而美丽的小鱼儿。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然而在阳光看不到的地方。 在林子斑驳的树影下,在碧绿树叶的阴影里,那里有一颗没有人看见的果子,从云端落下,然后躺在树叶底下静静的腐烂。 在草甸靠近林子的地方,有一抔黄土,这里曾经也盛开过花朵,像草甸上的其他花朵一样,美丽并且娇艳,后来,来了一只羊,最后,羊又离开了,花也离开了。 在树底下,有一只吱吱乱叫的小松鼠,它痛苦。 在树旁边,有一匹骨瘦嶙峋的老马,它在等死。 在马车上,有一个安静赶车的少年,他只能赶车。 最后在马车顶上,有一个看向远方的青年,他已经死了。 阳光从来就不公平,就像自然的选择也不曾公平。 那个世界的亡魂会告诉你什么是不公平,那颗摔下树梢然后失去一切的果子会告诉你什么是不公平,被啃食的小花会告诉你什么是不公平。 只可惜他们什么也说不了。 也许就应该这样看着公平,然后被不公平的对待,再然后去创造不公平。 殷槐停下了手中的马鞭,看向那只小松鼠,老马停下了步子,它也看见了那只可怜的小家伙,它打了个响鼻。 噗的一声。 很轻,很小,在吱吱乱叫的松鼠的叫声中可能什么也听不见。 殷槐也没有听见,但他看见了。 那是一道灰色的身影,很小,但比那只小松鼠要大一号,那是另外一只松鼠。 一只大松鼠。 灰色的身影很是慌乱,但慌乱中还是多了分镇静。而那只吱吱叫的小松鼠的叫声也低了几分。 松鼠走了,爬上了树,爬到了太阳能晒到的地方,那里很温暖,很适合养伤,受了伤的小松鼠很欢喜,带着欢喜的吱吱声离开了。 不远的前方,那匹俊美的小马驹踢踏着欢快的脚步继续奔跑着,只留下某个小姑娘银铃似的笑声。 阳光透过枝丫的间隙,落在老马咧开的大牙上,它又打了个响鼻。 殷槐用手稍稍遮挡了一下那有些温暖的刺眼的阳光。 夏何没有再看远处看不见的风景,回过头看着也在看着自己的殷槐,咧嘴笑了。 殷槐的嘴角也勾勒出一道弧线。 “看吧,这才是自然。” “不会轻易舍下一株生命的自然。” “世人皆言世间无常,皆说世间愁苦,皆话来生幸福。” “那修行者就是修此生幸福。” “人生是一场修行,永不停息。” “修行就是修人,修人生满足。” “好正义的,修行就是手中的剑,剑斩世间罪恶。” “好公平的,修行就是桌上的称,丈量世间是非。” “修行本就是人生的完善,至于修行者就是完人,修人生无遗憾的完人。” “源经上的说法说的很有道理,但很冰冷。” “后来我又看了另外一本书。” “一本无名又无名的书。” 夏何摩挲着手指,尽管已经感觉不到温度的存在,也没有办法再次读起那本书。但他依旧记得那本没有名字也没有名气的书。 “那是一本故事书,书上写的也就只有一个故事。” “那是个关于山洞还有阳光的故事。” “故事里的主角走出了山洞,发现洞壁上那让村里无数人害怕的鬼怪不过是自己落在洞壁上的影子。” “洞里的篝火很温暖,却是制造恐惧的源头。” “至于那些被自己影子吓坏了的人依旧在山洞里,拜倒在自己的影子下。” “至于那个唯一不畏惧自己影子的人走出了山洞。” “他看见了山洞外的温暖阳光。” “很少的人看过这个故事,看过这个故事的人也就都笑笑而已,把它当做了勇敢者的教例。” “也许,这就是修行者来历的故事也不一定啊。” 夏何眨眨眼睛,为自己的聪明得意的笑了。 拿着马鞭的殷槐继续开始赶车,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在老马的马背上。 老马吃痛,暗暗在心里下决心要把自己身上的这个耀武扬威的小鬼摔下去,只要他确定了那个可恶的青年不在,就摔。 见殷槐没有理会他,夏何倒也没有觉得尴尬,倒不如说他已经有些习惯了被无视,特别是他变成一条鬼了以后。 殷槐没有理会夏何,倒不是因为他的说法不够吸引人,恰恰相反,他很是认真的在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正是因为认真,所以也就没有看到夏何洋洋得意的笑容。 老马在走着。 夏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入手之处却什么也没有,无奈但也只能无奈的继续道。 “那个走出山洞的人便是修行者,他们只是一群勇敢的人。” “修行本来就是勇敢者才有资格参加的游戏,虽然有了资格也不能代表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修行者。” “就像走出那个阴暗的山洞,还需要走过无数道艰难险阻,还需要不畏惧自己的影子才行。” “或者更为重要的事,你得需要有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才是。” “一切始于好奇,修行也始于好奇,受困于资质,完善于坚定。” “此谓修行。” “修人之道。” “故,修行之道以修人为中心。” “修行即修人。” “修行始于好奇,对世界万物,对世界真理的好奇。” …… 文中的故事很应该有人看过,我就不多说了,那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我很喜欢,所以搬到了这里,我想说的是自然选择也许注定了我们生活的方式,但我更希望的是这个故事里的,对未来的希望驱使着我们努力活着。 也许不够正确,但足够美好,至少没有那么冰冷。 这篇文里的修行就是源于对世界的好奇。 外面的也是如此。 最后,诸君好运! 第四十六章 大道无痕 第四十六章大道无痕 “稚子,而立,知命,花甲,百年。” 夏何很平静,平静的道出了那些关于修行的秘密,那是一条路,一条虚幻而又真实的路。 路上有万万千千的人,走着,跑着,甚至是艰难的爬着。 有人走到了那条路的最深处,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光芒,然后那些人隐没在光芒中。 有人停在了路上,他已经瞎了,看不见了眼前的路,只能停下了,然后原地等待,最后也消失不见。 有人同样停在了路上,那些人已经瘸了,一摆一摆的,一晃一晃的,耷拉着头,看着那片光明,然后继续一拐一拐的继续走着,走不到终点,然后他们也消失了。 修行不过是修人。 修行真的就是在修一个人。 从稚子呀呀学语,到而立立志,到知命通晓世间无常,到花甲之年不惑红尘,最后的百年,尘归尘,土归土,一片安详。 这便是人的一生, 修行修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夏何想着那些深刻在自己心中的那些修行至理,一字一句的说着。 “稚子,修童稚,修无尘无垢,修清净内心,无垢方能称作赤子,修一颗赤子之心,行一桩稚子之事,无为,无怒,无怨。” “而立,修理,修正,修己身,取一方信念作今生之本,知此生之意,晓后世之所为,立身之本,修一颗坚定道心,立而生,不立则亡。” “知命,知命中凡是,明大道至理,知前身之立身之本,明后世前程之路,通晓古今,行立身之路,逐似锦前程。” “花甲,花甲之岁,敛修身之锋芒,无芒,无露,消声匿息,无为,此谓花甲老年。” “至于,百年,已然神圣。” 悠悠叹息,传了好远。 夏何一字不漏的背完了那些在书上看过的修行五境。 那是一个慢慢长大最后老去的人。 大道之音当是袅袅不绝尔。 夏何在言大道,声断小林,听见的只有一个人,没有百雀桥,没有千鲤门,只有一匹不停打喷嚏,或者说是打响鼻的老马。 马儿的蹄子落在湿软的泥土上,没有发出声音。 夏何的声音也不会被殷槐以外的人听见,殷槐手中的马鞭许久都没有举起再落下。 那鸟雀声,那欢呼声,刹那间,好像又一下子嘈杂了起来。 嘈杂的有些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是一种嘈杂,而又恍惚的安静。 终于,殷槐从恍惚中惊醒,惊醒的殷槐再次高高举起马鞭,重重的落在马背上。 像是在通过马鞭抽打在马背上的声音去驱除内心的恍惚,迷茫,甚至还有敬畏。 殷槐不知道自己在敬畏着什么,不过他很是有些惶恐的感觉到,就在刚刚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里,他的时间被拉长。 拉得无限长,夏何的声音若有若无,一会儿像是在耳边喃喃自语,一会儿又好像是在遥远的地方大声呼喊。 好像一场梦,梦里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当殷槐从那梦中醒来,已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把一切都给忘了。 夏何说的,自己想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一直在挥动着马鞭,老马一直在打响鼻,马蹄落在泥土发出细微但可以听见的声音。 咔,树枝断了。 啾,鸟雀飞了。 哈,少女在跑着。 殷槐有些惶恐的回头看了一眼夏何,他期望能得到解释。 这番举动落在老马的余光里,咧嘴一笑,似乎暗暗在高兴自己之前的诅咒好像灵验了。 马鞭从刚才就没有听过,老马心中细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马鞭,或轻或重,一一记住在心中。 一直没有停过的马鞭声,终于停下了。 夏何看着殷槐在笑,笑中藏着深意,一双眯着的眼看不见底。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是讲了个故事,那是关于一个勇敢者的故事。 他当然还有想说的,哪怕他刚刚已经说过,只是被下面的赶车的少年忘了,漫不经心的忘了。 夏何看见了殷槐的迷茫还有些许惊惶。 戏谑的笑了。笑的很可恶。 殷槐被那可恶的笑惹得有些羞恼,于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夏何回瞪了一眼,闭嘴不再说话,闭眼好像要入睡。 “你说啊。”殷槐见夏何这般作态,更加羞恼,忍不住道。 夏何笑着,重复着。 “稚子,而立,知命,花甲,百年……” 殷槐细细听着,认真的听着,认真的神情好像刚才那样。 夏何最后一个字余音落下,殷槐想到了。 想到之前自己也这般认真,这般细细的听过。 他想起之前被忘记的一段时光。 于是,他更加迷茫,更加惶恐。 他错愕的看着夏何,夏何耸耸肩,表示这和他无关。 “呐,这就是大道之音,这就是天机不可言。” 夏何卖起了葫芦,故作玄虚的笑着。 “所谓大道,所谓修行,那些都属于天机,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自然就会听了就忘啦。” 说着话是,夏何的目光不再落在一脸疑惑的殷槐身上,继续回到了马道的前方。 今天他看了很久的远方,殷槐以为他在看路,或者说是路前方的那个调皮的小姑娘。 也许他在看的是路,却不是正在走的路,而是那条没有尽头的路。 路的尽头据说就是道的尽头。 大道不可言,但可看,可走,可行,可修。 殷槐还是有些不解,但夏何正在解释他的不解。 “修行本就是违背天意的,所以,修行的法门根本无法被笔记下来,无法用书来继承。所以只能口口相传。” “然而,口口相传终究还是有限制,第一次言大道,听者无论有心还是无心,都不可记住,只能遗忘。只有第二遍,第三遍才能记住那短短的几句法门。” “好在修行的法门本来就极为简单,要不然老这样忘来忘去的着实有些难办哈。” “修行本来就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修行的法门也就只有这几句,剩下的就只能靠自己了。” …… 天机不可泄露,诸君好运…… 第四十七章 世外道 第四十七章世外道 “修行的法门很简单,修行却很难。” “修行很难,闻道而知,很难。” “大道无言,大道无字,很难。” “修行之法易得,懂得修行之法很难。” “修行之法难记,踏上修行之路很难。” “修行入门不易,修行之路一直走下去,很难。” 夏何一连说了好几个很难,那便是真的很难,他是天才,所以他无法体验到那种难,又同样因为他是天才,所以他能想到那种自己无法体会的那种困难,这同样是天才的想法。 “修行无法仰仗他人,无法揠苗助长,修行没有捷径。” “哪怕你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也得只能一步步从稚子开始,开始修行之路的牙牙学语,然后而立,而后知天命,然后晓花甲岁月,最后踏入神圣的境界,那已是修行之路的尽头,神圣之境一片光明。” “但就像是之前那个故事里说的,修行不过是冒险家的游戏。” “一场关乎生命的游戏依然是游戏,既然是游戏,那也必定不会只有一条路通向终点。” “故事里的那个人从山洞走出去了,也许也有人试图逃离洞壁上骇人的鬼怪,他们投入山洞里更深处的黑暗。” “然后从山洞的另一端走了出来。” “修人是修行的一种,事实上,这也是流传最广的一种,不管是大殷还是荒原上,不管是大殷灯火辉煌的那抹黯淡的紫,还是荒原上白墙红院旁的那抹雪都是如此。” “然而还有一些更为神秘的地方,还流传着奇特而奇妙的修行法门。” “比如荒原最北边的那座没有名字的山里。” 说到这里夏何顿了顿,殷槐也想起了那天夜里,院里六月纷飞的白雪,那是一种与夏何身上的力量并不同源,但又走向同一处终点的路。 夏何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声音平静。 “山里人自称他们修行的是世外大道,他们不修人,只修大道,不修人欲,只修无欲,无欲则刚,这便是他们的道。” 说这话时,夏何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冰冷,那是没有温度的平静,像山里的雪莲,像曾经夏城夏府里浇在青石桌上的血,像那日突如其来的冰冷杀意。 所谓无欲大约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们自诩世外之人,高高傲立在荒原的最北方,占据了荒原上最高大的,最险峻的山,不轻易入世,说起来,所谓的修道五境从须臾,到春秋,从芥子,到乾坤,再到大道,与修人的五境倒也对的上。” “只是世人不知所谓修道五境,若是知道,莫不是还得治他个剽窃之罪,莫不成,那些个在山上道风仙骨的老头子还能厚颜无耻的说出,修行者的事不算偷。” 夏何的语气依旧冷漠而平静,只是那话有些尖锐,甚至有些刻薄了起来。 他本就没有遮掩自己对那座所谓无名山的人的厌恶,对那座山的厌恶,甚至还超过了对草原上的王的厌恶。 他生前便是修行者,死后又变成了一条厉鬼,要说他能以“鬼”这种方式活下来,也许不仅仅是因为那页灰纸,也许还有对那座山的怨恨。 他刻薄尖锐的话语当然没有被山里的人听到,杀死他的人已经死了,他也已经死了,山里人不会有人想到他还在这里咒骂着那座神圣的山。 知道的只有殷槐一个人,殷槐还在默默的赶车。 倒不是因为冷血,只是纯粹的因为殷槐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已经失去一切包括生命的青年。 没话安慰,那就只好岔开话题。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修行之法?” 殷槐手中马鞭重重的落在老马身上,几乎要把他的声音要掩盖,老马没有听见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在说话,或者是在发疯,它只能默默的承受住了比以往更重的一次鞭打。 老马心中暗暗的咒骂没有结束,,夏何心中对那座山的咒骂又藏进深处。 偷偷的,藏起来,等待下一次血淋淋的撕开心中的伤口。 藏好了咒骂,夏何似乎又回到了那副阳光的样子。 “还有的就是这个。” 夏何指着自己,伸出的手指还有指着的胸膛,那里能看见半透明的阳光穿过他的胸膛。 …… 小章,抱歉啦,总之,还是,诸君好运啦! 第四十八章 又是一条路 第四十八章又是一条路 …… 那里一片透明。 看见了阳光透过枝丫射出的光斑。 殷槐没有回头看那光斑,但也知道夏何指的就是那让他起死回生的,准确的说此时的他依旧“死”着,那种力量。 他把它视为另一种修行法门,与修行人和修行道不一样,但终究还是修行的法门。 那是他从另外世界带来的唯一遗产了。 还有他一直放在胸口的那半页灰纸。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哪个隐秘之地的不传之法,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从何处拿到的这神奇的法门……” “这是我家的。”殷槐有些冷冷的打断了夏何的话,夏何有些发愣,但很快接着继续道。 “恩,你家的这法门看似寻常,但起死回生也许那些修行大能们真的可以做到,但重要的是,无论那些大能如何厉害,但他们修行的依旧是那短短的几行修行法门,所拥有的力量依旧来自于他们自身,或者说是来自人的一面。” “而将我复活的力量,则是人的阴面,也就是鬼的力量。” “我现在就是这样一条鬼,我也有同样的力量,不同于修行时的阳的力量,这种力量很宁静,或者说死寂。” 夏何的眼睛骤然间闪过一抹灰光,显得妖艳而死寂。 夏何是个天才,哪怕是修鬼他同样是个天才。 天才到哪怕他死去了,修鬼了,他依旧被这片土地眷顾着。 来自于生灵死去时的死寂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流淌进他的身躯了里,他能看见周围环境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死亡。 然而这些本应该是属于他的补品的力量虽然诡异,但依旧给他带来了他不希望发生的一些变化。 他仿佛在消失,不是视觉肉体上的逐渐消失,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那是一种纯粹的感觉。 虽然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殷槐才能看到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本来早就已经消失了。 只是他如今这种消失是一种被人排斥的消失。 他感觉到力量越来越强大,强大但一直凝聚在自己的身体里的力量,自己却使用不出分毫。 不仅如此,他似乎被周身的一切在排斥。 阳光落在他身上,刚开始还能感觉到些许温度,而在刚刚的那道灰芒闪过,那温暖已经感觉不到了,阳光透过他的身体,什么都没有留下,连那温度都留不下了。 还有花香,还有鸟鸣,还有视觉,还有感觉。 现在的他虽然坐在马车顶上,但他却看不清老马的骨瘦身躯,听不清马鞭落在马背上的声音。 他看见的只有一团模糊的棕色,他听到的只有轻微的细语。 夏何正在失去他曾经所拥有的感觉,换取的就是那无法掌控的力量。 好在,虽然失去了一些感觉,但脑子一直都很好使,不然也就无法说出那修行大道的至理。 殷槐沉默着赶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若即若离的跟着小马驹的步伐。 一直沉默着。 打破沉默的依旧是夏何,他是带着笑说的,说的却是冰冷的疑问句。 “我应该不会再死了吧?” 夏何的笑很阳光,因为阳光本来就透过他的脸落在了马背上。 只是那话有些冰冷,也有些凄凉。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救活了我。 那我应该就不会死了吧。 这样的话有些像是病急投医的患者,期待从医生的嘴里听到能让自己安心的回答。 夏何没有患病,但他依旧希望从殷槐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殷槐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因为夏何已经看不到他的点头,也听不见他的说话,他一直在沉默着,胸口的灰纸冰凉着,同样沉默着。 终于殷槐不再沉默,开口道。 说的却不是关于生死的问题,而是修行。 殷槐自顾自的说着,没有在意几乎失去听觉的夏何是否能听见,也许那个死掉的世界的大道之音也能让他记住关于他真正在走的路应该在哪里。 那条路上满是寂静,那条路上飘着无数鬼魂,那条路的尽头同样是一片光明。 光明大放,看不见光明的一条鬼在那条路上小心但又快速的走着。 他曾经在另外一条路上飞快的跑着。 “御鬼者,修也。” “修己神作鬼,郁己魄作魂,此乃修也。所谓从死而生者。” “世间事无极,极生之处伴死,故修鬼者,终只是孤鬼一条。” “唯有鬼修者,方能从死而生,此为极致。” 那是那页灰纸上写的,那是他从小就记得的。 “修鬼者有五境,一曰迁化,二曰不禄,三曰卒,四曰薨,五曰崩……” “修行鬼者,由虚化实,由死转生,此谓死之道……” “五境者可煮肉重生……” “有言到生死相依,生死之道亦相依……” “死之身以修生者,修鬼而从生之法……” “鬼修者,修过去,修回忆,修前生,以灵后世,修前身,以灵此生……” 殷槐的声音愈来愈小,小到消失在一片翠绿中。 只留下一行马蹄印走向南方。 夏何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只是笑的很开心,似乎忘了自己已经失去了感觉,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仇恨,他笑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修鬼者,五境可重修肉身……” 这是他唯一听见的话,这也是他唯一需要记住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修行到那所谓的崩境吧。 天才从来都不会缺乏自信。 他本来就是荒原上最大的天才。 …… 好像又是短的一篇……诸君好运哈。 第四十九章 一点黑 第四十九章一点黑 …… 出了林子,是一片平原,平坦的草地,从林子里流出的那条小河依然蜿蜿蜒蜒的继续在这片平原上流淌着。 这是一片极为美丽的平原,有树木葱郁,有芳草茂盛,有清水甘甜,有厚土肥沃。 这是一片极其适合耕种的平原。 也许这里应该有一座小镇,甚至是一座屹立在西北角的雄城,堪比大名府的雄城。 只是站在马车上的殷槐放眼望去,没有雄城,哪怕是像羊角镇的小镇都没有。 入眼的只有平原,数不尽的草,和孤零零的一条河。 还有孤零零的一座“岛”。 说是一座岛,倒不如说是一个小黑点,至少是从林子外的小山堆上只能看见看见那一点点缀在一片绿茵中。 好似无穷的绿叶中一只蜜蜂。 “看,那里有一座别院。” 别是别人的别,别院自然也是别人的院子。 殷槐看见那点黑点,心中闪过不安。 坐在殷槐身边的夏小怜同样看见那点黑点,心中闪过欣喜。 “看,那里有间房子,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小怜笑的欢喜,说的话也满是欣喜,手里抓着一朵湛蓝的野花,那是从河边采的野花,是那匹欢快的小马驹离开时送给夏小怜的。 小怜很是珍惜手中的花,她甚至还在想要不要把手中唯一一朵湛蓝色的花儿再种下,种在同样湛蓝的野花丛中,或是将手中的花做成美丽的标本,永远的留在身边,母亲曾经教他做过标本,她想试试。 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需要靠近那座小院。 因为那座小院旁隐约能看见姹紫嫣红的花圃。 那里想来有湛蓝的花丛,也会有制作标本的工具。 夏小怜想了很多,大大的眼睛中闪着光,看着殷槐。 殷槐同样也看了一眼夏小怜,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马鞭再次落在老马背上。 清脆响亮,似乎想要打灭小怜心中的幻想。 小怜不依,但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的看着慢慢远离的河流,还有河流旁的小黑点。 “那我们沿着河流走吧,就到那间别院旁的花圃看看,不进去。”夏小怜终究还是很想去看一看那花圃。 小姑娘自然是喜欢花的。 殷槐不是小姑娘,自然不懂她对花圃的渴望。马车依旧在远离。 小怜有些真的可怜了,眨着眼,扑朔的睫毛带着水色。 “要是哥在,一定会让我去的。”夏小怜小声的嘀咕道。 她不知道他的哥哥也在这座马车上,就在她的身后,那半透明的身影。 殷槐没有听见夏小怜的嘀咕声,就算听见也只会把那话当做小怜耍小性子的话。 但小怜的身后还有个疼爱他的兄长。 兴许是无意,或是有意,从走出小林一直没有说话的夏何开口道。 他闭着眼,那是一双已经用不到了的眼,半透明的身躯更加虚幻,但他的耳朵却闪起来只有殷槐才能看到的灰色的光彩。 “前面有歇息的地方吗?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休息。” 这自然是谎话,鬼怎么会累,殷槐偏过头看见了夏何耳朵上的灰芒,若有所思,但手中的缰绳仍然没有拉动。 夏何睁开了眼,眼中同样亮起了类似的光彩,夏何浑浊的瞳孔又一次回复了澄澈。 夏何望向那条河,看见了那座其他两人都看见的小院,也看见了消夏小怜在意的殷槐没有注意的花圃。 “正好,这老马也累了,去那里歇歇脚。” 这倒是一句实话,只是也不能完全说服殷槐。 歇脚,在哪里都能歇,何必选在那座不知底细的小镇。 只是夏何之后看向夏小怜宠溺的神情让殷槐没有再坚持。 他也有过这样的神情,他也有过像小怜一样可爱的妹妹。 殷槐看着夏何,目光在夏小怜看来却是落在自己的身上,以为殷槐想要劝说自己,或者是训斥自己,想要先开口。 殷槐却又把头扭了回去,重新看着前面的路。 路已经变了。 这条路经过那座小院,这条路沿着河流蜿蜿蜒蜒。 夏小怜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就开心的弯了眉毛。 草原本来就在林子的南方,那条从林子里流出小溪在草原的中部偏西方向,至于那座小院也在草原的中部偏西南方向。 老马也看见了那座小院,想到之后就能好好休息,也许还能大吃一餐,连着打了好几个响鼻,步伐越发轻快了起来,远远展现了不属于它这个年纪的速度。 …… “终于来了啊。” 一间小小的房间里,一个富家翁,一张躺椅,一个书架,还有一张书桌。 书桌上的书,还有书架上的书表明眼前的这位富家翁必然不是什么粗鄙之辈。 而陷在躺椅里的富家翁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不时闪过的精光也说明了他的不寻常。 不寻常的富家翁没有在看书,而是盯着桌上的一条鱼看个不停,好像要看痴了一般。 他是一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却呈现一副只有老年人才有的垂暮之色。 书桌鱼缸里的鱼甩了一尾巴,溅起点点,落在书桌摊开的书上。 阳光透过水滴上,折射在富家翁刚毅的脸庞上。 伴随一声叹息,富家翁从躺椅上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鱼缸中的鱼,转身走出了书房。 空气中的花香似乎也被那叹息冲淡了些。 …… 路本就不长,何况老马走的也很快。 小黑点变成了大黑点,大黑点最后变成了小院。 殷槐终于注意到了小院旁的花圃。 夏小怜笑的愈发灿烂。 灿烂得几乎要夺了那姹紫嫣红的色彩。 浓郁的花香冲散了旅途的疲惫。 从万花香中走出一个人,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 虽是小厮打扮,但却像个主人一样看着面前的破旧马车。 礼貌但有些冷淡。 “我家主人等小姐很久了。” 小厮看着破旧马车,目光落在夏小怜身上。 小姐自然说的是她,只是这位小姐很明显并不清楚这件事,睁大眼睛,很是有些讶异。 看着从浓郁花香中走出的小厮。 …… 又到了,今天打卡。诸君好运! 第五十章 姹紫嫣红一个人 第五十章姹紫嫣红一个人 …… 夏小怜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下意识的想要找自己的哥哥,偏过头却只能看见殷槐的侧脸。 夏小怜有些慌张的目光落在了殷槐脸上,那小厮好像这才看见旁边手中拿着马鞭的,有些像是一名马夫的殷槐。 看见了殷槐,小厮的笑容依然没有退减,依然是不失礼节的拱手。 袖摆拂过一阵花香,指向小院的院门。 这是一个别院,不是府邸,没有挂在门上的木匾,从外面看也看不出这家主人的身份,但依照这小厮说的,此间的主人必然是认识夏小怜的,只是认识究竟代表敌,还是友? 殷槐不知道,只好等待那个知道的人说些什么。 夏何来到这里一直在看那花圃,哪怕那小厮出来之后,夏何也只是轻飘飘的瞟了一眼那有些不凡的小厮,然后继续看着花圃。 花圃就在院子的旁边,没有用围墙围起来,只是用稀疏的栅栏围了起来,花香连围墙都挡不住,那栅栏自然更是挡不住了。 满园的花香,夏何想起了自己父亲说过的,那个试图让自己的儿子接手自己位置的男人苦口婆心的说过的话。 正当殷槐不知如何回应时,夏何开口了。 “问他是不是花家?” 花是满园春花的花,花是院旁花圃的花,花是夏小怜手中握着的那簇湛蓝。 花还是另一个花,花家的花,曾经这个家里出了个将军,花将军。 夏何知道那个出了花将军的花家,而殷槐不知道,但他还是开口道。 “请问这家主人是不是姓花?” “自然是。”问题很快得到了回应,接着那小厮看着殷槐,笑了。 殷槐没有笑,一方面他并不清楚这小厮在笑什么,另一方面他着实有些不喜欢这过于浓烈的花香。 那花香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懂得小厮笑什么的夏何也笑了,悄声道,“没问题,这里是世交。” 不懂得小厮笑什么的夏小怜也笑了,但她什么也没说,也许只是因为礼貌,或者是因为这浓烈的花香。 看见夏小怜笑,小厮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一分。 “请。” 主人有请,客人只好随主人所言。 老马被小厮牵走了,带着那破旧的马车,殷槐和夏小怜,还有看不见的夏何一同踏进了花家,周身弥漫着花香。 走进院子,花香没有减淡些,反倒是越发浓郁,因为院子里也种满了花,阴阴郁郁的占了院子里不少地方。 而那花看上去比那花圃里不小心露出的花蕾显得更加娇艳些,香气也更浓些。 就算是喜欢花香的夏小怜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用小手护住了手中并不娇艳,很是普通的湛蓝色小花,好像在担心那浓烈的花香会把那平凡的小花吓到。 事实上,真正被吓到的是小怜自己。 一个人从一片姹紫嫣红中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富家翁。 那是此间的主人。 看见那人的一瞬间,殷槐和小怜就想到了这一点。而夏何则想到的更多些。那双半透明的眸子里的灰色光华跳动的更加剧烈了。 夏何用眼睛嗅到了一股气息,那气息他曾经也曾拥有。 他是修行者。 像他以前一样。 富家翁眯着眼笑着。 在那笑中,殷槐仿佛能看见其身后万花盛开,其身旁花香萦绕。 殷槐也看出了此间主人的不寻常,隐藏在寻常富家翁身上的不寻常。 殷槐想要离开,夏小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右手紧紧攒着那朵小蓝花,左手则是紧紧捏着殷槐的一角,好似下一刻便会夺门而去。 门外,老马的叫声依旧,还有那小厮安抚老马的声音传来。 殷槐在等,等待夏何说些什么。 夏何也在等,等待这富家翁做些什么。 富家翁却是只是道了一句话,什么也没做。 “请问小友可姓夏?” 殷槐没有吱声,他不姓夏,自然不会吱声。而夏小怜虽然是姓夏,但他富家翁没有看着他。而是一脸认真的看着殷槐。 殷槐也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两者是不同的认真。 富家翁拄着一支漆红手杖,整个身体似乎都压在了那支漆红手杖上,原本魁梧的身躯看上去竟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在里面。 而富家翁睁开了眼,看的很出神,然后缓缓的说了一句。 “老夫姓花,花家的花,花将军的花,也是夏花浪漫的话。” 说出那句夏花浪漫之后,夏何脸色缓和了起来,慢慢重归平静,甚至还能看见些许欣喜。 而院子里的气氛也在这一瞬随着那句话好像缓和了几分。 夏小怜开口道,“我姓夏。”说完这句话,富家翁才把目光放在之前一直没有注意的夏小怜身上。 不同于大殷的那些姑娘家们,夏小怜自称“我”,带着些许大荒原上的气息。在一片花香中,竟有些超脱的美感。那是属于少女的活力与清新。 冲淡了些那单调得腐朽的花香。 而富家翁的表现则更是出乎意料,出人意料的激动。 富家翁听到了夏小怜的话,握着那支漆红木杖的手有些颤抖,那颤抖用肉眼可见,至于之前一直还算比较平静的脸上已然是涕泗横流。 “终于等到了。” “我的主上。” 富家翁深深的拜倒在地,扣倒在殷槐的面前。 殷槐有些不自在,微微退了一小步,避开了那不知来自何理的跪拜。 至于夏何,则明显同样有些发愣,仔细看时,那富家翁拜倒的前方恰恰是夏何站的地方。 万花香中,一人拜。 …… 诸君好运! 第五十一章 仆与主,将与裨 第五十一章仆与主,将与裨 …… “爹!”从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只见那小厮从门外窜了进来,一只手扶起拜倒在地的富家翁,接着对殷槐怒目而视。 那小厮正要动怒,却被富家翁用更大的怒骂堵住了即将说出的咒骂。 “说什么混账话,还不快快换身干净点的衣服,给客人泡茶去。” 那小厮显然不是小厮,倒应该是此间的另一半主人,只是在此刻,他的父亲说话了,看见了父亲的怒火。 他诺诺离开。 殷槐在一旁冷眼看着,无论是小厮闯进来时的焦急,还是之后的怒火,他都看在了眼里,心中的警惕也因为那小厮的举动消散了几分。 这是真正的孝敬与爱戴。 虽然放松了警惕,但殷槐还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夏何,直到看见夏何微微一点头,这才随着富家翁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很干净,干净的不见一丝尘埃,大厅的桌椅很是普通,普通的漆红木桌,普通的漆红木椅,列次在大厅里。 桌上摆着花,跟外面院子里的花一样,各式各样的,五彩斑斓的花。 很是稀奇的是,这些花中不仅有初夏新盛开的花,还有暮春田垄盛开的花,有金秋挂在枝头熟透了的花,甚至连残雪院前的几点墨梅都在这间普通的大厅里盛开着。 各式各样的花,各式各样的花香交杂着,混合着,像酒坛里酿好的美酒,各式的花香也在发酵着,变化着,然后成了一种浓烈的花香,那花香充斥着整间屋子,甚至是这座院子。 马栏里的老马也嗅到了这股香气,很是痛快的打了个响鼻。 不愧是花家,这花香便是花家的对客人的馈赠。 那浓烈的花香马嗅过后,只不过换来的是好大一个响鼻,而人闻过后,则换来了清明,大脑间的清明。 很是神奇的浓烈的花香。 真是爱花如命。 夏小怜暗暗在心里道,看着绣满各式花朵样式的大袍子裹在中年大汉身上,再腆着肚子,原本中年大汉身上的那英武之气被那花袍子毁得一干二净,倒是显得俗不可耐。 夏小怜在心中微微鄙夷着富家翁打扮的花家之主,表面却没有丝毫泄露。 殷槐倒是安静着,只不过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了满庭的花儿身上。 花家主人似乎没有看到殷槐微皱的眉头,很是欣喜的拄着木杖,走在前面,坐在了上座。 殷槐自顾自的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那是一条离木桌上的花最远的一条桌子,那里花香最淡。 殷槐很是不喜那花香。 至于夏小怜却坐在了木桌的旁边,凑上那盆摆在木桌上的花,大口的吸了一口,很是陶醉的样子,那里也是离花家主人最近的椅子。 花家主人看见此番情景,失声笑了,然后拜拜头,不在意的样子。 很快,茶送上来了。 茶言碎语。 花家主人小心抿了一口花茶,花香四溢。 “敢问小主从何而来?” 问话的自然是此间的主人,问的是那个喝着茶的安静少年。 答话的却不是那少年,是没有喝茶的清秀少女。 “我们从羊角镇来哦。”少女天真浪漫,不懂世事人情。 花家主人看着夏小怜,有些怜惜。 “敢问小姐可是姓夏?” “我叫夏小怜,夏是夏花浪漫的夏,怜是楚楚可怜的怜。”夏小怜可爱的道。 兴是听到了这句话里的某个词眼,花家主人笑了笑。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花茶。 “那那位公子可是夏小姐的兄长?” “自然是。”小怜没有犹豫这样道。 听到这话,殷槐愣了一下,低头又喝了一口手中的花茶。 “那这位公子可姓夏?”花家主人继续问道。 “我叫殷槐。”殷槐蹦出了一句话,然后继续沉默,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问话的花家主人。 似乎没有听到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姓,花家主人也沉默着喝着花茶。 大厅竟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尴尬很难被打破,不管是喝着花茶的花家主人,还是沉默的殷槐都不擅长此道。 擅长的人已经成了鬼,好在他的妹妹也从哥哥那里学到了些窍门。 “请问,花家的花可还是花将军的花。” 花家的花指的是这满园花香的花,指的是座上的那位喝花茶的花家主人,指的是座下垂手而立的花家少爷。 花将军的花自然指的是历史里那位有名的花将军,那位常胜将军的裨将。 听到这话,花家主人再次涕泗横流,一把抓住那花家少爷一同跪倒在地上。 像之前在外面一样,只是这次跪下的还有那花家少爷。 “花家花点红携子拜见小主。” 那是流传至今的礼仪,这是流传至今的情谊。 那时的花家主人是夏家将军的裨将。 夏小怜看着拜倒在自己身下的两人,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收好自己的惊讶,摆出一副安然若素的样子,平静接受了这跪拜大礼。 “起来吧。”夏小怜糯糯的声音响起,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尊贵,似乎她一直都是那个在夏城被当做公主的小怜,而不是那个喜欢骑马捣蛋的淘气少女。 殷槐看着,没说什么。 夏何藏在一边的阴影里,笑着,满是欣慰。 “那小主的兄长如今在何处?” “不知。” “那小主可是要去往大殷临安?” “不知。” “那小主可愿在鄙舍停留几日,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不知。” 夏小怜一问三不知,只是把目光放在喝花茶的殷槐身上,似乎一切都由他做主的样子。 花家主人不清楚自己的小主为何对那男子那般重视,最后,像是不甘心的问道。 “那敢问小主,是否愿意看一看我花家的花海宴?” 夏小怜笑靥如花,甜糯糯的回应道。 “好啊!” …… 好晚了,码完忘记发了,诸君好运,小怜甜糯糯的向各位求收藏,求点击啦! 第五十二章 平静的怒火 第五十二章平静的怒火 …… “为什么要留下?” 走出了大厅,花家主人花点红说是要为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晚宴,匆忙离开了,而那个花家的小主人也不知是因为何故,也是匆匆告辞离开。 也就放任两人自行离开。 两人自然是不愿一直待在那花香四溢的大厅里,虽然外面同样盛开着花,但那花香终究还是淡了些许。 然而,殷槐对这花香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倒是刚刚在大厅里发生的那个由夏小怜一人做下的决定。 说是感兴趣,倒不如说是窝火。 殷槐不清楚夏小怜为何偏偏想要待在这样一个不清楚底细的地方。 如果说是因为百年前的表面上是将军与裨将的关系,实则是主与仆的关系,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关系究竟还存在了几分。 诚然,至此,花家主人的态度一直很热情,甚至在得知夏小怜的身份后,显得有些谦卑,但终究还是不可完全信任的。 殷槐是这样想的,他不清楚,所以要问出来,哪怕是窝着心头不知何处而来的怒火。 夏何在一旁看着,很是安静,眼光一直没有从夏小怜身上移开过,慢慢的似乎他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听见了殷槐含着些许怒火的问话,夏小怜有些委屈,只是她依然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夏小怜,所以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委屈,倒是绽放了笑容。 笑容像旁边盛开的花,甚至比那略显俗气的花要来的更加迷人些。 迷人的笑容没有打动殷槐,殷槐直勾勾的看着夏小怜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夏小怜眼中什么也没有藏,澄澈的像干净的水潭,水潭下什么也没有,什么秘密都没有藏。 “因为我想要看花海宴啊。” “听娘亲说,花家的花海宴最美了,比荒原上那座凉梅园里盛开的四季常开的墨梅还美。” “可是娘亲也没有见过,所以我当然要替她看一看啦。” “还有,小马还没有回来看我,它说下次还会给我带蓝色小花来。” “我想在这里等它,小殷槐。” 夏小怜喜欢给别的物事取名字,而且取名的原则似乎都喜欢简单的加上小字,比如老马就是小老儿,比如马驹就是小马,再比如小殷槐。 很简单的方法,夏小怜似乎很喜欢小字,所以也就喜欢用这简单的方法。 这样的取名手段看上去很是天真,天真并且无邪,无邪看上去有些无知。 就像她私自决定留下来的做法也很是无知。 殷槐之前还曾认为这无脑还是可以算作一种可爱,但现在殷槐只想好好的代替她的哥哥好好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让她知道天真不可算作无知。 在殷槐眼中已经落入无知境界的夏小怜一脸无辜,看着殷槐,努力想做出认真的模样。 她真很想看那花海宴,她真的还想看到那匹陪伴她几日的小马驹。 她是真的想要留下来。 可是,殷槐也是真的不想留下来。 殷槐看着夏小怜无辜的眼神,读懂了眼中的意思。 陡然间很是恼火。 一阵夏风吹过,吹散了弥漫的花香,但吹不散殷槐心中的怒火。 但,殷槐终究还是不会教训人,甚至连抱怨几句都不会。 他一直是一个习惯了用沉默来面对一切的孩子,从上个世界,到这个世界都是这样。 但,不会还可以学。 殷槐开口道,很是尖锐,尖锐的很是难听。 “你知不知道这里可能有多危险,不管是那个看上去和气的花点红,还是他的儿子,他们可都是修行者,修行者的厉害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哥就是一个修行者,而那两个人也是修行者。” “若是,他们有心杀我们,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哥把你托付给我,要是就这样死了,你哥一定会很伤心的。” “说好了只是歇息一会儿,就准备离开,现在却突然说要多带几日,你到底有没有考虑到这样做可能发生的后果。” “所以,我们必须得离开,现在,马上。” 殷槐很少这样说一大段话,他不喜欢说话,但他更不喜欢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中,哪怕那个人并没有恶意,毕竟他曾经把自己的命交出去过。 他死过一次,至少是看上去死过一次,所以他很怕再死一次。 所以他想离开,离开那个修行者。 离的越远越好。 带着夏小怜一起离开。 可是,夏小怜想要留下。 所以她听到了他说离开,但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手里攥着那朵蓝色的小花。 夏小怜也是第一次听见殷槐说这么多的话,也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了与平静无关,与平日里那副故作老成的神情完全不同的神态。 愤怒中带着羞愧,羞愧中装着很多很多的恐惧。 夏小怜不理解这恐惧来自哪里,就像殷槐不能理解夏小怜的平静和安定是来自哪里一样。 夏小怜也不会想要理解,她也不想离开。 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脸上的无辜。 恢复了平日里很少见到的平静,就像离开殷槐在羊角小镇的那个小院子时的那种平静。 平静又是会显得冷漠。 至少,此时的平静真正代表的就是冷漠。 冷漠还有不关心。 夏小怜一直不仅仅是个顽劣的小姑娘,她曾经属于大荒上有名的大家族。 而不管是大荒的大家族,还是大殷的大家族的那些子弟们,包括夏小怜在内的大小姐,大少爷们,在学会顽劣之前,他们首先学会的应该就是平静。 平静的冷漠。 夏何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殷槐动怒,看着殷槐絮絮叨叨像个裹脚的老太太一样念叨个不停的劝说或是教训。 他还一直看着夏小怜,看着她眼角流出的无辜,看着她眼角藏着的乞求,看着她被夏风吹的有些乱的头发,也一直看着她逐渐变的平静的神态。 夏何一直在看着,什么也没说。 …… 又是新的一章,各位看书的朋友,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还是希望能多些,再多些。 诸君好运呐! 第五十三章 好大一场雪 第五十三章好大一场雪 …… 你见过六月飞雪吗? 殷槐没有见过,夏何曾经见过,在大殷西北角的羊角小镇里,在那座断了半壁围墙的小院里,在那山里人的手里眼中还有遮蔽了那日的阳光的云朵里。那里都曾飞雪。 如同那日,这里没有发生什么感天地之不公的事来。 不同那日,也许这座浸满花香的小院里温度并没有降低,也不曾下雪。 只不过,院里吹了一阵风,来自腊月里北方最酷寒的风。 吹去了夏日的炎热。 突然有些凉了。 像凉梅园里的墨梅颤枝,摇摆。 殷槐的心也颤动摇摆。 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只不过夏小怜抬起头看了两眼殷槐,然后说了几句话。 仅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但还是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我想待在这里,又关你什么事呢?” “可是你又是我的谁呢?” “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 “可是你不也是跟他们一样的陌生人吗?” “可是你跟他们有什么不同呢?” “你又算什么东西?” “你要是想走,自己走就是。” 冰冰凉,凉冰冰,像是下了好大一场雪。 关你什么事?就是不关你的事,殷槐与他们一样,于夏小怜而言都不过是陌生人,只不过先认识几天而已的陌生人,算什么东西,自然便是不是东西,自己走也就是说我们不再同路,至此告别。 夏小怜说的很清楚,很明白,就像她习惯给认识的物事取一些简单的名字一样,她说的话也是简单的刻薄。 小怜的声音算不上尖锐,甚至还不如殷槐之前说那些话时的声音那般尖锐。 像往常她撒娇一样,甜糯糯的,很好听。 有点像她叫起殷槐的声音。 只是甜糯的声音里,没有调皮或是依赖,甚至连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冰冷的像一场雪,下在了殷槐的心里,下了好大一场雪。 殷槐凝视着夏小怜,默然。 夏小怜会看着殷槐,漠然。 至于夏何,他不曾出现,也无法出现,他只能同时看着两人。 一人是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从一方面来说,她是夏何这辈子仅剩下的希望。 另一人则是认识不过几天的小友,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是夏何的救命恩人。 夏何谁都无法责怪,所以只好莫然。灰蒙蒙的光彩从他的眼中,从他的耳边消失。 他又恢复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既然不想见,那就不见,既然不想听,那就不听。 夏何可以这样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殷槐不行,他没有瞎没有聋,也装不了瞎装不了聋。 他什么都听见了,一字不漏的。 从他决定要好好保护的姑娘嘴里,从那个很像他的小满的姑娘嘴里听见了。 殷槐看着夏小怜,感觉很是陌生。 陡然之间又想起,其实没有什么陌生,因为他们一直都没有熟悉。 就像夏小怜说过的,他们对于彼此,本来就是陌生人,只不过认识了几天的陌生人。 只不过恰好他们同路,只不过恰好他救过她的兄长,只不过恰好他跟她的兄长还算是认识,只不过恰好他们都认识一对开包子铺的中年夫妇。 殷槐突然想起了羊角小镇的那间包子铺,想起了包袱里放了好几天都没有吃完的豆沙包。想着豆沙包,殷槐有了决定,他决定吃完那剩下的几个豆沙包,不管它坏没坏,然后就走了,离开这座满是花香的小院。 毕竟他们本来就不同路。 想到这里,殷槐着实觉得这满院的花香很是扰人,又想到之后不久,他就不用闻到这扰人的花香,又平白生出几分欢快来。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 一如之前的他,一如她所认识的他,殷槐没有再说什么,也无所谓说些什么。 殷槐沉默着,走向红漆木门,安静的走着。 没有看夏小怜,也没有看夏何。 他宛若一个人来到了一座没有人的小院,在小院里什么也没有找到,有些失落,又有些惘然,然后只能离开。 殷槐走出了院门,听到了那匹老马打的震天响的响鼻,不由失笑,他暂时不想去想那匹老马应该归他还是归夏小怜。 夏小怜看着殷槐离开了,走的很安静,他一直都是一个安静的人,这是她知道的关于他的一点东西。 终究夏小怜眼中的漠然还是溃散了些,露出了她不常有的怜惜,虽然不常见,但怜惜终究还是属于那个天真浪漫的夏小怜的情绪。 她似乎有些后悔。手里的蓝花微微颤抖,不是风吹的,是夏小怜的手在颤抖。 颤抖着颤抖着,夏小怜身上的漠然也慢慢的被颤抖全给抖光了。 露出了那个天真有些调皮的夏小怜,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夏城的小公主,也不是这座花香盈袖的院子里的那个小主。 那是会听故事陶醉幻想的夏小怜。 只是殷槐已经离开了,什么也没有看见。 什么也没有听见。 夏小怜从牙缝中挤出的简短的,带着些许抽泣的一句话,孤零零的被丢在空气中,显得有些可怜,小可怜。 “……在这里说不定可以等到哥哥啊。” 夏小怜自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等到的哥哥已经就在自己身边,那个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鬼。 殷槐已经走了,没有听见这句话,已经不会知道夏小怜想要留下来的真正原因。 夏何已经聋了,也没有听见这句话,也就没有办法去追那个想要离开的少年,劝他回来。 只是这句话嘟嘟囔囔的从夏小怜嘴中说出,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恰好这时院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恰好他听见了那句本不是说给他听的一句话。 他站在门外,对院子里柔声喊道。 “敢问小主是否愿意随我去看看家里的花圃?” …… 哈哈哈,又一章,莫名的写的很痛快,恩,或许我挺喜欢写这种打情骂俏的戏。诸君好运,记住这是一篇玄幻,哈哈哈哈。 第五十四章 你的名字 第五十四章你的名字 …… 就像言情话本里,那个多金多才的男主角登场时的场景,手里一把烫了金边的纸扇,一身白衣飘飘,腰间别了一对珩玉,相互敲打着,很是清脆,很是空明。 之前的小厮换回了他原来的装扮。 他本来就是花家的少爷,夏小怜是知道的。 但他的名字,她是不知道的。 此刻的她也是没有心思去询问那人的名字,哪怕是他是这样一个俊朗的少年郎。 既然不会想知道他的名字,那么那所谓的邀请,那是更加不会接受的。 花圃,她本身也是没有太多兴趣的。 夏小怜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有些委屈的神情。 匆匆离开,想要离开这里。 花家少爷看不到夏小怜脸上有些委屈,梨花带雨的模样,但他听到了小怜嘟囔的那句话。那句要不是因为他也略懂修行,不然也会遗漏掉的话。 花家少爷笑着,笑的很好看,真的很好看,比他腰间的珩玉要好看,比这满院花开要好看。 夏小怜也很好看,虽然还是孩子模样,但因为梨花带雨,所以是那种带着柔弱悲伤的好看,有些成熟,很多悲伤,像井底的清月独自抽泣,像远去月下百合暗自忧伤。 两人是不一样的好看,但站在一起变成了一副风景。 好一对壁玉佳人。 壁玉在笑,佳人在哭。笑着的壁玉伸出了一根手指,温白似玉,手指荡开一阵花香。 那是带有情绪的花香,冲散了院里浓烈的花香,像一阵风,像一块流动的玉,玉是情绪,清凉如玉,温和如玉,如玉的花香擦干了夏小怜睫毛上的泪珠。 好似真的擦干,像吹了一阵风,夏小怜突然觉得有些痒,痒着痒着,花香浸入了眼里。小怜抬起头,看尽那根伸出的手指,不敢再抬头。 再抬头,是一片花海,是满树的怒放的花,是满院温和的风,是一抹温润似玉的一点星辰,还有好看的弯弯嘴角。 夏小怜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慌乱,好像闯进了一匹调皮的小马驹,踢踏着闯进了她的心扉,暂时赶走了心房的浓郁乌云,那匹小马驹一身白色,像玉一样的白,衔着一株蓝色的小花,带着整个草原的所有花香,欢快的一言不合的就闯了进来。 但终究夏小怜还是微微颔首,看见了那抹温和的笑容。 夏小怜见过很多的笑,最依恋的是母亲的笑容,母亲喜欢梅花,所以她很喜欢梅花,最受宠溺的是哥哥的笑,哥哥不怎么喜欢花,所以她也常常不喜欢花,至少是在哥哥面前,父亲不喜欢笑,所以,夏小怜常常不笑在父亲面前的时候。 当然还有马大娘豪爽的笑,还有二柱子看女儿一般的笑,还有那个沉默的小子的笑。 她见过一次,在那颓圮的砖石前。 现在她又看见了笑容,心里暗暗的想着。 他是不是很喜欢花啊,各种各样的花。 我……我也……我也是喜欢花的。 花家少爷看不见夏小怜的眼睛,也才不透小姑娘家的小心思,那些雀跃的小心思。但是他看见了小怜手中紧握的花。 小小的,蓝蓝的…… “马蹄兰!” 他一下子道出了那朵小花的名字。 夏小怜一直都认识这是什么花,但殷槐不认识也不关心,哥哥不在也不知道,至于那匹老马只想把这朵看上去很美的花吃掉。 夏小怜一直小心抓着那朵娇艳的花,一直没有人知道这朵花。 她从那匹矫健的小马驹嘴里接过那朵花的时候开始,就没有人在乎这朵她很在乎的花。 现在,终于有人叫出了那朵花的名字。 马蹄兰,多好听的名字,像他的声音一样的好听。 夏小怜很想看看拥有这样温和的声线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哪怕她其实知道自己之前已经见过小厮打扮的他,但她还是想看看笼罩在一片花香中的他,一席白衣飘飘的他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夏小怜偷偷的把头在次抬起了一点点,掠过了好看的下巴,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 然后她看见了那双眼睛。 黑色的,与其他人的眼睛似乎没有太多的不同。但小怜还是看出了不同,很多不同,比如化在黑色眸子里的无尽温柔。 哪怕那眸子不是看着自己,哪怕那满目的温柔都倾注在夏小怜手中的马蹄兰上。但小怜还是很喜欢他的眼睛。 花家少爷伸出了手,白皙似玉的手,手穿过了小怜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然后接过了那束马蹄兰。 马蹄兰似乎很喜欢他的手,之前还一副奄奄一息模样,到了花家少爷的手上似乎恢复了精神,蓝色的花瓣似乎又绽开了几分,那抹蓝色也浓郁了几分。 小怜眼中的神采也随着马蹄兰的恢复精神了几分。 她似乎真的忘了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那些不愉快的小插曲随着殷槐的离开一起离开了。 取代的是满院的花香,还有另外一个人。 还有欢喜。 那花家少爷手掌再次闪烁起玉石一般的光彩,那光彩慢慢渗进小小的马蹄兰中。 马蹄兰活了,像是刚摘下来的样子。 花家少爷伸出了另一只手,手指轻点,点出几点清水,粘在了重生的马蹄兰上。 现在,马蹄兰真的像是刚摘下来一样了。 做完这一切,花家少爷那双白皙的手又将那朵马蹄兰递给夏小怜。 夏小怜看到很认真,认真的有些出神,所以,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花家少爷笑着直接把那朵马蹄兰放在小怜手中。 小怜闻到了马蹄兰的清香,双颊染上红霞,像一旁的凤凰花。 “请问小主可愿随我去看看花家的花圃。” 花家少爷再次发出了邀请,这次羞红了脸的小怜点着头。 攥着蓝色的小花。 依然白衣飘飘走在前面,小怜跟在后面,痴痴的看着花家少爷腰间的玉珩。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花家少爷停下脚步,回过头,一直笑着,笑的很好看。 …… 章节名凑个热闹,写完感觉好酸,身为单身狗的我怎么自虐了,但很好看,诸君好运! 第五十五章 阴影藏着一双眼 第五十五章阴影藏着一双眼 …… “小主,我叫花阙。” “阙是万千宫阙的阙。” 琼宇之上,万千宫阙,隐隐绰绰,时隐时现。有人说那是天上的仙人住的宫殿,夏小怜没有看见不显真形的所谓上仙,他只看见了一位坠入凡间的仙人。 那仙人就在她的身前,那位仙人正带着她去看看那盛开的百花,那仙人取了个叫花阙的名字,带着花香。 然后来到了一片花圃。 花圃不算大,但花很多,一朵朵的,一簇簇的,一束束的,团在了一块,好似一张各色花纹的毛毯。 很美。 也很香。 花阙领着夏小怜来到了花圃。 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的花圃。 夏小怜曾经听爱花的娘亲说过关于花家事。 不管是在荒原上的雪地的那些帐篷里,还是在大殷的那些华美的宫殿里,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比花家更懂花,不仅仅是爱花,他们更懂花,懂花开时节,懂花谢时分。 懂花也许比爱花显得更难些。 小怜还记得娘亲说着话时的神情,小怜看出了她的开心,说这话时,爹在外面教训又闯了祸的哥哥。 说着话时,娘亲正一脸依赖的看着爹。 很是欢喜。那种神情,小怜以前从未见过。 后来在那座很小的羊角镇里的包子铺里,小怜又一次看见了那种依赖的目光,是二柱子对马大娘的依赖,是马大娘在看二柱子做豆沙包时的神情。 那豆沙包里包了多少那眼神。 小怜过去见过,但不曾拥有过。 现在她也想像那样看一个人,也希望那个人能这样看着自己。 现在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那人站在花圃中,零零星星的绿色,大片大片的花色,一缕一缕的阳光,照在他露出的侧脸上,照在那些娇艳的花上。 也照在了夏小怜的睫毛上,睫毛泛着光,眼睛里一样的光。 “小主,这就是我们花家的花圃了。” 花家最懂花的少爷指着那些花,笑着。 夏小怜却来不及看那争了四季色彩的娇花,只顾得上匆匆掠过那些不一样的色彩,扫过花阙的脸庞,最后落在了他腰间的那对玉珩。 一阵风吹过,卷来花香,那对玉珩碰撞在一起,遮掩了花丛那些聚在一起的花朵的轻声细语,却遮掩不了夏小怜心中的少女心思。 “小主,要不要把你的马蹄兰再次种下。” 花阙问道,同样没有看着满园的娇花,也没有看夏小怜手中的那朵淡蓝色的小花,他问的是小主,看的也自然是小主。 小主有些慌乱,不知是因为花阙的目光,还是因为他的温柔的问话。 “啊,其实,你不用叫我小主的,我叫,夏小怜,你叫我小怜就好了。”夏小怜之前在大厅也说过自己的名字。 只是那时的她显得很可爱,带着小女孩的天真还有无邪,像田垄上肆意生长的喇叭花。而现在的介绍则显得她更加可爱,那种小姑娘家的害羞与甜蜜交织而成的可爱,像她脚边的那束惠欣的兰花。 “那好吧,我的小怜。” 应该是接下去的那句话里,某个明显但藏着些许隐晦心思的词眼戳中了夏小怜心中的某处柔软。 夏小怜再次低下了头,不敢再抬头看,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手里是那朵淡蓝的小花。 然后,夏小怜只看见一双白皙的手接过了那朵花。 夏小怜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 “它已经没有根……” 话没有说完,不是夏小怜被堵住了嘴,也不是小怜看见了那个让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羞涩的低头不语的人。 只不过她看见了一片雨。 那朵小小的马蹄兰到了花阙手里,被乳白似玉的毫光笼罩,然后花散了,消失在花阙的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花瓣。 一片花瓣乘着风,飞向半空。 无数的花瓣乘着风,从半空落下。 飘飘扬扬,洒洒脱脱,落了一地,飞了漫天。 马蹄兰的花瓣很大,花瓣展开来能盖住半个手掌。 现在漫天都是马蹄兰的花瓣,很大的花瓣像是没有重量,重重叠叠的,飘着。 然后遮蔽了半片天空。 那是一片淡蓝色的天空,天空没有云,也没有散发温暖的火球。 只有纯粹的蓝,蓝的不掺一点杂质,蓝的像一片海。 夏小怜没有见过海,大荒原上也没有那种能遮蔽整个视野的湖。 但是夏小怜见过雪,那种包裹起整个荒原的雪。那种纯粹到极致的白色,极致的美最后成了庄严的美感。 夏小怜曾经站在那座摘月阁里,俯瞰整座夏城,哥哥站在自己身边,说那是一片海,一片雪海。 哥哥一直想要去外面,想要去南边看那片在北方看不到的温暖的海洋,那是比大殷还要遥远的地方。 哥哥想去,而且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小怜这样想着,看见那片蓝色的海所带来的雀跃淡了几分。 “这就是那场花海宴?” 夏小怜痴痴的想,然后痴痴的道。 “不是啊。” 花阙也看着那片淡蓝的花瓣海。 散了手中的神通,也就散了那淡蓝的花瓣海。 不过是一场虚幻。 天空依旧是蓝色,飘着几朵云,挂着逐渐开始火热的大火球的蓝色,那是原本的天空。 原来什么都没有。 夏小怜不禁有些失落。“真正的花海宴真的是一片海啊。” 花海宴,那是几天后的花家的盛宴。 也是花的盛宴。 我要留下来看花海宴,我要留下来,看…… 夏小怜这样想着。 看着花阙手里的一粒很小很小的一点黑色,黑色落了地。 之后,它会生根,会发芽,会长成一朵花,一朵淡蓝的小小的马蹄兰。 夏小怜突然生了一种想要看到那朵新生的花的冲动。 “听说,令兄也是修行者?” 花阙似乎不经意的问,夏小怜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就不经意的答道。 “是啊,我哥可厉害了……” “那令兄如今在何处?不知能否与他切磋一番。”花阙继续道,依然不经心。 “他应该过两天就会到的。” 夏小怜装作不经心,撒了个经心的小谎。 或者说,她是这样希望的。 夏风依旧在吹,吹的那落地的黑色种子一阵颤动,吹起了花圃边缘围墙底下的衣角。 那是看不见的衣角,藏着个看不见的人,或者说是鬼。 …… 新的一章到了,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诶要求的东西好多,还是诸君好运啦! 第五十六章 好一个响鼻 …… 第五十六章好一个响鼻 …… 阴影处藏了一片夜色,夜色不浓郁,因为,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身形。 自然是夏何。 他一直都在的,漫天花海遮蔽天空的时候,他在;漫天花海化作一颗种子的时候,他在;手里捏着一片玉白光芒的花阙提到他的时候,他在;夏小怜说起他露出想念的神情的时候,他也在。 只是,看不见他的人不在,他也就不在。 花阙无法领教他,夏小怜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撒娇。 他只得看着。 看着那个可恶的男人用一片虚幻的花海就骗的自己妹妹的芳心,他看的出自己妹妹的欢喜,像是热恋中的少女。 他曾在很多夏城的女子脸上看见过的神情,他曾经很受夏城那些未出阁的黄花少女的喜爱,比起花阙这个只会耍耍花,骗骗无知少女的花花公子要强上太多了。 他本来就是夏城最大的花花公子,只是他是个洁身自好的花花公子,他从来不会用些修行者的手段去骗小姑娘的,而且他能看见花阙眼中的没有温度的瞳孔。 只是,他也被人这样想过,当他身后跟着一个少女的时候,那些阿哥,和那些阿爸也是这样看他的,他是天才,自然不会在意那些目光,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跟那些阿哥和阿爸是有多像。 或许每个爱护自己妹妹或是女儿的阿哥阿爸都会有这样的眼神看过一个男子。 我家的白菜被猪给拱了。 那是一头穿着白衣,衣冠楚楚的黑猪,还会变些小戏法的黑猪。 不知道夏何是怎么将衣冠楚楚的花阙联系到黑猪的,花家也不曾养黑猪,花家什么也不养,他们只种花。 然而什么都不养的花家却有一间养马的马栏。 殷槐什么也不知道,无论是一不小心一见钟情的夏小怜是如何的甜蜜,还是像变戏法一样变出半片天空的花海是多么神奇,或者是藏在阴影处的夏何是多么气恼。 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是有些伤心,只是没有人看见他的伤心,除了一匹又老又瘦的喜欢打响鼻的老马看见了。 殷槐走进马栏时,那惫懒的老马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不知名的草。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草,老马很是兴趣缺缺的嚼着,要是换做更懂老马的夏小怜在这里,应该能看出老马的不开心。 当然了,要是夏小怜在这里,那殷槐也不会有那些被隐藏的很深的伤心了。 有些伤心的殷槐没有注意到老马的不开心,被那并不怎么对自己胃口的可怜的草料惹得有些不开心的老马也没有注意到殷槐的伤心。 殷槐像是不认识这匹老马,自顾自的走向那个显得有些破旧的马车前。 老马像是不认识这个喜欢拿马鞭抽打自己的少年,也是自顾自的继续嚼着那些并没有嚼头的路边野草。 老马打了个响鼻,然后一口吐掉了那实在难以下咽的枯草,这里是一片平原,却只是生长了这样子的草,老马很是不屑。 老马可是吃过荒原上长着最鲜嫩的芳草的草原上的草。 那是一座看不见顶的山的脚下的一片草原,那也是它最欢喜去的一片草原。那段在那里生活的糜烂的时光也是它最希望回去的一段时间。 哎,可惜啊,马生跟人生一样,都是一场单程旅行,年迈的老马已经回不到那个英姿飒爽的年代了。 老马像是一个酸腐的文人,哀叹着自己的马生。 想着鲜嫩到能捏出水来的美味芳草,想着那片草原里最白最健康那匹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那是它的老相好。 老马有些想念。 而殷槐此时竟然比那匹老的都开始回味马生的老马都要想的少,他此时或者说是什么都没有想。 准确的说,他有些害怕去想。 他要离开了,与从羊角镇离开不同,那时的他身边还跟了个小姑娘,还有一条鬼,那条鬼拜托他照顾她,他答应了,所以他就出来了。 而现在,那条鬼不在,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已经不需要他去照顾了。 突然,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他又想起了自己在羊角小镇的那个院子。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在哪里。 之前想好的路好像又断掉了。 好在他已经没有目标的生活过好几年了,那时的他一直一个人待在羊角小镇里。 现在的他又一个人了,所以他又想回到羊角小镇。 至于夏小怜,他没有再去想她。 他只想回去看看。 然后看着那颓圮的围墙发呆,或者是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机关发呆。 那些机关也许从来都不是拒绝别人到来的陷阱,也许只是期待别人来到的道具。 殷槐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孤独。 可是,马大娘懂,二柱子懂,他们都看出了殷槐的格格不入,不仅仅体现在羊角小镇,而是很多地方。 同样的,他们也看到了夏小怜像是这个世界对人类的馈赠一般,那般可爱的小姑娘自然是能讨很多人喜欢的,那些人一定包括殷槐,那也一定能够把殷槐对这个世界的距离感给消磨干净。 只是他们好像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他们不知道夏小怜的有些任性,他们不知道其实夏小怜和殷槐是真的不熟,只不过见过几次面,只不过说过几句话。 这些很不够,至少不够殷槐一直陪伴在夏小怜的身边。 所以既然不够,那么殷槐就得离开了,带着他的包袱,回到羊角小镇,回到他的小院子。 殷槐心中的伤心自然是没有道理的,就像要他一直陪着夏小怜一样没道理。 殷槐有些清楚哪些没有道理的事,所以他不想让人看见那些没有道理的情绪 所以看见这些情绪的只有一匹只会打响鼻的老马。 老马一脸不屑,很是不屑。 看着殷槐身上隐隐透着的孤独感和距离感,还有那些没有道理的伤心的情绪。 老马打了个响鼻。 要你故作清高。 这是来自一匹吃过最美味的草的老马的评价,像一个响鼻一样的简单粗暴的评价和看法。 …… 突然感觉老马好帅,我也打了个响鼻,哼哼哼!诸君好运! 第五十七章 可笑的难兄难弟 第五十七章可笑的难兄难弟 …… 青天平地一声响雷,老马的响鼻莫过如此,在这个简单但不简陋的马栏,老马的响鼻恍若晴空的一道霹雳,很响。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马栏的那捧泛黄的青草依旧难吃,准备离开的少年依旧准备离开,走在破旧马车前。 黑色的漆色中点了好几点灰色,那是马车原本的颜色。 这本来就是一架很久的马车,是从包子铺后面的小杂货铺子里找到的,跟这架马车一样,那也是一间很旧的杂货铺子。 里面堆积了很多很多的灰尘,还有很多很多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杂货铺子的老板是个死板的老太婆。跟二柱子家的包子铺一样,那也是羊角小镇唯一的一间贩卖旧货的杂货铺子。 其实,在羊角镇很多东西都是唯一的,比如城北的包子铺,比如包子铺后面的杂货铺子,再比如城北角落的那个院子,也是唯一的院子,也是唯一属于殷槐的地方。 现在,羊角小镇上唯一的那架破旧的马车也随着殷槐离开了羊角小镇,羊角小镇也就没有马车,也没有殷槐。 至于之后,也许会有新的马车驶入羊角小镇,也许不会。 殷槐看着破旧的马车,说不出什么情绪。 也许他只能回去,带着他的破旧马车,带着他的包袱。 只是…… 殷槐回头看了一眼马栏斑驳的阳光下,那匹不属于他的老马。 既然没有办法离开,那就只能简装出行。 殷槐钻进马车里,从斑驳阳光下透出几阵清风,吹皱了黑色马车前的灰白车帘,露出了殷槐忙碌的身影。 然后一阵香气弥漫开来,有些发酸,有些沉闷的香气。 还有些许豆沙的香甜。 殷槐吃着豆沙包。 吃的很认真,就像决定吃完就走的认真,或者说是决绝。 一口一口的。 放了几天的豆沙包并不好吃,在初夏的带着发酵气息的风吹了好几天,有些发酸,吃在嘴里更加酸了。 老马闻到了飘香的豆沙中并不隐秘的酸味,眼中的不屑更加浓郁了。 吧唧吧唧。 老马把嘴里的枯黄的没有嚼头的草嚼的很响,似乎吃的很香。 吧唧吧唧。 殷槐把嘴里的月黄的有些发酸的包子嚼的同样很响,真的吃的很香。 老马不知道那些发酸的破馒头有什么好吃的,还能吧唧嘴,然后又想到自己嘴里的枯草是真的很难吃,于是更加难受,然后老马更加不屑。 但很快,老马的草没有了。 吧唧声却还一直从灰白后传来,似乎没了个完。 老马愈发不舒服,自己连难吃的草料都没有吃的了,而那个小破孩还有包子吃。 包子还是那些发酸的包子,老马却成了没有草料的老马。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发酸的包子气息。 老马隐约记起了在几天前,在那座小镇里,在自己没有被那双粗糙的手抓住前,自己好像也是正在吃包子,好像也是豆沙包。 而那个一把把自己抓住的那双手上也沾着豆沙的香甜。 它想起了豆沙的香甜,所以它暂时忘记了掩藏在香甜之中的酸涩。 看着殷槐吃的很香,它也有些想吃了。 想吃豆沙包的它缓缓从马栏后走了出来,慢慢靠近着那架还在不停传来吧唧声的马车。 殷槐一直在认真的吃着豆沙包,也一直认真的思考着等会应该怎样走,林子里的路有些昏暗。他想走的小心些,或者说他想快些回到羊角小镇。 因为在很认真的想,认真到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手里的豆沙包是否发酸发臭,也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匹老马在慢慢靠近。 老马走的很慢,像雍容的老太太踱着步子,带着高贵的神情,仿佛她的到来便是一种恩宠。 只是,老马着实太老了些,老的实在雍容不起来,干瘦的身躯更是看不出那些小脚老太太的富贵,至于高贵,老马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在乞讨。 而是在……索要。 对,没错就是索要。 自己是吃过世界上最鲜嫩的草的马,自然是有资格去吃些豆沙包的,所以我是在索要,索要只不过豆沙包恰好在你的手里,而在手里,不等于你就完全拥有它们。 所以,我索要,你是要给我的。 这是老马想的,想的很实在,实在的很适合摆出一副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表情,所以老马也摆出了一副高傲的表情,似乎是不可一世。 只是,那副神情摆在老马的脸上,和那张有些脱毛的马脸上,嘴角还很不自然的勾起的表情,于是那张老脸显得很是可笑起来。 有些时候可笑是可以当成可爱的。比如夏小怜为了见哥哥执意留下来,这很可笑,却也很可爱。 有些时候可笑就是可笑,不会变成可爱,比如现在老马明明很想吃豆沙包却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便是真正的可笑,再比如某个因为自己妹妹堕入爱河不由暗中生气的兄长,这也是极其可笑的。 而还有现在的殷槐也是很可笑的。 既不是可爱的可笑,也不是真正的可笑,只是有些让人心疼的可笑。 可笑就应当有人笑,老马摆出那副神态,殷槐看不见,所以没有笑,殷槐的故作孤独或者真正的孤独,老马看见了,用不屑代替了笑,至少也是回应。 至于夏小怜的可笑,没人会把那种可笑当做可笑,那叫天真。 至于夏何的可笑,也同样不是可笑,那叫人之常情。 所以真正可笑的现在都在马栏里,一个正在认真吃豆沙包,一个认真的想要吃豆沙包。 只不过是豆沙包,只不过是可笑。 谁还没有惹人发笑的时候呢? 老马这样想着,只不过在它眼中可笑的只有那个躲在马车里偷偷吃独食的家伙是可笑的,它这样想,只不过是因为让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去靠近那个可笑的家伙。 既然谁都有可笑的时候,那自己靠近他抢他的豆沙包吃应该也不算是给他雪上加霜了吧。 可笑本身就是一件可笑的事。 老马不再纠结于可笑与否,迈开步子,快步向那架马车走去。 你慢点吃,我也要! 如果老马会说话的话。 …… 老马越写越喜欢,怎么办?诸君好运,求收藏啊求推荐。 第五十八章 一个豆沙包引起的 第五十八章一个豆沙包引起的 …… 好生有意思。 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马快步走向一架破旧的马车,像是在渴求什么东西,而马车里散开豆沙包的甜香和些许酸味。 自然不会有人会对已经发酸的豆沙包感兴趣,但是却有一匹老马感兴趣,或许不是感兴趣,只是纯粹的想要吃一吃而已。 想要吃一吃,那就吃一吃。 只是老马站立在马车前,连豆沙包都看不到,更别说吃了。 只能闻见一直都有的香和酸,只能听见不停的吧唧声。 老马有些羞恼,羞恼自己明明都已经对那发酸的豆沙包不耻下口了,却连那豆沙包的皮都看不到。 羞恼的老马狠狠的打了个响鼻,响鼻呼噜噜的。 不算很响,但整个马栏都能听见。 只是没有传响太久,便被吧唧声淹没。 老马继续不喜,很是羞恼,又打了一个大响鼻。 只是,很可惜那道灰白的车帘似乎不能遮住殷槐的吧唧声,但是能很好的隔开老马的响鼻声,还是殷槐吃的太认真,想的太认真,认真的什么都听不见。 老马没有办法,只好想个办法。它抬起蹄子,踩在马车上,老马踩得很用力,马车也很用力的晃了晃。 殷槐也被很用力的晃的回过神。 回过神的殷槐似乎才嗅到豆沙包的酸味,只是即便是嗅出了豆沙包里一直挥散不去的酸味,他依旧没有放下手里豆沙包,嘴里也依旧没有停,吧唧声也依旧没有停。 所以,殷槐鼓着腮帮子,大力的嚼着,循着吧唧声,然后看见了一张马脸。 带着一点不屑,带着一些羞恼,带着很多的希冀。 一张马脸上包含了如此之多的情绪,这是一件很让人惊奇的事情。 但是殷槐从那张马脸上看出了如此之多的人类的情绪,这更是一件让人惊奇的事情。 殷槐看着老马投来的目光,目光落在自己的一张一合的脸上,然后又转向了自己的手上。准确的说,是转向自己收中的豆沙包。 豆沙包是很普通的豆沙包,虽然有些发酸发臭,但仍然还是有些香甜的豆沙包。 老马也是很普通的马,人也是很普通的人。 普通,所以自然。 殷槐自然把手抬起,不过是空着的那只手,手掌直直伸向老马额头的一小撮鬃毛。那是老马头上唯一一撮还算的上好看的鬃毛。 过去,老马一直不肯让人揪那撮鬃毛,只不过这次,老马不过是犹豫了一下子,便将头微微低下,殷槐很是顺利的揪到了那撮对于老马来说神圣不可侵犯的毛。 老马虽然低下了头,却恨恨的想着,等豆沙包吃到了,就直接跑掉,从花家跑掉。 计划着逃跑的马和决定要离开的人在同一架马车上。 然后,老马把另外一只蹄子放在了马车上,殷槐伸出了另外一只抓着包子的手。 老马咧嘴笑的开心。 再然后……马车塌了。 这是一架很旧的马车,在二柱子还年轻的时候还用过,再后来就被收藏或者说就被丢在那家唯一的杂货铺子里了,直到殷槐离开,这架马车才重新被翻了出来,稍作修缮又重新上了路。 说来这马车本来就应该塌掉的,只是老马那不怎么强壮的身躯恰好就成为了压倒这架马车最后的一束稻草。 老马有些迷茫,殷槐有些惘然。手里的豆沙包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只见满目苍夷,还有满身狼狈。 落在其他人的眼里,这真是一副可笑的画面,可爱的那种可笑,还带着些可怜。 花家主人花点红就是其他人,那副可笑可爱又可怜的画面落在了他的眼中。 花点红拄着拐杖,笑了笑,没有觉得可笑,或是可爱还是可怜。 只是平淡的笑了笑,就像在路上不经意想起某件小事,笑过之后就会忘记的小事。 所以,花点红笑过之后,也就不再在意。 这里是花家,所以花点红没有离开,也用不着离开。 花点红手里的漆红手杖敲打着地面,然后地面卷起一阵风,风很轻柔,拂过殷槐的衣角,吹动了老马头顶的唯一一撮鬃毛。 风也很快,吹的飞快,比一般的风还快,快到殷槐来不及感受风的清凉,来不及等风吹掉他脸上的燥热,便不见了踪影。 虽然风吹的很快,但也不是不着痕迹的快。 或者说,那风带走了痕迹,那些木屑已然不见。连那些大块大块的尚未完全损坏的木块也不见了踪影。 好像那架马车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地上很干净,只是还有一个包子,那是仅剩下的唯一的豆沙包。 豆沙包躺在地上,看上去很干净,没有粘上任何木屑。 殷槐当然不会再去捡起那个已经掉到了地上的豆沙包,但也不会阻止老马叼着那个豆沙包跑到另外一边。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花家主人,伸出的手已经背在了身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认真吃豆沙包,认真思考前路漫漫的少年了,他又变成了一块沉默的不喜欢说话的石头。 就像躺在马栏外的那块不知经历多少风霜雨雪也不曾说过话的青石。 青石很沉默,所以,那块小小的青石总是被人遗忘,甚至连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但,对于花家主人来说,这个像一块沉默的石头的少年却不能让人忽视,虽然他不姓夏,但他终究还是被那位夏家小主带来的人。 就单单这一点,花家主人就没办法忽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小友为何会在此处?” 这句话是个问句,但花家主人却没有问话的意思,语气很平淡,平淡的像是他根本就不在意他是不是想要离开。 倒不是说他确信殷槐一定不会离开,而是他确信殷槐一定没办法离开。 他来到此处,本来就是不让殷槐离开。 在此处自然是为了离开,所以他自然不是真的在问殷槐。 花家主人看着殷槐沉默的脸,看的很认真,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花样来。 似乎想要从殷槐的脸上看见某个人,或者说某个家族的影子来。 …… 诸君好运,求收藏,求爱护,求推荐,求讨论,求好多东西。 第五十九章 希望破灭 第五十九章希望破灭 …… 殷槐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也不是那位在临安都城据说被看杀的美男子,所以也不会太过在意。 只是看他的是一个活物,还是一个实力强大的修行者,所以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 殷槐蹙起眉头,他本是个沉默的石头,他太会说话,所以他的不舒服也只能用同样的眼光回看过去来表达。 花家主人没有在意殷槐是不是在看他,他就像一朵富贵的芙蓉,站在太阳底下,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他不认识这个少年,也不认识姓作殷的人,大殷一直以来殷姓就比较少见,大多都是默默无闻的平民鼠辈,花家主人虽不在朝堂做事,但花家也算的上是一个有名望的家族,也未曾听说过殷姓的大家的崛起。 即便如此,花家主人还是看的很仔细,眼中甚至还泛起了毫光。 目光灼灼,平静的神情,却有着并不平静的目光,目光深处盛开了一朵花,娇艳美丽,似乎要将人的灵魂摄取一般。 很是骇人。 最后,那朵盛开在瞳孔中的花散了身形,不知潜伏在何处。 花家主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握着红漆手杖的手放松了些。 什么也没发生,他也什么也没看见。 他希望在殷槐的脸上看见另外一张脸,他希望在殷槐的身躯内看见奔腾的元气。 然而殷槐的脸依旧是那张沉默的蹙眉的清秀的脸,而他的体内也不过空空如也。 花家主人的希望落了空,他有些失望。 殷槐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他突然有些清楚那失望来自何处,也有些清楚花家主人为何在此刻来到马栏。 自然是为了找到另外一个小主。 既然他找不到那个小主,自己也不会是夏何,所以自己离开应该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想到这里,殷槐决定不理会花家主人,只是现在最后一个豆沙包已经被一旁的老马吞入腹中,而自己本来就少的可怜的包袱衣物也被一阵香风吹到了不知何处。 想到自己的包袱没了,殷槐有些不舒服,再之前被花家主人盯着看了很久,不舒服慢慢变成了气恼。 只是殷槐是真的不会说话,所以即便很不满,有些气恼,他还是什么也没说。他不再看花家主人。 他看向了马栏外的阳光,阳光看上去很舒服,很暖和,殷槐想要走到太阳底下去,顺着那条不知名的小溪一直走回羊角小镇去。 他在想自己要走多少天,边想着,边向着那扇打开的门走去。 不管要走多少天,终究还是要走出这个马栏才行。 只是花家主人一直在那里,不像那匹老马一样,一直不断的打着响鼻,似乎是被豆沙包的酸味呛到了鼻子,老马的响鼻一直都在,老马一直也都在。 花家主人不会打响鼻来告诉别人自己的存在,但他一直都是在的,从进来开始,他就站在门口。 他站在门口,就像带来了无数的花香,殷槐愈是靠近花家主人身后的那扇门,那股他之前闻到过的,并且还颇为不喜的花香就愈发的浓烈。 殷槐这时才明白,原来那浓烈的花香不是从院里盛开的各式各样的花混合而来的,而是从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身上飘散开来的。 就连院里那些本应争相夺目的娇花也被染上了这种花香。 殷槐不懂一个大男人身上为何也会有那般浓郁的花香,因为他们姓花?还是因为他们嗜花如命? 殷槐不知道花家被世人称为花香之族,也不知道花家中人被夏小怜的娘亲称为最懂花的一群人,更加不知道花家的修行既是修人,也是修花。 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就像是一个小镇里没有见识的少年,成天琢磨着生活琐事的小城少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少年,或者说他之后会成为这样的少年。 只要他回到羊角小镇。 殷槐想要回到羊角小镇,也不想再闻到那样花家主人和这个花家一直有的太过浓郁的花香。 要回到羊角小镇,就必须得走出那道不大的门,同样就必须绕开花家主人。 只是花家主人不是那么容易绕开的,他似乎希望以后留下。 他开口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二句话,同样是个问句。 “小友这是要去哪?” 若是一般人看见殷槐离开马栏,也不过他仅仅只是离开马栏,然后或是找一朵花欣赏一下,或者再去找自己的伙伴,不会马上就离开花家,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带上。 然而花家主人不是一般人,并且他之前不小心听了一些话,所以他很清楚殷槐不会再去找夏小怜。 殷槐似乎只能是离开花家。 花家主人什么都知道,这个问题跟上一个问题一样,都不是真正的问题,他早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只是问上个问题,是为了更好的看一看人,问这个问题,也是想留一留人。 有人用一顿饭留人,所以说留下来吃顿饭吧。花花家主人之前用一场宴席留下了夏小怜。 这次花家主人想要用很多顿饭留下殷槐。 “留下来住几天,再走吧。” 住几天必然要吃几天的饭,花家主人很诚恳,自然也是能请几顿饭的。 花家主人说这话时余光瞟了一眼还在旁边打着响鼻的老马,身上的香味又浓郁了几分,彻底冲散了之前空气中隐隐的豆沙包的香味和酸味。 “留下来住几天”是表面意思,也不仅仅是表面意思,留下来不仅仅是为了好好吃几顿饭,还是为了留下来让花家主人再好好看几天,看看殷槐究竟是不是另外一个小主。 殷槐很不习惯跟人说话,那就更加不习惯跟人同桌吃饭。 所以他决定拒绝花家主人的好意,一声不吭,依旧朝着那道门走去。 花家主人今天希望破灭过好几次,似乎这次希望也要破灭了。 花家主人见拦不了殷槐,也只好无奈的道了句。 “祝小友一路顺风。”声音像是被风吹的蜡烛,摇摇晃晃的,隐隐约约的。 当殷槐踏出马栏的那一刻,花家主人的身影也随着他的声音,伴着花香一同消失不见了。 …… 沉默的石头哥向诸位求推荐求收藏了,诸君好运啊。 第六十章 阻断现在与过去的墙 第六十章阻断现在与过去的墙 …… 顺风,应该就是乘着风,乘着风自然是快些,即便只是如同殷槐这样的普通人不会乘风,只是顺着风也会快上一些。 恰好,花家外的那座草原上的风是由南向北吹着的,草原上略微显得有些稀疏的草也倒向了北边。 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上的草很少,牧民也少,风吹草低,但看不见牛羊,只有一个向北走着的少年。 少年向北走,故为顺风。 虽然顺的是风,但很明显殷槐这一路并不是如同花家主人所说的那样,顺风如意。 或者说,不全是顺风如意。 再准确点,顺风只是前半段,前半段只有草,只有蜿蜒小溪的前半段。 小溪顺着地势,从林子里往南流。 殷槐顺着小溪,从花家往北走。 溪水一直在往南流,殷槐却不能一直往北走。 北边的林子起初是一点,后来变成一滩,最后变成一条。 然后便是不见北边的林子,只见林子里的树。 这是殷槐应该看到的,事实,他也看到了一条林子。 那条林子就这样横在他的面前。 溪水从他身边流过,往南流。 殷槐停下脚步尽力往北看。 看见了那条林子,想象中还看到了更北边的羊角小镇。 只是在那条林子的中间隔了些东西。 密密麻麻的,一簇簇的,一滩滩的,妖艳的,带刺的,玫瑰。 殷槐很少看见这么多的玫瑰,甚至他都很少看见这么多的花,哪怕是盛开在山野的小雏菊也不见生长的如此密集,如此繁茂的。 玫瑰,高傲的玫瑰,现在却有些像不值钱的纸花,假花被人丢在那摊林子和这块草原的中间。 当足够珍贵的东西变得足够繁多时,那些珍贵的一排排的码在你的面前,也许是审美麻木,珍贵的东西也就没那么珍贵了。 这句话放四海皆适宜。尤其在此时此地。 那些为爱情痴狂的人对代表爱情的玫瑰也是这般狂热,比如现在在花家院子里的小怜想来是非常愿意看见这样一片玫瑰花海,哪怕她刚才才见过一片马蹄兰花瓣海。 因为这可是坚贞爱情的象征。 只是殷槐终究不是那些为爱情痴狂的蠢人,也不是刚刚陷入爱情漩涡的天真少女。 虽然他也曾是那样子的蠢人。 只是面前这片玫瑰花海中他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玫瑰,还有更加隐藏在心灵深处的原因,殷槐突然有些极其厌恶这片海。 虽厌恶,但也只能是站着。 站在离玫瑰花,还有那些花刺远远的看着。 其实说是花海,倒不如说是花墙,一面竖起的花海。便是花墙。 事实上,玫瑰并不懂殷槐的厌恶以及隐藏在厌恶中的悲伤,就像玫瑰也不懂爱情的甜蜜,也不懂女人就像带刺的玫瑰这样的话一样。 玫瑰花只是花,跟无数其他的花一样,它们没有思想,不会喜怒哀乐,不知世间无常。 它们懂的只是何时开花,何时花落,它们只是懂春风复苏,夏风灿烂,秋风凄寒。 你看,还有很多的花连冬风都不懂,又如何晓得连人类都弄不明白的复杂的心理以及情绪。 他们只是摇着头,顺着风低下头,等风吹来,又等风离开,不会有不会点头的。 这里的玫瑰终究还是与那些普通的花有些不同的,因为它们是有情绪的,至少它们是懂得认清人的情绪的。 它们懂得自己主人的情绪。 它们是有主人的,因为不会有没有主人的花会生长的如此茂盛。 茂盛的有些蛮不讲理,一簇簇的,挤压的生长着。 花从任何地方都延展出来。从土地上,从溪水中,它的生长似乎不需要土壤,从小溪的溪水中,没有一点泥土的水面上也长出了这样的玫瑰。 然而,哪怕是仅仅能在水中生长,也没有办法生长出这样一堵竖起的花海来。 它们是重重叠叠的生长的,是真正的重重叠叠,一朵玫瑰花骄傲的站着,然后一条根茎从花心中延伸出来,好似在花的中心不是娇弱的花蕊,而是密密麻麻的根。 玫瑰没有叶,只有茎,还有刺。 为了生长,不仅仅茎上生满了玫瑰,就连那些伤人的刺上也长着或大或小的玫瑰 不管是大是小,终究还是娇艳美丽的玫瑰。 一朵一朵的,好似在阳光下跳动的火焰,放在一起,便是一面跳动着火星的墙。 墙的这头是草原,是殷槐现在站着的土地。 墙的那头是林子,是殷槐曾经走过的林荫。 这堵墙堵住了殷槐走回羊角小镇的路。 殷槐看着只是沉默,也只能沉默,透过密密麻麻的根茎花,还有刺,殷槐能看见那一条林子,却只能看着,无法到达。 若是想要到达彼岸,唯有斩了那荆棘,烧了那玫瑰,断了那根,最后冲破那堵墙,这叫破墙而出。 说起来就麻烦,做起来更是麻烦,关键是这花是有主人的。 在小溪的中游,在草原的中心,那里有座大院,大院以花为名,院里的人以花为姓,玫瑰花也是花,长成这般不正常的玫瑰也还是玫瑰,所以这玫瑰跟那花家大院都是有主人的,就是那花家主人,花点红。 瞧那堵墙,不正是无数绿中点了无数的红吗? 所以,殷槐想要破了这面墙,走出去,是应该想一想这花的主人是不是会原谅自己,还应该想一想自己是不是能一把火烧了那强大的修行者用术法唤来的看上去娇艳普通的花。 殷槐要想离开就必须先想好这两个问题,现在,殷槐不想想那两个根本无需多想的问题,问题早就有了答案,那个答案跟殷槐能否离开草原是一样答案。 既然知道了答案,殷槐就想寻求另外一个答案,那个的答案需要花家主人亲自来回答。 所以,殷槐在花墙前等了好一阵,那人依旧没有出现,花墙也一直在那里,那万万千千的玫瑰还在摇头晃脑。似乎在嘲笑。 殷槐等不到想要等到的人,只好离开。 既然回不到过去,那就试试前往未来。 殷槐径直向南走,没有顺着小溪,不会经过花家大院。 径直南下。 那里是一座城的方向。 …… 刚刚才看到,我的每天以一个的速度递增的点击量,昨天涨停了,我好伤心,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有人看到,还是诸君好运,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就好! 第六十一章 云里雾里 第六十一章云里雾里 …… 为什么要爬山?因为山就在那里啊。 殷槐不会说出因为城就在那里那样的酸话,虽然城确实是在那里,不过殷槐想要去那座城,只是为了去更南的那座城,而且他现在只是被逼迫着去那座叫做大名府的大城。 甚至连那座大城,都有人不愿意让他去。 那人自然是花家主人。 殷槐站着,看着南方。 隐隐能看见又一座城池的阴影。 隐隐绰绰的,看的不甚真切。 看的不真切不是因为同样有一堵像竖立的海一样宽广的玫瑰花墙伫立在他与那座西北的第一大雄城中间。 看的不真切也不仅仅是因为隔得太远,有太多阻碍了视线,事实上,殷槐的眼睛一直都是很锐利的,他能从羊角河的这头看向北方,那里有小的不能再小的黑点,那或是奔奔跳跳的牧马,或是慵懒的羊群,或是大大小小的蒙古包。 殷槐很是喜欢远眺。 只是,他现在却看不太远。 因为雾。 不是太浓郁,不能让人失去方向,但足够让那座本来就很远的雄城更加远了。 雾中应该什么也看不到,雾中人的视线应当是没有焦点的,白茫茫的一片,就算集中精神也应当是什么看不到的。 其实不然,白茫茫的大雾中,也许反而更容易看到东西,在一片白茫茫中,那一抹阴影很是突兀。 突兀,所以很惹眼。 殷槐只看见两团阴影。 一团很远,是属于一座城的。 一团很近,是属于一个人的。 很远的阴影很小,因为很远,也因为雾很大。 那个属于人的阴影显得很大,很浓郁,看上去竟比那座雄城还要大上很多。 而且那团阴影还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一团云雾渐渐有了人形。 人自然是制造出这片大雾的人。 大雾低下本来就昏暗,但殷槐的眼神确实不错,那隐藏在一片的大雾中的身影自然就是花家主人。 当然这也有花家主人没有可以施出术法遮挡自己容貌的缘故。 不管花家主人是不是在意让殷槐认出他来,终归是认出来了的。 花家主人手里捧着一花盆,花是什么样的,是如何娇艳,是何等颜色,殷槐都看不清。 哪怕花家主人已经走到了能够让殷槐看出捧花的那只手是不是生了老茧,鬓角是不是又多了几根白发,殷槐还是没有看清那花盆里是不是盛开着一朵奇异的花。 因为那花盆就隐没在一片散不开的雾中。 眼睛看不透那雾,也许因为那花盆里本来就没有花,有的只是一片雾。 这是一朵云里雾里的花。 那人就是云里雾里的人。 从雾中走出了一个人,他一只手拖着看不出形状和颜色的花,另一只手提着,举着。 然后往旁边一挥,挥出一条路来。 花家主人顺着那条路一直走着,然后挡在了殷槐的路前,用一朵花,用一片雾断了他的前路。 这是不同方向的同一条路。 两人在路上相见。 殷槐本来就没有走在很多人走过的路上,自然不会有一条明朗的路直接到达大名府。 花家主人更加不是这条路上的人,但他依旧凭借超人的力量,在雾中开出这样一条路来。 路很窄,只能供一人通行,连两人并肩都不能都在路上。 很窄的路叫做狭路,狭路相逢勇者胜。 那么这条云雾中的狭路上的两人,谁是勇者,谁又会获得胜利。 殷槐自然是不惮花家主人的,他知道花家主人必然是一个强大到能一手碾死他的修行者,但他也知道花家主人之前一直没有杀他,自然等会也不见的会杀了他,毕竟一堵花墙和一片雾海,终究都是费神的东西。 花家主人现在一只手托着花盆,另一只手在开路,自然就没有另外一只手能都碾死小小的殷槐了。 殷槐不知道的是,也许花家主人并不需要手,那愈来愈浓郁的雾海便能将小小的殷槐杀死。 无知者无畏,况且从遇见那堵墙开始,无知从而无畏的殷槐就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阻我来时的路? 现在他终于看见了花家主人,也是罪魁祸首。他还想问一句: 为什么断我去时的路? 两个问题汇在一起,便只留下三个字。 为什么? 三个字包括了两个问题。 花家主人本来就可以不用答,但他还是笑着道。 笑的像是普通的富家翁,如果不是手里捏出一条路,手里捧着一团雾的话。 他的回答也很像一个富家翁。 “北边的玫瑰最近长的有些快,来不及清理了。” “那边的雾林花最近好像施多了肥,或者是因为要举办花海宴的缘故,总是不安静。” 长得太快了的玫瑰也是花家自己种的玫瑰,不安静的雾林花也还是花家放在草原上任其自由生长的花,况且花家本来就是花中圣族,一些长快了的玫瑰,一朵不安静的雾林花对于在花道上已然是世间顶峰的花家来说,又算的了什么? 所以花家主人现在说的话不过是废话。 只是殷槐真的不知道花家在花道上的巨大名声,既然花家主人给出了解释,那他也只好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本来就不在意那解释是否是真的,他只是想要过去,或者回去。 既然这样,殷槐又恢复了沉默,低下头,想要从花家主人身边绕开,就像他在马栏的那扇门前做的那样,再绕一次。 若花家主人没有任何举动,殷槐此番动作也就真的绕开了他,说不定也就真的到了那大名城里。 至于殷槐到了大名城后,又会发生什么,花家主人不想去想,也无需再想。 因为花家主人做了些动作,虚空中捏着的手松开了手指,仿佛一双捏着绳子两头把绳子拉得很直的手突然松了一样,绳子不再直,花家主人从雾中来的路也失了踪迹。 殷槐淹没在一片云雾中。 殷槐在一片云里雾里中陷进了云里雾里。 …… 云里雾里,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殷槐昏了,我也要求推荐求昏了,今天猛然发现点击又多了3个,我好开心……诸君好运吧! 第六十二章 好不热闹 第六十二章好不热闹 …… 孤独本来就是一个极为孤单的词,孤便是单个,独也是一个,两个“单”放在一起反而没有多出另外一份的意思出来,只是更显得寂寥。 孤还不够,还需要独。 孤是过去一直一个人,独是现在依旧一个人。 殷槐不知为何,很是孤独,在一片黑暗中。 那是一种让人绝望的孤独感。 只有他一个人,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他看不清手里的东西究竟是活物还是死物,他只能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 那重量很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手里提着的那根绳好像绑在自己的脖颈一样。 同样压抑着殷槐的还有周遭的昏暗。 不是太阳正烈时睁不开眼的光明,也不是灯火通明时刻的光明骤灭,陷入一片的黑暗。 只是一种灰蒙蒙的颜色。 但同样的是什么都看不清。 同样的是都很寂静。 寂静使得殷槐的孤独感更胜几分。 殷槐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涓涓流动的声音,那声音很是轻微,却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极为明显,明显的就像有人在他的耳边敲着鼓,打着啰。 殷槐手中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竟然让他心中多了一分安慰。 灰蒙蒙有时候是浑浊,浑浊是因为东西太多太杂。 殷槐手中依旧提着那不知系着何物的绳子,周遭的灰蒙蒙却渐渐有了色彩。 起初只有色彩,而且是各种颜色混在一起的色彩,看不清形状,也看不懂内涵,纯粹的用无数的色彩混杂一起的混乱。 殷槐看着那些,这才明白,原来灰色不是一种颜色,而是很多很多的颜色。 然后,颜色有了形状,形状便具备了含义。 比如一滩青色,便是一片草原,比如一点血红,便是一滴血。 殷槐眼前的世界里,那被摊开的青色,点了一点血红。 接着点了第二点,第三点…… 慢慢的,无数的血红连成了一条,染成了一块,泼成了一片。 好似蛮不讲理的画师在糟蹋自己的画作。 最后,那滩青被镀上了红。 接着画面又回归了灰蒙蒙。 殷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直提着那根绳子,只是他好像感觉到自己手里的绳子拉扯了一下。 原来,绳子的那头系着的是活物。 不等殷槐想好那活物究竟是应该用头还是条来修饰的时候,飘来了一阵清香。 殷槐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闻到过的清香。 他是被二柱子在河里捡到的,他很清楚水草浸泡在水里,给河水漂上水草的清香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又嗅到了那样的味道。 殷槐不知道那香味从何处来,他看不见河,也看不见草,他只能看见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土地。 他甚至只能把头上的暂且当做天,脚下踩的暂且当做地。 他看到的很少,但他闻到的很多。 青草的味道愈发浓郁,冲淡了水的味道,然后变成了初夏那些生长正繁茂时的草的味道。 就像一滴红墨水滴在一盆清水中。 化开,似乎消失不见了。 但终究还是在的。 同样的殷槐闻到的草色中滴了一点铁锈味,然后融化在草香中。 铁锈味越来越浓,红墨水越滴越多。 殷槐闻到的味道由草香中混着铁锈味,变成了铁锈味中夹杂着草香,再到最后草香彻底消失,只有浓的化不开的铁锈。 殷槐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座山,山里满是铁锈味。 山上满是血。 浓的化不开的铁锈,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在蚕食着原本的草香。 殷槐清楚这是血,但他不清楚何处来的那么浓郁的血。 那染红了整片青色的血勾起了他的某些不好的回忆。 不等殷槐生出不愿回忆的念头来,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铁锈或者说是血腥味又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气味消失的太快,殷槐还有些不适应,他又似乎回到了之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闻不到的状态。 迎面而来的血腥味会让人感觉想要呕吐的感觉,现在血腥味没了,殷槐没有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却又听见了一阵阵呕吐的声音,很是渗人。 如同那颜色,那气味,那声音也来的也很是突兀。 殷槐听出是从他手中提着的那根绳子的尾端传来的声音,若是活物,那或许是一个见不得血的人,只是人又怎么会用绳子系住。 很快,那呕吐的声音又消失不见了,就像它来的很突兀一样,它的离开也是很突然。 殷槐此刻感觉又像是提着不会叫不会动的死物了。 呕吐的声音虽然消失了,但周遭的灰蒙蒙却显得热闹了起来。 起初只有几只鸟在叫,叫的很欢雀,然后又有几匹马儿的啾啾声响起,想来那是几只很漂亮的鸟,很健壮的马。 然后,马儿踩进了水中,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岸边的石块,很是清脆的声响。 风吹过,呼呼作响,草弯腰,沙沙作响。 殷槐什么也没看见,只知道那里应当是极为安静祥和的地方。 终于出现了人声,笑声,说话声。 起初只有一个人,然后越来越多的说话声,最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兴许是在举行盛大的活动吧。 接着那重重叠叠的笑声中多了不和谐的音符。 那时孩子的哭声。 悲伤似乎是能够传染的一般,哭声自第一个开始后,越来越多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式各样。 相同的都是哭声。 哭声越来越杂,不仅仅是因为越来越多,也因为还有其他的声音混杂在哭声中。 噌,殷槐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伴着一声怒号。 乓,殷槐听见了剑落在坚甲上的声音,伴着一声沉闷。 擦,殷槐听见了剑插进胸膛的声音,伴着一声叹息。 然后,殷槐什么也听不清了。 不是声音在消失,而是无数的剑伴着无数的怒号出鞘,无数的沉闷与叹息。 同样的不分男女,同样的不分老少,同样的热闹非凡。 似乎天要被这声响吵醒,地也被这声响震裂。 好不热闹,好生吵闹。 …… 吵吵闹闹的求关注,求收藏,求讨论,求点评。 诸君好运! 第六十三章 梦醒时分 第六十三章梦醒时分 …… 一阵喧腾之后是什么? 是更高更大的浪潮,掀起又一轮的喧腾,还是烟消云散后的平静与安逸。 极致,似乎很容易就能到达,滚滚的浪潮,滚滚的声响交织,便到了极致。 然后便是越过极致的顶端那道看不见但又真实存在的线。 殷槐听着满城风雨,越过那条线,满城的剑出鞘,满城的怒号沉闷和叹息,满城的笑声与哭声都消失。 陡然消失,就像之前的血色,之前的血腥,都是那般消失的毫不犹豫。 殷槐经历了一场战斗。 战斗前,战斗时以及战斗后。 不是亲身经历,但也不是简单的以旁观者冷眼看着。 他看到的闻到的以及听到的,被分割开来,如此好像经历了三场战斗。 或者应该把如此壮烈的战斗叫做战争。 至始至终殷槐都不知道这场战斗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土地,为了荣誉,还是荒唐到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至始至终他也不知道交战双方就竟是何人,何方是正义,败的那方是不是邪恶。 至始至终他不知道那片本来很美很安逸后来变得混乱,被血染红的草原在何处,那里是否还有人居住。 他知道的只有自己经历着感同身受着,他只知道自己手里提着一根绳子,绳子的那头系着叫起来像是人呕吐声音的活物。 殷槐依旧看不到自己手里的绳子的末端究竟是何物。 他的手只能感觉到粗糙的绳子紧紧的拉扯着。 那绳子抖动了一下,那活物又开始动了,呕吐声又一次响起,牵扯着殷槐的手,又在一瞬间,绳子消失了,入手的是另外一种感觉,冰凉并且光滑,湿漉漉的样子。 绳子消失的那一瞬,也是殷槐醒来的那一瞬。 殷槐睁开了眼,手中似乎还握着什么,那一抹清凉似乎没有离开。 殷槐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梦,那个分割开来的梦。 醒来的他手里没有提着绳子,没有摸着熟悉却也陌生的粗糙,也没有看见灰蒙蒙的一片,入眼的是一个人,一张桌子,以及很多书,很多花。 嗅到的也是花香。 殷槐认识那人,那人是他睡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殷槐认识那花香,那是一直弥漫在花家浓烈的花香。 殷槐没到过此处,但看着那些书,他也猜到了这是何处。 花家主人似乎没有看到坐在对面的一张红漆木椅上的殷槐已经醒来,还在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屋内点着灯,所以不是很昏暗。殷槐很是清晰的看到花家主人正在翻书的那双手生了些老茧,这是他之前在迷雾中没有看到的。 花家主人看的很认真,好像一个年过半百的半大儒生在温习经典。 殷槐也看的很认真,更像一个刚刚睁开眼的顽童好奇的打量着不熟悉的世界。 之前,他们也同坐一堂过,不过那时他们隔了几张椅子,隔着一个小姑娘,隔着一杯花茶。 而现在他们坐的很近,只是隔着一张书桌,隔着一本书。 之前,殷槐在认真的喝茶,不认真的腹诽那浓郁花香,而花家主人也在认真的喝茶,认真的与他的小主交谈,认真的对小主恭谨。 现在殷槐在认真的想之前的那个不算美好的梦,认真的想那个梦与面前这个人的关系,不认真的看着花家主人,而花家主人只是很认真的看书。 花家主人在看书,殷槐在看花家主人,虽然不是很认真,但还是看出了一些之前没有看到的东西。 比如手上的老茧,比如认真的神情,比如眉间一直沉淀的抑郁和忧虑。 殷槐在等,等花家主人解释那个梦,花家主人也在等,等殷槐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阻他去路。 很明显,花家主人太低估了殷槐的耐心,也着实高估了殷槐的好奇心。也许只是因为殷槐习惯了以沉默来对抗一切,这是真正的无声的对抗。 很明显这场对抗以花家主人的先开口说话而分出胜负。 胜者没有胜者的欢喜,只是听着花家主人接下来说的话。 输者更没有输者的失落,只是平静的说着一个故事。 一个跨越了时间的真正发生过的故事。 关于花家,关于夏家,关于那场百年前的大殷最大的叛乱的故事。 殷槐本来对夏家了解就不多,对花家的了解更是寥寥。 兴许是猜到了殷槐的想法,或者是讲故事需要先从跟听故事的人和讲故事的人相关的事情开始说起。 花家主人说的很慢,带着时间的沧桑感使得故事听上去更加深刻。 “夏家那时便是大殷权势最大的家族了,甚至算的上是权势遮天,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若是放在今天,当也是蔡小人蔡大人那样的人物。” 殷槐有些不懂,他不知道蔡小人蔡大人是不是一对兄弟,也不知道那兄弟俩究竟是如何的权势滔天。 但好在除了相比,花家主人再介绍时多加了一句形容。 权势滔天,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殷槐认识这样的人,在另外一段记忆中,所以他也能理解夏家当时的辉煌。 但他也能理解那滔天的权势将会带来多大的荣光以及多大的危险。 花家主人没有提到那些危险,至少现在还没有,对于那些荣光,也只是用一句话轻飘飘的带过。 坦白说,花家主人真的不是一个很适合讲故事的人,但只有他在讲,殷槐也对那段历史有些感兴趣,所以殷槐听得也很认真,就像那天在院子里听夏何呢喃那些旧事那般认真。 讲故事的人不太会讲故事,但终究还是继续讲着。 “而那时的夏家出了一位将军,一位大将军,一位能把大荒驱与于百里以外的将军。” “那时的夏家的名声已经达到了鼎盛。” “而那时的花家已经是夏家的从属,花家的家主也就是那位将军的裨将。” 像是不高明的说书先生,花家主人摆好了背景,摆好了人物,然后铺开了一个故事。 …… 又来一章,接着上一章的梦,连着下一章的故事。 诸君好运,求收藏 第六十四章 铺陈一个故事 第六十四章铺陈一个故事 …… 那年的夏家还没有大将军,那位日后被称作传奇的大将军还只是一个被刚刚派往北方的小将。 那年的花家还只是北方一处小草原上的普通富贵家族,没什么权势,也没什么地位,只是喜欢种花。 那年的草原还生长青葱繁茂的芳草,那年的小溪还很是清澈。 清澈的能倒影出人最深处的样子,或者说是灵魂的样子。 那年的初夏,花家迎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正要北上,途径此地,被那花香所吸引,故来拜访。 那年的花家的主人是个老人,老的没有了牙齿,那位客人是位正年轻的年轻人,年轻气盛,露着一口洁白似玉的好牙笑着。 花家的老人在院里看花,看的只是花。 夏家的年轻人也在院里看花,看的不止是花,还有整个花家。 老人问这问不速之客为何来到花家。 年轻人答的很爽快,很清爽。 “看花。” 花是百花齐盛的花,花也是花家的花。 年轻人看了一阵花,也看了一阵花家。 然后决定要离开,离开之前说了一句给当时那位花家老人的一句话,那句话被流传到了现在。 “生如夏花之绚烂。” 没有政客谈判时的条件与漫无休止的许诺,只不过一句话,只不过说完那句话后,满院的花开了,满原的花开了。 整个北方的花都开了。 那被世人至今仍当做神迹的北方花开,只不过源于一句话。 也是那年,花家多了一场盛宴,叫做花海宴。那位年轻人的身边多了一位更年轻的随从,后来成为了他的裨将。 那位裨将自然来自花家,那位将军来自夏家。 那年草原的花盛开的正茂,那年夏花正绚烂。 再后来,那位年轻人成为了大殷的将军,杀了很多的人,抢了很多的地。 那位来自花家的裨将一直在夏将军的身边,打打仗,杀杀人,还有种种花。 那是一段传奇的岁月。 那位年轻的将军被称为活着的传奇。 然后,杀了太多人的传奇被召回国都。 路经花家,花家那位同样年轻裨将没有再随着自己的将军一同回到国都。 他说他想在北方等等,他有些累了。 夏家将军离开了,他自然知道此番前去必然不会是一番风顺,那临安是龙潭虎穴,只是他终究还是要去的,而花家年轻人可以不去的,既然如此那就还是不去的好。 花家裨将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他不是真的累了,只是这里离北方近,离将军的军团近,离南方远,离那些阴谋诡计远。 只是两人的这番打算好像只是无用功。 夏家将军回到了南方,很是受到那些国都里的贵族欢迎,也很是受到当是的皇上的信任。 进冠加冕,金银珠宝,那些将军应该享受到的荣誉他都享受到了,将军成为了大将军,也是大殷唯一的大将军。 只是这些荣誉很好,很容易让人沉迷,夏家的将军终究不是普通的将军,他没有沉迷 于那些荣誉与嘉奖。 他身在南方艳阳天中,心却一直留在了北方。 北方有美酒,有冰霜,有雪,还有花,还有人,还有流不尽的血,那里还有一个他还没有完成的心愿。 大殷的皇没有禁锢他,只是不让他去北方。 然后不知为何,他就叛了。 叛的毫无征兆,叛的前一天,他才刚刚与皇室定下亲缘,那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公主,他将成为大殷的驸马。 虽说驸马的身份对他并算不上什么,但终究还是极好的事情。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放弃这极好的事情,然后就叛了。 无论那场故事中有多少的阴谋,或是诡计,夏家的将军终究还是叛了。 于是整个北方都叛了。 既然是叛,那自然只能继续北上。 北方有一个国家,叫做大荒。 在那之前,夏家将军杀了很多大荒的将军和战士,在叛乱的那天之后,那些血仇都不是血仇。 大荒的王向天下宣布,向夏家的将军递出自己的橄榄枝。 夏家的将军就北上了,并且一直北上,来到了大荒的境内。 夏家的将军只带了一个人,那是他的裨将,姓花。 至于那些心腹们都依旧留在了大殷。 最后花裨将也死了。 死因不知,但终究还是死在了那个荒原上。 花家依旧在,只是凋零了。 像一朵盛开的极其美丽的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霜吹折了腰。 一直就留在了那片草原上。 大殷没有了夏将军,花家也没有了身为裨将的将军。 花家依然只有种花,养花,懂花,还有举办没人观赏的花海宴。 花家在大殷的名声依旧在,只是没有人提到那位花将军,也好像甚是恐慌提到那位夏将军。 甚至连夏家都很少提到。 只是说花家的花种的很好,花家有一群懂花的人。花家的花海宴很美。 世人再也不见花海宴的美,也不见那年初夏的北方花开那般胜景。 花家一直到了今天,依旧举办着一年一度的花海宴。 只是今年多了两个观众。 故事说完了,花家主人说的很慢,就像多年前那个花家老人说话时那么慢。 坦白说,这不是一个顶精彩的故事,而且花家主人也不是酒楼里那些说书的先生,没有一顿一挫的技巧,也没有丰富故事的精彩,他只是认认真真的把一个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故事讲了一遍。 而且故事中仍然有很多不清楚不明了的地方。 比如,那位将军为何要叛,比如,花将军为何要随他叛逃到大荒,比如,花将军的死。 花家主人没有说。 他只是说了很多,关于夏家和花家百年前友谊,那些被血水,被荣誉,被烧喉咙的烈酒,被花香,被所有值得纪念的东西,冲刷了一地的豪情。 夏花灿烂乎?只不过简单的问题,然后花家就多了个做随从的将军。 我随你同去。只不过简单的回答,然后大荒原上葬下一副尸骸。 花家还在,夏家已亡。 花家主人讲到最后,抬起头,看着殷槐,似乎想要看到点什么。 …… 诸君好运,求关注,求建议。 第六十五章 关他什么事呢 第六十五章关他什么事呢 …… 如同前两次一样,花家主人没有在殷槐的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也如同前两次一样,殷槐一样的平静,不是故作平静,是真的平静。 那些平静来自于淡漠,没错那些故事很好,很热血,就像话本先生手下经心准备的故事一样,花家主人说的并不如何精彩,但终究还是能想象到那般景象。 只是那些故事很好,但关他什么事呢。 那些热血很是惹人激动,但只是激动,关他什么事呢。 那些兄弟热血很是让人钦佩,但只是钦佩,关他什么事呢。 那些隐藏在兄弟情义后面的阴谋诡计很是让人愤怒,但只是愤怒,关他什么事呢。 这些都是极好的,或是极其让人惋惜的,但殷槐只是个过客,这些只是故事,其他的并不关他的事。 殷槐终究是姓殷,不姓夏,无论花家主人是多么想要从殷槐脸上看见夏家的影子,但始终看不到夏家那位将军的雄心与气魄。 能看的只有平静,就像石头堆里最沉默的石头那样。 若是粗鲁一点,那就是粪坑里的石头那样,软硬不吃。 花家主人自幼与花结伴,自然不清楚粪坑那等污秽之地那等破石头的顽固与不讲人情。 就像夏小怜在白日里气急之下说出的那番话一样,他只不过是夏家兄妹早认识几天的“陌生人”而已。 连那匹老马都比殷槐更加熟悉夏家的兄妹俩。 所以花家主人从殷槐眼中和脸上看不见任何关于夏家的东西,所以又一次开口问了。 问的却不是关于夏家那位没有出现的兄长,而是那场夏家将军一手造就的花海宴。 “不知小友可愿留下来观赏那花海宴?” 问话的依旧是花家的主人,被问的依旧是像马夫一样殷槐,称呼也依旧是小友。 殷槐犹豫了一阵,缓缓地点了点头。 终究还是答应了。 反正我不答应你也不会放我离开,那我只好留在这里了。 殷槐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脑海中闪过的某个小姑娘的倩影,还有某个爱笑青年的笑声。 要不是我把半页灰纸浪费在你身上了,我才不会卷进这场不必要的风波。 殷槐找了个能让他心安理得的借口,决定留在花家。 看看这里的花,看看这里的人。 可是,那个只有他才能看见的青年,还有那个陷进恋爱漩涡的少女现在在哪里呢? 殷槐不知道夏小怜已经像个长成熟但又不够成熟的少女那般喜欢上了一个青年,他只是想起了她,还有她说过的话,不免有些担心,担心等会应该怎么跟那个小姑娘解释呢? 殷槐想的很远,双眼失去了焦点。 花家主人看到了殷槐的出神,轻咳一声,将殷槐重新拉回了现实。 殷槐有些尴尬,扭头想要找到出口离开。 门一直开着,花香这时飘进了书房。 殷槐想要告辞离开,花家主人很是难得的露出笑容,似乎在笑殷槐的窘迫。 不知是不是错觉,殷槐感觉空气中的花香味又浓郁了几分,竟隐隐有些能把人深深吸进去的感觉。 花家主人再次开口,淡淡的,带着笑容,很是不经意的问着。 “夏家的小主是不是已经快要到了?” 问是不经意的问,殷槐也不经意的点点头,他没有细说夏何已经在花家了,只是点点头,然后走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的殷槐没有看见花家主人的笑多了几分真挚,还有几分疑惑。 兴许是为了殷槐离开前的点头,还有某个更加隐秘的原因。 花香伴随着殷槐的离开也消散了,书房里安静。 花家主人一直没有离开,书房却又多了一道黑影。 夜幕已经降临,书房很黑,黑的伸手看不见五指。 然后,另外一道黑影说话了,是花家的少爷的声音,问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夏家的那位子弟……” 只是不等花家少爷说完,花家主人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是小主。”话里带着坚定。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说道。 “自然是会到的,毕竟那场花海宴本身就是他夏家带来的,那这场花海宴也必定会有他们的到来才行。” 这句话似乎逻辑上有些问题。 只是终究是没有问题的。 这本身就不是一场普通的花海宴。 哗哗哗,黑暗中传来一阵水声,接着便响起了一阵声响,若是殷槐还在此处,那便能听出这是他在梦中听到过的声音,那是一种令人心生厌恶的呕吐的声音。 只是不知那声响从何处发出,只知道还有水声,只知道花家主人听到这声响后很是欣喜。 欣喜到连说话都无法抑制住情绪而有些颤抖了起来。 “看呐,我们的希望来了。” 希望是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道光,甚至可以是一条鱼。 花家主人嘴里的希望自然是那位还不知踪迹的夏家少爷夏何。 话音还在房间内飘荡着,希望似乎真的来到。 在一片黑暗中缓缓的,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亮起一道光,光是沁人的蓝色,是天空的蓝色,甚至比天空的那种蓝还要显得沁人,还有自由。 仔细看时,还能看见那蓝光上的鱼鳞一般的形状,极美,像是一条鲤鱼在一片蓝光中遨游,或者说是翱翔。 就像夏何生前身上不时闪烁的那些蓝光一样,飘飘然,欲乘风归去。 那蓝光落在了花家主人的手心,映的他的脸上也带着那种向往的光辉,这便是希望。 忽而,蓝光又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嗡的一声,溃散成无数的粉尘。 粉尘溃散,消失不见,房间里又复归平静,那是压抑住欣喜的平静。 黎明前有一段混沌的时光,那段时光便是充满了如同这般的寂静。 希望前也有这样一段的寂静。 寂静只是暂时的,那短暂歇息后的呕吐的声响再一次响起,好像也是带着欣喜的,哗哗哗的水声,好像有一条鱼一直在房间里,一条渴望跳出鱼缸的鱼在奋力遨游着。 …… 还是往常的求关注,求指教,求支持,诸君好运。 第六十六章 好生可怜 第六十六章好生可怜 …… “怎么会没有鱼呢?” 草原的清晨总是讨喜的,特别是初夏的早晨,特别是下着小雨的早晨更是让人喜不胜收,来不及从草原撤退的春寒,还有些早到的夏热在草原上汇聚,交织,联结成一滴滴雨水,乘着风落了下来。 有些雨落在稀疏的小草上,兴许是被那不远处的花圃里的花夺去了光彩,这片草原上的草生长的很是稀疏,露出了大片的土色,雨落在上面,倒是给那些沾着枯黄的小草添了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草原上有一条河,夏小怜不知道那条河的名字,蜿蜿蜒蜒,不说与那古书中那条气吞万里的滔滔大河相提并论,连那山间小溪的欢脱都比这条蜿蜿蜒蜒的,像是失去生机的小河要好上很多了。 那些雨水落在河中,点起几圈涟漪,只是河里没有鱼,也没有水草。 那河很是可怜,没有鱼,没有水草,陪伴它的只有河边稀疏的可怜的野草。 那野草也很是可怜,没有花,没有长着像云一样洁白的毛的羊,陪伴它的也只是一条蜿蜒的可怜的小河。 而站在河边,想要从河里找些小鱼的小怜也很是可怜,小怜,小怜,既是楚楚可怜的怜,也是可怜兮兮的怜。 可怜的草原上的可怜的河里,自然是找不到小鱼的,连水草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充满生机的小鱼在游来游去呢? 小怜可怜兮兮看着可怜兮兮的小河,微颤的睫毛更是看上去让人心生怜惜。 像雨间沾湿了羽翼的飞鸟,像被湍急的流水阻了去路的小鹿。 活脱脱的少女愁情郎的模样。 好生可怜,很是可爱。 终于,愁找不到同伴玩耍,也找不到兄长撒娇的小妮子收回了放在清澈见底的小河里的目光,往日灵动活跃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呆滞,迷离的,带着忧伤的,眺望着远处。 远处是北方。 北方有一堵垒成墙的玫瑰,北方有一片有欢脱小马驹的树林,北方有一个有着香甜豆沙包和住着好心夫妇的小镇,再北方有一片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荒原,那里有娘亲,有阿爸,有哥哥。 北方有很多她不能舍弃的东西。 她想往北方去,却也只能想想。 想而不得,那是很是无奈的悲伤。 小怜想着,也不得着,悲伤从心头窜到了眉头,好看的柳眉皱在了一块,不像磐石,倒像是两撇柳叶被风吹到了一起。 那风来自北方,那风很是绵绵,吹不绝,也抹不开。 “小马啊,小马,你怎么还不来看我?跟哥哥一样都丢下我了。” 此言说的虽然是小马,却落在了哥哥身上,小怜有些想念总是吹嘘自己的哥哥。 小马没来,只不过是因为被那突然拔地而起的玫瑰花墙阻了来看望的路。 哥哥没来,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到来谁也看不见。 恰好,玫瑰花墙隐在天地一线中,她看不清。有些瑟瑟的小雨落在花家大门前看不见的阴影中,她看不见。 既看不清,也看不见。 目光虽然落在北方,小怜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就像她自己看不见自己那抹仿佛融入这一片烟雨迷离中的倩影一样。 她已然成为了初夏草原上的最美的风景,比花家大院旁边的花圃还有美上很多。 风景终究还是要被人欣赏才能被称为风景。 她已然是一道风景,那也会有烟雨中欣赏他的那个人。 除了那个在她身边呆了很久却不能被看见的鬼,还有一个人。 那人带着花香,腰间系一玉珩,一席白衣,很是潇洒俊秀。 那人很早就来了,准确的说,是那场雨还没有之前,在小怜的小脚刚刚踩上河边湿润的泥土之前,他便来了。 至于那条鬼,他与小怜一同来的,然后停在了花家大门前。 不是在等那人,只是偏偏凑巧一人一鬼在花家大门前同时出现。 只是那花家少爷自然想不到,被自己父亲当做整个花家的希望的人现在已经成了一条孤魂野鬼,而且就站在自己身边。 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找那个说是已经到来的夏家嫡子,他只是出来见个人,看副画,见的也就是画中的人。 至于夏何只是担心自己的妹妹,所以跟来看看,准确的说是一直跟在他妹妹的身边。 两人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花家少爷看着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人,看了很久,却也只是看着,没有上前,没有卷起花香去提醒看远方的小姑娘看自己。 只是站在檐下,看着雨中的少女。 看的出神的花家少爷不知道旁边也有一个人在看着自己。 那人看的很认真,比昨天在花圃时看的还要认真。 夏何想要看的更仔细些,看看面前这个骗走自己妹妹芳心的小子究竟是怎样的人,看看那个在自己妹妹面前完美无缺的伪君子在一个人的时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丑态。 夏何自然不知道有色眼镜是什么,他只是这样想着,所以也就这样做了。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花家少爷。 花家少爷也很认真的看着风景,看着风景中的那个人。 目光淡淡的,似乎很是欢喜。 嘴角还带着丝丝笑意,像是在看一朵在雨中盛开的玫瑰,雨水沾湿了小怜的睫毛,也沾湿了玫瑰的花瓣和锐利。 被雨水打湿的尖刺终究不如之前那般锐利逼人,但是雨水没有打湿夏何的眼眶,所以他看向花家主人的目光中的锐利也就依然逼人。 夏何看了很久,花家少爷也看了很久,久到绵绵的小雨下的都有些累了,两人还在看。 终究花家少爷没有再看,或者说他终究没有只是在看,他抬头看了眼天,天色已有些阳光透出,再不久便会放晴。 然后花家少爷走出了房檐,走出了花家大门外石狮子的守护范围,走向了雨中的倩影,融入到那副风景中。 夏何还在看,似乎要看到天昏地暗都不停歇,准备跟上去,却被另外一个瘦小的身影阻了去路。 …… 诸君好运,求收藏,求关注。 第六十七章 释 第六十七章释 …… 那个身影,夏何自然是见过的,而且见过很多次,最初见是在河边,那时的他以及现在的他都是沉默的,像块石头,沉默并且沉闷。 却恰恰因为他的沉默或者沉闷,所以花家主人和花家少爷都不知道他们的希望已经来到花家。 恰恰这份沉默很招夏何的喜欢,……准确的说是信任。 不知名的信任。 “我要去看看。”夏何这样说,说给唯一能够看见他的人听,然后他也这样做,做给唯一能够看见他的人看。 因为只是做给人看,所以只是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嘁。”停下脚步的夏何发出声响,脚狠狠的剁了几下脚下的泥土。不仅仅是因为是黄泥土,还因为现在的夏何只有别人看不见的鬼影。 只是这般作态终究还是得要有人看的。 如果是其他人,想必会好好嘲笑一番夏何的这般小女生的作态。 只是那人是殷槐,很喜欢以沉默对待一切,他现在也就用沉默对待夏何这般做派。 但这比嘲笑更加具有嘲讽的力量,殷槐只是看着,看着。 像夏何之前那样认真看着小怜一样认真看着夏何,只是看着,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看到很出神,似乎很是惊奇夏何这般的天才也会有跟其他哥哥一样的,自己心疼的妹妹被别人抢走的那种不甘心。 或者殷槐什么也没想,从那双瞳孔里看不出情绪。没有嘲弄,连认真都没有。 而那些嘲弄的话,那些嘲笑的神情,不过是夏何自己也发现自己的失态后下意识的想法。 做错事的小孩总会第一时间把自己从坏事中撇出去。 做错事的夏何却只想等着殷槐拉住他。 只是殷槐什么也没做,夏何就自己停下了脚步。 夏何回头看着殷槐,殷槐没有理会他,像是看不见他一样,事实上,殷槐也没有在看他,而是透过夏何半透明的身躯,看着在雨中的那对神仙眷侣,那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看着风景,吃着糕点,这也是很美的事情,芳香四溢的桂花香,还有面粉的香味,着实好闻。 殷槐自顾自的吃着,吃的也很香。 不得不说,花家的桂花糕真是一绝,兴许比那宝儿楼里的糕点还要来的好吃一些。 浓郁却不呛人的桂花香一直萦绕着,迟迟不愿退去。 夏何什么也闻不见。 夏何伸出手,想要从殷槐手里抢过一块桂花糕好好尝尝,也是当做发泄一下。 只不过半透明的手穿过了殷槐的手,也穿过了桂花糕,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拿到。 夏何越羞越恼,羞来自于羞愧自己之前的那般作态,恼则来自于夏何这般动作。 他知道,要是殷槐愿意他还是能够拿到那块桂花糕的,虽然吃不下,但拿在手里再扔出去,好好砸一砸那个故作清高的花家少爷也是很好的。 殷槐自然不知道夏何所想的,只是因为知道他拿到了也没办法吃,所以就让他直接拿不到来的简单些。能再多吃一块这般美味的桂花糕这也是极好的。 殷槐没有理会夏何有来由但没有道理的羞恼,恰好嘴里正咀嚼着桂花糕,便只好抬头指着烟雨中的那对男女。 那对男女是殷槐的说法,依照夏何的说法应当是:自己可爱的妹妹以及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 不管是哪种说法,指着人,问的也是那人。 问的也正是原因。 夏何想起殷槐之前的离开,不想多说在那个花圃里发生的事,摆摆手。 但,殷槐不是蠢人,只是不喜欢说话,看到这幅场景还是很容易就猜到了什么。 那些关于年少的,青涩的,懵懂的东西总归是好的,也是极其受人爱护的。 殷槐脑中闪过一道身影,美丽的身影,只不过,殷槐什么也没有捕捉到。无来由的多了些悲伤的情绪。 夏何却捕捉到了殷槐眼角一闪而逝的悲伤,开口道,“她是要嫁给大殷临安的大人物的。” 只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殷槐有些发愣,但很快明白过来是夏何误会了什么。 虽然是误会,但殷槐没有急着辩解,只是好不容易开口道,“花家也算是大殷的大家族。” 大家族里自然也是大人物。 如此看来,这花家少爷跟小怜应当是良配。 即便是良配,也需要家里人肯定。 夏何不喜欢那花家少爷,所以说了很多的话,那话似乎是为了否定花家少爷,又似乎是肯定自己。 “花家现在算不上大家族。花家少爷不是个好人。” 这句话前一句倒是有些道理,后一句只不过是胡闹。 而且前一句的道理却成了此番良配的助力。 花家本就与夏家相交百年,这是百年之谊。 而现在半破败的花家似乎应该是小怜最好的藏身之所。 至于那些都城临安的大家族们自然不会是将一个北方荒原上的叛族子弟当做自家那些少爷的良配。 据此看来,花家少爷与小怜理所当然是一对良配。 至于叛国之人究竟能不能在大殷生存下去,这点沉默的两人都没有想到,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他不是个好人。” 夏何重复,加重了语气,似乎不可置疑。 殷槐微讽,讽刺的自然是夏何不讲道理的说法。 不过是疼爱的妹妹被人“骗”走便将人定义为“不是好人”,这未免太不讲道理了些。 夏何似乎也是发现了自己的不讲道理,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沉默。 只听得见雨点落在屋檐上,还有殷槐拍拍手,拍干净手里桂花糕的碎屑。 也拍走了夏何最后的犹豫,或者不甘心。 夏何看着烟雨中的一对,感慨,不舍,疑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殷槐没有说话,拍了拍夏何的肩膀,转身离开。 …… 诸君好运!求关注,求收藏。 第六十八章 有一个地方 第六十八章有一个地方 …… 有神人宛若乘烟雨而来,着一袭白衣飘飘,携一汪好似雪莲的玉珩,将渡河北去,穿过那草原,走过那树林,踏上那荒原,走到荒原那终年不化的积雪旁边,与风霜作伴,与冰雪为邻。 有神人,当若如此。 花家少爷终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神子,不过是一爱花懂花的青年,与他作伴的应当是姹紫嫣红,他应该是一点绿,与他为邻的应当是如花似玉的姑娘。 也就是他身边的那位姑娘。 喜欢着实是一种奇妙的情绪,因为喜欢,所以极容易欢喜。 一眼回眸,一次相伴,那些便是欢喜的理由。 至于长相厮守,至于雪染白头,那些便是喜欢的希冀。 不知看似年幼却已经芳心暗许的小怜是不是也会在花香中想起这个如花似玉的青年,是不是也会幻想憧憬着那些未来,属于他以及她的未来。 那些都是极好的,那些也都是极隐秘的,少女心事又有谁能看透,尤其是恋爱中的少女,那便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谜。 那些少女心事,点染了野草的雨水不知道,天空中微微探出头来的阳光也看不清,那是连阳光都照不透的迷雾。 但少女心事表现在少女脸上,那便是迷雾消散的地方,于是猜不透心事的小河倒映出了少女的脸颊,也就猜出了那些隐晦的故事。 哦,那小妮子是喜欢那白衣青年的。 倒映在河底的倩影更加柔弱,比玫瑰更要清纯,比白莲更红嫣,惊了那河中的水,惊了那空中的雨,惊了那天上的云。 自然也就惊了那身素衣。 “下雨了。”说的是雨,看的却是人,看的是红嫣的脸。 终究还是不曾恋上别人的小姑娘,终究还是害羞的,害羞的低下头,害羞的红晕染红了脖颈,耳间的小小的绒毛似乎也被镀上了一层红色,或者用爬字更加能表现出少女的娇憨些。 这便是少女情事露于言表。 “恩,下雨了。” 下雨不是下雪,没有一起白头的浪漫,下雨也不是天晴,没有云消雨霁的开朗。 但这些都不重要,若是那个能一起白头的人就在身边,那是不是下雪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小怜此时想不到如何回应,只得重复,这是赞同,也是许可。 许可那白衣青年脱下自己的白衣,披在衣服已经有些湿润的少女身上。 小怜正在这样想着,然后,便是一阵温暖的风裹在自己身上,还有花香,久久没有离去。 娇艳的红衣被一身素衣裹住了颜色。 少女小怜脸上一直延伸到脖颈的红晕却更加注目了些。 那是害羞导致的,不是一身素衣能够遮掩的。 好在,不能遮掩的,花家少爷也没有想过要去遮掩。 那本就是少女极其讨人喜欢的样子,又何必去遮掩。 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位都是第一次的缘故,那句话之后,便是一段良久的沉默,好在那沉默都带着些青草的芳香,还有情事的甜美的芬芳,那段沉默倒也不怎么显得尴尬。 在有情人的眼中,一起沉默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吧。 光是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只是要一直“一起”,还是要说些话的,这样才能把“一起”的时间拖得更长些。 说话可以是谈人生,也可以是聊未来,还可以是叹古今。 昨天在书房的那场谈话便是叹古今。 恰好,这是一片草原,在这片草原发生过很多故事,那些故事有些很美好的,也有些不太美好的,但还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这里曾经是有很多好看的花的。”花家少爷终于不再看少女羞红的脸,看向了周围那些不甚茂盛,有些破败之感的草。 花家很久很久以前就住在这片草原上了,比百余年还要早很多,早在夏花灿烂之前,花家便是花家了。 花家自然会种花,事实上,不管是大荒还是大殷,还是那些不知名的小国,都找不到比花家更会种花的家族和人了。 这么会种花,那自然这片草原也不会是如今的这般破败稀疏的景象,连一朵野花都找不到。 河水潺潺,往南远去,花家少爷眼角透着悲伤,还有淡淡的怀念。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百年前的那片草原,那片他不曾见过,但从过世的爷爷嘴里听说过的那片美好。 “那一块上有花,是玉蝴蝶,还有那里是玫瑰,那边长着月季,南边那一块长了很多云雾草,还有那里那里……” 花家少爷指着某处,说着,手指又转向另一个方向点着,继续说着。 越说越快,眼角的悲伤也隐在了深处,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欢喜,像是看见了好玩的玩具的顽童,高兴的而不能自已。 越说越兴奋,越说越不能自已,空气中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波动来自于花家少爷摆动的手指,来自于花家少爷越说越不能自已的嘴。 如玉一般温润的光芒又一次在小怜眼前显现,又一次在花家少爷身上显现。 只不过,这次的玉质光芒却好像比昨日要更加浓烈些,并且像一杯芳香的烈酒,花香向四周飘散过去,原本浓郁的浓烈的光芒颜色在慢慢黯淡起来。 不是消失,只是扩散开来了。 光芒贴着地面,贴着那些不是很茂盛的野草,贴着清澈的河,贴着小怜脚下的雨滴,慢慢向更远的地方延伸着,似乎要布满整个草原。 那玉石光芒覆盖的地方便是一片生机,那处本应该长着玫瑰的土地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殷红,玉蝴蝶上真的有蝴蝶翩翩起舞,月季的出生地生出了月季的芳香,至于南边,与更南边的迷雾连成了一片。 这片草原好像有了几分过往的颜色与姿态。 好一片草原。好一片生机。 好大一场玉质的雾。 花家少爷看着雾中的一切,笑了,像个孩子,他本就是爱花惜花的孩子。 这是爷爷说过的草原,这是自己很向往的地方。 …… 诸君好运,求关注,求收藏。 第六十九章 有意思的河,有意思的人 第六十九章有意思的河,有意思的人 …… 美丽的东西总是极其容易黯淡的。 比如百年前的那片满是花的草原,现在这片虚幻的美丽也如同百年前的那片草原一样黯淡了。 先是玉质的雾凝滞了,化作漫天的粉尘,飘向很远很高的地方。 雨滴落下,像一盆从天而降的水冲洗掉了所有的色彩,只留下了不新鲜也不茂盛的野草,只留下了斑斑点点,看上去有些刺眼的土黄。 而那般破败中站着的两个人,像是草原上相互依偎取暖的马驹。 花家少爷脸色苍白,白的像他腰间玉珩中最苍白的那道白丝,虽然是修行者,但那仿佛是时间倒流的力量展现出来却是有些勉强。 花家主人转头看向周围,苍白的脸色似乎又多了几分雪色。 然后过头看向满是担心神情的小怜,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更添了几分苍白色容。 小怜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刚刚开口,便被花家少爷打断,很是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像是在安慰担心的少女。 “没事的,我没事的。” 说话间,花家少爷脸上平白多了几分笑意,笑意带来的红晕让花家少爷看上去好上了一些,只是很是担心的小怜没有注意到,周身的那股随着花家少爷一同而来的浓郁的花香在此刻却又淡了几分。 似乎又回到了花家少爷的身子里,为他补充了几分元气。 恢复了几分元气的花家少爷垂下头,掠过小怜姣好的面容,也掠过她焦急的神情,落在了那条蜿蜿蜒蜒的小河上。 开始叙述另外一个故事。 故事由河而起。 “这条河以前是有鱼的。”花家少爷以这句话作为开头。 以前是有鱼的,现在没有了。 就像以前是有花的,现在没有了一样。 既然一样,那想必消失的缘故也应当是一样的。花家少爷脸上闪过悲伤,来不及遮掩,便被小怜收入眼底。 小怜伸出一只小手,握住了花家少爷有些冰凉的手,想要给他一点安慰,却又不小心陶醉在花家少爷白皙手掌的润滑当中。 常侍弄花草的人,手应当是粗糙的,至少不能是那般的润滑,但花家少爷的手掌却出人意料的很是光滑。 小怜突然想起昨日刚刚遇见花家少爷他的那副打扮,那时的他更像一个家丁,而现在…… 小怜心满意足的看着花家少爷,手里微微用力,似乎一松手就会失掉手中的温暖。 花家少爷毕竟不是身经百战的花花公子,没有注意身旁安静的小怜在想些什么,只是继续说那条河。 “这条河叫做石膏水。” 这是一条蜿蜒的河,也是一条有着有趣名字的河,无论多么奇思妙想的人也没有办法将这条蜿蜿蜒蜒的小河,跟那细理白泽的石膏联系起来。 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不怎么像羊角的河要叫做羊角河一样。 这条不像石膏那般白,更不像石膏那般生硬的河就这样被叫做了羊角河。 小怜想问些关于这条普通的河的奇怪的名字时,花家少爷像是猜到了他要问些什么,只是笑着说道。 “听爷爷说,好像是因为河里的鱼拍打水面的时候,激起的浪花白的就像是石膏吧。” 虽然笑着说的,说的也只是玩笑话,只是话中怀念的意味还是多余好笑的意味。 那是因为话里出现的那个人吧。 小怜这样想着,对那话中的爷爷多了几分好奇。 “河从北方来,从北方的林子里传来,源头也就在那片林子里。” 花家少爷说着,用手指着北面的林子,只是在一片薄雾中,北面的林子看到并不怎么真切。 但也无所谓真切,小怜从北方来,也曾是经过过那条蜿蜒河流的源头的。 那里的河流还没那么蜿蜒,还隐隐飘着林中翩翩的落花,河边还生了些好看的小花。 只是这里的河流很是蜿蜒,也没有了花。 “河要流到南方去,河的尽头还在草原上,再南边就是大名府。” 花家少爷这次没有用手指着南方,只是收回了手,背在身后,然后回头看着南方,带着些敬畏的神情。 不知是不是在敬畏南方国都的宫殿里的那位。 小怜自然也随着花家少爷的目光一同投向了南方,只不过她看到的稍微近些。 她没有敬畏之心,倒是有一颗好奇之心。 好奇这条河如此之短,真真是一条小河。 小怜觉得这条叫做石膏水的小河很有意思,哪怕没有小鱼也很有意思。 但以前的石膏水是有小鱼的,那想来也就更有意思。 小怜拉着花家少爷的手,微微昂首,像一头在撒娇讨食的小狗。 她想继续听花家少爷继续讲有意思的河的故事。 “鱼是有很多的,但是都很小,小到就像是水里的一道水花,所以是很难抓住的。” 花家少爷看着可爱的小怜,捏了捏她可爱的鼻子,继续说道。 “所以,那时的花家是很少有人能从这条河里捕捉到鱼的。”花家少爷继续道,看着小怜笑着,似乎是想到了小怜想要跳到河里捉几条小鱼的想法。 小怜害羞的吐了吐舌头,缠着花家少爷放过她的窘迫。 花家少爷终于没有继续看着小怜,也没有打趣她的意思,继续说那条河,说河里的鱼。 “后来呀,河里不知为何就多了条大鱼。” “说是大鱼,只不过是相对于这条河的鱼而言的,其实它只有这么大。” 花家少爷边说着,边从小怜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还比划着一个手掌的长度。 这样的鱼自然不能算是大鱼,但花家少爷这般举措倒是把小怜逗得合不拢嘴。 “虽然不是很大,但终于还是能够被抓到了。” “所以啊,家里当时最小也最调皮的爷爷就把那条鱼从河里捞了出来,放在了花家。” “最后还把那条鱼送给了当时在都城的夏将军,也就是你的祖先。” …… 诸君好运,成绩着实有些惨淡,但更惨淡的是我的心情,不知道有没有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文没人看,究竟是在何处出了问题,我只能自顾自的继续写,真心希望能有人给我提提意见,一定会虚心接受的。 第七十章 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第七十章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 “那条大鱼也是很有意思的。跟其他的鱼长的一点都不像,样子有点像鳣鱼,却只有一只眼睛。” “诶,一只眼睛那不是独眼兽吗?” “不是哦,那是独眼鱼。” “我想看独眼鱼。” “那鱼叫起来很难听的哦。” …… 草原上的男女在继续说着他们的悄悄话,那些关于那条河的,关于那条鱼的话,算不上是情话,但说话的两人都在此刻希望时间能过的慢些。 小怜甚至还要希望的更多些,她希望雨不要停,希望花海宴永远不要开始,希望她能和那素衣白裳的青年一直在一起,聊些无关紧要的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看些无关紧要的风景,回忆起些无关紧要的往事。 那是极好的,极其美好,极其甜蜜。 只是那天的草原上看不见的阴影沉默着走出了草原,走进了花家。 那天嘴角沾着桂花糕屑的少年也走进了花家,与那少女青年在堂前屋后相遇。 那天喜欢上一个青年少女对自己曾经的同伴说过几句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天的花家夜晚有些吵闹,吵闹声不知从何处来,也听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声音。 那些天,花家发生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在花家少爷讲的很多无关紧要的故事中,花家迎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时间不会听见小怜心中默默祈祷的过得再慢些的心愿,也没有理会花家主人在灯火下的声声叹息,依然还是来到了花海宴的这一天。 只是这一天来的有些突然。 事实上,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 只是沉迷于爱情游戏的男女不希望看见花海宴后的离别,在翘首以盼的花家主人也不希望在花家最盛大的节日中缺席掉一位最为重要的客人,所以那一天来的显得有些突兀。 说起来,倒是只有几天来一直无所事事的殷槐没有感觉到什么突兀的情绪。 他甚至有些希望花海宴早些到来,那时便能离开。 花海宴终究还是来临了。在殷槐的期许下,在小怜不舍与期待的情绪交织中,以及在花家的忙碌中来临了。 花海宴,顾名思义,自然是观一方花海,以宴宾客。只是不知是以酒菜招待贵客,还是以花香招待贵客。 草原上哪里来的海?只有一条河,蜿蜒南行。 海里哪能种花?唯有黄土黑壤才能种花。 既然没有海,只有草原,既然海上,种不了花,那就以草原作海,种一席花海。 花家伫立起高台。 高台不过两三层楼高,甚至还高不过小小的宝儿楼,但这里是平原,高台上已然能把整个草原收入眼底。 此高台为山,下草原作海,只是海尚未盛开,山也依然寂寥,不见一人。 人在何处?客在何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是花海宴的缘故,多日薄雾寥寥伴着点点阴雨的草原今天难得的迎来了一个好天气。 阳光透过窗子落在了小怜房间的桌子上。 只是平日里很喜欢阳光的小怜却没有看那道让人心生欢喜的阳光,阳光寂寞的在闪烁着,漆红木漆的桌子混着阳光竟泛着如同琥珀一般的颜色。 只是小怜更加想念几天前有些可怜的雨水,还有雨水下稀疏野草,当然还有雨下的那个好人。 只是那好人昨天分别时便已经说过今天要准备花海宴,不能好好陪她了,这让这几天一直在那意中人身边的小怜着实有些不习惯,有些气恼。 因为气恼,所以周身的一切也都显得有些讨厌起来了。 小怜看着镜中的自己,刚刚还有些气恼的神情,却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只不过是因为开始担心,担心自己的意中人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镜中的那个小怜有些羞涩,打开旁边的小匣子,看见里面的脂粉,笑的很开心。 似乎不管是小姑娘还是风姿绰约的女人,对于脂粉类的东西有种天生的熟悉感,在加上过去小怜的母亲也曾教导过她。 小怜白嫩的手沾着脂粉往不施脂粉的清秀的脸上涂抹着,开始还有些生疏,只不过越来越快,镜中的小姑娘慢慢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镜中人,画中人,书中颜如玉也不过如此。 小怜淡妆浓抹下,竟然多了几分妩媚的味道,女为悦己者容。 小怜在这一点上也与所有坠入情海的少女别无二样,小怜心中想着的是谁,念着的又是谁?自然是素衣白裳的花家少爷。 阳光微移,倒映在少女梳妆的明镜上,温和的光斑落在少女施了粉彩的俏脸上,更多了几分明媚,好似阳光下一朵花。 她是来自北方荒原上的一朵马蹄兰。 花家少爷自是南方大殷最懂花的大少爷。 阳光总是照的很远,从北方到南方,因为照的远,所以看的多。 只是也有阳光找不到的地方,也有阳光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阴沟里的老鼠,比如寒潭里的鱼,再比如一只被很多人苦寻不到的小鬼。 小鬼并不小,只是他现在做的事很小孩子气,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逃离了家,只是他早就已经没有了家,他逃离的自然是自己唯一的妹妹。 逃离自然不会见人,他本来就是一条不会被人遇见的鬼,但是还是有一个人能看到他,能打到他,只是现在那个能看到他能打到他的人却好几天没有没有再看到他。 殷槐这几日不是在无所事事,便是想要找到夏何的踪迹,只是想要找到,没有抱着什么恶意,或许是想得到心安,至少现在是鬼的夏何还是能做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鬼修不也是修行者的一种? 只是,却恰恰因为这一点,修行者的踪迹不是那么容易被一个半大的小孩找到的,除非他愿意。 恰好夏何不怎么愿意,所以殷槐也失了夏何的踪迹,更别说那连看都看不到夏何的花家老少了。 真正消失几日的夏何终于再次出现。 小怜窗外无来由的吹起一股风,吹淡了花香。 …… 又是一章,诸君好运,新书求收藏,求建议。 第七十一章 来无影,去无踪 第七十一章来无影,去无踪 …… 吹散了花香,也吹来了对镜贴花黄的小怜的清明。 小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真切,回过头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本就看不见,自然看不见。 风吹动看不见的衣袂,衣袂拂过翠绿的花叶,却连上面的一点尘埃都无法掠过。 尘埃都无法掠过,自然也就没办法映进小怜的眼中。 小怜看着风来之处,定定看了许久,久到指尖的胭脂都有些凝固的意味。 只可惜,无论她看多久,也从那里看不出人来,倒是能从那里看出娇艳的花来。 “哥?”兴许是心血来潮,兴许是试探,兴许只是想念到了嘴上,那从嘴中道出的不过是轻轻一个字。有些柔,有些可怜,跟小怜以前认错时的可怜不同的可怜。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惊得夏何闪身退开,将本就看不见的身躯往那阴影处又缩了缩。 好在他碰不到那些花枝叶蔓,那些颇为扰人的花枝叶蔓也挤不着他。 却还是因为如此,小怜看的很仔细,也看不见那花枝叶蔓有什么颤抖。 又是一道风,之前那道风让小怜想到了人,这道风让她思念更切,叹了口气。 好似与那花家少爷在一起后,小怜也不像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姑娘了,终究长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大闺女了。 情啊,情字一道多么神奇的药。 什么也看不到的小怜只得收回了目光,看着指尖的胭脂,凝视着镜中那个俏佳人。 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风带来了花香,花香弥漫了房间,小怜指尖的胭脂少了点,眉间多了一点殷红,红似院里的红蓝花。 院里也响起了一声叹息,终是无奈,夏何离开了,像没有来过一样。 殷槐也是闻到了这股花香,事实上,在花家的人又有谁闻不到,只是就像他刚刚进到这花家时,他就着实不太喜欢这太过浓烈的花香。 所以他很少到那花圃去,说来实在有意思,花香在那马栏比其他地方淡了很多,不知是不是那头老马的缘故,所以这几天不在外面游荡的时候,殷槐大多就待在马栏里,与那老马安静的待着。 今日正是花海宴,花家的花儿似乎要调养休息一般,那浓烈的花香倒是淡了许多,但殷槐找不到去处,也就只好又来到了这马栏。 殷槐看着那匹老马,没有上前鞭打或是絮叨几句的想法,只是找了块干净地自行坐下,然后抬头远眺。 其实他看到并不远,被花家围墙挡住了视线,自然想看的什么都看不到,其实那些想看的他都在几天前看过了。 几天前,他曾几次走过那堵花墙旁,在那里看见了玫瑰依然,花刺依然。 他也曾走近那迷雾中,在那里看见的只有迷雾,没有路,也找不到方向。 他再寻去时,花家主人没有出现,似乎已经对他放松了警觉,但依旧没有让他离开。 事实上,殷槐这几天出了见过几次出现在小怜身边的花家少爷之外,便再也不见那花家主人的身影。 至于花家见过最多的却是花家送饭的奴仆。 然而在来时的路上却不见一位奴仆杂役,似乎因为花海宴将奴仆杂役都驱散了一样。 殷槐想不通其间的缘故,也想不通花家主人一定要他留下的缘由。 只是这留下来的缘由在花海宴中便失去了作用。 今日,他便能离开。 想到这里,殷槐多了几分欢快,脚下也轻了几分。 因为轻,所以又快了几分。 然后他踏进了马栏,见到了那匹老马,听到了老马习惯的响鼻。 他坐下来,然后沉默,在沉默中,又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只有他能看到。也只有他能听到。 只是在那天花家大门前分别后,他再也没见到此人,也没听到此人。 他现在看到了此人,却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夏何与过去似乎并无二般,只是脸上少了什么。 殷槐看着夏何紧锁的眉头,像拧不开的机关,像是打不开的绳结。 原来是少了夏何一直带着的笑容,阳光一般灿烂自信的笑。 殷槐想要问什么,却又想到殷槐此刻是个修行者,而且以他的资质,想必鬼修之道也已经登堂入室,而连他都要头疼的事,自己问了想来也没什么用。 若是有用,那夏何自己会说的。 不知为何,殷槐对夏何的信心竟比自己还要足些。 况且他也真的不认为夏何在担心什么大事,想来不过又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愁苦而已。 那又有何苦。情字终究是害人的,害的要不是坠入爱河的年轻情侣,害的要不就是他们身边疼爱怜爱他们的亲人。 殷槐叹了口气,夏何不知道殷槐刚才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他,以为殷槐想到了什么,或是猜到了什么。 殷槐也看着他,慢慢开口道。“何必?” 夏何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有些鄙夷,又有些可怜神情的眼睛让夏何很快明白了,他总是一个聪明的人。 何必,你何必要去断了这般好事,你的妹妹喜欢那个男子,那个男子待你妹妹也是极好,又何必去找那男子的茬? 不过两个字,殷槐却把自己想要说的全都说了出来,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而夏何却能从那两个字中听出那么多的意思,这更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只是两人都没有为自己做出的了不得的事感到开心或是好笑。 夏何依旧锁着眉,说了一句话,“那人不是好人。” 这句话他在花家门前说过,这次又说了一次,语气却沉重了很多。 接着后面说的一句话,却让殷槐有些惊愕。 “若是这花家起火了,你便带着我妹妹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殷槐想说,不过是不欢喜自己妹妹喜欢上了一个人,便要将自己家里的盟友家族一把火全部烧光。 只是不等他开口,夏何就失了身影,似乎不曾来过。 殷槐只是愣了半晌,这时他才意识到,也许夏何的天资比他想象中还要强上几分。 殷槐抬头,看到一缕轻烟,改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应该是强上很多。 …… 新的一章,求摸求收藏,推荐票有多余的话,也投投呗,诸君好运! 第七十二章 难言沉默 第七十二章难言沉默 …… 夏何已化作轻烟离开,只留下还在看花墙的殷槐,还有一匹恼于有人打扰自己休息的老马。 殷槐看着花墙,想到了北方的玫瑰花墙,想到了南方的雾墙。 最后想到了夏何说的那句话,话中的那个人。 恰巧的是,小怜也在想那个人,那个让他倾心的男子。 殷槐想到那人,只有沉默。 小怜想到那人,只有微笑。 沉默的殷槐想了一阵,摸了摸胸口某处有些咯人的地方,那里是一页灰纸,一把黑刀,不是那柄折断在羊角镇的修长的黑刀,只是一把匕首,一把从另外一个世界带来的普通的小刀。 只是那小刀磨得很锋利,藏在衣裳中,用不平凡的灰纸包裹着才没有刺伤他自己。 隔着衣裳摸着那把小刀,殷槐将没来由的心悸按捺下去,得来一些心安。 若是有人伤他,那他就那那把小刀刺他。 小怜被一阵风吹来的无来由的思念很快也被她按捺下来,她看着镜中那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笑着。镜中那女子也是开心的笑着。 她在笑什么? 笑的是即将见到的那个可爱的人儿。 小怜打扮好了,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脸,又担心自己拍花了自己精致的妆容,所以小手只是虚晃在半空中。 好一阵,小怜仔细看着镜中人没有一点瑕疵后,终于走出了房间,她要去见自己的意中人。 只是意中人在何方? 小怜驻足在门口,想了好一阵,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高台上。 想来他应该就在那里,即便不在,那也能站上去看看究竟在何处。 站的高些总是能看的远些。 况且今日天气这般好,足够她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找到那白色的身影,白色在其他颜色中总是最显目的颜色不是? 这般想着,小怜走的越来越快,恨不得马上就能到那座高台上,恨不得马上就看见心中的那抹显目的白色。 小怜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像是赶着去救火的好心人,又像是听到呼救声的热心肠。 只是哪家的好心人会带着甜蜜的笑,哪家的热心肠又会画着红妆,眉间的一点朱砂红。 想来女子去见自己的意中人都是带着笑,画着红妆,快步着,真是一副幸福并且美好的模样,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时认真的模样总是让人欢喜的。 小怜这样走着,认真的走着,脚下的步子不停,脸上却没有焦急的神情,只是笑,甜蜜的笑,只有急促的步子敲击在青石上能听出少女内心的焦灼,就像抢着救火的好心人那般焦灼。 只是这般认真的可爱的神情一路上并没有人看到,只有路旁不知名但同样明艳的花低下了头,似乎是被小怜带来的风吹弯了腰,又像是被少女的明艳惊到了,不自觉的羞愧起来。 只有不知名的花欣赏到了这幅美丽,总归是有些令人遗憾的。 除非这时出现一个人,那才不会让“人”感觉到遗憾。 正好这时就有一个人。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清秀的脸庞,还有一张习惯紧闭的嘴。 自然是殷槐。 殷槐恰好从马栏回来,不过想要去那高台去看看,他也不太清楚要看些什么。 不是夏何,刚才已经见过夏何,夏何现在在何处,他也不知道,而夏何也不太想让他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不是花家少爷,因为他本来就没有跟那花家少爷说过几句话,不熟也就无需找他。 至于花家主人,那是更加不会是他了,殷槐不知道为何他要将自己困于此处,但也不想找他问个清楚明白,只当做今日之后便不会有所交集的陌生人。 殷槐真的只是想爬上高台,兴许能看看北面的玫瑰花墙是不是已经倒下,能看见南面的雾霭是不是已经消散了。 但,他自己也知道那花墙自然不会倒下,那雾霭也没有消散。 半月前,他想要隔着羊角河看一眼北方的望不见边际的草原一样,然后看到了一个姑娘。 现在,他只不过想走上高台看看,想想,然后也看见了一个小姑娘。 只是半月前的小姑娘跟现在这个小姑娘大不相同。 依旧是那个调皮的小姑娘,只是那个喜欢恶作剧拉人掉进水中的小姑娘已经恋爱了。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美丽动人的。 殷槐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走得太快了的缘故,小怜有些喘气。 站在殷槐面前,却仍有一番明媚的模样。 从那天的争吵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独自遇见。 那次的争吵之后,虽然两人都没有刻意避着对方,但还是没有如同这般独处的机会。 男女独处,总该多些暧昧。 只是两人现在面对面站着,别说暧昧了,就连话语都没有,两人只有沉默。 殷槐一直都是习惯沉默的,小怜终究还是对那天的事有些歉意,也只能沉默着。 沉默往往酝酿着尴尬。 殷槐轻咳了一声,想要打破这尴尬,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什么也不说,那就只好,也只能离开。 殷槐偏过身子,打算先不要去那高台那里,以免尴尬。 正在殷槐即将错过小怜走向另外的地方时。 小怜终于开口了:“小槐。” 就像老马是小老马,林间的马驹是小马一样,小怜总是喜欢在那些人或物的前面加个小字,小字显得有些可爱。 而现在这个小字说出来,倒也不怎么违和。 红妆的小怜看上去确实要比殷槐大上三两岁,不是老了,只是更加成熟了,至少不会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事的小姑娘。 现在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叫停了殷槐,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殷槐没有看她,却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事实上,他已经有些猜到了小怜要问些什么。 毕竟告诉她夏何离开一事的就是他。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争吵的缘故,小怜迟迟说不出话来。 …… 新书求摸,求收藏,求安慰,诸君好运! 第七十三章 欢喜冤家 第七十三章欢喜冤家 …… 说不出话来,却也不代表无话可说,有时候正是因为想说的话太多了,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 因为那天的争吵,小怜想要说些道歉的话。 因为对哥哥的担心,小怜想要说些询问的话。 因为对殷槐本身的关心,小怜想要说些柔情的话。 想要说的话太多了,多得堵住了她的喉咙,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那天的争吵因为实在太过蛮横,小怜不知该如何道歉,也不知道殷槐是不是会原谅自己。 至于对殷槐本身的关心,却又因为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实在不适合再多说些无关紧要但又有些容易惹人生气的话,虽说她清楚花家少爷不不是那般小气量的人,但这种话还是越少越好。 所以到最后便只有问题,关于他哥哥究竟在何处的问题。 既然想说的话和要说的话都少了,也就不会堵住喉咙,所以小怜也就问道,小心翼翼的样子问着。 “哥哥,来了吗?” 来自然是来这花家,而小怜话中的哥哥,殷槐就在刚刚才见过。 他不知道的是,小怜也是“见”过他的哥哥的。 殷槐只是想起了夏何临走时说的话,还有离开时有些沉重的声音。 沉闷的,似乎藏了许多的秘密。 无论那些秘密是好是坏,但总归与这花家有关,与那花家少爷也就有些关系。 但那些句话以及那些沉闷,是不是与兄长看见自己妹妹喜欢上另外一个人时的不舍有关。这也是殷槐所不清楚的。 既然不清楚,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哪怕周身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哪怕小怜说的很大声,大声到能够确定殷槐是能够听到的,只要继续离开,也还是能装出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离开的。 但终究殷槐还是没有继续走下去,不是因为他实在装不出没有听到的样子,只不过他有些为小怜嘴里说的那句话中蕴含的满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心而心软。 他总是喜欢为自己的做法找些理由,风里清晰的话语就是他这次找到的理由。 殷槐回过头,看着眼睛已有些泛红的小怜,开口说道。 “他自然是……” 话说到一半,便被撕碎在风中,跟那花香揉碎在一起,没了声响。 只是仅仅是一半,小怜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因为自然后面不会是接些“不在”“不来”之类的词语,她从殷槐看她的眼神中也是知道那些后面的词语究竟是什么的。 她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 她想要大声笑着,想要去告诉最亲近的那个人自己是有多么高兴,想要快些去找自己的哥哥,带着花家少爷一起去。 她一直记得花家少爷在她耳边念叨过几次想要见一见她的兄长。 是三次。 她在心里默默的回忆着,抬头看了一眼殷槐,想要感谢他时,却发现殷槐并没有看他。 准确的说,殷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后,而那张习惯了紧闭的嘴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似乎之前就没有张开过。 小怜有些奇怪,但又很快猜到了什么,猛的回过头,竟比平常还要快上几分。 果然,她身后多了个人,那人果然是花家少爷。 花家少爷站在她的身后,仍然是那身素衣白裳,仍然在腰间系了一玉珩,仍然带着满身沁人的花香,只是跟小怜一样,想来为了花海宴,也是精心打扮过一番,发间还带着些许潮湿。 依旧是那般模样,依旧是小怜喜欢的不能自拔的那般模样。 花家少爷看着殷槐,拱手做了一揖,如同一个贵公子,不是如同,他本身就是一个贵公子。 殷槐没有做什么贵公子的作态,只是看着,沉默着。 他们本来就不熟,以后也不会太熟。对于不熟的人,殷槐总是很少说话的。 只是,小怜却不一样,她跟他是很熟的,熟的不能再熟,熟的要嫁进家门,许下终生的那种熟。 那已经是世间最熟悉的人。 所以,小怜不会沉默,更不会一动不动的看着。 再加上她本身就极其欢喜,因为她还是知道了些关于哥哥的事情,那是极其让人欢喜的事情,而遇见自己的心上人也是一件极其让人欢喜的事情。 两件欢喜的事情叠在一起,小怜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有人与自己分享这番双倍的欢喜。 那人自然是,也只能是花家少爷。 小怜扑过去抓着花家少爷的衣角,抬着头,笑的很开心,眉宇间的那点嫣红也懂得她的欢喜,她的欢喜本来就从她的眼中,从她的动作中,从她的身体中透了出来,那本来就是无法抑制也无法隐藏的欢喜。 她拽着花家少爷的衣角,拽的很紧,几乎要把花家少爷的衣服拽烂了一样。 但花家少爷没有让她松手,只是满带笑意的揉着她的脑袋,像是在看自己宠溺的小妹妹,也像是看自己极其喜欢的情人。 情人和小妹妹无论怎样拽自己,都是不会惹人生气的。 他本来就极喜欢小怜有怎么会责备她拽自己的衣服拽的太过用力呢。 小怜没有发现自己拽的很用力,她只是很激动,激动的让她不能自已。 “花阙,我哥哥来了。他终于来了。”这话说的很快,因为快才能表现出小怜内心的激动与欢喜。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小怜唤花家少爷做花阙,那是他的本名,而她唤殷槐还在名字前加了个小字。 说来奇怪,但也算不上多奇怪,女子对于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殷槐听到了那句话中的意味,面上似乎没什么波动,但在心里还是叹了一口气。 哎,夏何你该怎么面对坠入爱河的她。 还有那么受她爱戴的他。 殷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花家少爷。 花家少爷却没有再看他,香玉在怀,又有谁会专心去看一个男人。 花家少爷现在没有时间去好生跟殷槐说上几句话,只是温柔的看着小怜,温柔的听着她说着,温柔的接上几句话,无非是对小怜以及她兄长的关心。 很是简单,却正因为简单,所以才更能看出花家少爷与小怜感情的不简单来。 …… 即将进入小高潮,让我试试写的更好些。诸君好运,还是求求收藏吧。 第七十四章 熟人,不熟 第七十四章熟人,不熟 …… 只有熟悉的人才会用最简单的话,用最简单的情,表示最简单的爱意。 浓烈如血的感情,甜言蜜语的话语,那是属于刚刚堕入爱河的小情侣的,他们现在好像已经不是刚刚堕入爱河。 小怜不知何时已经伏倒在花家少爷怀里,抬着头,脸上闪着奇异的光,那光芒比雨后的彩虹还要灿***她眉间的那点朱红还要明媚。 爱情本身就让人变得不同,变得美丽不是? 殷槐在一旁看着,只是看着,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想要离开,只不过刚刚抬起一条腿,便被花家少爷看出了意图。 花家少爷好像一直没有看他,又好像一直在看他,不然为何会在以后即将离开时叫住了他。 他们终究不是特别熟的人,所以花家少爷不会像对待小怜一样对待殷槐,不会说些简单的话,不会做些简单的事,不会做熟悉人才会做的那些事。 花家少爷抬起手,拱手,行了一个复杂但足够表示他的敬意还有谢意的礼。 礼成,花家少爷看着殷槐的眼睛,殷槐没有回礼,只是不知道,或许还有一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没有回礼,所以殷槐的背一直都是直着的,行过礼的花家少爷的背也从拱着到了直着。 花家少爷本来就比殷槐高,殷槐甚至还比小怜矮上几分,而小怜才刚到花家少爷的胸口。 所以直起身子的花家少爷比殷槐要高上不少。 所以花家少爷看着殷槐的眼睛便是俯瞰。 俯瞰的姿态总是显得高人一等些,若是殷槐也同样看花家少爷的眼睛,那便是仰视,仰视总归是显得低人一等些。 殷槐没有理由让人家高人一等,也没有心情让自己低人一等,于是他没有抬头看花家少爷的眼睛,甚至他也没有平视。 殷槐只不过微微低下点头,焦点落在了花家少爷腰间的玉珩上,好像要从那块玉上看出一朵花出来。 但玉珩又怎么才能生出一朵花? 殷槐这幅表现落在花家少爷眼中,难免会有些显得懦弱。不敢回话本身也是一种懦弱。 花家少爷不知有没有这样想,至少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像对一位贵客的那种,平和有礼貌的笑容。 花家少爷说了很多话,关于感谢的,感谢殷槐告诉小怜这样一个好消息,让她还有他都很开心。 殷槐没有仔细听,只是看着花家少爷腰间的玉珩,看的入迷,好像哪里有既好看又好闻的东西。 殷槐的眼神是很好的,所以隔着几步,他还是把那块玉珩看的极其的清楚,上面的白痕,上面的像是裂开又像是浑然天成的纹路,系住玉珩的蓝色丝带,他都看的很清楚,看的太仔细,看的太认真,往往会看得眼花起来。 殷槐也不例外,他真的好像从那玉珩中看出了一朵花。 只不过,他清楚那不过是他眼花而已,所以他揉了揉眼睛,长在玉珩上的花又没有了。 花怎么可能长在玉上呢。 不过殷槐这一揉眼睛,倒是把花家少爷的话听到了耳中。 “……时候快到了,两位贵客也随我两人一起上去吧。” 两位贵客?可是这里只有殷槐一个人。 花家少爷是看着殷槐说的,而且以他跟小怜的关系,小怜应当也不属于贵客中的一位,应该是算在后面的两人里面。 虽是两人,但也可称为一人。 小怜兴许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羞涩的低下了头,红霞爬上了她的脸颊又滑到了她的脖颈。 殷槐没有看到其他的贵客,如果他也算是贵客的话,那贵客之一便是他,另外的贵客应该也只能是没有来到此间的夏何。 这句话花家少爷是对殷槐说的,却也不是仅仅对他说的,他真正想要对着说的应该是现在不知道在何处的夏何,那贵客中的贵字也是针对夏何的,殷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只是现在贵客不现身,只有一个普通的客人。 所以这声贵客也只能对普通的客人说,这邀请也只能对普通的客人发出。 若是普通的客人能让贵客现身,那将普通的贵客称为贵客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殷槐没有成为花家贵客的觉悟,或者奢望。 花家少爷向他发出了邀请,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跟在花家少爷的身后,更没有从身后揪出一个偷笑的夏何出来。 他本来就不知道现在的夏何在哪里,也许就在旁边的花丛中,也许已经到了那座高台上也说不定啊。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殷槐没有离开花家。 而花家少爷想要确定的也只是这一点。 夏何没有离开花家,因为他的妹妹在这里,而花家不确定夏何在这里,只是不确定夏何是不是一个能为自己妹妹放弃自己周游世界的梦的人。 夏何喜好离家出走,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夏何喜欢自己的妹妹比喜欢自己更要强烈,这是很少人知道的事。 知道前一件事的事的在担心后一件事,知道后一件事的从来没有担心后一件事。 只是殷槐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那件事关于夏何,但跟他联系不大,那件事的主人公现在都在他的面前。 那是关于真与假的事情。 看到殷槐什么也没说,花家少爷也不气恼,只不过释怀的笑了笑,似乎还有些对殷槐的歉意融在了笑容里面。 “既然那位贵客还没有到,那就请这位贵客先随我们上去吧。” 依旧称呼殷槐作贵客,只是两人变成了“我们”,不消多说,“我们”自然是要比“两人”要亲密一些。 花家少爷挽过小怜的手,将她的手藏在自己的怀里,最靠近心脏的地方,那里最热,也最致命。 却也最温柔。 花家少爷转向小怜的脸上同样一直挂着笑容,甜蜜的幸福的笑容,丝毫不在意自己最脆弱,也最致命的弱点就在那只嫩白的小手下面。 他们真的已经很熟了,熟到花家少爷不介意让小怜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 这样的信任又有什么可以作假的呢? …… 在蓄力,诸君好运,求收藏,求推荐。 第七十五章 独上高台 第七十五章独上高台 …… 既然来了,那就还是要看的。 毕竟花家的花海宴也是这个大陆最让无数爱花之人趋之若鹜的盛典,况且不看白不看,即便别人邀请的主要不是他,但他还是想看看的。 顺便再多看看前行的路,站的高还是要看的远些。 看的远些,前面的路也就好走些。 殷槐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跟在了他们,“两人”身后,前面的两人在甜言蜜语,后面的孤家寡人在沉默不语。 前面的两人笑的似装满了蜜,后面的一人板着脸像块石头。 前面的两人身边萦绕着花香和少女的麝香,还有青年刚刚洗浴过后的清香,后面的一人身旁什么想起都没有,连满院的花香都好像在刻意避着他。 殷槐也难得的清闲,或者难得的没有闻见他一直不算太喜欢的浓香。 只是小怜很喜欢,很喜欢花家的花香,更喜欢花家的老人,最最喜欢花家的少爷。 跟花家少爷,也是跟自己心上人在聊天也是一件她极其喜欢的事情,因为喜欢,所以她欢喜的合不拢嘴。 特别是花家少爷像是不经意又像是刻意的点出她眉间的那点朱红很是可爱的时候,她更加闭不了嘴了。 好在笑着的小怜更加显得可爱,欢喜的小怜显得更加的迷人。 没看见花家少爷的眼睛一直没有转向别处,只是看着,宠溺的温柔的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女。 那是他的爱人,这是花家少爷眼中说的话,殷槐的眼睛很好的,也自然看到了这句话。 却也是因为这句话,殷槐为自己之前的毫无根据的推测感觉到些许愧疚起来,世间要是有人怀疑这份爱,那那人也一定会像殷槐一样感觉到愧疚的。 并肩的两人甜蜜着,落后的一人愧疚着,都在走着。 从他们相遇的地方,到那座高台本来就不算远,不过百来步就到了。 恰好那座高台也不算大,再大些想来花家也没有办法在几天之内就搭好吧,高台搭的很快,但却没有丢失一点美感。漆红的木头,不知是木头本身就是漆红色,还是勤劳的漆匠为它图上了这般很是显眼的颜色。 想来应该是木头本就是漆红色的罢,因为没有人闻见一点异味,只有花香依旧浓郁。 若是上漆的木头总归有些瑕疵,而这高台的漆红没有一丝瑕疵,没有一处或淡或浓的地方,就像花家其他的家具一样。殷槐这时才想起来,花家的大多数的家具都是这样的,漆红像朵花。 事实上,搭建高台的木梁也不是简单的没有一点图案的木梁,相反上面那些精致的纹路,精致的图案,精致的雕刻更是将高台的品质再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那是极美的,极其精致的,而且精致中带着磨砂的痕迹更是让人赞叹不已。 在这高台上雕刻的那位一定是一位雕刻的大师,只有大师才能雕刻出这么多各式各样活灵活现的图案。 而且那雕刻的大师一定来自于花家,因为也不会有一个大师会认识这么多的花,会见过这么多的花。若是没有见过,也就不会雕刻那般多的花在高台上。 高台上所有的雕刻都是花,各种各样不同形态,同样美丽的花。 兴许前几日,殷槐路过这里时便看过那个雕花的大师。 只是现在那个大师不在,准确的说,花家的其他人都不在,那些奴仆也好,杂役也好都不见了踪影。 就连花家主人也不在,在场的花家中人只有花家少爷一个。 花家少爷没有看见自己父亲,也没有疑惑,或是担心,身为花家的少爷,他自然是知道花家的主人现在究竟在哪里,既然知道踪迹,那就不会担心或是疑惑,至于那些奴仆杂役,他也知道在哪里。 都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总之不会在花家。 而且那些人也轮不到他来关心。 “哒,哒,哒。”花家少爷和小怜首先走上了高台,高台之上是供人观赏的地方,自然也就有供人上到高台的地方。 小怜走的有些急,她不是个急性子,但她想着能够早些坐下,说不定也就能早些看见哥哥,也能早些跟花家少爷说些话。 因为有这么多的早些,所以她也想早些走到上面。 走的快,难免有些走的不稳,好在跟在小怜旁边的是花家少爷,是跟她熟的不能再熟的花家少爷,因为熟,所以他能关切的扶着她,能关心的叫她走的慢些。 因为熟,所以他能做这些。 而殷槐是不能做这些的。 好在殷槐也没有想做这些,他也没有再继续为之前的猜想继续愧疚,他只是很认真的在上高台。 跟小怜不同,他没有那么多的早些做的事情,所以他走的有些慢。 恰好他对护栏上的那些娇艳欲滴的雕刻出来的花很感兴趣,所以他走的更慢些。 只是不知道,为何对真正的花都没有多大的兴趣的殷槐怎么会对这样雕刻在木头上的假花感兴趣。 只不过因为殷槐怀里也有一把小刀,那把刀可以杀人,因为磨的很利,也可以雕刻,因为磨得很利。 磨得很利的小刀可以杀人,也可以雕刻。 或许今后,那把本来准备杀人的刀会一直派不上杀人的用场,或许能派上雕刻的用场。 殷槐现在看的很仔细,因为他在学习,学习雕刻。 过去他也曾想学习,学习去杀一个人,只是最近那种想法淡了很多,有时他都很难想起自己曾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也忘了自己曾经许下过要杀一个神的誓言。 是忘记了,还是不愿想起。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殷槐曾经的那些故事,知道的只有一个神。 那那个无所不知的神是不是也会知道殷槐现在的想法,或者说现在的想法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造成的。 殷槐走在高台上,走着,学着,走的很认真,一步一步落在高台上,脚步也有些沉重。 认真有时候就是一件让人心里沉重的事情。 …… 我在酝酿,在蓄力,等我,诸君好运,求收藏 第七十六章 美好的事情 第七十六章美好的事情 …… 但不管如何沉重,总是走得稳当些,殷槐身边没有人扶着他,高台虽然算不上太高,但还是稳当些好。 走在前面的两人,不需要担心走得稳不稳当,因为身边就有人在搀扶着彼此,这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 殷槐没有想那些血红的回忆,只是很认真的在看雕花,看漆红木,这也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 三人同游,高台上的风景很美,高台下的风景更美,伴着花香,伴着少女身上的麝香,伴着殷槐身上些许桂花糕的香气,这同样是一件美好到了极致的事情。 哪怕有些更加美好的事情没有发生,比如夏何没有出现与三人同游,比如花家主人没有用欣慰的眼神看着这极其美好的画面,比如没有人在这时候提起花家和夏家长达百年的友谊。 那些加上了或许能把这个画面变得更加美好些。 但那些美好的极致,到了最后,一定都会出现在那个高台上,夏何已经到了花家,花家主人已经准备出现,还有美轮美奂的花海宴,更有那些催人落泪的感动的铁血故事。 所以未来要比现在这幅画面要更加美好,这是自然的。 所以花家少爷不介意把这短暂的等待的过程当做美好事情的一部分。 花家少爷走着,搀扶着,嗅着少女的麝香,回应着少女不时泄露出来的爱意,还在一边想着。 然后就走到了高台上,高台不高,但小怜看见高台上景色的还是惊呼一声。 殷槐走的再慢也还是能够到达高台顶的,到了高台他也看见了让小怜惊呼的景象。 实则并不是什么特别瑰丽或是特别恐怖的东西,因为小怜没有走上前去也没有躲在花家少爷的身后,却也不是什么经常能看见的东西,因为小怜眼中透出浓烈的好奇。 好奇应当是大多数人看见此物的情绪,那本身就是一个很值得人深究的物事,但殷槐属于余下的小部分人。 他透过小怜和花家少爷身体之间的缝隙看到了那个事物的一角,没有好奇,他的眼中甚至没有激荡起一点涟漪,没有惊讶,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只是看着,毫无情绪的看着。 甚至他在看那些雕花时激荡起的情绪还有更加浓烈些。 那只是一方大鼎,方正,古朴,也是一方被时间所侵蚀的鼎,破碎的鼎耳,缺角的鼎足,当然最能让人感觉到时间感觉的还是那些绿锈。 锈斑覆盖了几乎整个鼎,看不见它原本的颜色,上面的花纹也被锈斑遮个严实。 这是一个被时间记恨的鼎,时间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只是时间没有将它击败,它依旧存在在这座高台上,也许就在下一秒它就会完全崩坏,完全溃散成一堆铁粉或是铜粉。 但终究还是战胜了时间,至少是从现在到过去百年的时间。 那本来就是百年前的东西。 那是花家与夏家最鼎盛的时代,那时留下的鼎却是最坚固最顽强,最鼎盛的鼎。 这是鼎在说的,用满身的锈斑诉诫着后人要牢牢记住着比时间更加顽固更加强大的友情。 鼎不会说话,但看见鼎的殷槐以及小怜都看出了它的告诫,那是一个见证了百年前那段热血友情的老人。 只是在钦佩之余,小怜想到的更多是关于这座的鼎的材质背后的故事,以及属于调皮的孩子更应该想到的小心思儿,所以是好奇。 殷槐则是默然,也是漠然,在那间书房他就已经感叹过了花家和夏家友谊的伟大,现在他自然还有钦佩,但不会把自己代入到那段不属于他,而仅仅属于夏家和花家各位的故事,以及那段友谊。 从一开始他就是局外人。 所以他只是默然以及漠然。 在这些方面他简直就像一个没有情感的稻草人,看着美好的故事发生在身边,炽热的能把人灼伤的友情挥洒的血水溅到他的脸上,他也什么也不会做,只会感叹一句,然后高高挂起。 现在他就在高台上,不用再挂起,就已经足够高了,他本身就跟这方喜欢教导人的鼎关系不大。 只是眼神中的淡漠,终究还是有些奇怪的,好在即便殷槐没有遮掩,也没有人看见他的漠不关心。 殷槐只不过看了一眼,便看够了那方鼎,继续回头看他的雕花,似乎那些要比这古老的东西要有意思得多。 事实上也是如此,那方鼎除了时间比较老,年纪比较大之外就没什么值得看的,至于样式跟那精致的雕花更是没法相比。 但有意思的是,小怜对那新的美的雕花没有多大的意思,反而对那大鼎有很浓厚的兴趣。 自然是因为除了样式以外的东西在吸引着她,那就是寄予在其中的精神。 人啊,总是喜欢给各式各样的东西强加上自己的情绪,把自己的精神寄予其中,那些记录了很多让人钦佩的精神的东西就成了古迹,古迹往往要比那些单纯美丽精致的东西,比如高台下那些野草挣扎着生存的美感要更加吸引人,特别是容易吸引那些天真的人。 但这样也是很好的,若是能继承前人留下的那些美好的品质就是极好的。 小怜从这座鼎上看见了百年前的那段友谊,于是继承了百年前的前人意志,友谊依旧在,就像这方不会倒下的方鼎,花家和夏家的友谊也不会倒下去,会延续到很久以后,也许能延续到下个一百年,或者是更远的将来。 想到将来,小怜暗暗会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将来,那是极其幸福的将来,那是符合祖训的将来,那是极其美好极其幸福的将来。 就像花家少爷现在脸上幸福温柔的笑容一样美好。 小怜低下头,好像继续在看鼎,只是红霞又悄悄的爬上了耳尖。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看见了小怜的目光,花家少爷伸出一只手,揉着小怜的小脑袋,小脑袋里关于未来的幻想似乎被揉碎了,却没有消失,渗进了心灵更深的地方,在那里生了根。 最后那里是不是会长出一颗极其美好的果实? …… 蓄力,诸君好运,求收藏,求支持。 第七十七章 人在看 第七十七章人在看 …… 年少时美好年轻的爱情总是让人迷恋的,小怜陶醉在那份美好中,来不及也不愿再去深究那方鼎,况且那方鼎记录的故事本来就是有些老套的故事,故去的事情。 相比较而言,可能小怜更愿意去想一想未来的事情。 一时间竟没有人在看那方鼎。 然后上来一个人,漆红拐杖敲打着高台,高台发出声响,沉闷但很清晰。 那声响将高台上的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上来的这位富家翁打扮的人的身上。 花家主人在夏小怜的面前一直都是那副谦卑的模样,低着头,看着小怜裙摆下露出的一点红鞋。 红鞋很红,与少女脸上的红霞很是照应,比血要鲜艳,活泼的红。 而花家主人手里的漆红拐杖,与高台是同一颜色,比夜色中的一点即将熄灭的烛光还要渺小,还要苍老,那是属于上个世纪的红色。 漆红,霞红,鞋红。 花家主人的头低的很低,低的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眼光。 但小怜无需看见他的目光,也不许看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也只需听见他的声音便能感受到他的忠心。 颤抖的,诚恳的,缓慢的,蕴含热情的声音。 “小主,花海宴要开始了。小主请上座吧。” 小怜有些不习惯,这几日一直这般的热情与恭敬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能听出话语中的忠诚,也能看到花家主人的忠诚,这是极其真挚的东西。 就像她手里揪着的那块衣角那样真。 “小主请上座吧。” 却是花家少爷开了口,这时的称呼是小主,花家少爷眨着眼,看着小怜,小怜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心中更添了一分甜蜜。 小主,小怜,我们,这些都是称呼。 都是亲密的称呼。 小怜很是享受这种称呼。 小怜上了座,花家主人随之上了座。 花家少爷看向一旁仍在一直沉默的殷槐,笑着想要说什么。 殷槐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挑了花家主人旁边的位置坐下。坐下,然后盯着高台下一处看,像是在发呆。 花家少爷倒是没有什么被无视的情绪,却也没有坐在了小怜身边。 场间很安静,殷槐在发呆,小怜想要拉着花家少爷坐下,花家少爷却是笑着躲过小怜的手,走到高台边。 朗声道:“还请现身。” 此言中请现身的自然是所有人都在等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在看,都在等。 殷槐依然在发呆。 看着高台下的一点,似乎能看出一朵花来。 花没有看出来,倒是看出了一个人。 瘦削的肩膀,一身黑衣,略薄的嘴唇,略厚的眉宇。 那人不是从远方出现,在出现只是便已经离高台并不远,或者说很近,近到所有人都能看见他脸上自信的笑。 那是他习惯的笑,与花家少爷脸上时常挂着的温和的笑一样,都是性格分明的笑,他本就是荒原最天才的男子。 来到了大殷,那他就是大殷最天才的男子。 殷槐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惊愕,甚至是惊骇。 迁化,不禄,卒,薨以及崩,这是鬼修的五境,唯有第三境卒开始,方能以鬼魂结人身,显现与普通人的面前。 也是从卒开始,鬼修方为令人胆寒的修行者,虚实化境。 卒境已经足够让人胆寒,更让人胆寒的是时间。 时间对于高台下的那青年似乎算不了什么。 所谓苦修百年,所谓修行一世,那些都只是碌碌无为的平凡人才会有的经历。 夏何从不是什么凡人,自然不用凡人的规则去定义荒原上的天才。 修人之时,月跨三境,修鬼之日,不过短短半月,便从一无所有到了虚实化境的卒之境。 这是真正的天才。 站在高台上往下看的也是一个天才,虽然不为大多数人知道,但花家的人都知道。 不过二十多岁,便也是修行第三境知命的天才,这的确是足以惊世骇俗的成绩,只是不为人知道,至于小怜倒是知道些,但却不能清晰的理解。 但他一直都是天才。 两个天才相遇,总归是要分个胜负的。 夏何站在高台下,看着高台上,看的却不是花家少爷,或者说不仅仅是他,他看的本来就是那个高台,高台上的人,高台上空着的椅子,看的是漆红木雕,看的是那方鼎。 夏何看的很多,只是没有他的妹妹,因为妹妹一直在他心里,他用不着可以看,至于其他不重要的东西,他都在看,看的很多,眼里装下的很多,他心里装下的也很多。 而花家少爷也在看,看的却只有夏何,只有草原上的一点黑点,看不见那人脚边的野草,看不见蜿蜒南去的石膏河,看不见那些除了人以外的东西。 或者可以理解为认真。 只是这种认真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来。 花家少爷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家子气,殷槐和小怜也因为在看草原上的那个人,也没有看到花家少爷的小家子气。 只有花家主人看到了,那本来就是他的儿子,自然要看的清些。 天才自然要看的多些。 夏何站在高台下,抬头看,却像是一束阳光在看世间万物。 花家主人站在高台之上,低头看,却是真正在看。 两者本身都是天才,只是花家少爷在夏何面前还是大有不如。 天上的阳光又怎么会跟地上的一朵自怜自爱的花一样呢? 花家少爷看着夏何,终于还是发现了什么,低下头去,似乎再也不敢看下去。 夏何没有讥讽花家少爷的不自知,因为那只是他视野中的一个人,一个人的情绪他看的到,但也不用太过在乎。 视野中有很多,人或物。他自然也有重点,他在现身前,看的是自己的妹妹,是自己的朋友。 现身后,他看的是漆红高台,是那花家少爷,是那方鼎,是花家主人。 花家主人也在看他,眯着眼看,似乎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不仅如此,一股没有人能闻见的花香从花家主人身上蔓延开来。 …… 诸君好运! 第七十八章 上台 第七十八章上台 …… 花香自然不是平凡物,那是他的另外一只眼睛,甚至这只眼睛比他真正的眼睛还要明亮些。 至少能看到他的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只是那花香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花香弥漫到了夏何的身边,却好像是撞进了一个阴冷的漩涡中,立刻消失不见。 那感觉就像,花香是活的,然后突然死去了一样,死了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花家主人从座位上站起,眼睛依旧眯着。 就在夏何等他说些什么话时,花家主人却一下子拜倒下去,就像几天前看见夏小怜一样。 跪倒下去的声音很响,也很是让夏何错愕,同样错愕的还有小怜和殷槐。 夏何蹙眉,花家主人朗声道:“恭迎少主。” 这是一句宫里话,却在宫外说。花家主人好像真的是一位老仆,一位忠心耿耿的老仆。 只是夏何看见了这般表现,眉角反而锁的更紧了些。不知在想什么。 但也没说些什么,飘身而起,两层楼高的距离被他一步跨过。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夏何落到了高台之上,与花家少爷对立站着,像是故意没有理会花家主人。 夏何看着花家少爷,这时才是真正的看。 之前也曾有过类似的一幕。 高台之下,殷槐和花家主人也是这般站着。 只是与那时不同,两人差不多高,而且那时的花家少爷是低头看人的,现在的花家少爷也是低头,却不是在看人,低头看不到人,像是不敢看人。 小怜看见这幅景象,以为要发生什么,却不等她冲上来,夏何就走到一边去。 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 “哥。”小怜早就站了起来,现在更是一下子扑进夏何的怀里,夏何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 笑着笑着,然后看了一眼殷槐,似乎很是感激。 殷槐看到了他眼中的感激,瞥了一眼花家少爷,似乎并不想接受。 夏何依旧没有看向花家少爷,也依旧没有看跪倒在地上的花家主人,似乎高台之上并没有那两人。 花家少爷还是个青年,年少还是有些轻狂。 然后花香又浓郁起来,花香中藏着敌意。 夏何闻得见花香,品的到花香中的敌意,只是他并不在乎,没有回头,也没有释放出自己的力量。 花香愈来愈浓,敌意变成了杀机,杀机透出花香,半空中平白盛开一朵嫣红的花的虚影。 看不清花的种类,但里面蕴含的力量很是渗人。 小怜趴在夏何怀里什么也没看见,殷槐看到那朵花的虚影,悄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夏何却依然什么也没做。 花飘了出来,颤颤巍巍的,飘得很慢,但还是逐渐靠近了夏何的背。 就在下一秒即将映在夏何背上的时候。 花家主人一声厉喝。 原来他这时才看见那朵花。 看见了就要阻止。 那朵花被另外一朵明显更加凝练的花遮掩了行踪。然后那朵更凝练的花也在瞬间消失。 花家主人看着花家少爷,眼中满是责怪,接着又低下头去。 “还请少主原谅小儿的无心之举,孽子,还不快跪下。”花家主人嘴里的孽子却没有跪倒下去的意思。 只是看着夏何的背影。 小怜听见了那声厉喝,看向夏何的身后,却正好对上花家少爷那双满是不甘心的眼神。 她从未看见这样的眼神,她曾经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过宠溺,看见过怜惜,看见过温柔。 却从未见过不甘心。 不甘心往往会带来很多比如争斗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小怜是不愿看见的。 小怜想要遏制那种争斗的发生,用手狠狠的锤了夏何的胸口,然后从他的怀里溜了出来,牵住了花家少爷的手,细声说道:“别这样,他一直都这样。” 边说着边瘪了瘪嘴,“别看他这样厉害,他肯定不是刻意针对你的,他有时候对我也这样。” 这只是安慰的话,话里几真几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花家少爷不知道,所以他听了她的安慰,露出了往常一样的温和的笑容,同样伸出一只手,亲密的揉了揉小怜的小脑袋,小怜也很是开心的在他掌心中蹭了蹭,像只可爱的小兽。 动作竟然比起之前像是差不多的亲密。 夏何没有回头看,好像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说了句无关的话,“好重的铁锈味。” 旁边有座生锈的方鼎,锈味自然重,只是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话的花家少爷脸上的笑容像是僵了一下。 只是转瞬即逝,就连小怜都没有看出来,夏何没有回头,也就更加没有看出来。 花家少爷看向一旁还跪倒在地上,没有抬头的花家主人。 殷槐却上前一步,想将花家主人从地上扶起。 花家主人似乎并不想起,用余光看着夏何,夏何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表示。 只能看见夏何用手敲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小怜刚刚的敲打让他受了点伤一样。 小怜见花家主人久久不愿站起,于是也走上前去,将花家主人从地上扶起。 花家主人感激的看着小怜,“谢小主。” 小怜甜甜的笑着,一副晚辈讨好前辈的表情。 夏何回头看了一眼花家主人,花家主人看见他的目光,又低下头去,想要再次跪倒时,却被花家少爷一把抓住手臂。 夏何笑了笑,依旧没有对花家主人说些什么,好像他跪不跪倒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只不过看了一眼,夏何便将目光转向了高台最惹目的那方鼎上。 那真的是很老的一方鼎。 夏何看着鼎,说了一句话,一句废话。 “里面怎么没有鱼?” 没有人在鼎里养鱼,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夏何说这话本来就是一句废话。 也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花家少爷却把那话当做了认真的话,也认真的回道:“这是家传的鼎,是不养鱼的,而且,现在也找不到鱼。” 夏何依然在看鼎,“谁说鼎里不能养鱼,谁说找不到鱼?” …… 诸君好运,好像有点崩,各位多提建议啊。 第七十九章 百年前的一幕 第七十九章百年前的一幕 …… 两个谁说问得都毫无道理,但夏何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若是天才便是最大的道理,那夏何比场间所有人都有道理。 鼎中可以种花,可以祭祀祭祖,可以摆在这里看,那也就可以养鱼。 河里找不到鱼,草原上更加找不到鱼,花圃里的鱼尾花不是真的鱼尾,但总有人带着一尾鱼。 殷槐听了夏何说的话,想到了那天在书房的那场梦里最后在指尖划过的清凉,像是水,像是沾着水的鱼鳞划过的样子。 小怜也是想起了之前在草原上,花家少爷给她讲过的故事,故事的最后也有一条鱼,那是一条巴掌大的鱼,那是花家捕上来献给夏家那位传奇将军的鱼。 想到这里,小怜有些不明白了,却又有些猜到了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花家少爷,花家少爷难得的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夏何的背影。 花家少爷和花家主人都在看那道黑色背影,他们想的更多些。 想的太多也只是想,一直想却未免显得有些奇怪。 花家主人开口道:“少主,这是家传的鼎,是从百年前的那个时候一直传下来的,那可是夏家和花家友谊的见证,是不容亵渎的。” 花家主人依然恭敬,只是语气中带了些不容置疑的肯定。 不能退让。 这是花家主人想要说的。 不容亵渎。 这是花家主人想要说的。 夏何依然背着身子,看着远处,目光落在那条唯一的河上,河岸蜿蜒,河水清澈,水声潺潺。 风声猎猎,吹着夏何的衣角。 颇有份出尘的意味。 回到此间,依然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风声。 “我在这里。夏家在这里。”夏何总是在说些废话,这句话同样是废话,只是废话中却带着什么别的意思。 沉默,沉寂。 花家主人终于抬起了头,抬头看见的却是夏何回过头看向他的眼睛。 然后是一句问话。 “花家依旧还在?” 我思故我在,那是那些哲学家辛苦琢磨的思想,或是解释自身存在。 夏何要的不是真正的解释,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花家流传了百年,虽有些破落,但依旧还在。 他问的不是现在的花家,问的是百年前的那个花家,那个为英魂种花,为将军冲杀,那个传奇旁边的另外一个传奇。 也是夏花灿烂中的另外一个是否还在。 百年前的那个百战百胜的夏家还在,百年前那个陪将军百战百胜的裨将是否还在。 这句话问的是花家,问的也是忠心。 夏何看着花家主人,眼中闪着光,自信的光彩,一如百年前的那位闯进花家的那位还不是将军的将军。 花家主人同样看着夏何,看到了他眼里的自信,从自信中看见了新的传奇故事。 这问话问的是忠心,问的是友谊,问的是过去。 而接下来的就会是未来,而花家主人接下来要做的就关乎花家与夏家的未来。 花家主人从夏何的眼中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花家一直都在的。” 这话没有考虑多长时间,从花家主人看见夏何眼中的自信开始,这句话便被说了出来,说的坚定,说的斩钉截铁。 百年前的花家主人好像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未来也许是新的夏花灿烂时代。 既然决定要开启新的时代,那过去的东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至少那方鼎是不是要养鱼,或是种些水草自然也就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去,阙儿,去取些水来。”花家主人一如百年前的那位花家家主,那自然便会有一个年轻人成为那位年轻将军的裨将。 只是,花家少爷好像没有开启新的一段时代的觉悟,听到自己的父亲叫自己去取些水来。没有动,反而开口道。 “父亲……” 只是还没有把一句话说完,就被花家主人打断了。 “去,去河里取些干净的水来。” 花家少爷看自己的父亲像是下定了决心,看了一眼夏何,继续道。 “你有什么资格代替花家,你又有什么资格成为第二个花将军。” 夏何偏着脑袋,笑道,“因为我是天才啊。” 然后,他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夏将军,我叫夏何,不是夏侯。” 夏侯是百年前对那位将军的称呼,说着话时,夏何一直在笑,像是在笑花家少爷的误会,似乎在笑这时花家主人的沉默,甚至似乎在笑百年前那位受人敬佩的大将军。 有好像他只是在笑,自信的笑。 他本就是天才,比百年前的那位夏将军还要天才的天才,又何必去追个第二的头衔,男子汉让世间闻名的不应该是某某第二,而是应该他自己的第一才对。 这才是真正的自信者。 百年前的那位将军也是一位对自身无比自信的人,不然也不会单枪匹马在毫无名气的时候就闯进当时的花家寻求助力。 既然同为天才,那百年前的那位夏将军要是知道自己的后代中出了个这样的自信的天才,说不定也会大笑几声,然后给夏何灌上几口烈酒。 花家主人也如同百年前的那位花家家主一样,同样看到了夏将军以及夏何身上的自信。 花家少爷还想要说些什么。 花家主人却是一声厉喝,彻底让花家少爷没了话说。 花家少爷低下头,“父亲,我先去了。” 说完他就打算往台阶方向走去。 一直沉默的小怜却有了动作。 “我和你一起去。”小怜揪着花家少爷的衣角,很是担心,担心花家少爷今日的些许不太正常。 直到看见花家少爷对她露出了如往日一般的温和的笑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花家少爷笑着擦了擦小怜的头发,像是擦去了什么污尘。然后还是转身离开,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但在小怜的眼里,没有拒绝就是同意,她眼角露出笑意,回头像是示威一样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也就随着花家少爷一同下去了。 夏何眼中不知何故,多了几分忧虑,只是那忧虑很快又消失不见了,恢复了平静。 …… 诸君好运,回头看了看,真的写的挺烂的,难怪这么少的人看,所以为了让你们看到更好的文,所以请各位一定要提些建议啊,谢谢啦。 第八十章 艰难的抉择 第八十章艰难的抉择 …… “小儿应当是去那边的河里去取水了,那河里的水干净。”花家少爷离开了,花家主人依旧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不敢有一丝怠慢,甚至还比之前要更加小心,小心中带着歉意,似乎是担心夏何会责怪花家少爷之前的不敬。 只是夏何倒是真的没有在意花家少爷之前的不恭,那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小事。 “河里?家里没有干净的水吗?”夏何看着花家主人,笑了笑。不过一句话,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家里总归比外头要亲近些。 像是听出了话中的亲近,花家主人佝偻着的背微微颤抖着。回应道。 “少主有所不知,我家的那条鱼只能用那河里的水才养得活。” 既然要看鱼,总得要活着才好看。 “原来只有一条鱼啊……”夏何喃喃一句,接着不再说话,倒是回头看了一眼殷槐,冲着他笑了笑,虽然回应他的只是一双安静沉默的眸子。 习惯了殷槐沉默的夏何无奈的摇了摇头,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殷槐的情景。 是在北方的羊角河的河边。 那边也有一条小河,普通的河。 夏何把目光转向了北面,想到了那条河,瞥到了近在眼前的那条石膏河。 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原来已经到大殷这么深处了。 其实,也不是特别靠近都城的地方,但总不能算作边疆,至少不会再出现一个山里或是荒原上来高手来杀他们兄妹俩了。 这是一件很让人放松的事情,只是夏何却没有放松的意思,只是看着北方,像是在回忆。 花家主人小心抬起的头看见了夏何看往北方的样子,以为他是在思念更加北方的那些人,那位在荒原上颇具名声的荒原狼,还有那个好花的母亲。 夏何兴许也想着自己的母亲。 “那,少主的父亲现在在何处?”问的夏家的真正掌权者,或许还有更深的一层意味藏在其中。 夏何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轻飘飘的一句话把那些隐藏的意思埋葬了。 “哦,死了。”花家主人听完这话,没有说什么,只是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哀悼,似乎在思索缘故。 夏何没有在意他在想什么,殷槐倒是看的比较认真,看到夏何说完这句话,看似不在意,实际上肩膀颤动了一下,冲淡了话语中的不在意。 那些真正的悲伤藏在心里。 花家主人一直低着头,也就没有看到夏何肩膀的颤动,只是沉默。 沉默许久之后,花家主人才叹息道。 “那,您的母亲。” 这次夏何沉默的更久了些,只是呆呆的看着北方,好像能一眼看到北方的荒原上,看看那个心疼自己的母亲。 花家主人没有听见夏何的回应,只当做夏何是悲伤的说不出话来,正想要说些安慰的话来,只是不等他开口,夏何就深深的叹了口气。 “应该还活着。” 话里有些不确定,但更多的是担心,与之前提到死去的父亲时不在意的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是不知情的人比如花家主人会把这种区别当成受够了父亲管教,而依恋母亲的疼爱的小孩子脾气,只是殷槐想到了那夜在槐树低下的那次谈话,知道的稍微多一点。 夏何现在真正担心的不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父亲,虽然悲伤,但不是担心,而那个还有生还可能的母亲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只是夏何想到的还要更多些,他想到了未来,在不远的未来,在小怜被送进都城之日,便是他离开之时。 不管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他总要去看看,若是真的还活着,自然还得去救救。 至于怎么救,至于是不是能够就出来,夏何心里也没底。 也正是因为如此夏何提到母亲是叹息才会那般沉重。 没有人是别人心里的蛔虫。 也没有人能猜透别人心里的想法。 至少高台上的三人都在想着事情,想着不同的事情。 过了好一阵,夏何依旧没有想透一些事情,殷槐早就把注意力重新拉回高台上的那些雕花上,而花家主人也做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只是那决定过于艰难,花家说的话也有些显得艰难,话中的那件事更加艰难。 “若是少主需要,老奴愿携花家老小一同去北方就夫人。” 这话颇有些壮士破釜沉舟的断腕豪情,哪怕花家主人说的艰难,哪怕花家主人已不再年轻,话中依旧充斥着热血,充斥着抛头颅洒热血的壮志。 花家主人语气的艰难却也为这句话增添了几分可信的色彩。 认真思量后做下的决定总比随意的那些要可靠的多。 夏何自然能听出语气中的真诚,有时候只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真诚。 毫无疑问,花家主人便是夏家最值得信任的盟友,或者说是仆人。 只是夏何仍有些吃惊,回过头看了一眼花家主人佝偻的背影,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忍心把花家拖进泥潭,还是认为一个人更好行动的缘故,夏何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也许是想到了原因,花家主人没有在说话,像是在等夏何说点什么。 夏何什么也没说。 然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离开的花家少爷和小怜回来了。 花家少爷手里提着一桶清水,水清澈见底,能倒映出小怜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朵红花。 红花映着小怜脸上的胭脂,显得小怜的笑容更加美丽动人,还有那双兴奋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爱情的美好。 自然是笑的更加开心了。 夏何看着小怜笑的如此开心,愁容早就不知丢到了何处,有些谄媚的笑容像是在讨好自己的妹妹。小怜见多了这样的笑容,没有理他,好像还在为之前的事情在生夏何的气。 白嫩的小手一只抓着红花,另外一只手一刻也没有离开花家少爷的衣角。 花家少爷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与平静。 水桶中的水被晃得敲击着桶壁,像是河水冲击着河岸。 …… 16年的最后一天还在码字,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敬业的人,至于没有人陪,这只是小事,求建议,谢谢,诸君好运。 第八十一章 绿草与红花 第八十一章绿草与红花 …… 夏何看着水桶里的水,看见了水上飘着的一点绿意,打湿了的野草飘在水面上,有些可怜,有些卑弱的生机,残缺的飘着,有些像是一张脸色极其不算好看的脸。 花家少爷的脸自然不是这般不好看,只是平静,看不出他的情绪,甚至连之前离开时眼中带着的怒意现在也都全消失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咚,木桶撞在那方鼎的边缘,破旧的表面没有掉下一点锈绿,看似即将破碎的身躯竟是有着出乎意料的坚固。 哗,水倒进了方鼎里,方鼎本不算太大,但木桶实在太过小了些,清水不过刚刚漫过方鼎的一半。 那点飘在水面的野草也已经随着水流冲进了方鼎中。 没有人注意到那点绿意,那本身就是不算太惹眼的东西,尤其方鼎上满是绿色的锈斑,那点绿意显得更加的不起眼。 不知夏何闻到了野草香,还是闻到了小河的味道,开口问道。“从河里取的水?” “恩。”花家少爷不过是轻轻的恩了一声,便没了声音,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提过木桶,好像想再去提一桶来,像是要把这座方鼎都要灌满一样。 小怜还是心疼自己的心上人的,不忍看他在去辛苦跑一趟。 所谓爱人者心切,小怜丝毫没有想到这点距离对于她这样的小姑娘来说都算不了什么,更何况对于花家少爷这种实力雄浑的修行者而言呢? 小怜一只手抓住花家少爷的衣角,另外一只攒着红花的小手冲着自己的哥哥挥了挥,露出了生气的神情。 这是在示威,小怜当然知道自己的兄长是最疼爱自己的。 果不其然,夏何没有让自己心爱的妹妹失望,看见自己心爱的妹妹挥动的小拳头,还有脸上示威的表情,夏何也只能像往常无数次一样,败下阵来。 “算了,算了,这点水够了,不过是养条鱼……”夏何嘟嘟囔囔的,有些不满意,但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甚至连之前有些在意的关于水是不是来自河里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反倒是盯上了小怜手中的花。 那不是一朵很漂亮的花,小小的,半残的,跟那点飘在水面的野草有相似的特征,都是那样的瘦弱,都是那般的可怜。 那花自然不是来自花家的花圃,花家花圃里的花最清瘦的那种也比这种小花要美丽几百倍,清瘦中带着的那丝妩媚更不是这朵可怜的小红花能够相比拟的。 而夏何之前也曾在草原上转悠过,更是在花家附近转悠的格外的频繁,他当然知道草原上是没有花的,那这花也不是来自于草原,莫非是来自于河流的上游,那里倒是生了些野花。想来这种小红花也有不少。 殷槐也看见了那朵小红花,他知道的还稍微多一些,至少他清楚那朵小红花肯定不会是来自河流的上游。 那堵密实的玫瑰花墙蔓延到了河流的底部,这样一朵可怜的小花是没有办法突破重重阻拦来到这里的。 所以那朵小红花也不是来自于河流上游的那片野花丛里。 夏何以为小红花是顺着河流一起来的,而殷槐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倒是花家主人看到了那朵小红花,眼神中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波动。 波动一闪而过,花家主人继续埋着头,一切都没有发生。 也许那真的只是一朵普通的小红花。 也许那只是一朵被当成普通的小红花的不普通的小红花。 花家少爷是场间唯一一个没有刻意在意那朵小红花的人,那朵小红花不是出自他的手,只不过恰好看见了,就顺手捞了上来,递给了小怜,没想到小怜没有将那朵小红花随意丢弃,反而紧紧的攥在手里,像是攥着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小姑娘对于情人送给甚至只是递给自己的东西总是想要留下的,这是她们所认为的浪漫。 浪漫的事情放在高台上这样一个远谈不上浪漫的场景中显得很是突兀,虽然随着花家少爷的离开,高台上紧张和尴尬的气氛也被带去了些,但场间的气氛远算不上热烈。 小怜拉着花家少爷的手坐到了一起,花家少爷微笑着听着小怜不停的埋怨自己的兄长,还在不停的安慰他不要在意夏何的做法。 不知道花家少爷有没有在意,总之夏何是一点都没有在意之前他对花家少爷有些不太友好的态度。 花家主人低着头,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意夏何这番有些放肆的行为。 殷槐倒是没有低头,看了几眼方鼎,又看了几眼小怜手里的那朵小红花,最后又把目光拉回漆红雕花上,好像那朵真的花还不如这假的花来的好看些,竟有些无所事事的神态。 他本来就想着早点看完那该死的花海宴,然后早点离开这该死的花家,至于小怜有她身边那个浊世翩公子的花家少爷看着,还有那个不知深浅的兄长守着,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照顾的样子。 他只需等待花海宴开始,然后结束,再然后就能离开花家,无论是往南还是往北,都是可以的。 殷槐只是想着快点结束,早些结束这本跟他关系不大的花海宴。 夏何却不同,他像是对花海宴兴趣不大,倒有些可以针对花家的意思,无论是之前的上台的粗暴的有些无礼的见面,本应该是一团和气的气氛被他搅得一团糟,还是后面的为难花家少爷,都有些不同寻常的意思在里面。 花家主人也不知道这种恶意来自何处,只能佝偻着身子,一直谦卑的放低姿态,一副真正的家仆的模样。 夏何有没有真正把他当成家仆是另外一说,他现在又想起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有了养鱼的水,没有鱼怎么行? “鱼呢?” …… 新的一年的早上先来一波,诸君好运。 第八十二章 倾人 第八十二章倾人 …… “怎么还不上鱼呢?” 有些像坐在酒楼里等待上菜的老餮说出来的话,那话是在期待了很久的招牌鱼没有及时端上来时说的,是催促店家小二的话。 现在放在高台上,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夏何面前没有一桌酒席,也没有一个唯唯诺诺的店家小二,只有一尊方鼎。 但夏何看那方鼎的目光却好像是在看一锅盛着美味鱼汤的火锅,而他就是在满目红油中寻找美味香酥的鱼肉的老餮。 可是他面前终究不是火锅,而且一眼就能望见清水的底部,那里没有鱼肉,只有一点可怜的野草。 他在鼎里找不到鱼肉,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之前许诺过鱼的花家主人,那目光像是在期待花家主人能马上把这方鼎中的清水变成一锅铺着红油的美味鱼汤。 花家主人没有抬头,却也像是感受到了夏何目光中的炽热的样子。 抬起头,迎上了夏何的目光,夏何的眼中又多了些戏谑。 花家主人不知是不是没有看到夏何眼中的,还是看见了但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谄笑着道。 “来嘞,鱼就来嘞。” 夏何像是老餮,花家主人这时也有了几分店家小二的语气,若不是花家主人一身华服,再加上手中没有端着盘子,倒是拄着一根明显看上去很是名贵的漆红木杖,只听见声音还有只看见他脸上神态的人说不定会把他当做真正的店家小二。 可是夏何不仅仅看到了他的神情,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把他的华服和木杖皆收入眼底,也就不会有那样的错觉,也收了几分自己的老餮姿态,眼中的戏谑则是又浓了几分。 夏何眼中的戏谑意味再怎么浓花家主人也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依旧是那般店家小二的作态,一只手提起,像是捧着一盘美味油酥鱼。 手伸到了方鼎上空,依旧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样子。 这样浮夸到生硬的表现却让夏何彻底收敛了眼中的戏谑,心中的不屑换成了凝重。 夏何紧锁着眉头,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那强大的气息像是超过了夏何的想象,夏何的脸色显得愈发凝重了起来。 然而无论气息是如何强大,甚至是磅礴来形容,气息的来源却只是花家主人那只什么也没有的手。 说什么也没有那也是不够准确的,花家主人另外一只手里拄着的漆红木杖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芒。 然后花家主人的虚捧着的手里也不再空无一物,那里多了一道虚影。 一道花的虚影。 那朵花起初还不过是一道虚影。 慢慢的虚影渐渐凝实,凝练,凝结。 一朵红花盛开在花家主人的手里,那是一朵多么讨人欢喜的一朵花啊。 栩栩如生,甚至比真正的花看起来还要真实,随风颤抖的花瓣,蔓延开来的花香,颤巍巍的柔嫩花蕊,好像还能看见随风飘向远方的花粉。 每一瓣花瓣,每一丝花蕊,每一次颤动,都牵着围观的人的心。 妩媚,高贵,淡雅,诱人,清纯,惹人怜惜。 所有花的美丽好像都集中到这一朵花上了。 各种花的特色都混杂在这一株花上,却没有一丝让人感觉不适的地方,每一处都宛若天上的神仙最精致的手笔,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美丽让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朵花上。 仿佛那朵花是世间最美妙的事物。 没有人注意到手里捧着花的花家少爷脸色苍白了几分,整个身体几乎都压在了那颜色好像有些暗淡下去的漆红木杖上。 所有人都在看那朵花,而花家少爷更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那朵花,不愧是最懂花的花家,不愧是花家最天才的青年,花家少爷从那朵红花中看出了无数的花,无数或妩媚,或清纯,或淡雅,或诱人的花的样子。 愈是看的就愈是沉迷。 花家少爷眼中只有花,他本就是爱花惜花的青年。 花家少爷痴痴的看着,像是在看他的情人,像是老酒客看见了埋在树几十年的女儿红,像是苦苦寻求美味鱼肉的老餮终于用筷子夹起了一块香酥的鱼肉。 花家少爷看的竟有些失态了起来,看着花,一边还念念有词了起来。 “那时的草原也有这样的花……” 声音很微弱,微弱的连坐在他身边的小怜都没有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小怜也在看那朵花,同样也很是痴迷,也为那朵花的美丽所倾倒,那朵红花似乎有种能把所有人都迷倒的魔力。 只是小怜看着那红色,想起了同样的红色,只不过那红色现在就握在自己的手中,那只不过是一朵小小的可怜的小红花。 尤其是在那朵红花的映衬下,小怜手中的小红花显得更加小,显得更加可怜了起来,可是小怜没有因为那朵美艳的红花就抛弃自己手里那朵小红花,反而攥的更紧了些,那朵可怜的小红花也依偎在小怜的掌心,像是在她的掌心生了根似的。 小怜想到了自己手中的那朵小红花,把目光也移开了那朵格外夺人眼球的红花,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成为了第一个从那朵红花的魅惑中清醒的人。 甚至连一向冷静的殷槐以及自诩天才的夏何都没有从那朵红花中抽离出来。 当然了花家主人在这红花盛开的过程中一直没有沉迷进去,只不过是顶着苍白的脸一直捧着这朵妖艳的红花。 花家主人注意到小怜的清醒,似乎也有些诧异,却看见小怜看着她自己手中的那朵平凡无奇的小红花,笑了笑。 恰好小怜也捕捉到了那善意的笑容,同样回报以充满童真的笑容。 她本来就不像夏何那样有些不喜花家中的人,相反她很是喜欢这位一直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不敬对待自己的花家主人,或许这种喜欢中还带着些爱屋及乌的小心思,但也无法阻碍她对花家主人报以和善的微笑。 花家主人依旧笑着,虽然苍白之下,被那朵花映的有些难看,但还是笑着。 手里的花随着花家主人的手指慢慢合拢了几分。 …… 恩,二号,诸君好运,求建议。 第八十三章 花中跃鱼 第八十三章花中跃鱼 …… 像是看见了世间污浊之后,不忍或是不喜,那朵明艳美丽的花收拢了它的美丽,收敛了它的光彩。 伴随着手指的合拢,花瓣的拢合,那朵显得有些妖异的花有些渗人的吸引力也淡了。而沉迷于那朵花的众人也像是刚刚缓过神来。 只不过三人缓过神来的表现却有些不同,最先缓过神来的是却是修行时间最短,力量最为浅薄,甚至几乎不能算是修行者的殷槐,殷槐缓过神来之后,有些迷惘,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想象中无法自拔。 尽管如此,殷槐还是没有再看那朵现在看来很是摄人心魄的花,只不过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捧花的那位花家主人和好像没有陷入迷醉的小怜,惊异于前者的苍白脸色,惊讶于后者的清明目光。 花家主人注意到殷槐的目光,回报以同样友善的目光,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虚弱。 面对花家主人的友善,殷槐仍然什么表示都没有,只不过是将目光拉扯会漆红雕花上,好像那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事物。 然后就是第二个人的觉醒,甚至是觉醒都有些勉强,第二觉醒的却是爱花惜花的花家少爷,难以想象如此是什么样的力量将花家最惜花的人从于他而言可算是致命诱惑的花影中唤醒过来。 苏醒过来的花家少爷依旧时那副温和似玉的那般模样,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只是终究还是发生了什么,花家少爷不再看那朵花,是不敢也是不愿。 花家少爷没有看殷槐,只是一边在回应小怜不加掩饰的关心,一边看了几眼没有花的草原,眼中似乎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有些思念,有些期待。 最后苏醒的却是夏何,他本应最早苏醒,因为他本身实力是场间最强大的,并且对于花他也仅仅是欣赏,远不如花家少爷对花那般忠诚,甚至都不如殷槐对花,至少是对雕花抱有的一些兴趣,再加上一些缘故,对于那朵盛开的花从一开始他就有些警惕。 只不过越是警惕,他反而陷得越是深,以至于花家少爷和殷槐都先后苏醒了他还仍在那朵花带来的刺激中,迟迟不愿醒来。 花家主人手里的花依旧那般妖艳,在风中摇曳着。 夏何眼中好似也多了一朵红花,一朵娇艳的,娇小的,美丽的,摇曳着的红花。 倒影在他的眼中,似乎从他灵魂中也生长出一朵这样的花。 只是这般异象没有人看见,就连一直在担心他的小怜,手中盛开着花,眼里一直盯着夏何的花家主人也没有看见。 倒是殷槐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夏何,好像有些注意到了什么。 殷槐胸口的某处温凉闪过一道灰色的光彩。 几乎同时,夏何眼中也闪过同样的光彩。 灰色本身就不是什么惹人注意的光彩,黑色本身就是眼球的颜色,灰色在黑色的遮掩下显得更加不起眼。 但是不起眼的有时候才是真正可怕的,比如夏何眼中那朵不起眼的红花,比如他眼中随即闪过的灰光。 灰色像是一阵风,吹过夏何的眼睛。 风吹败柳,那朵红花也被那阵灰色的风吹得惨败了。 几乎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花开不过一瞬,花败也不过是一瞬。 眼中的花没了形状,被吹得模糊,模糊最后消失。 伴着那朵红花消失,夏何的眼中多了些清明。 往日的自信重新占据了他的目光,那朵花所带来的沉醉与迷惘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夏何胸口多了一份奇怪的力量,曾经修人的夏何感受到了分外熟悉,那分明就是修行时修炼出的最纯净的力量,虽然那种力量对于现在的夏何而言倒像是有些鸡肋。 不过夏何还是卷起一阵修鬼之力将那团纯净的力量包裹起来。 这之间的难度看上去没什么难度,但实则难度极大。夏何也需要闭目冥神,认真指挥自己的鬼修之力。 花家主人不知道夏何如此做,但他是肯定知道那朵红花带来的那纯粹的力量的。 花家主人笑着看着夏何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手中的红花再次黯淡了些,几乎要看不清了。 过了片刻,夏何重新睁开双目,喜悦的神色毫无遮掩的流露出来,开口说的话中都带着遮掩不来的欣喜。 “不错,真是不错。” 像是在夸一道菜做的不错的老餮,夏何接着一句。“还有吗?” 本来眉梢还带着同样欢喜的花家主人听到这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夏何砸吧了嘴,似乎再回忆之前品尝的美味,瞅见花季主人再次煞白的脸色,也发觉了自己话中的不妥。 嬉笑道。 “算了,算了,这好吃的,吃一两次就好了,吃多了就会腻的。” 夏何好似真的把那股精纯的力量当成了一道难得美味,直接比喻成了好吃的。 听到这着实很是不着调的话和比喻,花家主人不知道怎么回应,而唯一能对付的了夏何的小怜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笑着看着关系好像有了变化的两人。 花家主人哂笑了几声,手中的红花愈发虚幻,好在夏何下句话终于又回到了那条始终不见踪迹的鱼的身上。 还是那句简单的问话,只不过这次语气平和了许多,也不闻话语中的戏谑。 “鱼呢?” 这次花家主人没有在说什么店小二的台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神秘的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那朵几乎要完全消失的红花。 几乎看不见的红花自然没有了之前的魅惑之力,甚至都难以用好看来形容。 见到花家主人抬高了自己手里的红花,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回到了那朵红花上。 然后盛开的花中多了另外一道黑影。 鱼的身影。 一条看上去很是普通的鱼却在做不普通的事情。 那是一条鱼,一条在花蕊中长出的鱼,一条在花瓣中遨游的鱼。 那是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却因为那朵花的缘故竟然多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那条黑色的鱼像是抽干了那朵花最后的元气,彻底消失了,鱼真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 诸君好运!年年有余,有鱼。 第八十四章 盲 第八十四章盲 …… “哗~”那是鱼入水的声音。 古有大鹏入水化鲲的传说,鹏化大鲲当然不会降临在这方连它的一片鱼鳞一片羽翼都无法容纳的小小的方鼎中。 那方小天地对于它而言着实是小了太多太多,属于它的天地在无尽的天空,在无垠的大海,在更深更高的地方。 哪怕那里只有冰冷,只有漆黑,只有无尽的寂静,但它依然希望在那里发出属于自己的唳号,向天空,向大海,向无尽的宇宙发出自己声音。 这是属于鲲鹏的声音,这是属于鲲鹏的心声,鲲鹏也是夏何最崇敬的生物,所以这也是夏何的心声。 但那条鱼不是夏何,更不是能遨游四海的大鲲,它只是一条看上去有些普通的鱼。 鱼在方鼎里不紧不慢的游着,悠闲的享受着方鼎这一方小天地。 这是一条鳣鱼,黑色的鳣鱼。不像故事中出现的那些神奇生物一样,都生有或美丽,或华丽,或精致的鳞片与毛发。 这只是一条很普通的鳣鱼,一条好似没有长大的鳣鱼。 不过巴掌大,不过灰黑的鳞片,不过普普通通的样子。 只是比起其他鳣鱼小上一号的样子,在方鼎里游得到还算是自在。 虽然是从那朵极其妖艳的红花中生出来的一条鳣鱼,却没有沾染一点红花的美丽与妖艳,只是自顾自的游着,说不上好看,更不会惹人迷醉。 尽管不会惹人迷醉,但除花家老少以外的三人倒是看的格外的认真。 小怜认识这种生活在北方的鳣鱼,那是一种算不上美味的鱼,但是她还是颇有些兴趣看了好一阵的那条鳣鱼。 “你说的是不是这条鳣鱼啊?” 小怜想起了那个故事,那个故事里同样有一条鳣鱼,但那条鳣鱼只有一只眼睛,而这条鳣鱼却很是一条普通的生这两只眼睛的鳣鱼,与其他鳣鱼并没什么不同,除了大小之外,甚至与故事中的那条被另外一个故事当做主角的鳣鱼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说完全没有关系,倒也不尽然。只不过至少这条鳣鱼不会是百年前的那条鳣鱼,没有任何一条鱼能活到百年以后,何况花家只是擅长于种花,对于养鱼终究还是算不上精通。 花家少爷听到了小怜的问话,自然是只有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花家主人收了之前的那朵花后,又听到了小怜的略显无知的问话,苦笑着接住了那句问话。 “也许就是百年前的鳣鱼也说不定啊。” “那个导火索的鳣鱼。” 花家主人说着,话语中多了几分怅然,对世事无常的怅然。 然后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夏何,缓缓的转身走向那张漆红木椅,没有再看那条鱼,也没有再笑。 花家少爷也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沉默着快走几步,搀扶着花家主人坐下。 咚。花家主人坐在木椅上,像是之前那朵花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又像是想起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往事,有些不忍,有些悲伤。 悲伤逆流成河,这是一件让人无力的事情。 小怜也发现了自己好像像是问错了什么问题,有些后悔,不再看那条鱼,跟在花家少爷的身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木椅。 一时间,围在方鼎旁边的只有夏何与殷槐两人,夏何没有注意周遭气氛的变化,只是看鱼,不认真,随意的看了很久。 反而殷槐不知是什么缘故,看鱼看的极为认真,看着还想着,仿佛想要从那条鱼中找到些不同寻常的样子。 本以为不会再说话,要好好休息一番的花家主人见到两人依旧在看鱼,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鳣鱼,是我从北方的河里亲自捕来的。” “买来的时候就被我用神通收到了花里,这些年倒也没有再长大。” “百年前的那条鳣鱼也只是普通的鳣鱼。只不过少了只眼睛。” 花家主人第一次提到百年前的那条鳣鱼,语气由之前的些许怅然变得有些怒火蕴含其中。 “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鳣鱼,却带来很大的影响。” “百年前夏将军应先皇的征召回到了大殷临安,在都城临安过着看似风光实则猜忌混乱的生活,而花家的那位裨将就留在花家,带领着夏将军的一众心腹手下以防不测。” “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先皇把夏将军留在了他自己身边,据说是让夏将军放弃北方的战事,留在他身边做一个保护皇宫的禁军都督,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毕竟留在皇帝身边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夏将军一直放不下北方的战事,几次拒绝了先皇的邀请。” “先皇被拒绝,倒也没有太过气恼,甚至对夏将军比过去还要更加亲热了些。” “只是夏将军一直想要回到北方,这里有他的裨将,有他的心腹,还有大片大片没有被征服的土地,北方才是他的根。” “于是夏将军几次提出要回到北方,继续抗击北方大荒。只是那些请求都被先皇搪塞了过去。” “夏将军知道为什么,不过是那些功过盖主的谣言的泛滥让先皇已经不再信任他了,但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要背弃自己的祖国,所以他只能等,只能装傻,等到先皇认为他已经傻到不能起兵造反的时候才能放他回到北方。” “夏将军那是还想着自己曾经站在那张龙椅前许下的平定北荒的誓言。” “只是比起那些誓言,先皇更相信的是纯粹的威胁。” “先皇一直想要除去夏将军,至少让他不能再回到北方。” “恰好,就在都城临安局势微妙的时候,夏将军的一位心腹从花家旁边那条河里捕上来一条鳣鱼,那是一条普通的瞎了一只眼的鳣鱼。” “鳣鱼被送到了夏将军在临安的府邸,又恰好被前来邀请的先皇身边的一位小小太监看见了,又恰好那几日先皇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也有一条鳣鱼。” “只不过那条鳣鱼也恰好有一条鳣鱼。” …… 诸君好运,解释秘密了。 第八十五章 鱼,愚,渝 第八十五章鱼,愚,渝 …… “先皇找人解梦,却被告知是不祥之兆,恰好解梦时那位小太监把看到有人给夏将军送了一条只有一只眼睛的鳣鱼的事情告诉了先皇。” “占卜的星官说古书中有一种鱼,一种叫做薄鱼的鱼,那鱼像是鳣鱼,却只有一只眼睛。” “见则天下大旱,育则心怀叛乱。” “这是星官说的,于是先皇信了。” “后来临安城里的夏府被人围起来了,围起来的是先皇最身边的将士。” “再后来夏将军就叛了。” 花家主人在这里顿了顿,似乎是不愿像小怜这样天真浪漫的孩子过多的知道那些政治上的黑暗,可以隐去了先皇不顾之前诺言与情谊,甚至只是用这样一个简单的有些可笑的由头就对自己忠诚的将军发起征讨。 也许真的有这样一种鱼,也许只是个由头,除了那位心怀畏惧的老皇帝,又有谁知道呢? 花家主人停了片刻,继续说道。 “再然后就是夏将军平生最凶险的一次逃亡的开始,他本不是什么愚笨的人,他是一个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自然明白先皇做这如此做的目的。只不过他还来不及做下更紧密的逃亡计划。” “他只知道在北方有他的兄弟,有他的心腹,那里有他的根,那里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活下来的地方。” “于是他就逃到了北方。” “他逃到很辛苦,毕竟他只有一个人,毕竟他要逃离的是整个国家。” “他虽说是一个强大的修行者,在当时的大殷没有一人是他的敌手,却再怎么强大的修行者也没有办法对抗成千上万的将士。” “好在那些下令围堵夏将军的那些将士们都曾是他的同僚,都有些放他离开的想法,所以夏将军虽然惊险,但还是顺利逃到了大名城。” “然后他在大名城见到了他的心腹,那个派人送鱼的心腹,那个曾经的心腹。” “夏将军见到了自己的心腹,向他求救,于是那位所谓的心腹递给他一把刀,那把刀磨得很利,杀人很快,他要用这把刀杀人,杀死他曾经的追随者。” “原来这是一场戏,一场把鱼作为导火索的,作为由头的戏。” “刀没入夏将军的胸口,夏将军却同样杀死了那个背叛自己的心腹。” “最后,救起夏将军的是一朵花,当时的花家主人赠与给他防身的一朵红色的花。” “花能杀人,也能救人,而刀,磨得很利的刀就只能杀人。” 花家主人继续说着,话语中的怒火愈发明显,不仅是对那位愚昧的老皇帝的,还有对那个叛徒的,甚至还有对那条独眼鳣鱼的。花家主人说的很细,仿佛细致些,就能把那种怒火渲染的更加浓烈些。 故事中救了夏将军的不止是那朵花,还有整个花家。 “夏将军终究还是艰难的逃到了花家,虽然已经深受重伤,却还是艰难的活了下来。” “只是在花家的南面还有大队人马开始集结,像是要把夏将军斩于马下才敢罢休。” “夏将军不敢停留,甚至连他的那些心腹都不敢再见,他担心又会从那群心腹中窜出一个磨利了刀子要杀人的人。” “他已经不远相信其他人。” “只是,除了他最开始的裨将,花将军以外。” “他们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将军与裨将的关系,他们更像兄弟。” “现在兄弟遇难了,另外一个也要帮他一起扛。” 花家主人说这句话时,是笑着说的,自豪的说的,为朋友两肋插刀是一件值得让人敬佩的事情,为朋友叛国离乡更是一件悲壮的事情。 “于是,花将军也叛了,在宣布跟花家断绝关系后与夏将军一同踏上了北上的路。” “只是可惜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家中的藏书也没有记载,夏将军以及花将军没了音讯。” “连是否活下来都无从知道。” “再过了几十年,大荒出现了一个夏城,夏城里多了一户姓夏的人家,恰好那家人也跟百年前的那位夏将军一样,很会打仗,名声传遍了大荒,也传到了大殷。” “那时我们花家才知道原来夏将军一直都在。” “所以,花家也会一直存在下去。” 说到最后,花家主人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睛中多了些东西,那时热血与忠诚凝成的泪水,还有坚定不移的忠心。 花家一直都在。 小怜不知是被那热血动人又悲怆的传奇所感染,还是因为花家主人最后一句花家一直都在的誓言所震撼,一行清泪从早就已经泛红的眼中淌了出来。 泪水越来越多,滚烫的,饱含真情的少女的泪水像是能冲散所有的误会一样。 小怜将哭起来也很漂亮的脸庞缩进花家少爷的怀里,泪水依旧在流,打湿了花家少爷的衣襟,花家少爷也小心安慰着。 小怜再抽泣,花家主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夏何,与其说这个故事是给小怜的解释,倒不如所是刻意说给夏何听的。 夏何也像是被那种情绪所感染,沉默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问了一句好像没有一丝关联度话来。 “那这条鱼是……?” 话没有说完,花家主人却清楚夏何想要问什么。笑着并且坚定地说道。 “从那年以后,每一个花家的家主在继承花家前,必须亲手捕来一条鳣鱼养在自己的本源花中,以提醒自己要铭记那份情谊,以及那份仇恨。” 花季主人这时好像又回到了青年时期,眼中闪着光,是青春时最炽热的目光,代表着坚定,代表着忠诚,代表着热血,代表着属于年轻人的那些美好的东西。 夏何看到了花家主人眼中的东西,也看懂了花家主人的目光。 那炽热的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的灼灼目光。 “若是花家一直在的话,夏家也一直在。” 话很简单,但这是一句承诺,这是一句誓言,这是一条连接百年的纽带。 伴随着这句话的脱口而出,花家主人眼角藏了很久的泪水也顺着皱纹滴了下来,那是足够炽热的足够忠诚的泪水。 …… 偶尔客串一下文青……恩恩,很好,又讲故事了。诸君好运! 第八十六章 阳光普照下的世界 第八十六章阳光普照下的世界 …… 天空愈发明朗起来,湛蓝的天空不见一片云彩,像是雨过天晴之后的云开雨霁的意味,像是预兆着某个链接百年的情谊再一次被唤醒。 夏日里,有些耀眼的阳光没有了云朵的遮挡,肆意欢快的爬上了高台,金色的光辉烙印在每个人的身上,透出和谐温和,还有一些热血的味道。 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身上,自然也不会落下一条小小的普通的鳣鱼。 那条长着一对眼睛的小小的普通的鳣鱼泰然自若的在那方鼎中游着,不在意场间沉闷的气氛,不在意前些时候那番有些热血有些激荡人心的对话,也不在意这方鼎本是百年前的古物,是花家与夏家的象征。 它只是游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摆动的鱼尾在清澈干净的河水中甩动着,激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涟漪激荡开来,撞击着鼎上那些绿铜绿锈。 那鳣鱼在水里,好像也沾染了一些绿铜与绿锈的些许绿意,或许还有那颗小小的绿草带来的些许绿色。原本灰黑色的鱼鳞沾染上那些绿色后多了几分生机勃勃的味道。 阳光毫不吝啬的洒满大地,也撒上了方鼎,方鼎里的鳣鱼沾着绿意的灰黑色鱼鳞在阳光下显得闪烁的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与那绿意混杂在一起,着上鳣鱼满是活力的身影,奇迹的显露出了生命的活力与美好,每一片鱼鳞上,跳跃的都是生命的光辉。 鳣鱼吐出一串透明的泡泡,折射着阳光,散发出璀璨的光彩。 此时看着这条鳣鱼的人能想到的应该只有赞美,赞美鳣鱼的活力,赞美阳光的无私,赞美方鼎重新绽放的活力。 世人都在叹咏生命的美好,讴歌生命的光彩。 那些叹咏之物多是稚童,多是阳光,多是新生之物,但其实生命的美好在每一处跳动着的生命甚至只是永远沉寂的非生命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不仅如此,这种对于生命的感知往往会使人生出崇敬,隽永的情绪。 不仅仅赞美,更多的也许是崇拜,是狂热。 那条小小的鳣鱼身上也能感受到那些,所以也应当会有人对它心生出崇敬,赞美的情绪。 只是鳣鱼只是鳣鱼,它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能感觉到河水的甘甜,能感觉到吐泡泡的惬意,却不能感觉到人类的赞美的话语,不能感觉到崇拜的目光,甚至不能感觉到发生在它自己身上的那些生命的光彩。 也许正是因为它知晓的太少,才能这般快活,这般纯粹的享受温和的阳光。 从这个方面来说,场间的五人似乎都不如这样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小的鳣鱼,没有人在意洒在身上的阳光是不是温暖,没有人在意拂面的微风是不是怡人。 一边在讴歌生命的美好,一边却不去享受生命的美好,这是一件有些悲伤的事情。 这里只有那条小小的鳣鱼才能对这件悲伤并且愚蠢的事情表示不理解和不屑,只是它真的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鳣鱼,它不会不理解也不会不屑,它知道怎样吐出更大更好看的泡泡,却不知道怎么像人一样去不理解去不屑。 它只是摇摆着尾巴,继续带着生命的光彩继续游着,黑暗寂静处安静的孕育着新的生命。 这是属于鳣鱼以及所有不会像人类一样想太多的生物的幸运。 可悲的是人类并不知道这种幸运,因为他们知道理解知道不屑,哪怕不知道,他们也能学的会。 小怜和花家少爷继续在说着些情话,说的很小声,说的很秀气,一边说着,一边在等待着花海宴开始的时辰的来到。 花家主人则是很大声的说着话,说着关于以后的那些话,对着夏何说着,只是夏何只在最开始回应过以后,就没有有在说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听,只是不仔细的听,他在仔细的看那方鼎。 看的是那方鼎,不是方鼎上的花纹,不是方鼎里的河水,也不是方鼎里的鳣鱼。 他看到就是鼎,仅仅是那方鼎,纹着花纹,盛着河水,养着鳣鱼的方鼎。 看着方鼎,想着事情,没有皱着眉头,却还是透出了些许凝重的意味。 但那凝重只有鳣鱼才看的到,但就算看到鳣鱼也不知道,那些人也都不知道,不知道夏何在担心什么,在忧虑什么。 其中,最最百般无聊的还是殷槐,他收回了落在方鼎里鳣鱼的目光,他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也没有听见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鳣鱼本来就不能说话,又怎么听得到。 既然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所以殷槐就准备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 只等着花海宴开始,结束,最后离开。 可是花海宴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呢? 阳光越来越烈,方鼎底部的阴影越来越少,方鼎里的水也越来越温暖,方鼎里的鳣鱼也越来越活跃。 终于一束落在夏何脸上的一束阳光将他从思考中拉回了现实,准确的说,那束阳光在夏何的脸上已经停了很久了。 只是初夏的阳光虽然还不算毒辣,但正午的阳光还是能足够火热。至少能把夏何从思考中叫醒。 夏何不再想一些别的事情,也不再看那方鼎,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几乎要到头顶最高处的太阳。 然后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睁大眼睛看着花家主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才看过太阳的缘故,夏何的目光有些炽热,有些灼灼的盯着花家主人的脸。 那束目光让花家主人想到了阳光,进而又想到了某个规矩,那是一则关于花海宴的规矩。 夏何看着,没有说话,目光中却带着问号。 花家主人抬起头,也看了一眼高高挂在头顶的太阳,喜庆与喜悦跳上眉头与嘴角。于是,花家主人郑重的拱手,向着夏何拜了一拜。开口道。 “花海宴现在开始了,少主。” 百年花海,百年光彩,百年情谊。 像是一声令下…… 诸君好运啊,花海宴终于要开始了。 第八十七章 云从花 第八十七章云从花 …… 一声令下,或掷杯为令,或杯碎作令,或刀鞘为令,花家主人的一声令下,只是简单的说出口来,只是说了一声,只是道了个明白,于是说开始就开始了。 就像是帝皇,一声令下,万里浮尸。 花家主人不是帝皇,但他是花中之王,他的一声令下不是浮尸万里,却是花开百里。 正午的阳光很烈,很是光彩,但花本是柔弱的生灵,柔弱有时代表的是有些脆弱,但有时却能代表柔弱的反而却是最坚强的。 石缝间的野草,挣扎着,那是柔弱的,却又是坚强的。 山崖间的老松,盘虬着,于那峥嵘的山崖砾石是脆弱的,但又是坚强的。 老街的青石,沉默着,于那佛像众生是脆弱的,但百年的沉积和百年的默默无闻却也是坚强的。 那些被称为坚强的柔弱无不是能够影响周身环境的存在。 野草撑开了压在身上的石块,老松固定了泥沙,青石沉积了时间。 那些都是他们的坚强之处。 这花也是坚强并且柔弱的生灵,带来了周遭环境的变化。 花尚未开,变化便已经悄然开始。 一团乌云,一团不是很浓郁,甚至看上去脆弱的像是一阵风吹过便能被吹散的云,飘在天空,拢在那颗唯一的大火球的旁边。 万里无云突然多了一朵云,说不清那云从哪里来,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从这草原上缓缓升起,每一株半死不活的草,每一滴没有鱼吻过的水滴都是那朵云的来源。 那朵云从草原上来,是野草间的露珠,是澄澈的河水,是湿润的土地带来的。 那些水看上去很少,少的有些可怜,但来源却很多,多的有些可怕。 每一株草只有一点点露珠,但有无数的草。 那只是一条才刚刚没过膝盖的小河,但有无数的水滴。 还有深埋在地下的无数湿润与湿意。 也许有些只是湿意,但意越来越凝结,越来越多,多到凝结成一朵云时,那湿意就从湿润到了湿,到了无数凝结的水滴。 那是场还不见踪迹的花海带来的湿意,与乌云。 然后不浓郁,也不漆黑的云慢慢的愈来愈浓烈。 像是被人在那片洁白中投了一滴老学究书桌上的墨水,被蒙上一层灰色,起初只是灰意,然后灰色逐渐浓烈,逐渐蔓延,逐渐吞噬着其他的白色。 灰色愈浓的地方,白色愈是稀薄。 直到整片云被灰色浸染。 然后那块灰色的云朵开始向别处蔓延,蔓延开来,渐渐的湛蓝的天空不见了,太阳洒下的光辉被被蒙上了一层纱。 看的不真切,看着很远。 看着有些阴凉。 花从来都是喜湿凉的生灵,就像所有看似弱小的生灵学会了改变或是感染周围环境的手法,那朵云便是最好的证明。 初夏的温度虽然还算不上太高,但也算的上是炎热。 只是那朵云出来了,风吹来了,花也开了。 风吹来了云,吹来了万花丛,吹来了一片沁人花海。 天空变的朦胧,太阳有些暗淡,但是那片草原上的一切却是那般清晰。 或者说是梦幻,却是可以实实在在看见的那种梦幻,是那种可以伸手抓住的梦幻。 梦幻与真实交织。 真实的是每一朵花盛开的过程,破土,生芽,吐茎,抽枝,开叶,最后是一点红花,最后是花开正烈。 每一朵花都是红色,像一朵朵盛开的燃烧的正烈的火焰。 红的似火,红色将枝叶的绿色遮掩,风拂过,吹的红花弯腰,却远远望去却好像无数的火焰在跳舞,在欢雀,在庆祝。 天空是黯淡的,灰蒙的云遮住了太阳的光彩,却遮掩不住那些红似火的花儿绽放出来的光彩,那令人瞩目的光彩似乎是要将那乌云冲破。 如果说真实是属于每一朵单一的花,那么梦幻就属于这片花海。 梦幻是每一朵花都在抽芽长枝,几乎是同样的速度,原本那些只是些寥寥的野草,很快便被看不尽的红花淹没了。 这真是一片花海。 梦幻的还有每一朵花上弥漫的朦胧的光彩,若隐若现,迷离,梦幻。给整个草原蒙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 每朵红花都闪着光,无论是真实的像火一样的光彩,还是花上蒙上的那层烟雾般迷离的光华,都是光。 光能照亮黑暗,于是原本应该有些显得昏暗的世界却满是光明。 红的火,迷离的光,那些是花带来的梦幻的色彩。 花开了。 花海宴开始了。 不是四季花开,没有各式颜色华美的花,只有一种花,全是同一种花。 红色的不知名的花。 没有人会用火焰作为那种花的名字,火焰花着实有些土气,但是却又找不到比火,比熊熊燃烧的火焰更贴切的形容。 特别是花的香气同样像是火焰那般浓烈,那般炽热,那般能飘进人的心灵,然后点燃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心灵的最深处迸发的令人迷醉沉沦的香气。 每一股飘进鼻子的香味都在瞬间点燃了心里的火焰,迸发出热情,迸发出热血。 与花家之前的那种香味有些类似,但更加浓烈,浓烈的出现了侵占的意味,侵占了每个人的身体的每一处,每个人都完全的融入到了一团火热,融入到那种难以抑制的欢愉之中。 欢愉来自那朵花点燃的心灵。 所以没有人会对那花,对那花香生出一点恶感,侵占了全部,自然也生不出什么恶感。 只是单纯的感觉很美,感觉很灼目,很耀眼。 不妖艳不清纯,只是单纯的火热。 那天上的乌云也染上了一层红色,炫目的红色。 蜿蜒的石膏水点上了红色,芬芳的红色。 高台本来就是红色,只是显得更加红,红的发紫,紫的发黑。 高台上每个人的身上都只有红色,每个人的眼里都只有红色。 他们的眼中已经装不下其他颜色。 红的像火,红的像霞,红的像一滩英雄挥洒下的热血。 …… 花家主体就是红色,所以花海宴也只有红色,诸君好运……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第八十八章 红的花,灰的云 第八十八章红的花,灰的云 …… 红色,灰色。 高台之上只能看见这两种颜色。 红色是花,红的是开满花的大地,红的像火,每一朵红花都是可以燎原的火苗,那个不大不小的原本有些衰败的草原就是已经燎原的地方。一条蜿蜒的河从那片“火海”中贯穿,仿佛一条扭曲的白线,有些好看,又有些玄幻稀奇。 灰的是云,灰的是盖上云的天空,昏昏沉沉不见天日,却不怎么阴森冷淡,反而因为那冲天的赤红填上一分温和的感觉。 辉煌的红,与温和的灰带人以奇幻惊艳的感觉。 感觉来自人,只有人才会有这般惊艳的感觉,也只有人才会感叹这般奇幻的景色,也只有人才会被这一幕深深的吸引,甚至迷醉。 与之前那朵独自盛开在高台之上的那朵亦妖亦幻,融合了无数花美好的样子的红花不同,高台下的一朵朵花都不如那朵花来的迷人,惹人心醉,也不曾揉进无数花的娇艳模样,不会又娇艳又清纯,不会无数的美丽的花倩影在同一朵花上表现。 相反,那一朵朵盛开在草原上的花想要表现的只有同一副模样,或者说是同一种情绪,如果花也有情绪的花,那草原上无数的花只有一种叫做热情叫做热血的情绪。 而那仅仅的一朵花却有无数的情绪,来自不同的花最后浇灌成为同一朵的花的情绪。 说不上孰对孰错,也谈不上孰好孰歹。 只是花海宴看到的不应该是一朵花,而是花海,足以遮天蔽日的才是花海,所以草原无数的花争相开放才是花海宴。 从这方面而言,那此刻在草原上肆意张扬自己的才是最美的。 它们想要说的只有热情,只有热血。 不会说更多,但是那热情却好像能将北面那座山里头最深处的寒冰融解,似乎能驱散世间所有的冷漠。那热血好像能点燃每个人心头的火,挥动着兵器冲杀陷阵。 因为足够纯粹,所以花海比那朵看上去很单薄的红花要好看的多。 若是一定要用一个格局足够大的形容词来形容面前的“火海”,那想来是很难找到的,也许只有壮美,只有壮观等词方能叙述一二。 只是仍然显得有些小气。 形容大江大河的波澜壮阔的那些词现在甚至都不能形容花海中蜿蜿蜒蜒的那条小河。更加不能形容花海的。 找一个适当的词去表现自己的情绪,或者是形容面前看见的奇观,这是很多人都会做的事情,高台上的人也在做。 只是没有人能找到,一个个都被面前壮美的景象所深深吸引。 多情的小怜眼中的红色化开了漫天的烟火,烟火溅出,淌下一行清泪,小拳头捏的更紧了,手里那朵小小的花在风中挣扎着。 小怜已然被那花海传递的感情所感染。 她本是痴情人,却不是痴于花的人。 花家少爷却是真正痴于花的人,也是痴情的人。 花家少爷没有流泪,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呼吸,他甚至都不愿呼出一口浊气,他担心一旦自己呼出了那口浊气,那眼前的这一幕就会化作漫天烟火消失不见,所以他不敢呼吸。 但又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呼吸会不会打扰到自己身前从未见过的一幕,他只是忘记了呼吸,忘记的不仅仅是呼吸,还有很多,比如他自己,比如某个阴影处的计划。 他看着花,看的没了自己,他本就是爱花如命的青年,他懂花,懂得的自然不仅仅是那些花期花语,他懂的是花的情绪。 因为懂得更多些,他比小怜也更加沉迷,彻底沉沦。 小怜还能为面前的奇观留下泪水的时候,他已经彻彻底底的迷失了自己。 但对于它来说也许这般沉沦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花家不止花家少爷一人,他的父亲也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过太多次的缘故,花家主人的表现远不如自己儿子那般迷醉,尽管说是如此,但还是痴痴的看着,痴痴的想着,眼中似乎还有些许疑惑,但很快疑惑也被那惊艳所占据。 这番景象总是很容易让人沉迷的,至少对于普通人而言,但对于夏何而言,却不是这样。 他倒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喜的神采,但也没有沉迷,远不如之前见到那朵妖艳的红花那样沉迷,他只是看着,像是看一朵有些好看的花,像是在看一处有些好看的景,像是在看一本有些好看的书。 但只是有些好看,不是特别好看,更加不是足以让他沉迷的好看。 他看的还算认真,只是那种认真只是有些认真,像是他在看那方鼎时的那种认真,不如他看自己心爱的妹妹的那样的认真。 只是简单的认真。认真之余他还来得及看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位看上去好像同样被那花海彻底惊艳到的花家主人,那一眼也只是普通的认真。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另外一个人的表情。 殷槐也看着,认真的看着,但是没有欢喜的神情,只有平静,甚至还有眼神深处极其晦涩的淡漠。 淡漠与沉默是相似的词,但淡漠还要更冷一些。 殷槐看着这漫地的红花,想起了某座山,那座山没有人知道,至少现在没有知道,那座染了血的山,那座浮尸万里的山。 山上有个人,或者说神。 殷槐想着那些,眼中的淡漠愈发冰冷,虽然还停留在眼中,却冰凉的气息却是感染了皱在的空气。 红的火,还有时还是红的像血。 殷槐想到不仅仅只有那座山,还有某个梦,梦里也有这样片草原,草原上曾经也浸满了红色,只是不不像这般的安静。 那时的草原上还有无数的声音,哭声,剑出鞘的声音,剑落在坚甲的声音,还有剑插进胸膛的声音。 那时声音很杂,很吵。 现在却很安静,静美,安逸。 殷槐想了很多,多到眼中不再仅仅是眼前风花海,还有血海,血海浇灌在花海上,遮掩住了花的美丽。 热血是红色,淌在花朵间隙的血水也是红色的。 …… 红色的花,红色的血,都是红色,却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有些意思。 诸君好运。 第八十九章 红海 第八十九章红海 …… 殷槐看着红花,却想到了同样是红色的血海。 血海无涯,花海却有边际。血海只有血腥,花海却有甘甜香味。 血海是红的,花海也是红的。血海过后一片寂静,花海出现唯有安静。血海需要无数人的鲜血灌溉,而花海,那些红花的下面曾经也曾流淌过同样的红色的海。 殷槐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或者说,即便是真的,又是否与如今有所关联,是否与百年前那个热血与阴暗共存的故事是否有所关联。 殷槐不知道,但还是不喜,他本就不是什么爱花之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多事之人。 所以他只是看着,淡漠而且冷漠的看着。 不再去想那些血,不再去想属于上个世界属于梦中的那副冰冷的红色的海。 没有注意殷槐,也没有人在意他是否喜欢这鲜红的满是热血与激情的花海。因为每个人,除了他以外的每个人都喜欢这片花海,哪怕是没有沉迷的夏何也不能说他生了什么恶感,只是没那么喜欢。没那么喜欢还是有些喜欢的。 夏何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妹妹,看见她的两行清泪,看见她如痴如醉的目光,看见她眉间的一点红色,很美,在那花海的映衬下显得更美。 或者说在他的面前,那不远处的让无数的达官贵人,让无数名妓歌女趋之若鹜的,在大殷闻名的花海宴也不如小怜眉间的一点嫣红来的美丽。 现在一种令人欢喜的美丽同样在为另外一种令人沉迷的美丽而感叹,这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如果不是夏何现在想的还要更复杂些的话。 夏何看过北方大荒上的冰凌雪峰,也看过初春雷雨之后迷离的荒原,看过摘月楼上的星辰大海的深邃,也看过大河滔滔东流的壮美。 但还有很多东西他都没有见过,哪怕那些他从书上看过无数次,也无意或是有意的想象过无数次,甚至还头脑发昏的却寻过几次。 可是没有看见还是没有看见,比如他就没有见过这样一滩一滩的红,这样红的像一片海的花,也没有看过同样红成一片海的血,没有见过浮尸万里,哪怕在史书上见过,不止一次,但他还是没有见过。 既然没有见过,也就无法又这美好的花海夜景关联上浮尸万里的血海。 虽然都是一片红色的海。 “很美。”夏何感叹,真心的感叹,有些像是词穷的感叹,这般简洁的感叹看上去确实有些相形见绌。 但于花家主人而言,这种赞美已经算的上是极为珍贵的评价。 毕竟对于真正重视的人无论是怎样不走心的评价都是极其珍贵的。 花家主人听到这声赞美,喜悦之色却毫不遮掩的跳到了眉梢,再顺着眉梢落到了嘴里。 “多谢少主美誉。” 说完,收回了眺望高台之下的目光,花家主人看向一旁的夏何。 夏何却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还在看那花海,似乎被花海彻底迷了双眼,只是眼中的清明却在说他只不过是看看而已。 就像他也只是听听而已。 听的自然是花家主人的话,或者说是马屁。 “其实花海宴虽然从百年前断断续续的也开展过几次,但终究还是因为一些各式各样的原因,总是在最后的关头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导致最近的花家的花海宴一直达不到完美。” “不是某处生了些杂色花,不是某块生不出花来。” “要说今年这次可算的上是近百年来最完美的一次了,这还多亏了少主的到来啊。” 花家主人没有说为花海宴开的好坏跟夏何的到来究竟有何关系,本身就是马屁,只要听马屁的人听的舒服,那就是合格的马屁。 夏何也知道这只是马屁,也一直只是有意无意的听着,笑一笑什么也不说。 花家主人以为夏何不说话是因为等着他说,所以他又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了。 “要说媲美的话,也只有百年前,那位老家主在世时亲自举行的一场花海宴了。” “只是那年的花海宴跟现在花海宴有些不同,那时的花不仅仅是红花,而是各式各样的花,各种颜色的花,虽然不如现在这般令人心潮澎湃,但也足够震撼了。” “说起来,就是从百年前那场无稽的叛国之后,这花海宴也就成为了单纯的红色,说是为了纪念那些打仗流血的战士,也是为了纪念花家与夏家血浓如水的情谊。” 花家主人又一次提到了情谊这个词,夏何不可置否,笑了笑,似乎也就默认了那份流传到如今的情谊。 只不过夏何一直只是随便看看,随便听听,至于是不是真正的接受了如今的花家又有谁知道呢。 他一直只是一个想要浪迹天涯的浪子,又怎么会随便将自己栓住? 花家主人不懂,所以一直尝试用百年的情谊锁住这个荒原上的天才。所以他才不菲余力的去讨好夏何。 可是花家少爷很明显并不完全清楚自己父亲的打算,或者只是因为他还是一个青年,还存了些血气方刚,不愿低下姿态去讨好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哪怕那个青年是自己父亲嘴里的天之骄子。 年轻人谁还没点脾气呢? 只是现在有脾气的没有在发脾气,也没有低下姿态看着那个自己应该讨好的对象,甚至也没有看他身边那个讨人欢喜的小姑娘。 他仍在看花,如痴如醉。 小怜虽然也是极喜欢那花海,但还是从沉迷中醒过来,醒过来的小怜看着花家少爷,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点泪珠,眼眶还带着红色。 小怜希冀着花家少爷也能看一下自己,看花看累了,然后看一下自己也行。 只是花家少爷像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没有感觉到小怜有些可怜的目光,只是一直痴痴的看着花。 花曾是他生命的全部。 小怜等不到自己希冀的目光,也只能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那朵野花。 野花不好看,甚至在不远处的红花相比更是难看,但小怜很喜欢。 她依然很喜欢那个为花痴狂的青年,所以她又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去看花,看花海。 他很喜欢那花,那我……我也要很喜欢那花,还有花海。 …… 小怜,真是喜欢死了。诸君好运! 第九十章 绿锈底下的灰色 第九十章绿锈底下的灰色 …… 喜欢花的人很多,只是夏何没有那么喜欢,甚至殷槐还带着些许的恶感。 花家主人好像也看出了夏何兴趣乏乏的样子,没有什么,甚至连一丝不解或是不喜的神色都没有,停下讲故事,他再次把落在夏何身上的目光重新投向不远处那片想火海一样的花海。 然后,高台之上的人都沉默着,像花家主人一样,都在看着。带有恶感的也好,没那么喜欢的也好,还是跟着别人一同喜欢的也好,甚至是沉迷的也好,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小怜把这种静谧当成了甜蜜。因为她很欢喜能看见这般让人沉迷的画面,她更加喜欢的人的人就在她身边,虽然那个人从看到那片灰云还只是白云的时候就没有再看她。 都在看着不远处的花海,各自看着,花海开花也没有声音,那像火一样的花盛开在那里,没有猎猎的风吹的花发出声响,只有微风吹的花摇晃。 更像是一片安静燃烧的火海。也许这里曾经就是一片火海。 夏何像是看够了这如火如潮的花海,眼光不再放在不远的花海上,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透着红光的灰云。 灰云很浓郁,却隐隐要被冲天的火光撕裂开来,但一直没有撕裂,没有消散,甚至连灰云后面的阳光都看的不真切,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一层纱。 灰云本来就不如花海那般好看,所以夏何的目光停在那里的时间更短,很快便匆匆收回了目光,却也没有看人,只是又回到那方鼎上。 里面的鳣鱼还在那里游着,只是不知是不是没有了阳光的缘故,鳣鱼游得有些缓慢,更多的时候它只是飘在那里,没有活力的摆着鱼尾。 鼎中的水很干净,飘着一小截的野草,水中倒影着乌云,好像鳣鱼在云中游,草在云中飘。 夏何也没有看水里的鱼和鼎中的水看很久,因为那也只是普通的鱼,普通的水,还有普通的一小截野草。 但他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还是停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倒影出清晰的一团泛着微光的鼎。 鼎的光华一直在闪耀,闪烁着灰白的光彩,一闪一闪,忽明忽灭,有些迷幻迷离的色彩,只是这种迷幻色彩在花海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起来。 但是在夏何眼中那好像是比花海还要好看的东西。 忽明忽灭,若隐若现。 方鼎上有些不明其意的花纹,隐藏在那些绿锈底下的,被朦胧的白色光彩遮掩的纹路。透着些许的古朴的气息。 但那都是老东西了,就像夏何一直不太在意的那些老掉了的情谊一样。 但是夏何却看得很认真,或者说他想透过这个开启花海宴的方鼎看到一些隐藏在迷雾下的东西。 就像那绿锈底下的花纹一样,都藏的很深的东西。 “好重的铁锈味啊。”因为太久没说过话的缘故,殷槐嘴里的这句话也带着很重的铁锈味,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太清楚,有些含糊。 花家主人在看花海,只听见夏何说了什么,却没有听清。 神色中透着疑问,看着夏何。夏何没有重复,因为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样的无关紧要的话,在上到高台之后他就一直在说无关紧要的话,也曾经提到过铁锈味的话。 那时他是看着没有装水的方鼎说的,现在他还是看着方鼎同样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时高台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听清他的话。 那时听到话的花家少爷心头微震,唤出的花刚刚被花家主人驱散,这时的花家少爷却还为从花海中清醒过来,也自然没有听见这话。 花家主人转过头来,又一次看着夏何。 夏何终于也把目光从方鼎移到了花家主人的脸上,一双星眸灼灼的看着花家主人的眼睛,看的也是分外仔细。 像看那鼎一样的仔细,而且是难得的仔细,因为他也想要从花家主人的脸上看出什么隐藏在迷雾中的东西,像是方鼎灰白光芒下的那些花纹一样的东西。 只是看人当然是不够的,鼎下的花纹只是仔细看也就够了,因为隐藏住那些花纹的只有灰白的光彩,只有绿锈,透过那些还是能够看见那些花纹的。 但是夏何的眼睛不如殷槐的眼睛好,而且对于看一个人而言,光只是看是不够的,人的脸上没有泛着光彩,也没有生着绿绣,干干净净,白白净净。像是什么都能看透的样子。 但人的脸本身就是一种隐藏,在白白净净干干净净的脸下,在那双闪烁的眼睛深处藏着的那些,才是真正真实的东西。 所以每个人都十分爱护自己的脸,有时还爱护自己的名誉,名声以及地位,那些都是浮在表面的东西,都是隐藏住真实的东西,爱护那些只是为了爱护那个真实的自己。 所以光是看是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的,还得问还需要说,说着说着就知道了。 夏何一直知道这个道理的。 所以夏何开始认真的问,花家主人也开始认真的答。 “花很好看,但为什么只有红色呢?” 第一个问题有些意思,没有人会在花家面前质疑他们最赖以生存的东西,或者说这不是质疑,只是单纯的询问,如果夏何的眼睛没有一直盯着花家主人的眼睛不放的话。 花家主人不知道夏何想的,只当做他提出自己的疑问,或者只是当他不太喜欢红色的缘故。 花家主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夏何的下巴处,只有地位低的才不敢直勾勾的盯着地位比他高的人看。 虽然自命低夏何一等,但既然说的是花,而且还是花家引以为豪的花海宴,花家主人的语气却有些恼怒,有些生硬。 语气虽然生硬,但回答却还算比较详细。 “红色,自然是为了纪念百年前那些英勇牺牲的那些将士们,夏将军一直都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好将军,所以他传下来的花海宴也是为了纪念,红色代表的是热血,是铁血,是那些牺牲的将士们的热血豪情。” …… 诸君好运!书的收藏数终于破零了,怎么不开心? 第九十一章 猜一猜,想一想 第九十一章猜一猜,想一想 …… 花家主人回答的铿锵有力,算不上简洁,因为说的很详尽,因为详尽才能表现出他对那些牺牲的那些将士的敬意,也才能表现出他对夏家那位大将军的敬意。 只是他有些不解为何从夏家出来的嫡系子弟对于那位将军却没有了那份敬意。 他将那份不解藏了起来,因为他没有说的必要。 夏何没有在乎花家主人是不是不解,也没有在意自己听到的那个答案是不是足够真诚,因为花家主人说的很真诚,他也就当真诚的听了。 于是他问了第二个问题。 “那为什么夏将军当时逃到花家时没有去见他的那些部下亲兵们?” 两个问题跨度有些大,从花海宴转向了夏将军,或是是因为花家主人回答时提到了夏将军的缘故,于是问题从眼前的花海宴转回了花将军在花海宴开始前说的那个故事。 同样的那个故事也是惹人热血沸腾的故事。 花家主人同样回答的一丝不苟,还有些许悲愤的情绪。 “因为他见到的第一个亲信就差点杀了他,夏将军是一个很仁义的将军,他不愿看见自己的不下亲信因为自己而陷入朝廷的追杀。” 夏何依旧听得很认真,看的也很认真,嘴角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点笑容。 花家主人一直没有抬头看夏何的眼睛,只是一直死死的盯着,或者只是看着夏何的下巴,所以很是轻而易举的看见了夏何没来由的笑意。 笑意来的快,去的也很快。 夏何依旧接着问着关于夏将军的事情。 “那为什么他愿意去见同样是他亲信部下的花将军,难道他就不怕花将军甚至是整个花家都收到他的牵连吗?”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些诛心的意味了。 夏何却依旧只当做随便问出的问题,也等着花家主人认真的回答与解释。 “自然是因为花将军是他唯一信任的人,而且花将军身后有整个花家,想来朝廷也不敢太过为难他。” 花家主人回答着,只是回答中隐晦的避开了某些东西。 夏何没有放过那些隐晦带过的东西,反而挑开问道。 “可是既然大殷朝廷已经对夏将军下手了,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区区一个花家?” 夏何将区区两个字咬的很重,语气也很重,像是在质问。 用区区形容花家,这对于花家算是一种轻视,严重些还可以算作是一种侮辱。 可是在场的两位花家人,却只有花家少爷回过头来,终于不再看心中极其喜欢的花海,目露寒光看着夏何,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出手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而另外一个花家的主人却只是眼中闪过一点冷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连之前一直都没有消散的那份敬意和崇拜也随着那道寒光消失不见了。 花家主人只是眼睑微垂,还是在看夏何,却没有生出敌意,或是冷意。 花家少爷自然有同样清醒过来的小怜拉着,没有不顾一切的就冲上来,夏何也就没有看花家少爷,只是连殷槐也没有再看花海。 高台之上竟一时间没有再有人看着高台下的那片似火海的花海。 都在看着夏何,夏何却只是在看着花家主人,似乎还在等他的回答。 只是花家主人因为他言语中对花家花将军,甚至对那位传奇的夏将军都有不敬的缘故,花家主人不愿再多说什么。 夏何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花家主人的回答,却等来了花家少爷的生硬的回应。 “当时的花家总比那时的夏家好。” 花家少爷的这番话说的很生硬,也有些不太真实,因为他本就是故意这般说的,只为能气一气看上去有些得意的夏何。 仗着自己天赋而随意批判别人的人总是很惹人讨厌的。 夏何却没有觉得自己很是讨厌,也许是因为讨厌他的那个人他一直没有放在眼里。 没有放在眼里,他也就不会去接他的话,却又等不到花家主人的回答,所以他只好接着问下面的问题,那些问题同样很重要,所以他问的同样很认真。 “既然不愿自己的不下卷进夏家与大殷朝廷的风波中,那为什么离开大殷时要带上那位花将军,花裨将?” 还是接着上个关于夏将军是不是真的爱兵如子的问题,既然他爱兵如子,那对于跟随自己最长的那位花将军想来是不会带着一起去对抗大殷的。毕竟,在当时而言,已经有大队兵马驻扎在离花家并不远的大名城了。 然而关于这个问题,花家主人在说那个故事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只是夏何像是已经忘记了一般,问着这个问题,同样等着花家主人的回答。 在之前故事中已经出现过问题的答案,花家主人自然是很容易就回答出来,只是他却半天没有接过夏何的问题。 只是看着,平静的眼光中终于多了一些跟尊敬无关的东西,跟一块不会融化的冰是一样的东西。 夏何当然看到了花家主人眼中的寒意,他在认真问问题的同时也一直在认真的看着花家主人的眼睛。 “是花将军顾忌与夏将军的情分,才主动脱离花家,想要护送……” 花家少爷回答出了这个知道答案的问题,夏何却没有听下去的耐心,因为他只是想问些问题。至于问题是不是会有解答,他并不怎么在乎,所以他没有听完花家少爷压抑着怒火的回答。 “还有为什么花将军再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呢?” 夏何接着问。花家少爷被打断后,眼中的怒火愈发明显,他已经不是那个痴于花的青年。 小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拼死拽住花家少爷的衣角,生怕他冲出去,但对于夏何却是毫无办法。 “因为他死了。” 花家主人再开口,语气中却没有怒火,只有平静。 “那是怎么死的?” 夏何再问。 “病死的。” 花家主人再答。 “或者是被人杀的?” 夏何又笑了,而且不是仅仅停留在嘴角的笑容,而是大笑,无声的大笑。 …… 开始!诸君好运。 第九十二章 从风中飘来的质问 第九十二章从风中飘来的质问 …… 笑的前俯后仰,却没有声音,没有笑声,也没有笑意,甚至连笑的理由都没有,因为人死本来就不是一个好笑的事情。 夏何却用这样好笑的姿态去讲这样一件并不怎么好笑的事情,没有人陪着他笑,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夏何却没有看每个人。 他一直一直看着的就只有一个人。 花家主人知道夏何在看着他,虽然他看不见夏何看他的眼睛,但是他能感觉到那种目光,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 夏何没有再等花家主人的回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夏何的问题不再是单纯的问问题,他不希冀能得到一个足以解释他所有问题的答案,可能是因为他早就猜到了那个答案。 这种知道答案的问问题叫做反问,叫做设问,有时又可以叫做质问。 夏何认真的质问着花家主人,质问着所谓的百年情谊。 “那又是被谁杀死的?大荒的那些捍卫国土的战士?追到大荒的大殷的朝廷的鹰犬?或者就是他身边那位他一直追随的夏将军?” “可是花将军为什么要杀他?为了金钱?为了前途?为了向当时的大荒的王表明自己的忠心?还是为了自保?”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为了自保去杀死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心腹?因为大荒的王说了只有杀死他才能收留他?还是因为大殷的皇帝许诺杀死他的左臂右膀的花将军没了威胁才会放过他?或者只是因为他被人用刀子抵住了喉咙,才不得已杀了他曾经最亲近的战友?” “可是为什么花将军为什么要杀他呢?是不是因为花将军在夏将军那里受了什么委屈,花将军气不过呢?还是因为嫉妒或者是记恨呢?又或者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许诺呢?” 夏何一连问了四个问题,没有喘息,没有停顿,只是不急不缓的说着,,越说,语气越是平静,笑意慢慢收敛,神色慢慢冷淡,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看过一眼其他的人,只是看着花家主人。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因为距离那个时候太远了,没有办法知道那个时候的花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因为那些答案终究还是已经过去了。夏何无论是不是真的猜对了,亦或是只不过是他的多疑,那些问题都已经没有答案了。 所谓问题问出来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因为问出问题的时候答案已经不太重要。 花家主人听了这些问题,问题听的很清楚,他知道一些问题的答案,但他没有羞恼,哪怕夏何的言语中透着不客气和些许羞辱的味道,花家主人也不动声色,眼睛停在夏何的嘴角。 风吹的好像大了些,高台下熊熊燃烧的火焰好像黯淡了些,天空中的灰云好像又浓郁了些,空气中的花香好像被吹散了些。 但高台上的人依旧是安静。 风吹动了花家少爷的衣摆,吹的他腰间的玉珩当当作响,这是在空气中唯一能够清晰听见的声音。 小怜有些不敢相信,一双美目睁的很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殷槐一直沉默,只不过沉默间他悄然错开了几步,落在了众人视线之后,这是一种表态,如同之前在羊角小镇的走进房间的姿态一样的态度。 我不会参与这些事情。 可是或许这是另外一种保护,因为他的身影隐隐离小怜近了几分。 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微妙,似乎一点动作就会引来一场战斗的开始。 然而战斗爆发的开端一定是在夏何与花家主人中间。 只是处在漩涡中间的夏何却没有丝毫觉悟的样子。 气氛愈是紧张,他反而却愈发放松。身上没有什么奇异的光彩闪烁,眼中也没有燃起什么神奇的火焰。 兴许是夏何没有开始战斗的样子,花家主人也没有丝毫动作,只是那只握着漆红手杖的手抓着有些泛白,脸上却又多了几分红润,不复之前苍白的模样。 可是他们一直没有动手,小怜有心想要阻止,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傻的站在那里,手里揪着的花家少爷的衣角也松开了,背在身后的小手攥的紧紧的。 又是一阵风吹过,夏何却像是被那风吹走了所有疑虑与敌意一样,脸上挂起了他最常有的笑容,笑着,然后说道。 “可是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无论是你们说的那个版本,还是我猜的那个样子,百年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花将军是不是一个忠于主子的裨将,或者只是一个宵小之辈,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与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问题终于不再将那些关于百年前的那两位亲密如手足的兄弟将军的事情,而是回到了现在,回归现在的问题却更加现实。 按道理说,百年前即便是你们花将军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又怎么会牵连到现在,还要设计杀我与我妹妹两人? 这里面的原因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夏何不知道而已,因为不知道所以他才要问。 可是花家主人却不愿答。 一直沉默着。 夏何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像是过了很久,久到夏何都忘记说话了。花家少爷却开口了。 “因为把你们交给朝廷,这里的草原就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只是花家少爷后面还想说些什么,花家主人却猛然转过头狠狠的看着花家少爷,花家少爷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空气又一次沉寂。 夏何收敛了笑容,“草原?呵呵,是吗?” 他自然不会相信会有人会仅仅因为要将一片微不足道的草原恢复成原来花草飘香的样子,就铤而走险,也不是完全不相信,要是这种话从花家主人嘴里说出,自然是一点也不信,至于花家少爷,也许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花家主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就只好后来再问了,至于现在他已经知道花家主人是必杀他兄妹俩不可了,他不能再被杀,也不愿自己的妹妹被杀,所以只好反抗。 …… 诸君好运,揭秘! 第九十三章 铁锈味 第九十三章铁锈味 …… 夏何不再看花家主人,却又回过头来看着方鼎,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一下。 当,然后道了一声,“好重的铁锈味啊。”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说这句话。 自然是很重的铁锈味,方鼎上结成的一层薄薄的绿锈,自然会有很重的铁锈味,之后也许会更多些铁锈味,因为之后会打架,会流血,血也是铁锈味的。 殷槐仿佛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花香之下,暗藏的铁锈的味道,也是鲜血的味道。他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 但是小怜对于这种味道有些陌生,她的阿爸死的时候她躲在外面,没有闻见那股令人绝望的血腥味,在夏城之外,她的阿妈为了送走她和夏何,留在后面拖住那些追兵,那时的铁锈味也很重,她同样没有闻见。 等到来到了大荒与大殷的边境时,那片林子里,同样也曾经弥漫过这样的血腥味,那时来自她的一个熟人身上的伤口的铁锈味,只是那时的她已经骑着那匹老马跑在了前面,又一次错过了那种铁锈的味道。 最后一次她离铁锈味的时候是在羊角小镇的那个小小的院落里,那天夜里,夏何死了,流了很多血,那位山里人重伤,逃到河边同样死了,留在那小院的只有浓郁的铁锈的味道。只是那天的晚风吹的着实有些急,那天的槐树落下的槐花香味着实有些浓烈,风吹散了血腥,花香冲淡了铁锈,只留下的满院的破败,却没有留下铁锈味。 现在她离铁锈味已经很近了,她没有闻见那方鼎散开的铁锈味,也许是因为铁锈味太淡,也许是因为他身边的花家少爷身上的花香很浓,但是她听见了花家少爷的花。 于是花香便淡了,铁锈味好像隐隐生出。 “你说什么,交什么?”跟她的心情不一样,这是询问,她认真的看着花家少爷,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不认真的神情。 只可惜,花家少爷的脸上同样是认真的,还有淡淡的狂热,那是对花的狂热不是对她的,同样的花家少爷的话也是认真的,带着淡淡的狂热。 “抓住你,还有你的兄长,然后交给朝廷。”声音很认真,神情也很认真,花家少爷的态度也很认真。 只是那种认真小怜从来没有从花家少爷的身上看到过,他平日里对花还有她也很认真,只是那时两种不同的认真,花家少爷此刻在小怜的眼中已经有些冰凉,认真也是冰凉的认真,连带着她的心也有些冰凉起来。 可是她不喜欢这种冰凉,她本就是调皮而且可爱的小姑娘,所以她忍着有些冰凉的情绪,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努力扮出一副可爱的模样,说着些有些可爱的话。 “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你只是在演戏,对不对?”小怜伸出手想要再抓住花家少爷的衣摆,或是腰间的腰带,或是腰间的玉珩,或是他身上的什么都好,只要是能让她心安的,是他身上的带着独特的花香的东西就好了。 她很努力的去抓,不知是不是因为很努力,也很可爱,又可怜的缘故,小怜的手揪住了花家少爷腰间那块玉珩。 小怜生出欣喜,抬头看向花家少爷,以为他真的只是在开玩笑,以为他真的愿意还像以前那样,任由她胡闹,以为他还是喜欢她的。 只是她抬起头,却没有看见花家少爷的温和的带着戏谑和歉意的笑容,只有背影,原来他没有看她。 原来他一直没有看她。 没有看她,也就是不再意她,自然也不会在意她是不是尝试挽留他,也不会在意她是不是还想向过去一样,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 玉珩入手后微凉,也许是因为玉珩本身就是凉的,也许是因为小怜的手抓住玉珩的手也有些微凉。 花家少爷还是回过了头,看着身后这个小姑娘,眼中没有情绪,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伸出一只手想要将那块玉珩拿开。 小怜却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揉她的小脑袋,她松开了玉珩。 有些期待。 期待来的却是一阵风,一阵清风。 从夏何身后飘出来的,一阵灰色的清风。 然后玉珩系上的那根红绳断了,花家少爷的衣摆也被吹了起来。 小怜心中某根系在花家少爷身上的弦也好像被那阵怪风吹断了些。 玉珩不会飞,摔在了高台上,落在了小怜和花家少爷的中间。 中间像是隔了些什么。 高台是漆红的,玉珩是白的。 高台很硬,玉珩摔得很重,然后摔碎了。 摔碎后的玉珩却生出一朵花来,一朵玉白色的小花从玉珩摔碎的裂缝中长出,生出花瓣。 有些可爱,却又因为枯萎的样子,显得有些可怜。 那是一朵花,恰好娘亲给她讲过,那是一朵情花。 情花落,柔情尽,佳人不复鸾镜裂,此梦已醒。 情花落了,小怜的梦也醒了,之前的那些娇羞许下的海誓山盟,河边的暗许余生,花圃间的独生情愫原来不过一场梦,梦中的人只有她一个,现在她也从梦中醒来了。 花家少爷看着地上那朵迅速枯萎的花,有些惋惜,惋惜的不是情花带来的那场梦的破灭,也不是某个小姑娘的真正离开,而是只是对那朵花的,纯粹对那朵珍宝一般的情花的怜惜。 小怜也在看那朵花,她好像有些明白一些事情,只生在玉中编织的梦境,原来她对他的喜欢也不是纯粹的喜欢,只不过是一朵花带来的。 她什么也没说,没有像其他被骗的小女孩一样大吵大闹要寻个赔偿,她只是看着,然后蹲下身子开始清理那块碎掉的玉珩,还有那朵已经完全枯萎的花。 花家少爷看着她,同样没有说话,眼中却还是闪过一些温和。 然后回过头看着夏何,夏何从身后放出那道灰色的清风之后就没有再看那块玉珩,他一早就知道那朵情花的存在,自然不会生出什么惊讶的神情。 花香陡然间变得更加浓烈了起来,夏何却说了一句话,将那花香又一次遮掩,替代的是浓烈的铁锈味。 …… 小怜小怜,有些可怜。 诸君好运! 第九十四章 可怖的梦 第九十四章可怖的梦 …… “南边的血腥味很浓,你身上的铁锈味也很浓。” 南边跟花家少爷的身上,这是两个地方,两个地方隔得有些远,看上去没有什么联系,花家少爷却是知道的,他身上的铁锈味就是南边的血腥味,南边的血腥味是真的血腥味。 血腥味自然是来自真的血,能够可以被提及的血自然不会是什么动物的血,只能是人的血,而且是很多人的血,不多不少,恰好五十二个。 恰好花家的奴仆婢女不多不少也恰好是五十二个。 恰好那五十二个人都死在了花家大院的南边。 恰好花家少爷今天早上也去了一趟南边, 恰好夏何也偷偷去到了南边。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花家少爷当然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他算是一个比较认真的人,他在杀死那些人的时候,也认认真真的数了他们的人数,认真的杀死了他们。就像他们曾经认真的侍奉他与花家主人以及整个花家一样的认真。 他以这种认真回报那种认真,他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地方,要真有不对,那也只是以前习惯沾着泥土和花香的双手粘上鲜血时有些陌生,有些难闻,还有些难受。 以前习惯闻见花香的鼻子在闻过那浓郁的血腥味和铁锈味以后,也有些难闻,也有些难受。 眼前习惯了是花团锦簇的景象,却在今天早上被一片血红充斥,被悲伤的神情,被绝望的神情,被苦苦挣扎的神情所充斥,有些难看,也有些难受。 至于声音,他什么也听不见,因为他担心自己听见了那些求饶就会忍不住放走他们,但是他不能放走一个人,所以他只好封住了自己的听觉。 他总是一个认真的人,他知道除去花圃间的杂草要除尽野草的根,他也知道杀死一些人要先让自己不会心软,不会心软,手也不会软,杀起人来也能利索点。 因为他毕竟不是那种杀人成性的屠夫,他只是一个认真的喜欢花的青年,所以他杀人是就像除草一样熟练,不过是抬抬手,不过是从掌心生出一朵能够杀人的花来,不过挥挥手,那些人就死了,很简单,甚至还不如他杀死那些人之后洗的那个澡复杂。 认真洗了个澡,然后去认真的“喜欢”小怜,认真的演一场戏。 接下来他要认真的再抓住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说了一句话,却把他认真竖立的那种残酷抹杀干净。 简单的很,那人看着他,说了一句话,不太认真带着唏嘘的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却把他拉回了早上猩红的朝阳,朝阳下的鲜血很难看,现在看来,不仅难看,还很粘稠,那些粘稠的鲜血一直粘在他的指尖,指缝,指甲,手指,以及整个手掌上。 那些婢女的,老仆的,小厮的血都粘在他的手掌上,那些看见他总会偷偷笑的婢女,死的时候血溅到了他平日用来接过茶杯的食指和大拇指上。 那个做糕点做的很好的老头死的时候,鲜血沾到了他的鬓角。 那个把花家少爷当做亦主亦友的小厮死的时候,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最后抓住了花家少爷身上的那身小厮服装的下摆,那曾是属于他的衣服。 花家少爷以为自己没有听见那些死去的人的咒骂,没有听见他们的哀求,没有听见他们的哭叫,他就能杀死那些人,他也确实杀死了那些人。 花家少爷以为自己认认真真的洗个澡,用花香舒缓自己的精神就能忘记那些人死去时的神情,和那一滩滩凝固的粘稠的鲜血,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忘记。 就当做那是那些死去的人在花家少爷身上留下的惩罚,或许只是因为花家少爷还没有学会嗜杀成性,没有学会杀死很多人之后再忘记自己杀过人,继续过自己种种花的生活。 不过是一句话,花家少爷眼中便再也看不清夏何的身影,只能看见无数的鲜血,空气中似乎又弥漫着跟今天早上南边的一处小土丘挥之不去的那种血腥味相同的铁锈的味道。 花家少爷眼前似乎多了些红色的身影,是人的身影,不多不少,恰好五十二个。 五十二个沾满鲜血的,挣扎着向他走来的身影。 夏何眼中闪烁着灰色的光彩,花家少爷眼中不经意间也染上了一层灰色。 然后又是一阵风,一阵灰色的风,从夏何的方向吹来,却没有吹醒陷入噩梦的花家少爷,因为那阵风本来就不是为了唤醒他的,而是为了伤他。 风吹的足够快时,也能伤人,风吹过的地方,花家少爷的身上多了伤痕,风吹出一道道,撕开花家少爷身上的素白衣裳,撕开他的皮肤。 衣襟撕开处多了些红色,渗透着出来,开始浸湿着花家少爷的那身素衣白裳,花家少爷身上好像开出了一朵朵红色的花来,就像高台下像火焰一样的红花一样。 那灰风吹过花家少爷的身体,然后就消失了,没有一丝落在蹲在地上的小怜身上,夏何自然不会伤到自己有些可怜的妹妹身上。 至于花家少爷,他自然是不用也不会在乎。 只是身上被开了无数道伤口的花家少爷依然没有从恐慌中苏醒,只是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前方是夏何,他却没有看着夏何,死死的盯着身前的虚无,仿佛那里有什么让他极度恐慌的东西。 那是夏何给他带来的噩梦,作为他带给小怜一个甜蜜虚幻的报复。 只是报复连甜蜜也没有,只有深深的恐慌,还有绝望。 花家少爷仿佛回到了今天早上,那些他杀死的人都提着刀,来杀他,空气中有着浓郁的散不开的血腥味。 此时的高台上也真正弥漫起铁锈的味道,从花家少爷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飘出来的味道。 可是花家少爷身边一直有一张椅子,椅子上一直坐着一个人,那人是他的父亲。 …… 诸君好运,不擅于写打戏的我尽量写的认真些。 第九十五章 雷霆一击 第九十五章雷霆一击 …… 他是他的父亲,自然不会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受这样的苦头,于是他喝出一个字。 那是一个极其简单字符,是公堂之上的知府大人的一声断喝,惊得那堂下罪犯不敢造次,醒木一打,瞪目,生来一副威严,自带一种威风。 只是凡间俗世里的知府知县不过仰仗的是乾乾青天,仰仗的是国之重法,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高堂,是一方国土,是那身黄袍。 而花家主人不是那世间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世男子,仰仗着些权力便能断喝惊人,他不曾在朝中任职,没有所谓功名加身,但他的断喝比起那高堂上的断喝还要来的有力量些。 因为他仰仗的不是恰恰是很有力量的东西,而且那是一种绝对的力量,足以让死去的花复生,让漫天花瓣溃散成无数星尘的力量,是修行到了第三境的巅峰的力量。 但是尽管如此花家主人真正仰仗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力量,他要杀人,这是违反大殷的戒律的,所以他同样还依仗了一样东西,准确的说是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大人,都城临安的某位大人物。 也只有那位大人物的支持,或者说许诺,花家少爷才会如此不菲余力的下套设计自己曾经的盟友家族的嫡系。 也唯有那位大人物的许诺和欣赏,他才能勉强维持着这个破败的花圃,花家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只能算作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花圃,种花,养花,然后再送些花来,的可怜的花圃。 花家主人身后有那么多的东西,再加上他自身的雄浑的真元,所以,他的一身断喝显得极其有力量。 只是这声断喝,喝的是花家少爷,其目的也不是为了杀伤,只不过为了叫人,也可以算是在救人。 一声断喝,似晴天霹雳,似崖涧击水,很是清脆,很是干脆。 于是花家少爷也很是干脆的从那场挣脱不开的梦靥中苏醒。 苏醒时,花家少爷满脸苍白,满目惶恐,似乎很是惊讶,又很是心悸。 他自然能够想到夏何之前做了什么,但是他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是一道灰色的几乎看不清的风,甚至没有带上一丝威胁的气息,没有威胁只能是没有真元,没有真元自然也就没有杀伤力。 这是很多修行者公认的事实。 而放在此间却有些不适用了起来。 诚然那阵风吹过之后,花家少爷身上确实没有足够致命的伤口,只是多了几道像是被风吹出了裂痕。 但真正的伤害却是来自于心理。 那一幕幕逼真的画面,每一个血肉模糊的却还在向他挣扎的,一个个向他咒骂的身影都是伤害,甚至让道心已然稳定的花家少爷也陷入了迷离。 花家少爷不知道究竟是早上那场并不让他愉悦的那场杀戮带来的影响大些,还是夏何不知师承何方的那诡异的秘法来的神秘诡谲。 他不清楚夏何的那神秘怪风的来处,也就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所以,他只能嗤笑道。 “真不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外门邪道,不知那些行事落落大方的夏家前辈看到你这般阴冷诡异的模样会不会废去你的真气,重新把你打落尘埃。” 这是激将,激的是夏何的情绪,只有暴怒的人才会容易落下破绽,同样也是暗自嘲讽。 你不是说你是天才吗,天才又怎么会学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这确实是激将法,只是着实显得拙劣了些。 别说夏何,就连现在蹲在他身后认真清理那堆玉屑的小怜都不会上当受骗的拙劣的小把戏。 这种小把戏骗不到人,只会暴露人。 夏何看着花家少爷,看上去是在看他,其实真正看的却是余光中的那位中年人,那才是今日最大的敌手。 看着一个人,却想着另外的人,这不是狗血的爱情剧,却是表示了同样的不重视的情绪。 夏何从来就没有把花家少爷当做自家真正的敌手,花家少爷自然是不配的。 就像夏何都不屑揭穿他拙劣的小把戏一样,夏何对于花家少爷是不屑的。 那种不屑来自于多方面,比如天才方面,比如真实实力方面,比如心性方面。 甚至是狠毒方面,花家少爷也是远远不及那位没有真正交过手的花家主人的。 这体现在花家少爷现在说的那番只会暴露他慌了便没有什么其他效用的话上面,也体现在他对小怜的态度上,他竟然不敢去看小怜,无论是不是因为觉得亏欠,还是因为什么绅士的风度也好,他终究不如自己的父亲。 因为花家主人比他老一些,想的事情也更加多些,想的多些,做的事也就更加严谨些。 所以花家主人自从大喝一声后,就没有再说话,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似乎好几次都落在了小怜的身上。 那是一种像是毒蛇看向食物的眼光,夏何的余光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花家主人,所以很是轻易的就看到了那目光,然后眼中同样也添了几分惊恐的神色。 惊恐的神色被夏何隐藏的很好,因为他担心自己越是惊恐,花家主人也就会越早下手,所以他一定要在花家主人动手之前杀死或者俘虏自己面前这个天真的天才。 正是这样想着,夏何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花家少爷的身上。身上的灰色光芒似乎更加黯淡了,夏何眼中的灰光倒是愈发浓郁了起来。 只需一瞬,下一瞬,又会吹出一道灰色的风,那是真正的怪风,也是真正的杀手锏,因为那是夏何必胜也足够秒杀花家少爷的一次攻击。 夏何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提起,只需一瞬,花家少爷的脖颈之处就会多些什么,一道红线,致人死命的红线,然后就是真正浓郁的铁锈味。 只是那一瞬没有发生,不是因为花家主人动了,只是因为另外一个人动了,因为那个人动了,所以夏何不能动手,因为那个人动了,花家少爷也不再看着夏何,却是回过头来。 …… 诸君好运! 第九十六章 台上事,台下人 第九十六章台上事,台下人 …… “他”自然是她。 她自然是小怜。 她动了动嘴,动嘴说了句话,于是花家少爷不回过头来看她。 然后她就动了动手,手里拽着他的那身素衣的下摆。花家少爷只能回头看着蹲着的她。 “麻烦让一让。” 说这话是她一直低着头,拽着花家少爷的衣角时,她也一直低着头。 语气很平淡,一杯开水放在桌上,放了很久,杯壁上蒸汽凝成的水珠重新淌回杯中,然后又化作了蒸汽,直到,杯子里的水再也没有了热量,没有了蒸汽,也没有水珠,干净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的水是干净的,这样的语气也是干净的,干净的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 也许是那朵情花已经凋谢,小怜心中没有了情,语气中也干净的不带上情谊。 也许是因为她本就是一个不记仇的小姑娘,语气中本应有的怨恨和悲伤或是愤怒也被来自草原上的豁达冲淡了些,同样什么都没有。 也许只不过是因为她将那些怨恨也好,愤怒也罢,都深深的藏在了她的某处新添的伤口上,希望那道淌着悲伤的伤口能够好的快些,藏起来自然也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同样的,与那语气同样平静的是她的身影,小小的隐没在花家少爷的身后,离他很近,却不是亲密的那种亲近,只是距离上最直观的近。 她离他很近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它。 那朵已经枯萎的情花。 她是大荒草原上来的姑娘,情花却需要以心血浇灌,需要温和阳光,需要南方没有风霜的温暖,所以她从未见过那情花。 但她听说过,从她的那位喜爱花的母亲嘴里听说的,她不记得那天的风吹的是有多猛烈,那天的雪下得有多洋洋洒洒,只记得那天母亲站在摘月楼上看着没有鲜花的南边,笑的很像一朵迎风的娇艳的花。 她想让母亲也看一看这朵心心念念的情花。 情花从来都不是毒。 已经完全枯白的花瓣碎了一地,混在那些玉珩中,也长在那些玉珩里。 所以她很认真的收集着那些玉屑,那些花瓣。 无论花家少爷和夏何打的有多火热,她也只当做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的样子。 出于某种情绪,花家少爷也当做什么也看不到的样子。 只是小怜开口说话了,没有点名道姓,但他知道她在跟自己说话,他看着小怜蹲下去的小小的身躯。 眼中那汪满湖的莲花泛起了些涟漪。 小怜本来就很小,也很可爱,她蹲下来的样子更小,也更可爱一身红装,也有几分风华正茂的美感,虽然没有抬头,但那副惹人怜惜的美丽已经泄露了出来。 小怜没有看花家少爷回过头来的眼睛,也没有在意他的神情,只是小小的嫩白的手轻轻拈起了花家少爷脚边的那朵苍白的花瓣,那是最后一朵情花的花瓣。 拈起最后一朵惨败的小怜没有笑,依旧没有看花家少爷,但是抬起了头,准确的说是站了起来。 一只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些碎片和花瓣,另外一只手什么也没有,那朵从河边捞起的小野花这时候早就不知道被风吹到了何处。 只知道小怜抓的很紧,跟之前一般的抓着那些玉屑和花瓣。 那张可爱的小怜上没有了往日,特别是在花家少爷面前时的甜蜜的笑容,只有与语气中出于同源的平静。 那点红妆依旧在她脸上继续装饰着她的可爱,但是却衬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她手中的那些花瓣一般的苍白。 眉间的那点嫣红更是有些灼目,有些显目,有些不合时宜。 苍白的脸色,和平静的目光倒是同样的合时宜,与她手中的惨败的花瓣更是合时宜,想来与她的心情也是极其相合的。 以及她接下来的动作也是合时宜的。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花家少爷,只是看了眼自己的兄长,读懂了自己兄长眼中浓浓的担忧,然后瞟了一眼坐在那里没有动作的花家主人,然后回过头。 那里是一只木桶,桶里本来装着清水,现在清水在方鼎中。 小怜现在在高台之上,过一阵她就会到了高台之下,因为木桶后面就是漆红的楼梯,还有那些栩栩如生的花纹。 小怜走了。 走的很干脆,经过殷槐身边时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走的愈是干脆,速度也愈是迅速。 小怜的平静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之下,然后隐没在那些姹紫嫣红颜色的花圃中。 如鱼入了大海,如水乳交融。 小怜轻轻的走了,正如她轻轻的来,带来一束不知被风吹到何处的小野花,带走的是一朵枯败的情花和残存的玉屑。 小怜走了,带走了夏何最后的一丝顾忌,没有带走的是真正的危险。 他以及她仍在花家,仍在那个走不出的漩涡中间。 夏何没有平息漩涡与花家主人的野心的能力,但他有着打破禁锢的能力。 没有了束缚,他想试试能不能杀死那个他真正顾忌的敌人。 不是试试,他必须杀死他。 他与花家主人的战斗依旧没有结束。 他与花家少爷的战斗也好像没有结束。 花家少爷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来不及想太多,花家少爷转过头来,重新看向这个他所认为的真正的敌手。 只是夏何没有把他当做所谓敌手。 更直接的说,花家少爷从来就不是他的敌手,反而是他的助力,他的作为挡在小怜面前的,拖延时间的一股助力。 他要是一直与花家少爷一直打下去,花家主人也就不会插手,至少小怜现在是暂时安全的。 夏何是这样想的,恰好花家主人也是这般做的。 可是现在小怜已经不在高台之上,也就没有了威胁,也就不需要什么助力。 既然不需要,那就丢掉就好。 这是花家少爷曾经做过的事,这是花家主人想要做的事,这是夏何现在要做的事情。 于是夏何再次虚握一只手,然后松开,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 我好认真的在写,诸君好运! 第九十七章 天才与普通人 第九十七章天才与普通人 …… 抬起手,只是虚握,没有提起什么东西,只是微微一拧,空气中拧出一阵风,灰色的风。 风像是凝固的,猎猎作响,却没有轻灵的感觉,倒是很是沉重,沉重的就像是打不开的锁链。 那风也正好像是一道锁链一般。锁在中间的是一个青年人,那人素衣白裳,在灰色中很是醒目。 醒目的风真正像是一道解不开的锁链一样爬上花家少爷的衣裳。 在真正幽深的密林里总有这样的藤蔓,没有特别粗壮的身躯,没有足以遮天的枝叶,没有生长着奇兽珍虫,只有简简单单的细长的足够坚韧的藤蔓。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简简单单的似乎没有什么杀伤力。 但是却有着让百兽惊惶的危险。 只要被那藤蔓缠住,便没了生路。 缠住身体的藤蔓起初很松,似乎随便一挣扎就能挣脱开来,可是就像是一个永远困禁着的漩涡,永远挣脱不开,愈是挣扎,那细而长并且很是坚韧的藤蔓也会挣扎,挣扎就会紧张,紧张就会带来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紧缩。 如此反复,最后只有那细而长的藤蔓下埋葬的白骨在说些什么,没有什么挣扎,也没有什么声响。 那是密林深处最防不胜防的恐慌,由无数的鲜血浇灌而成的翠绿。 至于夏何手中虚握的,花家少爷身上环绕的是一团灰色,没有沾染过鲜血,甚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见过那如藤蔓一般的阴风。 但是,透着的阴冷的气息让花家少爷不由的汗毛乍起,眼中的寒光被恐慌所笼罩。 他感觉到了那阴风在收缩,收缩的速度不快,就像夏何手中虚握的那只拳头慢慢松开的速度。 拳头在松开,那灰色的风却在紧缩,在收缩,呃住了花家少爷的咽喉,风吹进了他的衣襟中,带来了更真切的寒意。 初夏的时光里,那寒意更是沁人。 夏何眼中的寒光也如那寒意一般渗人。 风还是风,像是绳索藤蔓一样的风,也还是风,风总会消散,总会带着闷热与燥意离开。 那股灰色的风也会离开,带走的不仅仅是闷热与燥意,事实上,天空阴沉的哪来什么闷热和燥意。 只不过,花家少爷却还是感觉到了火辣辣的刺痛。 没有什么伤口,却有刺痛,从身上,一直到脸上,再到心里的那种刺痛。 因为那种刺痛没有办法驱散,花家少爷意识到的自己与夏何之间的差距宛若云端的大鹏和树杈间的麻雀之间那般分明,这是很难受的感觉,所以,表现在脸上便是羞红和羞恼,落在心里就是刺痛。 “为什么?”这是一个很多余的问题,夏何本不用回答,但他还是很是快速并且欣喜的道。 “我是天才咯。” 夏何笑的很开心,很自得,虽然被浓浓的灰色光芒遮掩了半张得意的脸,但还是能看出他自信的笑容,听到他自信的宣扬。 我能打赢你,不是因为我比你努力,不是因为我修行时间比你更长些,更不是因为我比你更擅长于战斗。 只不过是因为我比较天才。 所以我比你更懂怎么去努力,比你更懂得节省修行时间,比你更快学会如何去战斗。 同样的招式对于我是没有用的。 这是夏何的内心独白,没有人听见,所以花家少爷只当这是夏何轻松获得胜利之后的讥讽。 花家少爷不甘,却也只能低下头,没有再看夏何的胆量,也不再尝试做些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漆红的高台,身上的血也顺着他的衣襟混在一片血红之中。 高台下的红花能开很长时间,现在还不显疲态,依旧像是永远不会安静的火焰在高台下跳动着。 从哪些花开始盛开起,花家主人便没有动过手,他一直在休息,也很少说话,因为要全神贯注的恢复。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据说是花家百年以来最天才的人物,却在夏何面前不堪一击,甚至仅仅只是个照面的功夫便被打去了战斗的信心。 没有信心是没有办法战斗的,好在花家主人认真的恢复,认真的看着夏何,原本已经有些枯竭的真元渐渐的充裕了起来。 只是他不是一个年轻人,他没有什么要命的好胜的心理,所以他不会立刻动手,他会等,等到夏何的锐气磨灭,等到夏何心生燥意,等到夏何等不下去,先动起手来。 这就是后发制人的道理。也是谋定而后动的道理。 这就是时间所带来的好处,或者把它叫做经验。 夏何还在不懂红尘哀事愁苦的年纪,自然不清楚这些所谓的经验,也不能知道这些经验的用处。 但他还是个天才,所以天才如他即便清楚了花家主人的意图,也不以为然。 夏何看着花家主人,花家主人看着花家少爷,花家少爷谁也没有看,只是低着头。 一直被人遗忘的殷槐依旧被人遗忘着,他不是什么天才,只是一个路人,看着之前那场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的战斗。 然后慢慢的等待着下一场兴许能够持续很久的战斗的开始。 殷槐看着夏何也看着花家主人,即便两人都没有看他一眼,但两人都知道殷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夏何对这沉默的少年还算是比较熟悉,熟悉他本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有些许不普通的地方,但终究还是一个刚刚踏进修行,尚未修出真元,连第一境稚童都没有踏入的少年。 而花家主人对沉默的少年不熟悉,只知道他不曾修行,只知道他随夏家的大小姐而来,而连着几日又不曾有什么动作,起初只是把他当做随行的杂役,但哪位杂役在见过那番花海之后还能淡定自若的回过神来,又有哪位杂役见过这么多的修行者之后还能安然若素的孤身处于险境。 又有哪位普通的杂役,会跟随在夏家的那位大小姐身边,与夏何熟识? 这在花家主人看来,就是一件不普通的事。 …… 诸君好运,我家的主角存在感好弱…… 第九十八章 风轻云淡 第九十八章风轻云淡 …… 至于殷槐为什么没有离开,其中深意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在某天夜里,某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夜晚里,一阵灰蒙蒙的雾笼罩了一整座山包,那天夜里死了很多人,比这片草原上死的人还要多。 灾后,某处深幽禁闭的地方,多了一本书,灰色的书。 殷槐没有那本灰色的书,但他有半页灰纸。 那半页灰纸现在就在他的怀中,被他的体温暖得有些热度,不是很烫,恰恰好的温凉。很是舒服,殷槐也被那从灰纸上传来的温凉带来的莫名力量所感染,在之前那场战斗中没什么不适。 他只是认真的看着夏何,他看到了那阵灰色的风刮过,眼中多了些许的怀念还有向往的意味,那是他曾经拥有的力量,唤醒过去的力量。 他同样也看着花家少爷,当花家少爷身上的阵阵花香凝结成的一层薄雾被那清风吹的不成样子时,他同样有些向往,那是他现在正在走的路,那是属于人的力量。 那两种力量都是他所向往的,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才会向往。 风吹花叶颤,这是看不见的风,吹的高台下的花海泛起涟漪,吹的方鼎中的那条鳣鱼游得更加慵懒,吹的夏何的衣角飘动,吹的花家主人的眉毛开始微微颤动。 也吹来了如火一般的战意。 战意已生,即便战鼓未擂,即便花家主人还想多拖延一段时间,却抵不过夏何灼灼的目光,以及彭拜的凝成实质的战意。 真元在夏何身后流转,流转间是盘旋的阴风,比起之前击溃花家少爷的灰色的风显得更加浓郁些,本是有些阴森阴冷的招式,却在夏何手下改头换面,尽显光明正大之意。 风猎猎的,撕碎了从南方吹来的带着自然气息的风,风口处坐着一个中年人。 夏何认真的看着那位中年人,手背在身后,时刻提防着。 花家主人没有动,只是仍在看着自己的对手,没有动手,甚至身上看不见一丝流转的光芒,看向夏何的眼中也没有战意。 他似乎并不想与面前这位曾经想要交好的大荒天才继续战斗。 哪怕是在他动过杀意后,哪怕是自己的孩子被人打倒在地上后,他突然在一瞬间收掉了所有的敌意,还有战意。 夏何的战意依旧在燃烧,然而他看向的那个人身上却不曾燃起一点战意,他有些不解。想要问些什么。 花家主人却抢先说出了口,“可以了。” 夏何不懂可以了是指什么,只是微微握紧的手松开了几分。 花家主人语气很平和,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倒在旁边的儿子。 眼中只有平静,甚至是有些可怕的平静。 没来由的,夏何对上那双平静的眸子,突然生出些心虚的情绪。 “就这样吧。”花家主人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如之前的谄媚,也没有怨恨愤慨,只有让人心虚的平静。 “……就怎样?”夏何有些不敢相信花家主人说的话,继续追问道。 花家主人依旧用那种平静的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 “我不追究你打伤我儿子的事情,你也不追究我设计的事情,我放你们兄妹俩离开。从此不各不干扰。” 花家主人是认真的讲的,但这份认真却是那么的荒唐,话中说的那句话也是那么的荒唐。 整个事情的走向也是这么的荒唐。 以至于荒唐到无论是亲近如躺在地上的花家少爷也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而敌对的夏何更是一脸的不相信,身上的光华愈发流转的厉害。 哪怕是一向淡定的殷槐这时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花家主人越是看众人这般表现,越是平静,平静的他好像看不见夏何身上已经凝聚的狂风,也好像看不见自己的儿子投来的不解以及有些愤怒的目光。 花家主人继续解释道,“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有也是百年前那一辈的事情,跟现在没有多大的关系,你也不会是那般守旧的人应该不会在意这些才是。”花家主人说的很平静,也很诚恳。 诚恳是因为他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夏何本就不是什么死守传统的人,所以他不会轻易相信那时花家的殷勤。 他不是困就于那些所谓的过去的情谊的人,自然也不会受困于那些过去的阴谋诡计中不能自拔。 花家主人说的很平静的话中也很有道理。 不得不说,花家主人也算的上是一个极其了得的人物,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清楚夏何的脾性,这就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只是夏何仍然不相信他,之前只是纯粹的不相信,直到花家主人说出那些话后,就变成了不敢相信。 夏何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花家主人所说的话。 于是夏何手中的旋风仍然没有停下,依旧呼呼的吹着。 花家主人身边多了些人的身影,说是人,或者说是鬼影。 鬼影重重,却不敢近到花家主人的身边,花家主人仍然是那样坐着,仍然是拄着那根漆红的木杖,仍然看着夏何,似乎透过那些怪笑的鬼影和逐渐浓郁起来的雾气能清楚的看见夏何眼中的不信任。 然而,花家主人对于那份不信任却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看着。 任由那些灰色的雾气逐渐笼罩住他的身影,那些怪笑连连的鬼影离他越来越近,他的脑海中似乎也同样浮现了某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那些残存在他记忆深处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里的人。 花家主人脸上升腾起一抹黑气。 黑气是灰色逐渐浓郁的结果,而那灰色则来自于夏何手中那旋转的灰色的风。 夏何眼中杀意大作,挥出那灰色的旋风直直的向着花家主人飞去,风吹的很快,受夏何意识控制的旋风吹的更加迅速。 只是与夏何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花家主人,他非但没有对那旋风做出任何反应,还有闲情说些话。 “那就用我的一条命换一条命吧。” …… 诸君好运,又是一章。 第九十九章 不敢杀人 第九十九章不敢杀人 …… 用来换命的自然是用花家主人的一条命换取花家少爷的一条命。 一条命换一条命,这是一笔很公平的买卖,特别是当做决定的人还是不懂得生命贵贱分别的青年时,这笔交换没什么不妥。 所以,夏何当然不会介意这样的交换,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时间很短,高手之间的较量更是争在分毫之间,从夏何飞身而出,浮空掠过那方鼎,手中的旋风吞噬着空气中最后的热意,没有任何阻碍的来到了花家主人面前。 那是上一瞬间的事情。 而在下一瞬间,花家主人将丧生于这团灰色的旋风中。 至少在场的人,没人可以用身体硬生生的吃下夏何没有丝毫留手的杀手。 花家主人也不可以。 只是花家主人的脸上却很是平静。 面对浓烈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死亡的气息,花家主人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平静的看着那团灰色的旋风,还有隐藏在旋风后的那双满是杀意的眸子。 面对迎面而来的死亡,世间众人的反应总结起来也不过只有三种。 第一种就是会想到很多事,怀念过去的美好,或是后悔那些不完美,或是担心未来自己牵挂的那些人的生活。这种人在人间的牵绊太多了,所以他们会想到很多东西,事实上,世间大多数人都是这般,谁在离开这世间的时候不会有所牵挂呢。就连天才如夏何在死的时候也想了很多事情。 第二种就是身无牵挂,没有留在世间的理由,不会有人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难过,甚至可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离开,这种人大多是隐居的隐士,他们不在意世间荣华,那些世俗的牵绊不会影响他们,他们不会像什么,只不过闭上眼,不会享受,但会安静等待。这是一种很消极也很悲伤的死亡时的反应。 花家主人有牵挂,也算不上是什么隐居在山野中的野士。花家以及花家的少爷都是他的牵挂,所以他不是第二种人,他做不到那般从容的赴死。 可是他很平静,也不像是第一种的人,眼中流露出对生命的渴望,和对生前那些的眷念。这些情绪从他的眼中同样看不到。 所以他是第三种人。 第三种人就是他清楚自己不会死的人。 花家主人当然不会死,他看夏何看的很深。 越是深刻越是清楚,自己是不会死的。 花家主人从夏何那双在他看来还有些稚嫩的目光中能看到很多东西。 这里说的稚嫩不是什么天真活泼像童稚一般什么都不懂的幼稚。 夏何是天才,他懂的东西很多。 只是他还年轻,所以还有些东西他不懂。 比如他不懂要怎样杀人最快,比如他不知道要怎样找一个借口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比如他不懂要怎么清洗掉沾着鲜红的马刀。 这里的稚嫩很狭隘,只是关于杀人与被杀的那些东西。 夏何不懂那些,因为他没有杀过人,所以他不知道。 恰好花家主人杀过人,不算多,但也足够让他清楚那些问题的答案,也足够让他看出来夏何眼中毫不遮掩的杀意,只不过落在了花家主人的身后。花家主人身后没有人,所以夏何想要杀得也不是人。 或者说,夏何根本不敢杀人。 这就是足够老时,那些让你变老的经历所教会花家主人的东西。 这不是一场赌博,因为从下注之前,花家主人就已经知道了夏何丢下的骰子的点数,所以这不是赌博。 花家主人也没有把自己性命当成筹码的习惯,也许只会把别人的生命当成一次赌博的筹码。 至少不是这一次。 花家主人定定的坐着。 平静的坐着。 安然若素,云淡风轻。 像是在看一场已经看过无数次的戏。 看过无数次的戏,花家主人当然知道戏的结局。 戏中的那双擒着灰色的旋风的手会停下来,接着旋风也会停下了,在接下来围绕在他身边的那黑雾会散开,露出他紧握着漆红木杖的手。也会露出他平静的神色。 他什么都知道,而且之后什么都是这样进行的。 或许是那黑屋先散开,或许那旋风还在旋转就已经消失不见。 只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夏何停住了。 花家主人还活着。 这是最后的结果,也是花家主人想到的结果。 夏何凝视着花家主人,眼中的灰色光芒好似藏在云间的闪电若隐若现,似乎就在下一刻就会迸发出来,将花家主人重新碾成灰烬。 花家主人不是凝视,因为他看的很淡,比夏何看自己的眼神要淡。平淡没有泛起涟漪。 只有深林最幽静的地方才会有类似于花家主人的那双眼睛一样只有平静的幽潭。 而且那种平淡的下面什么都没有藏。 一眼能看见花家主人的诚意。 连生命都交到了手里,又有什么需要隐藏的? 就像花家主人一直认为的那样,夏何杀不了他,也许他干净利落的能杀死一个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只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对一个完全放弃抵抗的人下手。 天真也好,愚蠢也罢,这就是年轻人的通病。 夏何还在凝视着花家主人的眼睛,想要找到一点阴影,可是花家主人的眼睛真的就像是好似一方明镜的深潭。 看不见什么虚伪的东西。 花家主人不介意夏何这般看自己。 他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平视着夏何的眼睛,双手都撑在那根漆红木杖上,甚至连整个身体都压在了上面。 压,可以是来形容身体的具体的动作,就像花家主人现在做的那样。 可是压同样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还是一个跟赌博有关的意思。 …… 诸君好运,我准备把前面的章节认认真真的修改一番,不是改主要情节,只是改没那么烂,能让人看得下去,所以,若是还有一些耐心,也许可以回头看看。 虽然这里有没有看还是另外一回事啊…… 第一百章 杀不了的人 第一百章杀不了的人 …… 事实上,花家主人也在赌。赌的同样是关于夏何的事情,赌的同样是关于生命的事情,甚至赌局早就开始了。 在那条不起眼的鳣鱼出现的时候,一场赌约就开始了,赌注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生命的归属。 花家主人不是一个赌品极好的赌徒,他从来只会赌自己有把握赢的赌局,也只会赌一赌别人身上有的东西。 所以,花家主人之前的那场看上去很是惊险的局势不是赌局,只是局势,他看懂了隐藏在局势下面的那些看上去很隐晦,其实极其简单的人性的抉择的问题。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简单在于人,夏何虽然是天才,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天才,但是他还是一个年轻人,年轻的没有见过真正的死亡与杀戮的年轻人,这一点他与其他的年轻人一样,对于那些摆在暗处的那些充满了腐朽味道的东西,他们是不喜的。 却也是因为不喜,所以不会靠近,因为没有靠近,所以不会了解的清楚明白,这也就是所谓的经验。 冰冷的但实用的处世的法则与规律。 以后躺在地上的花家少爷也许会跟他的父亲一样,那时的他也许会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什么都不顾的冲出来跟那位真正的天才打上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 或许以后那位真正的天才懂得那些让他自己都不愿懂得的的那些规律和法则之后,他也就不是那位永远阳光自信的少年了。 腐朽与阳光总是不相容的。 成熟与年轻也总是不相容的。 所以代表腐朽和成熟的花家主人和代表阳光与年轻的夏何也是不相容的。 花家主人看着面前的夏何,生出一种恶感,那是看见自己曾经拥有的,后来又失去的极其珍贵的东西,落在了别人身上的,混杂着嫉妒,贪婪,以及嘲笑而生出的恶感。 只是恶感只是一种感觉,看不见也摸不着,就像花家主人真正放下赌注的那场赌约一样,没有跟赌约的另外一方说上一点半星,同样不会被人知道。 直到赌局真正开始的那一刻,也就是赌约答案揭晓的那一刻,才会有人知道原来这就是一场赌局。 在那之前,花家主人女只能慢慢的看着,好好的想着,平静的等待着。 花家主人这边在等待着他的赌约的结束。 夏何却在想,想的是花家主人那番话中的那个诱人的许诺是不是真的。 因为想的很认真,所以手中流转的,一直延伸到身后的灰色光华又黯淡了几分。 黯淡的同时,夏何还背过身去,像是已经和平共处的意向。 但花家主人从来都不会那般想。 风吹来了一阵花香,冲淡了从花家少爷身上淌出的血腥味。也冲散了夏何身上本就有些黯淡的灰色的薄雾。 薄雾下面是夏何的身躯,或者说是鬼躯。 花家主人走的很慢,比那阵混着花香的风走的要慢上很多。 但是那阵风吹的很快,风中的花香,以及点点零星的花瓣被风吹的更快,不知道是那风吹的花瓣在走,还是那花瓣引着伴着花香的风在浪荡? 这是酸腐文人才会注意的问题。 高台上没有什么酸腐的文人,只有一直看着花家主人动作的殷槐,以及花家主人走向的那道身影。 昨夜花香袭人,今日花瓣袭人。 殷槐眼睁睁看着花家主人走向毫无防备的夏何,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眼前突然多了些花,各种各样的花,花很美,美不胜收。 那些花的间隙中没有人,看不见人,只有花。 那些花来的很突然,走的更是迅速。 不过花走了,花家主人也已经走到了夏何的身后。 花家主人依然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抬起手,想要跟没有看自己的夏何打声招呼。 就像是伸手要去拍一拍夏何肩上的一点尘土,又好像只是为了叫叫夏何,认真跟他商量一下两不相扰的事宜。 但那些都只是像。 像一直代表的都是不是。 花家主人手中没有拈花,却像是在拈一朵细小的花。 他手中没有花,但是有些花瓣却已经落在了夏何的肩上,背上,以及更隐秘的地方。 波! 一声清响,声音真的很小,比花瓣落在地上的声音还要小。 就连那些花瓣的主人都没有听到,听到那声清响的只有夏何。 因为那声清响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 准确的说是那些零碎的花瓣跟他身上那些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的雾接触时发出的。 夏何身上的那些灰雾很薄,很淡,几乎看不清了。 而花家主人带来的那些花瓣很小,但是很显眼,特别是放在那些灰雾中间的时候,更加显得很是突兀。 零星的花瓣点缀在灰雾中,美丽与诡异交织的画面有些好看。 只是无论是夏何还是花家主人都没有仔细看两眼那副有些诡异的好看的画面。 他们都在看着对方。 却不仅仅是看着对方。 夏何身上再次弥漫起浓郁的几近黑色的浓雾,一下子将那些本就零星的花瓣碾得更加零碎,彻底消失在雾气之中。 花家主人一击没有得手,却没有放弃。平静的神色依旧没有变,他手上的动作倒是变化了好几次。 拈花指,摘花指,飞花指。 每一种都带着浓郁的花香,每一指都溅射出很多零星的花瓣。 花瓣被甩出。 如飞蛾扑火一般,纷纷扬扬的落在夏何身上的灰雾上。 呲呲次。 火上浇了一层油,锅里下了一条沾着水的鳣鱼,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次的声音很大。 高台上的人都听得见,而且都听得很清楚。 可是花家主人融入到花雨中,夏何化在一片灰雾中。 高台上的其他两人都看不到,看不清楚。 即便如此,两边四射的光芒,还有溅射的花瓣和被花瓣卷碎的灰雾却依旧在告诉着那边局势之紧张。 过了半晌,花和雾的争斗还在继续。 只是从灰雾中飘来轻飘飘的一句话。自信而且坚定。 “你杀不死我的。” …… 诶呀,也是小年了,今天是北方,明天是南方,祝大家小年快乐了哈,还有,诸君好运,我在写,慢慢写,认真写。 第一百零一章 又来杀一杀 第一百零一章又来杀一杀 …… 自信和坚定都来自于夏何的实力。 而他说的话本就是正确的。 花家主人想要杀死夏何,于是他唤来一阵夏风,携着自己的花瓣,很认真的尝试杀死那个毫无防备的青年。 虽然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毫无防备。 但是还是颇费了些心思,只是那些心思到最后也还是心思,夏何还在活蹦乱跳的,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那些话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话。 花家主人自然是不管能不能杀死夏何都要试试杀死他的。 因为那是他的赌约,另外一个他与别人的赌约。 那是他极其不愿参加的一场赌约,只是却不得不赌。 不得不,本就是很无奈的事情。 所以花家主人只能很无奈的挥洒出更多的花瓣,似乎那些花瓣不需要耗费真元一样。 或者说,他就是想要凭借较夏何而言更为雄厚的真元将其击溃。 夏何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却也顺着他的想法继续喷涌出更多的灰雾去抵挡花家主人的那些零星的花瓣。 花瓣挥洒成雨,雨中弥漫着灰色的花瓣。 雨一直在下,雾也一直没有消散。 但人力还是有极限的时候,更何况之前花家主人之前就已经耗费过不少的真元的情况下,那极限到的更早一些。 花家主人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那些挥洒出的花瓣也少了很多,那场临时被唤来的花雨也像是小了很多,不再能遮挡人的视线。 花家少爷以及殷槐都能很清楚的看见花家主人又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 虽然那神情还是一直没有变过的平静。 另外一边,似乎是响应花家主人的疲软,夏何身上喷涌的那些灰雾也慢了下来,从浓郁的要凝成实质的灰雾中慢慢露出了夏何的身影。 夏何没有笑,虽然他的眼角带着笑意,但他还是没有把笑意戳扩散到嘴角,只是挑起的眉梢能看出他的开心。 他当然很开心,因为他的脸色还很红润,那代表的是他还有余力,还有后手。 他当然忍不住高兴,因为他看见花家主人的脸色很苍白,白的向花圃里的白芷花。 他当然是值得这样得意的,因为他修行鬼修还不过短短十几日的光阴,却已经能与修行了数十年的花家主人交战百回合,还隐隐处于上风。 所以他很开心,又高兴,并且还很得意。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把那些高兴与得意化作嘴角的笑容,那是他经常有的表情,现在却迟迟不肯出现。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终于,那场花雨与灰雾的决斗到了尾声。 尾声才能看见这场战斗的最后的获胜者。 花雨不是真正的雨,所以不会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可是场间却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那是血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从花家主人身上流淌下拉的血,混在一片花瓣中,为那些不染世事红尘的花瓣带来真正的红尘的味道,那是铁锈的腥味。 那也是血的腥味。 花家主人倚靠在那张木椅旁,旁边还躺着他的漆红木杖,只是那木杖看起来也有些落魄,被沾了血痕的花瓣隐藏在下面,却又不能完全遮掩,只能露出一部分,这样更是显得有些可怜。 可是那根木杖的主人现在看起来更加可怜。 倚靠在木椅旁,木椅不高,花家主人是坐着的,靠着的。 胸口是一抹很是灼目的红色。 那抹红色散发着铁锈的味道。 花家主人跟他的漆红木杖一样,都透着落魄的味道。 终于,花家主人的神情中的平静被痛苦所取代,痛苦来自身上的伤,也来自自己计划的落空。 夏何也收了身上的灰雾,一身黑衣在风中猎猎,风中还有些花香,却是高台下那些跳跃着的火焰散来的。 夏何站着,看着,没有笑,却有些笑意,看着花家主人还在淌血的嘴角。 “我说过的,你杀不死我的。” 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示威,可是夏何没有在示威,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没有炫耀的意思,但还是要告诉花家主人的,以免他再生些小心思。 花家主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夏何,因为他伤的真的有些重,那伤真的有些疼,疼的他没有心思去思考夏何的话是在示威,还是在阐述一个并不重要的事实。 花家主人没有心思去搭理夏何的话,也没有心思再去考虑一些小心思。 因为他可能会死。 在死亡面前,什么小心思都是没有什么用的。 夏何看着花家主人身上的伤,伤很重,却不足以致一个知命境的高手直接死去。 若是想要死去,就只有杀死现在没有还手之力的花家主人。 夏何将要动手,杀人。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过去他只是伤人。 伤人还有可能被救好,杀人却只能给大地带来一具干枯的尸首。 正因为这是第一次,所以夏何在杀人前想了很久。 他能找到很多要杀死花家主人的理由,比如他杀了很多人,比如他让自己的儿子也杀了很多人。 就单单那两次差点杀死夏何的偷袭就已经足够成为杀死他的理由。 可是就像之前关于赌品的讨论一样。 花家主人是成熟的人,夏何是年轻人。 年轻人没有杀过人,所以要想很久。 想很久是真的想了很久,久到那些落在花瓣上的鲜血都微微有些凝固了。 夏何才做下了一个决定。 他不杀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不成熟的但是很美好的东西。 他本来就不想杀人,所谓杀死别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条,但是他还年轻,足够单纯干净,所以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单纯的原因他就可以不去杀死一个一定要死的人。 夏何慢慢靠近花家主人,缓缓蹲下。 花家主人以为下一刻就会有一阵风将他撕成真正的碎片。脸上很是惶恐,像他杀过的那些人以及南边那个小土丘里的人们临死前的那种惶恐一样的神情。 可是,花家主人没有等到将他死得粉碎的风,却等来一只白皙的手,以及一句话。 “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 今天过小年的人也要快乐啊快乐,诸君好运,我好像比以前有进步了? 第一百零二章 后手 第一百零二章后手 …… 白皙的手是夏何的手,夏何的手本来就白,但是衬着那身黑衣显得更加的白,甚至看不见血色。 话语也是从夏何的嘴里说出来的,带着他独特的亲和但是不亲近的味道,像是从云端飘来的一句话。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可以是勤劳的阿妈看见自己的孩子刚刚新买的衣服被蹭脏以后会这样说,也可以是阿爸看见自己年纪不轻但还是一事无成的孩子时,恨铁不成钢的叹惋。 但夏何不是花家主人的阿爸阿妈,自然不会说出这种责怪中间更多的是关心的话语来。 可是他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重点在于现在。 最开始,你想装出一副顺从的甚至低贱的样子去放松我的警惕,那时的你是表面上谄媚的实际上是不屑的。 后来,你想让自己的儿子去杀死我,那时的你是暗自揣度的。 再后来,你亲自来杀我,可惜那时的你是带着过高的自信来的。 所以那些时候的你都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其实只是一个老奸巨猾的,看上去是很认真很慎重的人,实际上还是一个被那些所谓的经验蒙蔽了双目的可怜的老人。 因为你很老,所以以为经验丰富的你不会败给经验不足的我。 因为你很老,所以以为真元雄浑的你不会败给真元浅薄的我。 可是你现在做在地上,胸口满是血迹,体内没有真元的光华流转,只不过是一个可怜兮兮的老头的样子。 话的意思只是都停留在话中的一个词眼上,所以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表达的情绪也很简单。 是简单的嘲讽的意味。 兴许是猜到了夏何的隐藏杂那份简单背后的但也不算复杂的想法。花家主人的神色中多了点思索的意味。 又或者其实他并没有猜到夏何话里是在太过简单的嘲讽的意思,只是他的神色中多出的那几分思索只是在思考之后他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够再次打消夏何内心的忌讳。 他还是不相信夏何就会这样放过自己,那面未免显得太不成熟了些。 用成熟的心思去揣度一段不成熟的心思做出的看上去很随便的行为,这本身就有些不成熟的意味在里面。 所以花家主人避开了这种不成熟,直接考虑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那才是成熟的表现。 可是成熟的表现还有很多,比如留下后手,又叫做埋下伏笔。 成熟的人总会埋下各种各样的伏笔和后手。 花家主人是个成熟的人,所以在他动手的时刻就会想到败了之后的做法,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败的那样快。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后手还是已经实现了。 确切的说,是即将实现了。 花家主人低着头,在思考,也在看自己的伤口。 伤口不是很深,没有到能见到白骨的地步,但是伤口很多,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无数的小刀刮过了一样。 夏何这样做就是一件极其聪明的做法。 伤口很多,流血流的很快,又足够痛苦,但又不会立刻就置人于死地,这样能让花家主人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又有足够的时间去审问出夏何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 这着实算是极其有经验的一种做法。 只是这种做法仍然是夏何不太喜欢的做法。 夏何背过身子,看着高台下的满目鲜红,而他的身后,花家主人胸口以及其他一些地方的衣服也是满目鲜红。 夏何避开花家主人看向那满原的火焰就是不愿看到那些让人不痛快的血色。 可是红色也是血的颜色,所以夏何看了几眼那花,那种欣赏的神情已经消失,再看几眼甚至还多了几分厌恶的情绪。 不愿看,夏何又将目光拉扯回高台上,可是高台上的颜色却还是红色,是那种老旧的红色,暗红的漆淋在高台上,高台以及高台上的那些桌椅还有那根躺在那里的漆红木杖都是同样的色彩。 毫无生机的颜色。 像是很久以前下过一场猩红的雨,那场腥风吹来的血雨把那高台都给淋了个遍,然后那些渗人的血雨渗进了那本普通的高台上,然后血雨开始凝固,开始慢慢变得苍老,由鲜红色变成暗红色,再变成不能流动的老红色,最后那场血雨渍成了这座漆红色的高台。 可是这座高台是前几天才造好的,造好的时候花家少爷还有小怜都看到了,所以肯定不是流传下来的东西,而前几天也没有认认真真下过一场雨,初夏的风还很柔和,不会带上什么铁锈的味道。 即便是现在,高台上也不过刚刚沾染上一些来自花家主人身上的鲜红的血液,还带着真元残留下来的淡淡的花香,血腥的味道很淡。 所以夏何感觉到的那种涌上心头的恶心的感觉是没有来由的。 夏何忍着不适,不想再多看红色的或是暗红的东西。 所以他只好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那方鼎上。 鼎中的那条鳣鱼还在游着,只是因为刚才的两人真元碰撞的波动,鳣鱼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那副样子也传染到了夏何的身上。 夏何终于看不见红色,看着那方鼎里的澄澈的清水。水真的很清澈,清澈的能看见那条鳣鱼的两撇胡须,让人忍不住喜欢。 只是夏何像是被迷了心窍,越是看的认真仔细,越是出现一些幻觉。 说不清楚幻觉从哪里来,只知道那条鳣鱼游得很慢,慢的几乎要停滞了的样子。 夏何感觉自己也在变慢,自己的视觉,自己的嗅觉,自己的感觉,以及自己的体内不断流转的真元。 咚! 重物坠地的声音。 夏何重重的倒了下来,摔在高台上。 凝滞的真元已经没有办法驱除夏何体内的迟缓,夏何的意识似乎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却没有了支撑柱他意识的能力。 一阵异香不知道从哪里飘了出来。 有些像是花家主人最开始换出来的那朵花的香味。 很淡,淡的几乎闻不见。 可是花家主人闻见了,而且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诸君好运,这就是后手。 第一百零三章 伏笔是一朵花 第一百零三章伏笔是一朵花 …… 他理应露出笑容,因为这就是他的后手,因为这就是他的赌局。 一个是他从尚未敌对时就已经埋下的伏笔。 伏笔是一朵花,一朵精美的令人沉醉的一朵花。 夏何还记得那朵花的样子,却记不清花的香味,他还记得那朵花带来的那条鳣鱼,还有那阵花香带来的精纯的真元。 当然那时的他还不清楚隐藏在那朵美丽的花下面的让人绝望的阴影。 这当然是让人绝望的。 夏何现在感觉浑身没有力气,一身真元却无法调动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这里就有一个想要杀死他的人。 这就是一件很让人绝望的事情。 花家主人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拄着那根被红漆渍成老红的木杖,缓缓的走向夏何,他走得真的很慢,因为他伤的真的很重。 一边从地上站起,身上的那些伤口一边在往外流出鲜红的血液,鲜血衬的那张苍白的脸上都带上了血色。 血光下,那张带着称心如意的笑容的脸看上去有些诡异,很是吓人,他慢慢的走着,紧紧的握着那根木杖。 夏何看不见花家主人的动作,只能听到声音,声音也很小。 脚步声慢慢在靠近,然后突然被打断,片刻后,脚步声又继续响起,只是这一次脚步声更加轻微,花家主人像是身上的伤又重上了几分。 可是夏何看不见的是,花家主人身上的伤没有加重,只是他的真元又耗损了几分,而那份真元换得的就是另外一个人身上的伤的加重。 准确的说是给一个从来没有参与战斗的人身上添了几分不致命但是绝对影响他的行动的伤口。 殷槐取出了自己的那把平凡的小刀,刀上寒光冰凉,可是远不如他面前那朵几乎要完全溃散的花朵那般凌人。 那朵花从花家主人的衣袖里来,隐没在殷槐的膝盖,然后那里被染上了一层红色,染料就是殷槐身上淌出来的血。 殷槐仍然提着刀,可是却已经没有办法移动半分,只能勉强支撑着自己身体没有倒下去。 即便如此,殷槐还是想要做些事情。 至于那个不参与的承诺,也在这一刻被他所忘记。 叮…… 一声脆响。 那是坚物与硬物相撞的清脆声响。 殷槐掷出了手里的小刀,刀在空中与另外一个东西碰撞,然后落在了地上。 与那柄寒气凌凌,还隐隐有真元流转的小刀碰撞的同样是一件看上去就很坚固的东西,那同样是一朵花,只不过那是一朵从花家主人手里的木杖长出的,或者说是弹出的一朵铁花,漆上了暗红色。 花瓣微张,露出了看上去就很锋利的边角,没有闪烁寒光,但是要比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小刀要可怕数倍。 那朵铁花同样也有味道,只是不是什么好闻的香味,却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那里曾经粘上过有风干过很多鲜血。 这是真正的用鲜血渍成的暗红。 花家主人曾经用这朵铁花杀死过很多人,从胸口插进,拧一下,然后抽出,那个人就死了。花家主人重复过这样的动作很多次,现在他又要用这套动作又杀一个人。 虽然那个人比他过去杀死过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天才,但是天才也是可以被杀死的,而且杀起来与那些凡人没有什么不同,同样都是鲜红的血液,同样都是鲜血横流,同样都是胸口多了一个透明的洞,然后同样的奔赴死地。 可是不同的是花家主人的心情,毕竟杀死一个天才和杀死无数的凡人带来的心理快感是不同。 所以他要好好杀,慢慢杀,认真的杀,以免辜负了夏何的天才不是? 不知道夏何知道了花家主人的想法是不是会请求他快点杀死自己,夏何看不见花家主人那张还是很苍白的脸,因为他受伤流血过多加上真元的耗损过多,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残忍的得意的笑容。 可是花家主人同样也看不见夏何脸上的表情,是悲伤的,还是绝望的,亦或者是癫狂的,就像他一样,临死前的癫狂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看不到,但是花家主人想象的到,没有人在死亡面前还能笑得出来,除非他是疯子,或者是义士。 可是夏何不是疯子,他也不是义士,他还是笑了出来,而且还笑出了声。 虽然因为那朵花,他的笑声很是微弱,可是高台上也很安静,甚至是寂静,所以那笑声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入花家主人的耳朵里。 花家主人很恼怒,他认为那笑声是嘲笑,似乎在嘲笑他的胆小和谨慎。 于是他走的更快了些,脚步声以及木杖撞击高台的声音都急促了些,听上去更像是催人送葬的丧钟。 那花家主人就是将人送入墓地的赶灵人。 丧钟越来越急促,花家主人也越来越靠近夏何。 花家主人手中那根漆红木杖上的暗红的铁花又微微张开了些,那凌厉的寒光似乎能将人的灵魂冻结。 花家主人快步走着,眼睛里一直看着夏何,听着他的微不可闻的笑声,眼中燃起的怒火悄然转移到那朵铁花上。 铁花上升腾起淡淡的火光,腥臭的气味完全掩埋了那些花香。 “笑什么?”花家主人说着,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平静,怒火,得意以及癫狂交织的情绪一直在花家主人的眼中以及声音中流转。 “谁说我杀不死你?” 这句话是对夏何之前那句话的回应。 现在花家主人的位置与夏何的位置已经完全交换过来了。 之前花家主人瘫倒在那里,夏何在嘲讽。 现在夏何瘫倒在这里,花家主人也在嘲讽。 夏何那时的嘲讽是简单的嘲讽,是为了不杀人。 花家主人现在的嘲讽是癫狂的嘲讽,是为了杀人。 有些不同,但是被嘲讽的人都没有说话。 可是花家主人想要夏何说话,于是他开始说很多的话,开始做一个重复的动作。 …… 诶呀,又是一章,大家准备过年了吧,恩,尽量大年三十不断,厉害不?诸君好运! 第一百零四章 杀死个人 第一百零四章杀死个人 …… 话很多,但是动作只有一个,抬手,落下。 如此重复,一次,两次,很多次。 抬起的那只手是握着木杖的手,木杖的尖端是一朵铁花。 落下的地方时夏何的后背,落下的是尖端的那朵铁花。 铁花很锋利,是一朵刀刃聚成的花,每一片花瓣都是一把刀刃,足足有二十四把小刀,足足有二十四片花瓣。 这根木杖从百年前流传下来,是那位裨将花将军的随身兵器,作为裨将,总是要做些将军不方便做的事情,比如审讯。 每每到了审讯犯人的时候,花将军就会拿起这根木杖,对于犯人而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是对于这根木杖的然后,它就到了花家这一代的家主手上。 据说那根木杖最开始是桃色的,因为花将军独爱桃花。 现在这根木杖是暗红色的,因为上面凝固了很多很多的血,盘绕着很多很多的冤魂野鬼。 每一条孤魂野鬼曾经都是铁骨铮铮的大荒的战士,可是到了后来战士死了,留在世间的尸体都不是完整的。 这本是一件算不上光明正大的武器,放在大殷那些酸腐文人眼中就是伤天害理的厉器,但是放在花家一代代传人眼中,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圣器。 杀人的圣器。 厉器也好,圣器也罢,这件武器最主要的还是杀人,以及折磨人。 那朵锋利的铁花落在不致命的地方就只会带来疼痛,当然不会是简单的疼痛,关于这点那些英勇的大荒战士已经告诉过。 可是现在那朵铁花现在就落在了夏何并不怎么健硕的后背上。 很重,当然很重,不中怎么匹配得了花家主人话语中的恨意。 而且花家主人也没有刻意去避开夏何身上的要害,腰肋,骨隙,手臂,脚掌,什么都没有避开,也什么都没有刻意。 这样反而更是痛苦,夏何像是痛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没有声响。 但是花家主人却是不敢落寞,也不愿这般安静的杀死这样一个天才人物。 他的脸上升腾起不自然的红晕,红晕衬着手中木杖的显得有些狰狞,或者他的脸本身就因为激动而显得狰狞。 他狰狞着,用近乎咆哮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不满的情绪在他的脸上除了狰狞,还表现出一种别样的欢喜的意味。 只是那种欢喜更像是在恨意与痛快交汇以后的那种欢喜。 “你看,你还是要死了。” 花家主人这样说着,手里却依旧没停,反而又添了几分重量。 可是夏何依旧那样躺在那里,任由那铁花穿过自己的看上去有些单薄的身躯,任由花家主人话语中的咆哮与怒火是如何狰狞,他就那样躺着,像是已经死去,可能他早就已经死去。 即便现在还没有死去,花家主人也很确信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就会真正死去。他死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子也会死去,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同样会死去。 今天已经死过了很多人,五十二个死在南边的土丘里的人,加上这里的三个人,足足五十五个人。 花家主人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好好思念一下这五十五个人。 当然不会在这个除了花什么都没有的小小的花家思念,而是在更南边,在那座叫做临安的都城里的一座专门属于花家的府邸里,一边享受着宝儿楼里的点心师傅送来的顶级糕点,一边顺便想一想这些可怜的家伙们。 这是很美好的想法,可是花家主人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美好的神情出来,倒是透着冰冷,与恨意。 他在恨谁? 夏何或者是其他人。 “你看,你就要死了。”花家主人现在看上去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夏何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办法理会他,连他的微弱的笑声也伴随着那只手的起起落落完全消散。 高台上只有花家主人的咆哮声。 夏何已经死了,其他人也会死,除了他的儿子,到了这个时候他是不介意多说一些,说多些,也许他也能好受些,至少不会那么憋屈。 “怎么,已经死了?那你的灵魂就好好的飘在那里听我说一说吧。” 花家主人继续说道,只是声音慢慢变低,不再咆哮,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没有人在这样的伤势下还能活下来,而之前的那种怒气也在夏何死去的时刻开始慢慢减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 杀人是一件很疲倦的事情。 花家主人不是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在真元几乎耗尽的情况下杀人,也是头一次这般认真的去杀一个人。 虽然有些疲惫,声音也不是咆哮,但是话语中透着的浓浓的恨意还是足够冷却夏日里的暖风。 “我从一开始就要杀你的,不是活捉,而是要杀死你。因为南边那个地方的那个皇椅上那个人的话,他说要是杀死你,我就可以离开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不能种出我喜欢的花,没有供我挥霍的财富,甚至连衣食无忧的生活都没有。” “可是杀死你,就可以了,那些都有了,我还可以当个一品官衔,与那朝中的那位大人平起平坐谈笑风生,而不用每天对着这些看着就令人生厌的残花败柳唉声叹息。” 这种话从一个素来爱花懂花的花家人嘴里说出来听上去是何等的荒唐,可是没有人在意花家主人的话,殷槐没心思在意,一心只想着如何保命,夏何已经没了声息,小怜还在高台下,还不知道高台上的惨烈,至于唯一清醒的花家少爷也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只是眼中带着落寞和不解,甚至还有厌恶。 只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有花家主人在自顾自的说着。 “百年前的我的祖辈就是那位花将军,他就是因为不想一世都待在那不懂人间世故的花海中,才决定随那位夏将军离开,就是为了荣华富贵。” “可惜,因为你们那个不懂事的老祖宗,他没能实现最后的愿望,只落了个客死他乡的可怜下场。” …… 花将军和夏将军的故事已经讲过了,这里再提一提,为了表现花将军的心理和现在花家主人的心理。 诸君好运,我会好好写,认真写,无论有没有在看,都会。 两个收藏……开心 第一百零五章 站在高台上看风景 第一百零五章站在高台上看风景 …… “也真是好啊,要不是他失败了,那百年前我们花家就是都城的望门世家了,那百年后的我又算的了什么呢?” “可能也只能当一个天天在家里种种花,唠唠嗑的毫无作为的家主而已。” “说起来,我还真的谢谢你们夏家才是。” 虽然说的是感谢,但是花家主人脸上没有一丝感谢的意味,倒是满是狰狞的嘲笑。胸口的血还在流淌,脸色还是苍白的,面容还是狰狞并且扭曲的。 正如他的那颗扭曲的心思一样,见不得人。 “感谢你们那个老祖宗把花家那个大将军给杀死,说起来,那才是一个狠心的角色,为了能做官进爵把自己的老朋友给背叛了,还一口气借着自己老上司的名义把那些忠心的部下一口气全都毒死,然后杀死。” “啧啧啧,真是好狠的心哟。” 花家主人像是在戏谑,或是同情,然而脸上全没有一分同情和戏谑,只有不屑。 他当然不屑,因为那个杀了那么多人的花将军没有把花家带进更好的时代,还死在了没人知道的角落里,最后人们记住的只有那个英勇善战的夏将军,对于那位花将军只当成给夏将军打打下手的小裨将而已。 而他,他杀得人当然不会比在战场上混迹的花将军更多,更何况,也没有那么忠心耿耿的部下供他来杀,他杀得人不算少,但远远比不上花将军,但正是这样才能体现出他的高人一等出来。 杀了更少的人,却换来了更加光明美好的未来。 那个属于临安都城里的又一个新型贵族的未来。 那是花家主人一手创造的一个美好光明的未来。 那是来自大殷最最尊贵的椅子上的许诺,花家主人当然不会怀疑。 等到他加官进爵的时候,等到他跟朝中那位大人平起平坐的时候,世间人再提起花家,想到的不会是花,也不会是那个夏将军身边的花将军,而是花家现在的家主花点红。 他就是百花群中的一点红,自是那里最闪耀的颜色,最夺目的光彩。 他当然对那个什么也没有做的老祖宗可以有不屑,现在没有人看到,他当然不介意完全将自己的不屑全部表露出来。连带着对夏家的不屑一起。 花家主人同样不屑的还有夏何,这个所谓的天才,那个称呼是他从荒原上的某些人嘴里听到的,虽然现在看来夏何却是算是个不错的天才,至少是一个修行路上的天才,但是现在没有天才。 死掉的不能叫做天才,只能叫做死人。 夏何现在是个死人,殷槐即将是个死人。花家主人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那朵铁花下的那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 不仅没了声音,就连声息也没有了。 花家主人没有鞭尸的习惯,但是现在的他不介意用鞭尸来抒发一下自己的欢喜的情绪。 手中的木杖再慢了下来。 嘴里说的话却没有慢下来。 “说起来,我的大计还真是多亏了你,你说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这大殷来,若不是来到这大殷,你们夏家还蜷缩在那块比这里还荒凉的荒原上,你也不会死,你要是不来,那个人也不会找上我去杀死你。你可能还好好的活在你那头草原狼的庇护里。” “若不是你出了荒原,那头粗鲁的野狼的爪子还伸不到这里,我还真不敢杀你,你还说那头粗鲁的野狼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花家主人脸上嘲讽的意味更加明显了。 “这种逼我暴露的小花招有怎么会有用,那个谁也杀不死的野狼会死,你们夏家的人会那么容易就死掉?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来大殷杀我给你报仇了。因为等会我就要去南方了。” 去南方自然是为了完成那个许诺,也是为了躲开那个死了儿子的野狼。 “那头野狼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跑到临安对一个新晋的贵族下手,要是他真敢来,那都城皇宫的那位,以及宝儿楼里的那位想必是很愿意留下他的。”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那些人都不会让我死,那我又怕什么呢?” 花家主人得意洋洋的笑着,重新将那根木杖立起,倚靠在那根杀了人的木杖上。 那朵铁花在花家主人的掌心中泛着寒光,没有血迹,因为那是一把吸血的魔器。 殷槐一直沉默,因为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去挽回,他安安静静的伏在那里,等死。 等死的时候还顺便听一听花家主人有些歇斯底里的讲话。 听到前面的那些话,殷槐虽然有些讶异,但也没有什么表现,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加重几分。 但是花家主人说的最后一番话勾起了他对于某段不好的回忆,那段回忆里面有个被称为神的人,还有无数无数的走狗,还有一个头目。 不可避免的,那段本来已经有些随着时间慢慢消散的记忆,却在这一刻突然凝固了几分,他好像还记得某个小姑娘一样的妹妹。 他心头升起戾气,戾气是对像那头目一样的花家主人,也有对那段记忆中逃到另外一个地方的自己的。 戾气既生,那就很难平复。 殷槐也快要死了,当然更加不会想要去平复那戾气。 所以戾气爆发了。 戾气的爆发是一句话。 “那你也不过是一个走狗,一个胆小鬼而已。” 这句话本来就是人临死前的怒吼,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花家主人现在并不是很是在意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特别是那种满是怒火,却没什么用的绝望时候的悲鸣。 花家主人收回自己的木杖之后就一直在看高台下的那红色,心旷神怡。 听到殷槐的怒吼,他的惬意的神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身上又一次弥漫着花香,微弱的,但是能够杀死一个人的。 “你看,百年前,你祖宗的那些部下就死在那些花里,等会你和你的那个像狗一样部下也会死在那里,跟那些‘英烈’葬在一起。” “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伴随着花香,藏在花家主人惬意下面的杀机不再遮掩,嘴角勾出残忍的笑。 …… 这几天脑袋昏昏沉沉的,诸君好运,别快过年了还感冒了,注意注意身体…… 第一百零六章 那样的教训 第一百零六章那样的教训 …… 可是,笑容这种东西被打断是很难看的。 错愕,惊讶,恐慌那些不会带来笑容的情绪蜂拥而来时,笑容还有笑意还来不及从脸上撤走,然后各种负面的情绪都充斥在一张因为过度思虑而有些显得与年龄有些不相符的苍老的脸上。 那是一种很难看的表情,就像看见吃饭的碗里面多了只苍蝇,就像无数芳草野花中藏了什么不洁之物来。 花家主人像是一口气还没咽下去就又倒吸了一口气的样子。 看上去很难受,很难看。 残忍的笑凝固在脸上,混着那些情绪就会很难受,也会很难看,但是再怎么难看也是因为看见了让他又错愕,又惊讶,又惶恐的事情。 死人复生,或者是他所认为的死人复生就是这样一件事情。 夏何是用一句话宣告自己的“复活”的。 夏何也是用一个动作宣告自己的“重生”的。 他一向用最简单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 “可惜啊,我不会葬在那些英烈的旁边。”夏何本来面向高台下那些似火的红花,再见时已经转向了花家主人。 转的很快,生怕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敌人面前的样子,但是这副表现却是花家主人认为他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做出的,带着莫大的讽刺,夏何的笑着,也是莫大的讽刺。 至于那句话,是真的有些惋惜,但也是真的不能实现,因为他早就已经死过了,死的时候的那具残骸也早就在太阳下曝晒化作乌有,只有羊角小镇北面的那条羊角河才残存了一点青烟。 也是因为他死过,所以他才不会再葬一次,哪怕他是真的有些同情,也很喜欢那些真正中信的亲信将士们。 同样是因为他死过了,所以他才不会再死一次,不会再被花家主人那朵杀死过很多人的那朵铁花再杀死一次。 死过一次的生命不会再死一次。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是花家少爷不知道,花家主人也不知道。所以他们都被吓到。 可是花家主人也还算是一个枭雄,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佯装的平静。 看着躺在地上,有些得意的夏何。 “为什么?” 一阵风吹来,从北方的羊角小镇吹来,吹散了花家主人的问题,变得支离破碎。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却不是夏何必须要回答的问题。 花家主人看着夏何,装满了疲惫的目光似乎要看穿夏何身上黑色的衣裳,看到那衣服底下是不是有伤口,然后他什么也看不见,那些鲜血横流的伤口,什么也闻不见,那些浓郁的铁锈味。 血腥味只是从他自己身上传来,浓烈的令人作呕。 花家主人的脸更加苍白,白的像纸。他以为自己懂得了什么,呆呆的盯着夏何身上那身看上去很普通的黑衣服很久,夏何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也没有多做解释。 “可是……”花家主人还残存了一些不甘心,因为他想到了那朵花。 想到了那朵娇艳的百态的花,于是那朵花就出现了。 只是不是从他身上飘出,却是从夏何这个并不懂花的人嘴里吐了出来,与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花,只是那只是花的虚影,不过刚刚出现,就很快就完全溃散,只留下花家主人更加绝望的神情,从花散开的一片白雾中显现。 突然,花家主人苍白的脸上用上一层红晕,然后花家主人尝到了自己血的腥甜。 随即,花家主人瘫软的倒在那张漆红的木椅上,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 夏何从地上自顾自的站起,轻轻掸走身上的泥土,其实哪里有什么泥土尘埃,那本就是真元凝结成的衣裳,又怎么会去沾染些尘埃,这样做只不过是故意作态气一气花家主人而已。 然而这样小孩子气的做法没有引来花家主人的破口大骂,甚至连花家主人的格外的注意都没有引来,花家主人只是看着高台上的雕花,看的出神。 如果说,殷槐之前看雕花是因为感兴趣的话,那么花家主人这次看雕花,就不是什么感兴趣了,只是他的目光落在那里,而那里恰好有一朵美轮美奂的雕花而已。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他不是想要摘一朵花,他只是想要抓点东西,只是那朵花正好在他的身边,于是他就摘下来了。 他不会对雕花感兴趣,也没有像其他花家的嫡子一样,对真正的花有什么兴趣,他只对名扬千里还有富贵满堂感兴趣。 可是因为夏何的诡谲的神通,那些他感兴趣的却都要离他而去。 “其实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里面,还是有一点说还是有些错误的,夏家的人可能真的很容易死,比如你以为的那位神勇的将军,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死在这片草原的那些人,他可能就死了,比如你认为不可能英年早逝的野狼他真的死了,再比如说是我。” “你看,我们都很容易死,但是我们的死却带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夏何说这话,只是感叹,感叹自己,以及自己的阿爸,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句像是调侃一样的话,却真的成为了现实,在之后的那些年里。 有些巨大的变化已经显出端倪,有些还藏在时间的长河中等待有人将那一幕真正揭开。 但都是后话了,花家主人没有心思去揣摩夏何说的话中的感叹,也看不见之后那句调侃的话实现的未来世界,他就要死了。 死在一座漆红色的高台上,死在万花簇拥的花海中,死在自家花家的老宅里,死在那个真正的天才的手下。 他很绝望,绝望的等待着事情的转机,转机就是夏何的慈悲,或者说是妇人之仁。 可是他最终还是只能失望,给自己的绝望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夏何是一个天才,天才很擅长学习,也很擅长吸取教训,恰好今天他就受过这样一个教训。 他决定认真吸取那个教训,所以他决定杀死那个看上去有些可怜的中年人。 …… 诸君好运,终于要写他的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杀人刀 第一百零七章杀人刀 …… 只是他还是那个没有见过鲜血从指间绕不开的孩子,所以他会等,耐心的等着那个被他决定杀死的可怜人说出自己的遗言,或者是心愿。 虽然他不一定会帮他实现他的心愿,但是他还是很想看看,在这个算是他来到大殷以后的第一个枭雄在临死的时候会想到些什么,会怀念些什么? 他知道悬在头颅上空的那扇通往来生的门,他想看看那扇门前的花家主人会是怎样一副姿态。 弯腰屈膝的苦求,宁死不屈的刚硬,还是一副慈父的模样? 花家主人知道自己还是要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死亡的阴影浓郁的遮掩了他的恐慌的缘故,还是因为知道没有办法挽回而生出的莫名的勇气的缘故,花家主人支起了身子,没有再靠着那根长着铁花的漆红木杖。 那根本来是杀气凛然的木杖跌落在木椅下面,与高台的红色融做一体,看着不是很明显,那样一根杀伐深重的木杖落到与普通木匠打造的高台融做一体,对于木杖想必是有些埋没的。 但是对于那些安安静静死在草原上的那些可怜的木匠师傅们,还有那些婢女小厮们,那是很是值得开心的。 当然最开心的事情还是那个手握着木杖,做出将他们全部杀死这样一个冷血决定的花家主人也像那根现在不起眼的木杖一样,他的鲜血也沾染那漆红的高台,最后死在这样一座满做看上去古色古香,精致的高台上。 这样想着,夏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南方,虽然那里仍然还是一片似火的红色,但他好像还是看见了那个土丘下的那五十四个人的笑容。 他本就是鬼,当然也很懂鬼的心思。 所以做什么是能够让那些可怜人儿安息,夏何是知道的。 终归还是只有一个杀字。 花家主人只有被杀。 花家主人也知道这一点,他只能等死,却还想乞求。 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那边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的自己的儿子。 “放过他。” 花家主人仍然在看那朵做工十分精细的雕花,没有看一眼自己想要保住的那个人,也没有瞟一眼夏何。 夏何倒是认真的看着他,一双眼睛黝黑,黑的能刺穿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些秘密。 花家主人的神情没有波动,但是目光中却闪了一闪,闪烁消失的很快,但是却被夏何完全捕捉了。 他知道了些什么。 但他并不在意那些他看到的藏住的那些内容。 “他会活下来,你必须死。” 这是夏何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的点出自己的杀意,虽然他的语气和神色中都没有杀气。 但是杀人有时候不需要什么表露在外面的杀意和杀气,简简单单的一句宣告死亡的话,再加上手起刀落的利索就可以杀死一个人。 夏何以前不懂那么多,是花家主人教会了他这些,准确的说是花家主人用自己的实际行为做了反面例子。 反派死于话的例子。 夏何这次是铁了心不会再放过花家主人,而且他也把花家主人最后的那句话当成了他的遗言,至于那句遗言是不是真的就是花家主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他知道不是,但他并不在意,他只当成真实的好了。 他尝试想要完成花家主人的遗言,但是那是在他杀死花家主人之后,遗言才是真正的遗言。 听也听够了,花家主人最后那个不切实际的还在萌芽的小心思在看见夏何从地上拾起一柄小刀的时候也彻底破灭了。 花家主人眼中最后燃起浓浓的化不开的绝望。 那柄小刀是属于殷槐的,被花家主人打落到地上,事实上,花家少爷从夏何醒来开始,就一直尝试去阻止他,可是夏何醒来一直到现在,他虽然没有动手,但是他也一直在注意着深受重伤,行动艰难的花家少爷,而花家少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夏何捡起那把磨得很锋利的小刀。 那把小刀只是普通的小刀,只是看上去磨的很利,是从某个辛勤的屠夫家里拿来的一把刀,但是说是从屠夫家拿来的刀又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毕竟那把刀并不适合宰猪杀牛。 即便是适合杀人的小刀,也只是适合暗杀之类的方式,却不适合面对面的交锋。 好在夏何需要也不是一柄能与别人争锋相对的大刀长剑,他需要的只是一柄能够杀死人的小刀就够了。 恰好,小刀锋利的足够杀死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当然,作为杀人的兵器,小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在那堆红色里面有一处更加浓郁的化不开的地方还有一柄杀人的武器,那把武器杀死过很多人,上面沾染的戾气比起这柄没有杀死过一个人的小刀当然更适合沾染上多一个人的血。 而且,从某个方面来说,用花家主人想要杀死夏何的东西将花家主人杀死,这是一件很有戏剧色彩的事情。 可是夏何没有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那把好像已经失了踪迹的厉器。 他当然知道根木杖的存在,也当然知道那朵铁花的存在,虽然没有体会过那铁花扎进身体的感觉但是夏何能看见缠绕在铁花上冤魂哀鬼。 他们知道那些痛苦,一直在哀鸣,却也只能被禁锢在铁花中不能离开。 诚然,使用铁花杀起人来能带来更多的痛苦。 可是夏何就是不想用那生着铁花的木杖去杀死花家主人。 可能是因为所谓尚未长大的孩子的仁慈,或许是因为所谓天才的傲气让他不屑使用敌人的兵器,可能仅仅是因为夏何不喜欢那铁花的缘故。 总之夏何没有用铁花,只是认真的擦拭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那柄看上去就很普通的小刀。 小刀没有因为擦拭而锋利很多,但是却不经意粘上了夏何身上的一点黑气,隐没在雪白的刀刃里。 然后他走向了花家主人。 提着刀,刺向了他。 …… 又是一章,厉害不,我?还是希望有多些人看的,所以请多些推荐和收藏吧!除夕我都发了哟,明天还会有的,最后诸君好运…… 第一百零八章 人类悲戚的相通 第一百零八章人类悲戚的相通 …… 夏何没有什么折磨人的扭曲心理,对于花家主人,他也没有多余的恨,只是停留在他出手想要杀死自己以及自己妹妹的愤怒。 所以他不会有过多的折磨,手起刀落。 这是一个形容动作很利索的词语,放在这里却是再好不过了。 夏何真的只是抬起了手,带动了刀,挥一挥衣袖,带走的不只是天边的云彩,还有花家主人的生命。 刀落之处在脖颈,在那里皮最少,肉也少,这样挥刀最快,杀人也最快,痛苦也最小,不过是腥甜的血一下子全部涌上来,然后挥洒而出。 从视觉上看上去更像是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只是那场雨仅仅下到了花家主人前面延伸两三尺的地方。 举头三尺有神灵。 花家主人举头三尺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神灵,只知道有一条小鬼,那些溅射出来的鲜血穿过了夏何的身体,黑色的光彩之下,一席黑衣,夏何也有些魔神的味道。 只是没有哪个魔神在杀人的时候是强忍着不适的。 夏何的不适是真的不适,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大人物。 夏天的风从来没有过的凉,吹的有些冷,吹的夏何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吹的夏何的眼角有些痛,痛的想要流泪,吹的夏何的嘴角有些发白,白的像是花家主人临死前的最后的面色。 可是那些风都没有吹在夏何身上,因为那些风根本就沾不到他,他的黑衣猎猎也只是他的内心的激动带来的真元的波动,事实上那些风只是完全掠过了他,根本什么也没有带来。 但是风真正的吹的那些花摆头晃脑,高台下的红花一直没有凋谢,它们好像不会凋谢也不会枯萎一样,甚至连疲倦都没有,那些花一直开着,在风吹的作用下,一朵朵的花跳着舞蹈,像无数的火苗燃起的火海一样,永远那么热情,永远那般活跃。 哪怕那份活跃是在一个老牌家族的顶梁柱陨落之后,哪怕那份热情是葬生了五十多条人命才诞生的,哪怕那些火焰燃烧的地方,在百年前曾经同样是一片红色的海,只是那海是血染红的而已。 花不懂人的情感,所以也不会懂得那些悲欢离合。 花家主人兴许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愿将自己的满怀热情全部灌输到这样一种好不知人间冷暖的生物,从这个方面花家主人的想法或许是正确的。 世间万物的悲欢都是不相同的,也是不相通的。 可是那样的追求名利的花家主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真正懂得人类情感的人。 他本来就不是,把自己儿子的性命当成筹码的人当然不是,那是他最后的没有实现的小心思。 如此看来,花家主人更像是一朵拼命生长的花,一朵大红的花,为了生存,花需要从别的花那里抢夺更多的雨水阳光和温暖,花家主人也是这样,只是他争夺的是名声,是金钱,是高官爵禄。 但终究还是一种抢夺,而且最后他同样是为了争夺那些他所渴望的东西而丢了性命。 高台下的那些红花在这方面看上去就比他幸运很多了,至少它们还能好好的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一样活着。 而那位像花一样的男人却没了声息。 花点红,万花群中一点红,也同样是墨红高台一点殷红。 花家主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给这个本来就波澜暗涌的世界点上了一点红色。 红色是血的颜色,尔后就是血红一片的世界。 一点红点开的只是一点红,还有万千红在后面的世界里。 但是那是未来的事,现在的人们还不知道。 他们还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比如花家主人还在忙着闭上自己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比如夏何还在忙着平缓杀人后的心情,比如花家少爷还在忙着安静怀念自己的父亲。 花家主人是一个一流的阴谋家,是一个二流的政客,那就是一个三流的父亲。 花家少爷对于自己父亲的感官也颇为复杂,既有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有对他于花没有爱意的愤愤,有对他沉迷于权势的不满,还有很多很多,他当然也还记得父亲临死前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那些各种各样的心情融合在一起,表现出来的不知为何是一份疏远,然而那份疏远在这样一个场景下就显得有些冷漠。 花家少爷躺在那里,死死的盯着夏何的背影,而对于自己父亲,却也只是满含复杂的情绪看过一眼之后便挪开了目光。 他不忍面对那个父亲。 夏何倒是仔细的看了死去的花家主人很久,虽然很是不适,却还是看了很久,这是他第一次杀死的人。虽然这样的第一次算不上什么值得庆祝,但至少代表了夏何以后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朋友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花家少爷的目光,夏何这才意识到事情还没有结束,他扭过头,露出了笑容,还有白的晃眼的牙齿。 “你走吧。”这是夏何答应花家主人的,虽然花家主人只是想要凭借这样一个借口让自己的形象更好看些,兴许也就能保下他的一条小命来。 那是花家主人最后的小计俩,这就是花家主人临死前内心深处的波动和侥幸。 但是到了最后夏何还是决定要放过花家少爷,而且也没有告诉花家少爷真相的打算,因为他另有打算。 花家少爷深深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之前是夏何很少回应花家少爷的话,现在是花家少爷不再回应夏何的话,但他还是把那句话当了真,因为那句话本来就是真的。 花家少爷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最后还是回到了高台上最浓郁的殷红上,目光变得柔和,是他一贯看向花的那样的柔和,然后缓缓的挣扎站起,一瘸一拐的走着,走向了那片殷红。 嗒嗒嗒,高台上同时响起两处脚步声。 …… 诸君好运,我真的好认真在写,但是好像还是写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所以有谁能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吗?谢谢了。 虽然不是零点,晚了一丢丢,但还是祝大家新年好哇! 第一百零九章 一个字 第一百零九章一个字 …… 小怜走了上来,从万千红花中走了上来,走到了一片狼藉的高台上。眉间的一点嫣红不见了踪迹,脸腮的红润也淡了几分,透出了少女独有的那种清纯与活力。 可是那双本应同样活力的眸子里却少了很多的愉悦。 红装换成素裳,伊人失了红妆,雪腮几点湿润,何处寻得芬芳? 小怜走的很慢,花家少爷走的更慢,几乎是听见小怜的脚步声两次,才能听见花家少爷的脚步声一次,但是花家主人走的距离较长,小怜走的路程稍短。 如此一来,当花家少爷站到已经死去的花家主人面前的时候,小怜也刚刚好走上高台。 只是这种刚刚好却是一种刚刚好的尴尬。 小怜首先看到的是殷槐,因为殷槐一直倒在那里,没有死,却也没有站起来,接着她看见了自己的兄长,夏何提着刀,刀上沾着血。 很奇怪,从未见过血的小怜却没有丝毫胆怯的情绪,只是目光威怔,不再停留,最后她看见的是花家少爷的背影。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背影,因为曾经的那些时候,她是多么欢喜那道背影的出现,只是现在。 没有那朵情花,她已经不再期待,但仍然没有立刻将目光移开,只是呆呆的看着那道背影,想着什么,又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被紧紧抿住的唇困在齿间。眼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就像那句话一样都困住了。也许,她还是喜欢他的吧? 花家少爷当然听见了小怜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一方面是因为彼此之间有些尴尬地关系,另一方面是他不愿让小怜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 可惜啊,花家少爷不知道当自己这样想的时候,那也就是隐隐的喜欢了呀。花家少爷停在自己父亲尸首的跟前,也就是夏何的跟前,弯下腰努力将自己的父亲的手臂往自己背上靠拢,想要架着父亲离开。 他努力想要自己动作快一些,至少是能像他曾经照顾病样的花一样的快,只是他受伤了,很重的伤。 伤口撕裂开的痛。 咚,无力支撑他的腿狠狠的敲在地上,更加入骨的痛。 花家少爷强忍着痛楚,试图继续将父亲架着离开。 但是,他的手已经没有再抬起来的力气,他有些希望能有人能帮助自己。 他身边只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准确的说,从某个少女出现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看任何人或物。 花家少爷有些苦涩,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看见夏何眼中多的一些惊讶,他没有也不敢多想,只能继续低着头。 然后看见了一双白嫩的手。 那是一双像白莲花一般的手,那双手曾经抓过老马的缰绳,那双手曾经在见到殷槐离开时拭去眼角的泪花,那双手曾经在见到夏何是向他欢快的挥手。 那双手曾经他也紧紧的握在手里。 现在他再一次见到了那双美丽光滑的手,他却不敢再看。 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那双手的主人没有与他说上一句话,那双手却为他做了一些事情。 他自己无法独立完成的事情。 终于他父亲的手臂被他紧紧的扣在自己的另外一只肩膀上。 他还是不敢抬头,也还是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谢谢这样客气的有些疏远的话他都没有说。 他还是那身素衣白裳,只是上面粘上了很多血污,他以为自己是这样才不敢说话的。 他腰间已经没有了玉珩丁浪作响的声音,他身上能够闻见的也只有刺鼻的血腥味,至于花香,高台上早就没有花香能够停留的地方,况且少女身上也有一种馨香。 很好闻,像是花香。 花家少爷不仅连小怜的手不敢看,连小怜身上的那种花香都不愿闻见,微微屏住了呼吸。 “现在,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吗?” 不知从何处飘来这样一句话,花家少爷找不到说那句话的人,他也看不到说那句话的人。还有那句话里的淡淡的幽怨也是他不愿回应的。 因为实在不愿回应,所以他连那淡淡的好似丁香花花香的那种幽怨来自何处又不愿去想。 但是小怜想了很久,从下高台开始就在想,甚至连“自己兄长败给花家父子之后应该怎么办”这种问题她都没有想,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无所不能的兄长太有信心,又或许她害怕去想那样让人心生恐慌的结果,但总归她想了很久,关于那身白裳,关于那抹红妆。 关于他和她的事情。 最后她卸了红妆,换上白裳。 她还想着最后见他一面,平静的安静的最后走开。 没有错,在那朵情花哭死前,她是喜欢他的。 情花从来不是毒花,它不会给人种下一种立刻爱上情花主人的那种的毒,或者说它从来不会带来喜欢这种情绪,它只会放大情绪。 从好感到喜欢,从喜欢到爱。这就是放大。 而不是凭空生出一种名为爱情的毒。 情花更像是一只神来的手,将一颗青春萌动的心捏成喜欢另外一个人的模样,若是没有那颗心,情花也无所用处。 也就是说,小怜是喜欢花家少爷的,至少是有好感的。 而那朵情花碎掉以后,那只神来之手不见了,但是那颗心还有,这也是那幽怨来自的地方,那颗尚未消失的青春萌动的心啊。 所以,才有那句话。花家少爷不懂那些看似有些荒唐的女儿心思,也没有多想,只是想要快掉逃离这座高台,或许高台下的花海才能给予他以安慰。他本就是爱花之人,所以从花那里寻求安慰,也是他才能想到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寻找安慰,因为他需要安慰,因为他的心乱了。 这是一句很酸的话,比很多文人笔下的那些酸情小说里的酸楚还要酸些,比小怜心头泛起的一点酸涩还要浓很多。 可是小怜说了一句更酸的话,那是她的本意,也不是她的本意的话。 “你喜欢过我吗?” …… 又是酸文,但是毕竟要给他们的感情结个尾吧,所以很快的,诸君好运。 第一百一十章 不错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章不错的事情 …… 爱是一个字,喜欢是两个字。 虽然小怜问的是两个字,但是她的问题中只有一个字。 “过”字。 闲话三千,唯有一字取。 客情万般,只许一缕情。 小怜许下心中逐渐淡漠的情思,拾起旧日里的活泼,抛下个把时辰前还存在的痴迷忘我,现在还残存的那点点好感,这些是万般的情思,取一缕情。 此情虽淡,但曾刻骨,此情不浓,但曾铭心。 小怜执着那份情,说出那句语气不浓不淡,情思不深不浅,意味不近不远的话。 就如同北方吹来了一阵风,绕过山丘,穿过丛林,弯过河流,然后看见一棵树,树上有一朵花,花美的醉人,像玉石一样的晶莹,风不打算停留,但在树杈枝丫之间迷了路,停滞在那朵醉了人的花的身边。 但那时然后的故事,故事还有最后。 最后,风找到了离开的路,它还是要离开,离开的时候,它会对那朵美丽最后绕过几道弯,作为离开的礼物,也是离别时最后不会停留的迟疑。 “过”字只是“然后”里面的故事。 情也只是“过去”的情。 事实上,无论喜欢发生在何时,小怜总是开心的,但是不是被心上人喜欢上的那种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来分享自己快乐的那种开心,而仅仅只是被喜欢的那种小小的窃喜。 但现在想来,那份窃喜也被之后的那朵情花消磨的一干二净了吧。 小怜问了这句话,也只是问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在等待着回答。 或者说等待着他的不回答。 无论是喜欢过,还是未曾喜欢过,都是不错的,不错就是没有错,她不会因为喜欢而喜鹊跳上眉头,心头小马乱撞,她什么也不会做。 她也不会因为不喜欢而低迷,而惋惜,或是愤怒,她仍然什么都不会做。 或者是什么也不回答,那也是不错的,她仍然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 她问出的这个问题不是问题,只是一个答案,一个故事的句点。 这样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花家少爷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只是抓住父亲的白皙的手指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只有殷槐能看见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自在。 顿了很久,花家少爷脸上多了些说话的意思,但是有些发白的嘴唇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就像之前说过的,不回答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小怜笑了笑,笑的很甜,笑的很糯,笑里藏了很多的甜蜜,藏了很多的羊角小镇的豆沙甜。 只是没有藏下遗憾的情思,也没有甜蜜的欢喜。 那种甜蜜更像是调皮的小姑娘恶作剧得逞之后的甜蜜。 花家少爷没有看到那种笑容,从来没有看到那种笑容,因为小怜在他面前也是少女倾心的甜蜜,而不是小女孩恶作剧得逞的欢喜。 殷槐看见了那张笑脸,也不止一次见过那种笑容,虽然次数不多,他看着小怜的笑容,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 夏何瞅见了那张笑脸,而且也无数次见到过那种笑容,笑嘻嘻的挡住他晒在脸上的阳光的时候,手里藏着几块偷偷从阿妈那里拿来的糕点的时候,还有死死的攥着老马不本就不多的鬃毛的时候,她都是这样笑的。 夏何很清楚,只有在她开过一些无伤大雅反而很能表现出她可爱的一面的小玩笑之后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夏何知道,所以也清楚小怜是真正的走出来了,也很是爽朗的笑着。 用手摸了摸小怜的头发,小怜在夏何的掌心狠狠的蹭了蹭,很是可爱的模样。 又回到了像是很久之前发生在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小怜像一只可爱的小兽,夏何牵着自己可爱的妹妹,笑的像是中午烧的正烈的阳光。 那真的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样,夏何不告而别开始,到现在,像是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那些事情把时间拉的很长,像是几百年那样长。 长到小怜对自己的最亲近的兄长的手掌都有些记不清了。那份熟悉的温暖被冰冷所取代,小怜只是微微有些惊讶,只当做事自己的兄长又修成了什么神奇的法门,思量着等会要让他好好交代什么。却也丝毫没有想到他已经死去,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那里,又有谁会想到他早就已经死去呢? 不仅是小怜没有想到,就连夏何自己也下意识的忘掉了那个可怕的事实。 殷槐一直没有忘记,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奇怪了看了两眼夏何和小怜,有些想不通,但也没有想要弄懂。 现在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暂时忘掉就好了,那些弄不懂的事情暂时就放下好了。 花家少爷没有什么弄不懂的事情,只有不想弄懂的事情,也没有愉快的事情,只是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不愉快的根源,哪怕那些“别人”现在笑的很开心。 花家少爷默默的继续走着,没有再停留,手也不再颤抖,发白的嘴唇也依旧平静的苍白着,他终于要离开了。 花家少爷尝试走的快些,想要赶上之前的脚步,但是他的伤真的很重,走的真的很慢,所以当小怜从与兄长再次相见的欢喜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花家少爷也才刚刚走到通往高台下的那道楼梯上。 他当然不会想着继续停留,殷槐也不会想着想要把他留下之类的计划。花家少爷艰难的走到了高台上,走进那片如火海般的花海中。 像是从生的这面走到了死的那面。 花家少爷走的真的很艰难,背影看上去很壮烈,像是走向熊熊烈火的一名烈士。 那是他在小怜面前出现的最后一次背影,接着背影就被红光淹没。 红光来自那些红花,那些红花真的点燃了火焰。 火焰滔天,安静燃烧的火焰。 …… 诸君好运,花家少爷的故事终于写完了,应该就没了,但是花家的事情还没完,诸君好好看就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火海游荡的鱼 第一百一十一章在火海游荡的鱼 …… 火焰,如雪般飘飘扬扬,如血般炽热鲜红。 曾经的红花是像火,然而现在那些像火焰一样的花真正的变成了火焰。 变化是一点一点发生的,从花开始绽放开始,红色就不曾消退,花也没有凋萎,反而是愈发火热,愈发美艳,愈发的通红。 然后就真的红成了一片火海。 花家少爷背着花家主人最后消失在火海中,没有声息,也没有惨叫,像是往海里丢了一块小石头,涟漪还来不及敲击海岸的礁石就消失不见了。 没有声息,没有惨叫,什么也没有,花家少爷和花家主人就这样融入到一片火海中。 可是这样非但没有什么温暖似火的感觉,倒是让人生出刺骨惊魂的冰寒来。 小怜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或者说是被惊吓到,想要去高台下的那片红色中一探究竟,却不想被夏何抓住。 夏何满目严肃,“你把整个草原都给点燃了?” 但是小怜却一脸茫然,夏何这才想到自己的妹妹不会做那么荒唐的事情,况且…… 夏何感觉不到的是:那种火红没有温度,虽然像是火焰但是却一丝温度上升的感觉都没有,即便有压迫的感觉,也只是满目的单调色彩带来的视觉压迫,而不是什么温度升高携来的闷热。 但是那份沉闷还是了带来极其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心悸。 殷槐也感觉到了下面那片红色的“海”的不同寻常,一脸凝重的走到脸色同样阴沉的夏何身边,殷槐询问的目光落在夏何的脸上。 夏何却什么也没有回应,只是跨前一步,将小怜护在身后,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先做出最稳妥的行为。静候其变。 像是在回应夏何的等待,在一片红色中终于出现了变数。 准确的说不是变数,只是变化。 红色的花海即便是化作的没有温度的平静的火海,却也是那样的夺目壮观,从火海的一角突然掀起一道波澜,波澜化作波涛,很快就席卷了整片火海,就在高台上的各位都以为会从火海的一角走出什么鬼怪神灵的时候。 火海的一角却只是掀起波澜,之后虽然波澜仍在传荡,但仅仅是那一角而言,却没有再生出什么变化出来,更没有走出什么人出来,好像只是南方吹来的暖风掀起了一道微不足道的涟漪。 但就算只是天地间一道微不足道的小涟漪,但放在这片不算大的草原上,也算的上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惊涛和骇浪。 而高台就是一条几乎要淹没在汪洋中的小舟,高台上的一鬼两人就是在在生死一线中苦苦挣扎的渔夫。 渔夫没有钓到鱼,他们也不是真正的渔夫,但是在面前的红海面前,即便是隐隐已经突破修行第三境的夏何也只能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渔夫,只能等待那条藏在红海后面的那个人自己走出来,杀死他们或者俘虏他们。 只是即便知道自己远不是布下这等骇人阵势的人的对手,但是夏何眼中还是隐隐有些许战意在流转,就连之前几乎已经消耗殆尽的真元也隐隐有再次沸腾的感觉,只是战意已生,却不知向何处迸发,只能被强行压制在夏何心中。 过了很久,久到天空中彻底不见太阳的颜色,久到就连夏何眼中的战意都几乎要消退,久到就连殷槐都以为那片看上去很不同寻常的火海只是花海宴引来的异象,却还是什么也美誉发生。 被人当成可怜挣扎的鱼饵的三位没有等来将自己钓走的渔夫,倒是等来了一条鱼。 一直有一条鱼在高台上,在那座开启花海宴的方鼎中一直有一条鱼,一条来自北方极寒湖中,被花家主人养在奇异花中的鳣鱼。 本来没有人注意到那条时而只顾着自顾自的挑弄着那片草叶,时而又慢慢吞吞像是已经睡着的鳣鱼,只是因为一道光。 微弱的光芒从鳣鱼身上亮起,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极其容易惹得人关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条鳣鱼身上。 只是那些落在鱼身上的目光不尽相同,小怜和殷槐的只有好奇和些许警惕,但是夏何的眼中却满是忌惮,就连面对花家主人都没有的忌惮。 他能感觉到殷槐和小怜都看不到的东西,那是令他都有些惊恐的力量,从那条小小的鳣鱼身上传出,链接到不远处没有温度但是却在燃烧的火海,能够将他彻底毁灭的力量从鳣鱼和火海之间来回不断的传荡着。 一切皆是由那束微光而起,那束微光在孕育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夏何隐隐有些猜到了这条鳣鱼真正的来历。 或许不是如花家主人所说的那样,是他从北方的一处极寒深湖中捕来的普通的鱼,也许是一条传奇的鳣鱼,百年前那条引得皇帝忌惮的被叫做薄鱼的鳣鱼。 但是夏何又很快发现了端倪,因为百年前的那条鳣鱼据说只有独目,叫声好似生人呕吐的声音,但是方鼎中的这条却有两只眼睛,而且从来也没有听到有什么令人生厌的声音。 但是除了那条颇负恶名的鳣鱼,又有哪条鳣鱼会有可能继承百年积累的力量呢? 夏何不知道,也无从得知百年前的那条鳣鱼究竟是当时的皇帝因为害怕夏家将军而寻来的一个借口,还是那条被当做反叛征兆的薄鱼真的有着令所有人都恐慌的力量,夏何死死的盯着方鼎中的薄鱼,希望能从那条鱼上看出点什么来。 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从一条不会说话的鱼身上又能看到什么令世间所有人都惊讶的真相来呢? 他能看到的只有一条慵懒的,就连动一下都很缓慢的鳣鱼,只有吃饱了的鱼才会走不动道,也只有吃饱了的鱼才会鼓着肚子在那里游着。 可是鳣鱼之前没有进过食,又怎么会吃饱? …… 怎么会呢?恩,慢慢来,又是一章,我春节真的没有断,厉害吧!诸君好运!还有还有,已经有四个收藏了!开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年年有鱼 第一百一十二章年年有鱼 …… 所以那条鳣鱼究竟有没有吃饱,究竟那条泛着微光的鳣鱼是不是百年前的那条害的夏家家破人亡的薄鱼? 不是没有人知道,花家主人兴许知道,花家少爷也许知道,夏何在尝试猜到,从鳣鱼身上看到。 秘密既然被称作秘密,那看是看不出来的,唯有剥丝抽茧,认真推理才能看到秘密下的真相,而百年前那场叛变下的真相于世人而言本就是百年来最荒唐的秘密,可惜,秘密藏得太深,知道真相的人太少,所以那个秘密越藏越深,深的见不到底,比北方那汪见不到底的游满了鳣鱼的深潭还要深。 夏何当然看不出秘密,但是他能看见一些别的东西,他看的很清楚鳣鱼身上的鳞片灰黑色的,他看的清楚鳣鱼的眼睛黝黑通明的,他看的清楚鳣鱼身下不知从何处流出的血丝。 丝丝缕缕,很不起眼,混杂在被方鼎映的有些泛绿的河水中,然而夏何注意的却是混在在不起眼的血丝中更加不起眼的点点微光,像是从鳣鱼身上的微光泄露出来的零星的微光,混在本来就不起眼的血丝中,更是透着些许可怜的渺小。 看到血丝还有微光,脸上的凝重像是能滴出水来,再也不见往日的自信笑容,甚至眉宇间透着深深的恐慌。 夏何不知道微光代表的是什么,只知道那其中浓郁到深刻的强大力量不是现在的他能接触的。 事实上,一点微光中蕴藏的力量当然不至于此,一点微光中蕴含的力量也不过是大概一个两三境的修士所掌握的真元数量,但是鳣鱼身上的微光又岂会是用丝丝缕缕来形容,千丝万缕,便是千千万万个两三境的修士,况且那微光中的力量精纯至极,就连夏何这个即将踏入第四境的天才也是远远不及的。 更简单的来说,若是将鳣鱼身体中的所有微光引爆,别说是高台了,即便是整个花家,甚至是整片草原,都将不会存在,甚至远在大名城的将军府里那位惫懒的将军也能听见一声轰鸣,即便是站在极南边的都城临安里的宝儿楼顶上,也是能看见耀眼的光芒的。 届时,夏何兴许能凭借鬼身逃得一命,但是高台上的殷槐以及小怜只能抱怨而终。 夏何不愿那样是事情发生,他本来就已经死了,不愿自己的妹妹也像自己一样死去,先不说殷槐还能不能再将人复活一次,几百年能,夏何也笃定,自己那从未修行过的妹妹肯定是不能挨过那场骄阳炼魂的灾难。况且那时的殷槐也死了,又有谁还会将人由死复生? 夏何不愿再多想那样的惨剧,运起几乎要沸腾起来的真元努力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下手,原本阴冷的真元在这时也没有办法让他冷静一些。 反倒是鼎中的那条鳣鱼冷静下来了,或许它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慢慢的慵懒的游动着,只是现在它连游动的动作都没有了,方鼎中像是完全静止了一样,那条鳣鱼依然漂浮在水中,水中的血丝没有变多,也没有扩散在水里,还是丝丝缕缕的在水中摇曳着,而微光也依旧流转在血丝中间,不被人察觉。 方鼎中的鳣鱼没有变化,但是方鼎外的那片红海倒是有了新的变化。 原本看不见花的形状的红海里又浮现了红花的形状,每一朵红花还想刚刚才绽放的样子,只是如同红海隐天蔽日一样,那些红花同样不仅仅局限于生长在地面上,扎根在泥土中。 天空中飘的是花,随风摇曳的是花,遮蔽了那条石膏河的还是无数的花,无数的花,无数的没有温度的火焰,交相辉映,很美,但是很让人喘不过气来。 花香的浓郁也像是火焰一样,灼烧着殷槐和小怜的鼻子,但好在因为方鼎以及方鼎中的鳣鱼的缘故,那些花没有开满整个高台,只有些许红花像爬山虎一样,爬满了高台的侧壁。 红花还在继续生长,花海还在蔓延,只是蔓延的速度很慢,像是上朝进贡的那些个大臣那样慢慢的,踱步着。 那种感觉真的好像是无数的花在敬拜自己的唯一的帝皇,而帝皇却不是一朵更加艳丽的花,却是一条从花中长出来的鳣鱼。 或者不是那条鳣鱼,而是另外一条鳣鱼,一条独目泛着微光的叫做薄鱼的鳣鱼。 百年前花家的一位年轻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甚至在历史上都没有记录下他的名字,那也是一位被驱逐出花家祠堂的人,只因为他将那条独目的鳣鱼送给了自己崇拜的将军,那时所有的年轻人都会崇拜的一位将军,只是后来民间一直流传的传说中,那位将军成为了离经叛道的刽子手。 而那些传说的开始是从那条独目鳣鱼被送到当时的夏家开始的。 当时夏家以及花家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那条鳣鱼,那是一条通体灰黑,巴掌大小的鳣鱼,跟其他没有长大的鳣鱼一样,没有长开的样子,不如成年鳣鱼三尺有余的庞大,除了只有一直眼睛像是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被当做当时开春时的第一条鱼被送到夏家以作吉利的彩头。 再说那条鳣鱼,之后再也没有出现,那些民间的传说隐隐又偏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关于那些更深层次的黑暗的东西,关于记恨的东西。 没有人再见到那条鳣鱼,只有一条鬼。 没有人见过那样稀奇长相的鳣鱼,而这里就有这样一条鳣鱼。 从鼎中的那条鳣鱼身下再游出一条鳣鱼。 独目,与百年前的那条鳣鱼一样。 红鳞,与高台外的红海一样。 虚幻,与夏何身上的一些没有真元流转的地方一样。 就像是那条普通的鳣鱼生出了一条小鳣鱼,一条只有头顶生了一只眼睛的,泛着红光的鳣鱼,巴掌大小,不大不小。 伴随着令人厌恶的声音,像是生病多年的老人呕吐的声音。 …… 诸君好运,啦啦啦啦啦啦。祝大家年年有余!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船载 第一百一十三章花船载 …… 鱼会不会叫?这是一个很没有意义的问题,没有人会在意摆上餐桌的鱼会不会发出惊恐的叫声,也不会有人关心一条鱼看见自己喜欢的事物会不会发出兴奋的叫嚷。 因为没有意义,也很少有人会这样问,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夏何知道了,至少是这条独目的鱼,至少是这条活过了百年,甚至更长时间的鳣鱼是会鸣叫的。 夏何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奇特的叫声,像是呕吐的声音,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种好听的声音,但是隐隐间又听出了这难听声音背后有些些许不同的韵味。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夏何还是从声音背后听到了一些天地间的波动,像是这极其难听的声音又隐隐契合天地间的某一种奇特的法则一样,带动着周身那些红花摇曳的同时,却也牵动了夏何身体间那股阴冷的真元随之摇曳。 在这个方面,符合天地法则的声音应当是好听的。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却同时存在于一种声音上面,精油一种莫名的和谐感,只是那种和谐感却让人生不出好感来。 这是夏何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但是对于殷槐而言却不是。 殷槐皱着眉头,他想到了那天晚上,在那个梦里,他听见过这样的声音,而且当时他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条鳣鱼。 那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与这呕吐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些其他声音,然而现在那些声音好像都没有出现。 也应该是,那些杀伐之音,那些痛哭流涕的呻吟,应该是属于百年前的东西,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但是既然这条鳣鱼能从百年前活到现在,那为什么那些声音不能随着它一同活到现在? 殷槐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什么所以然出来,只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夏何身上的真元依旧在流转,在夏何身边激荡起涟漪,但是当殷槐把目光落在夏何身上时,却发现涟漪却是禁锢,不是从夏何身上向四周扩散,却是从那条鳣鱼身上散开,激荡在周围那些红花上,又回荡回来的涟漪。 殷槐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哥哥!”小怜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寂,却是因为看见了更加让人沉默的景象:夏何在消失。 那些涟漪每一次激荡落在夏何身上,夏何身上的黑色就变淡一分,然而夏何身上只有黑色,黑色就是他用第三境的真元凝聚成的身体,也是鬼修之人修到第三境之后才能凝结成的鬼身。 简单来说,这具黑色的身躯也是夏何唯一由鬼身通向人身的通道,也是他唯一能对现实造成影响的手段,而现在这条通道却在消失,然而消失之后的唯一结果就是夏何的死去,真正的死去。 夏何没有回头,甚至连身上流转的真元都没有停滞一下,继续冲击着周身囚禁着他的那些道涟漪。丝毫不在意在持续不断的冲击碰撞中,他身上的黑衣几乎被抹去了一半的颜色,原本浓郁的黑色现在已经渐显斑白,等到完全透明的时候,也就是他真元耗竭的时候,也是他又一次死去的时候。 殷槐当然不愿那种事情发生,甚至比起小怜的一无所知,殷槐的担心更加有实质些,因为他很清楚夏何现在处境的艰难。 但即便他清楚,却也有些无能为力。 他知道这种情况的来由,只不过却没有一丝办法去弥补,只能干站着这里什么也不能做。 小怜想要做些什么,却刚刚才靠近夏何就被一阵大力震开,而那不过是一道波澜轻轻掠过小怜的身躯而已。 就算如此也不是一个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能够抵御的。 小怜瘫软的倒在高台的扶栏旁边,努力着没有昏迷,却也没有了行动的能力。 不过才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高台上的三人就有两人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而唯一还有些行动能力的殷槐却还是一个才踏上修行之路,却连修行的第一扇门都没有推开的少年。 殷槐身体中还没有真元,甚至连那篇大道之音都没有完全记下来,而他只有一把杀死了花家主人的小刀,磨得很利但是破不开夏何的禁锢,更别说去破开遮天蔽日的花海,或是去杀死那条明显不凡的鳣鱼。 当然他还有一页灰纸,只是那页灰纸的一半就是夏何,而另外一半除了将人死而复生便没有别的用处,当然也没有办法杀人。 现在除了这两样东西,他什么也没有,他也没有真的能够看破虚妄的眼睛,能将那红花海生生看破,看到被花海遮蔽的天空,看到南边那座大殷雄城的将军府里的景象。 既然看不到,也就不知道到已经有人感觉到此处的不同寻常,同样也不会知道花家主人的死去同样也让遮蔽了整片草原所有波动的某道术法失去了它本来的作用,只是原本能惊动整个大殷的波动却也因为那片花海的缘故只能扩散到大名府的边境然后再也没有办法继续扩延。 所以大殷知晓北面这片被人刻意遗忘的草原上出现了什么事情的也就只有大名府里那个惫懒的将军了。 至于那位将军做出了什么反应却也不是被困在此处的三人能够知道的了。 事实上,现在摆在殷槐面前的只有乖乖等死这样一条路。 可是那是一条谁也不愿死的一条路,殷槐不知是不是被夏何感染了的缘故,平白生出一点没有来由的希望出来,总想着从面前这个找不到任何边际的海洋里找到一艘能够救他们出去的小舟出来。 尽管他看不见小舟的影子,甚至连一截能漂浮在水上的木头都看不到,既然看不见木头,那他就只好自己砍一些木头,放眼望去,没有一棵树,但是放眼望去却又有无数的红,红的花,花也有船,花也能做成船,他想要砍掉些花来,做一条船。 银勒牵骄马,花船载丽人。 …… 诸君好运啦,我写,慢慢写,恩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斩花 第一百一十四章斩花 …… 这把刀曾经是一把普通的刀,后来被一个普通的青年拿到了手里,于是这把普通的刀有了个不普通的使命,或者是被寄予了不普通的希望。 去杀死一个神,另外一个世界的神。 目标很高远,准确说来应该只是白日做梦,而且还是一个肯定不会实现的梦,因为只是梦太过缥缈虚无,所以连带着这把刀上寄予的希望也实在缥缈,以至于就连一直揣着它的少年对于某些事情也有些淡忘。 但好在这把刀曾经飞出去过,好在这把刀落在了另外一个人的手里,恩,另外一只鬼的手里。 鬼生前是一个天才,死了,又活了,他还是一个天才,天才是被上天眷顾的才子,这把刀也成为了被天才所眷顾的刀。 再然后,鬼天才拿着这把刀杀了个人,真正见到了血。 那是一个枭雄的血,枭雄那是死人生前天才对他的评价,或许对于更多的人来说,那人简单的就是一位修行者,第三境巅峰隐隐能突破第四境的修行强者。 可是那样一个大殷少有的强者却死在了这样一把除了使用他的人不普通以外,其他包括它的主人,它的材质等等都是朴素至极的小刀上面。 这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因为握着那把刀杀人的人是一个很稀奇的人。相比之下,那把刀能划开近四境修行者的皮肤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真正稀奇或者是白日做梦的事情是现在那把刀上发生的。 刀还是那把刀,那把握在生前是天才死后是鬼天才手里的刀。 握着刀的人却不是那个能够杀死修行者的人,甚至他连真正的修行者都算不上。 刀还是那把刀,那把杀死站在第四境门槛看众生喧哗我自佁然不动的花家主人的刀。 现在刀要斩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的花,无数像火焰一样跳动着娇艳的花。 花是一片花海,斩一朵花就是斩一片海,且不说那些花中凝结的自然力量会是多么磅礴,即便那些是普通的花,要将其全部砍掉,那也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 不容易的事情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做到。 殷槐不是一个蠢人,他当然知道自己根本砍不了那片花海,但是他只能试试,试试自己能不能砍掉一朵花,看看能不能让困住夏何的涟漪少一道,看看少一道涟漪禁锢的夏何能不能爆发出超越之前的力量挣脱开,看看挣脱开的夏何能不能再用这把刀做些神乎其乎的事情,比如破开那片海,打开那片天。或者只要是能传出消息出去,让大殷那些真正的大能们来到这里救他们出去。 他没有想那些大能是不是愿意为他们涉足险地,他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因为夏何身上笼罩的黑色更加灰白,先前已经灰白的地方开始逐渐透明,而透明代表的不是从那些看不到夏何的人眼中的消失,而是真正的消失,消失就是死去。 夏何努力运转自己的真元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消失,殷槐拿起刀去斩那些花也是为了不让夏何消失,同样都是为了不让他消失,但是两人的能力和做的事情都不一样。 想必之下,殷槐所做的事情更加野蛮一些。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开,需折,殷槐手里抓着把沾着血的刀,狠狠的砍在第一朵红花上面,那是最靠近夏何的一朵花,也不是折花,而是看花,像是在砍木头一样,像是在砍人一样,像是一截横梁砸到了水面上,唯独不像是在折花,唯独不像是园里花开喜春色,喜将春花迎进门的写意。 只是一片黄土地上,烈日下的农夫挥着自己的镰刀,收割着一簇一簇的稻谷。 只是北方的牧农们,随意将自己的腰刀取来,切来几束芳草给自己心爱的马驹。 动作并不写意,只是简单的举起落下。 目的也并不写意,只是简单的想要活下。 殷槐没有流下多少汗水,因为他才刚刚开始砍,也因为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就连汗水都舍不得流下。 但是同样的那朵花也没有折断,当然是因为殷槐砍在它身上的力量太弱,也是因为殷槐砍的不够多。 当然更是因为那朵花太强,那是一朵凝聚的自然灵力几乎达到第二境修行者的花,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有超过第二境的力量,虽然除了荡起涟漪那些花就再也没有了其他攻击的手段,但是实实在在的灵力还是化作了花身,不是殷槐这个尚未踏进修行之路的新人能够一刀斩断的。 所以即便那是一朵不断被夏何身上的真元冲击,勉强维持着第二境实力的红花对于殷槐而言也是一场不错的考验。 可是现在不是一个慢慢推考验的好时机,现在是生死关头,生死面前不会有考验这种漫不经心的词语。 殷槐没有办法只能砍一砍,看一看。 看一看怎么砍才好,砍一砍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突破口来。 突破口不是看出来的,而是砍出来的。 殷槐砍的很卖力,很认真。 那朵红花摇曳在风中,很美丽,很写意。 不足小臂长的刀落在红花上,被磨得很利的刀刃砍在红花看上去经不了风霜的娇艳花瓣上,却连一道浅浅的白痕都留不下。 花瓣只是微微一卷,然后刀刃又一次砍在上面。 还是只是一卷,还是一样的砍。 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殷槐没有看一眼周围逐渐爬上高台的红花,那条看上去明显不凡的鳣鱼竟然漂浮在空中他也没有看见,他眼中只有那朵红花。 不是因为他很爱花,而是因为他要砍断那朵花。 简单的砍断,简单的动作,殷槐砍在花瓣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花摇摆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卷起收拢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等刀砍在花瓣上的力量足够重,重到能够留下白痕,等花瓣卷起的速度足够慢,慢到来不及将白痕收敛的时候。 花就被斩断了。 …… 诸君好运,斩花,一种斩善恶尸的意味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可惜有如果 第一百一十五章可惜有如果 …… 只是可惜,花被砍断那还是以后的事情,至少是夏何努力用真元冲击那朵花很多次,至少是殷槐用那把刀砍很多次的之后的结果。 那是结果,还有过程,夏何的第一次冲击和殷槐的第一次挥刀即是开始。 殷槐还在苦苦挣扎,夏何也还在苦苦挣扎,当当当,铁刀砍在红花上,却发出了金戈相交的声响,好像是高台上多了一个痴迷于锻铁的铁匠。 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沾过大修行者鲜血的缘故,那把看似只是凡铁锻成的小刀却有着不属于它的韧性和坚硬,殷槐像是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一块坚韧并且足够沉默的石头,好在这块石头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同样像是一块石头般坚硬的小刀。 两块普通的石头叠在一起也许只是被垒砌起来的阶梯,只能供人踩踏。 两块看上去普通的石头放在一块,带着各自的坚持,带着各自的所谓心愿,然后凝聚成的就是一种固执坚定的坚持。这种坚持本身就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之一。 即便只是受迫于死亡威胁的坚持也是一种坚持,而且往往这种单纯为了活下去的坚持更是让人动容。 不知道有没有人为殷槐的坚持而动容,或许靠在旁边的小怜有为殷槐的坚持而变化神色,可能夏何察觉到某处减小几分的压力而为殷槐欢喜,那也是动了神色。 殷槐没有注意,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花,盯着自己手里的小刀。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很多次。 终于那朵看似只会开颜欢笑的红花也为他动了容,随即便是殷槐嘴角少有的喜悦情绪。 花动了容,花为殷槐落下泪水,泪水是一行白痕,浅浅的横在一片花瓣的中心。 于是那道白痕就成为了这朵花甚至是整片花海最特殊的地方,那条白痕几乎看不清,但是很笔直,像是在万丈雪峰上横了一截木,几乎完全隐没在雪峰之间,但是那截木一直横在那里,那是一种态度。 那道白痕也是同样一种态度:我在那里,一直在那里,即便风霜雪雨将我淹没,我依旧在,不因你的不愿而消失,不因你的悲悯而沉寂。 那道白痕不仅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现实,一种几乎不可能被实现的幻想被生生横在那里的现实。 那道疤痕不是因为红花的悲悯而刻意留下的安慰,所以才显得那么可贵,代表的是一个不懂修行的普通人生生用一把普通的刀砍出来的路,恰好路的尽头还有一个人,或者说是一条鬼。 那是一个鬼天才。 天才当然具备着抓住机会的基本素质。 那道白痕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用小刀砍出来的机会。 夏何身上陡然间升起无数黑雾,黑雾虽然是黑色,却没有什么阴森冷冽的气质,却是格格不入的添上了像是阳光一样的热情。 黑雾凝结的热情是属于夏何个人独有的阳光,与那些红花像火焰一样的热情交织,却没有相融,却是剧烈的碰撞起来互不相让,而且隐隐还伴随着敌意。 敌意让两种不同的热情不断交织碰撞,原本整齐的一圈圈涟漪也失了踪迹,像是无数雨点滴入荷塘,圈起无数的涟漪波浪。 涟漪散了,那条鳣鱼与花海编制的网也松了,夏何却是笑了。 有些灰白的面孔上绽放的光彩还是以前那样的自信,只是那份自信中好像多了些什么。 多的那些东西是好的东西,而且夏何的余光还落在了旁边的一朵红花上。 那朵红花旁站了个人,那朵红花上有一道白痕。 白痕不可能永远就是白痕,雪峰上的那截横木会有一天露出雪面,从万重雪峰上点上自己的颜色,那条白痕也镀上了自己的颜色。 白色镀上黑色。 红色中夹杂着一点白色本来也就不起眼,即便是镀上的黑色,但那种黑色仍然是不起眼的黑色,甚至还会被当成花瓣上的一条褶皱,一片花瓣的边缘。 但是一条黑色的白痕变成了一道刻在花瓣上的伤疤,那就很显眼了,甚至是刺眼。 但是看到那道刺眼伤疤的殷槐和夏何却没有悲伤的意思。 伤痕越来越刺眼,在花上狠狠的刻上一道。 被那把普通的小刀,被那个普通的没有修行的人,还有那个真正的天才刻上一道。 黑色侵蚀了红花,伤痕又一道裂成了无数道,由一道笔直的伸出无数蜿蜒的,像是一条河流出了无数的小河。 小河遍布了整朵花,联结交织,那朵红花成为了一朵碰一下就碎掉的可怜物什,更可怜的是恰好在这个时候,从北方吹来一阵风。 风里夹杂着北方草原的野草的腥甜,还有北方金戈的腥臭。 北方总是多战乱。 多些金戈铁马的腥臭总是很正常的,但是能从北方吹进这片被封锁住的草原却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的原因带着正常的风吹过了那朵花。那朵几乎要溃散的花真的溃散开来了。 无边红海中突然多了一小点,一小点黑色。隔远望去像是无尽海中浪花拍下,露出了一点小船。 所谓船不是船,只是一处空缺。 但却是一般模样,也是一般意义。 都能救人。 斩花就是为了救人,也是用花造一条‘船’。 船现在出现了,也能救人于花海。 但是那道空缺的变化没有停下,因为夏何一直没有停下,不断喷涌而出的黑雾,不断冲击着唯一一处空缺,空缺没有被弥补,却更加空洞,隐隐有向旁边蔓延的趋势。 或者只是那些黑雾有蔓延的趋势。 但终归是一片形势大好的样子。 如果没有看见夏何已经没有了下半身,如果没有看见那条窜进花海中的独目鳣鱼,那当然是形势一片大好。 可惜,还有那么多的如果。 …… 诸君好运,标题是我挺喜欢的一首歌改的,你们应该知道。哈哈哈哈,还是要大家多多支持新人写书啦,什么收藏啊,推荐什么的还是需要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阵风 第一百一十六章一阵风 …… “鱼跑了。” 殷槐没有看夏何,目光随着那条独目鳣鱼窜进花海中,荡开的无数涟漪虽然已经困不住夏何,但是却轻松将独目鳣鱼包拢起来,除了方鼎中已经死去的鳣鱼和鳣鱼腹下的丝状的鲜血,独目鳣鱼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就像已经凭空消失了一样。 “……”夏何沉默着,刚刚冲破那道道涟漪看上去好像是英勇无比,好像是那么热血沸腾,只有夏何自己知道自己在刚刚的一番争斗中已经将自己的真元彻底消耗干净,更为准确的说,他的真元其实不能支撑他完全毁灭那朵看上去娇弱,实则牵连了整片花海的红花,只不过是因为北方吹来的一阵风,吹的着实恰到好处。 恰好吹散了那朵红花。 吹来了北方希望的风。 …… “这是……” 这是一个中年人,眉梢微微翘起,不羁的随意散落披肩的长发,一袭华服长衫,长衫虽华美,但是却沾了酒渍油污,甚至连腰间的白玉也沾了不少乌瑟,着实是一个流连于花楼花船半辈子的浪子。 只是这位浪荡子弟看着面前这一幕,却没有了平日里的惫懒模样,取而代之的却是拧成一团的凝重。 “这是……” 中年人念叨了好几句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他来过此地,知道这里有一个家族,一个被朝中刻意忘记的家族,对于朝中那些政客的事情,他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个花家就是百年前那个一直站在那位传奇将军旁边的花家。 他还知道一些没有根据的谣言,暂且把那些定义为谣言。 这片草原上一直不只有一个花家,至少从百年前开始算起,这片草原上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要多上许多。 浪荡子当然不会是普通的浪荡子,在大殷北方所有人都知道有一座雄城叫做大名府。 大名府离这里很近,大名府里的那位惫懒将军也是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既然是一位将军,那总归是一位修行者。 将军黑发无风自起,眼中神光湛湛,似乎要将挡在面前的红雾刺穿,但是终究人力不能与天地间的力量抗衡,又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花海,红花,更不是普通的红雾,即便是将军体内的真元呼呼似雷鸣,也刺不穿层层的浓郁的化不开的红雾。 那层红雾就像是一个罩子,将整片草原都笼罩了进去,不多一厘,不少一分,恰恰好将整片草原笼罩在里面。 南面是一座小土丘的一角,将军看到了里面尽是鲜血。 北方则以河为界,上游是密林,下游看不清河水蜿蜒,北方的密林传来几句鸟声,没有刮风,没有吹云,密林安静注视着红雾红花,携着夏日的闷热迟迟散不开。 现在是初夏,天空不见云彩,只见骄阳似火。 …… 夏何不知道南方那位惫懒将军已经来了,他只知道北方吹来了一阵腥风,所以猜到北方来了个人。给这片看不见天空的花海凿了个洞,北方的风吹进花海,吹散了那朵红花。 夏何想的很好,也很有道理,可是北方没有来人,唯一有可能打破这片花海的将军也只是隔着百米,站在南方眺望着。 北方没有人,也看不见云。 夏何不知道这些,满以为自己猜对了,原本就已经几近枯竭的真元再一次被鼓动起来,只是这一次伴随着夏何的鼓动和运转,夏何的身躯又开始消失。 即便日后能够逃出此劫,那也只是另外一场属于他的浩劫的开始。 夏何以自己最后真元换来的却是一场黑雾,从那朵红花毁灭的空缺开始向四周蔓延,向无数红花外的那个不存在的洞开始蔓延,希冀能够告诉那位不存在的前辈。 越是不愿死,就越容易死。这是很多话本故事里那些个反派的结局,夏何却不知不觉也走上了这样一条枯路。 车到山前必有路,花开前路不见青。 夏何拼尽自己全力想要将自己的黑雾传递到更远的地方,却不知道在那里根本就没有让他满心欢喜的希望,只有浓的散不开的红花。 夏何不是一个习惯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身上的人,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喜欢将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或许是在见过花家主人死在他面前开始,或许是在那个自己死去的夜晚将一切托付给殷槐那时候开始,也许还要早些,在一座被移平的城主府里,看见满目鲜血的时候开始。 所有的来由都是他身后的那位小姑娘。 或许要是在别的地方,在别的时间,天才如夏何一定能看到自己的矛盾,也一定能轻松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是现在不是别的时候,这里也不是别的地方,现在是生死之关头,这里是生死之险地。 夏何蒙蔽了自己的双目,他只能期待自己的希望能够实现,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安全的走到草原以外,走到大殷都城里。 越是这样,夏何鼓动的真元就越是活跃,真元化成的黑雾也越发迅速,不仅仅是向他希望的那样飘向北方,还隐隐有些向四周扩散的迹象。 夏何没有看见那不同寻常的迹象,殷槐注意到了,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对上夏何的眼睛,却发现夏何眼中已经几乎没有了神采,灰白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北方的花海,身上的黑色消散的速度愈发迅速,几乎比得上之前被那些涟漪困住的时候的速度了。 殷槐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里的刀被他拿做阻止夏何的武器。 挥刀,像之前斩断那朵红花一样的迅速。 接着,传来一声惊呼。 却不是从夏何嘴里传出,而是从那个瘫软在地上的小怜嘴里传来。 那把刀甚至都没有落在夏何的手上,因为夏何已经没有了手,整个身子只剩下肩膀以上的地方。 即便如此,夏何仍然在继续运转着剩下的真元,毫不顾忌自己的生命又一次走到了尽头。 没有神采的眸子里依旧没有神采,被镀上了一层死亡的光泽。 …… 诸君好运,求收藏,求留言建议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战鼓擂,旌旗舞 第一百一十七章战鼓擂,旌旗舞 …… 殷槐曾经在那双眸子里见过同样的光彩,但也不尽相同,上次见到这种相同含义的光彩的时候,夏何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而且那时的他的眸子也不像现在这样只剩下死亡,除了死亡的灰寂,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反而却是一种明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但还是带着深深的眷恋的情愫,不仅仅是对自己生命的眷恋,更多的是对那些牵挂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羁绊的眷恋。 阿妈,阿爸,小怜,还有很多。 可是现在在夏何的眼睛里,殷槐没有看到那些东西,只有纯粹的死亡,给他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死气。 事实上,殷槐还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甚至感觉那种死气都是毫无生机的,夏何就像一团死物,没有情感也没有情绪。 殷槐不知道这种死寂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事实,甚至他连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的所做的,所砍的那些都是基于夏何足够强大,或者是比他强大的基础上,然而现在这种强大的支撑却暴露出了他的另外一面。 殷槐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动作,周遭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变化仍然是从夏何的身上开始的,更精准的说,是从夏何身上向四周蔓延的黑雾开始的,那些像四周扩散的黑雾不知何故,变得越来越淡,就像是夏何的身体的变化同样发生在那些由他的身体延伸出去的黑雾一样。 黑雾同样在变淡。 黑色,灰色,白色,没有颜色,就像夏何正在经历的这样。 黑雾在消失,那些红花却越发娇艳,越发火热,那些黑雾消失在那些红色中间,像是一场难得的春雨,冲刷出那些红花透出之前不见的铁血。 咚! 一声巨响,从方鼎中传开,声音在整片草原回荡,却没有一点传到外面去,在往花海眺望的那位将军却也只能看见罩在草原上的红雾波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到了平静。 但是红雾内,那些红花绽放的地方,却久久不能平静,因为那一声过后,又是接连不断的响声。 而且那些响声越来越急促,就像……在战场上奏起的雷雷战鼓。 战鼓擂,战旗舞。 战鼓擂,战士鼓。 战鼓擂,东风吹。 万鼓声重云霄颠,战旗血染青山顿。 万骨枯成万鼓震,万象功来万鼓息。 伴随着阵阵战鼓惊天的擂声,同样响起的还有低沉的声音,低声吟唱着音律奇妙的战歌,不知那战歌从何处唱起,不知那战鼓在何处擂起。 只知道,战鼓擂起,战歌响起,那些可爱却也可怕的红花也随着战鼓开始摇曳,随着战歌开始舞蹈。 鼓声好似天边惊雷滚滚而来,又久久徘徊。 红花好似云间火花迸发闪烁,又久久高昂斗志。 红花更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然而肆意张扬的不仅仅是热情,更多的是铁血,更多的是战魂。 一簇簇的红花,一团团的火焰,一簇簇像火焰的团团红花,本就是燃烧的战魂。 唯有战魂才会永远高昂斗志,唯有战魂才会永远铁血似火,唯有战魂才会永远沾着红色永远沐浴着血红。 一切唯有战魂,染了血的花是红色,以血浇灌的花才是红色,种在红色土地上的花才是红色,只有百年前,一场腥风血雨席卷的草原,只有百年来,一直由鲜血浇灌,由枯骨施肥,用不屈战魂筑以精髓的花才是红色。 …… “这里曾经死了很多人,很多优秀的战士。” …… 只有百年前,这里的野草才尝过鲜血的味道。 也只有百年前横扫北方荒原的那位将军手下的那些战士才会有这样的战魂,唯有百年前的那些战魂养育的花才是永远这样热情,这样热血。 铁血有时候就是热血,只是当那战鼓再次擂起,只是当铭刻在那些红花当中的战魂重新被唤醒的时候,热血就会沸腾,沸腾之后留下的就是铁锈的味道。 铁血唯有夏家军,铁血唯有北方郎。 那些伴舞的红花已经苏醒了,因为夏家唯一的嫡子的来到,因为他蔓延开来的黑雾,黑雾中隐藏着他独特的却也是夏家一直流传的精魂,就是那些唤醒了沉睡百年的将士军魂。 夏何不知道那条被他认作是导火索的鳣鱼就是连通百年和如今的通道。 百年前的夏将军因为那条鳣鱼而北逃,百年后的现在那条鳣鱼依旧在,依旧在等待着那位理应回来的那个人,可是它没有等来百年前的那位将军,却等来了与那位将军极其相似的少年。 所以它会兴奋,所以今年的花海宴盛开的万花便只有红色,所以囚禁着独目鳣鱼的花家主人知道了夏家某人的到来,因为只有真正的夏家嫡子才会引来那条独目鳣鱼的欢喜。 夏何是天才,却也不是无所不知的神灵,况且即便是被贵称作神灵的人也不能尽知天下事,所以夏何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来到才会有这场甚至超乎花家主人意料的花海宴,甚至那条独目鳣鱼才会真正的诞生。或者说是重生。 要是夏何知道了自己不经意间影响了这么多的事情,想来也是会得意洋洋的吹嘘几句,可是现在的夏何连吹嘘的力气也没有了,甚至连他的身体也几乎快要消散。 夏何那双只有死气的双目呆滞的看着红花,那些热情的红花没有给他带来一点生机,却还在透支着他残存的生命。 那些吞噬了夏何生命的红花伴随着战鼓已经生机勃勃,与没有知觉的夏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仅仅如此,那些红花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鼓声,还隐隐在孕育着什么东西。 战魂凝结的花也能重新孕育出新的战魂,红花的花蕊深处,那些花蕊颤动的地方,也是那些战鼓声真正想起的地方出现了无数的小人。 …… 诸君好运,还是那句话,我会很认真的写故事,希望看书的各位能够打赏些收藏啊,推荐什么的,谢谢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酒不久 第一百一十八章酒不久 …… 人死而复生为鬼。 百年前这里死了很多的人,有的贵为修行者,有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士兵,但无论是那些死去的修行者还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战士,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身份。 他们都是那位夏将军的手下,他们曾经都在大殷北方立下过汗马功劳,他们都是夏将军的亲信,他们都是夏家的家兵。 虽然大殷实行的制度不允许家族私兵的出现,某种程度的重文轻武的观念一直阻碍着大殷武将的发展,但是属于夏将军的兵,不论以前来自何方,是小镇里的精壮汉子,还是某个炮灰营里的幸运儿,或者是各个小城的守卫军,只要他们来到了北方,就很容易被打上夏将军的标签。 没有人怀疑那位伟大的将军的人格魅力,事实上,当时的北方属于夏将军的军队几乎都是来自大殷各地的那些年轻人,因为崇拜,因为梦想,所以那些怀揣着美好愿望的年轻人都选择了当时看上去最为风光,最为豪气的将军。 年轻人总是热血的,热血用火热的战火点燃之后,剩下的就是那些被称为夏家军的老兵,剩下的就是那些老兵身上流动的铁血豪情。 那些流淌着铁血的真正的战士才是这些花的前身。 可是这些花孕育其中的精魂的主人,那些用铁血浇灌红花的主人却也是因为那位让他们尊敬的夏将军才死的。 …… “夏将军已经逃了。” “不会,夏将军不会抛弃我们。” “对,他不会抛弃你们,夏将军需要你们,需要你们去为他杀出一条逃生的路来。” “我不信朝中的那些贵人会做出这种事情。” “谁说的定呢,大殷那些所谓贵人又怎么能体会到我们这些普通将士的辛苦,况且,那位最近名声大振的小生可是一位真正的能人。” “我还是不愿……” “你们不懂,所谓功高过主,所谓帝王的平衡之道啊。” “……” “总之,夏大人已经快逃到这里了,他就在那座城里。” “……我知道了,我会去把夏将军安全带出来。” “我当然相信,毕竟你是将军手下最会隐蔽的好兄弟,所以大人的命就拜托给你了,请你,请你一定要把大人安全带到他的兄弟的面前来。” …… “七湖叛了。” “怎么会,他可是……” “他假装去营救大人,结果称大人不注意引来了朝廷的鹰犬。” “那大人……” “好在大人及时发现了七湖的诡计,及时逃了出去,只是在逃的时候……” “七湖死了?” “……” “……或许七湖有什么隐情呀,大人怎么不把他抓回来问问。” “大人要死了。” “怎么会,大人怎么会……” “大人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伤。” “那他还好吗?” “恢复的还不错,我已经将他藏起来了。” “大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可是他不愿再见你们,他说不愿再看到兄弟残杀的场面。” “可是……” “没有可是了,如果想要让大人重新信任你们,那你们就去打吧,跟那些人。” …… “花将军,我们击退那些追兵了。” “……” “大人?” “恩,夏将军已经到了那片荒原上了。” “可是,他还没有跟我们交代,那我们是应该去找他吗?是在大荒的哪里?我们现在就动身。” “可是你们的伤还没有好……” “这点小伤要是还耽搁事情,那夏将军非得骂死我们不可,哈哈哈哈。” “……” “花将军?” “你们可能不需要去追寻大人的脚步了,大人说你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怎么会,大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花将军,大人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可是,大人,他不愿再见你们啊。” “怎么会,花将军你真的问清楚了吗?” “……” “花将军,你告诉我,究竟大人在哪里,我去找他,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还是我再去问问吧。” “那就拜托你了花将军,请你一定要告诉大人,只要我还在,这里,还有那里都是他的家,只要他说一句话,只要他想要在哪里安家,我就带弟兄们把那里给打下来,给他安家。” “……我会告诉他的。” “拜托了。” …… “大人呢?花将军!” “……” “花将军你说话啊,大人呢,他还不愿来吗?” “……” “花将军!” “……来人,把酒提上来。” “这是?” “这是大人送你们的,酒。” “大人说了什么?” “大人说,希望各位兄弟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大人真是这么说?” “自然是,大人亲口说的。” “……” “哈哈哈,大人啊,大人啊,酒不久啊!” 酒喝不久啊。 …… “可惜啦,大人说,你们不能活下来啊,以免以后各位兄弟们在战场上又会自相残杀啊。” “酒里有药。” “迷药而已,你们不会死的,只要大人真正离开大殷,你们的药性就过去了。” “是吗?可是迷药不会死人啊。” “……你,你怎么!” “花二哥,拜托你了,拜托你告诉大哥,我们这条命是他给的,现在他又收回,回去了,即便是告诉我们,只要大哥,大哥说一声,我们个个都可以把脑袋割下来给大哥,可是,这种酒,真的,真的,没有必要啊……” “……” “大哥,我的命还给你了,他们的命也是,以后我们的命就属于我们自己了,你的命,也只是属于你自己了。” “大哥怎么能做出……” “没,没事,二哥,我们不会怪他,因为,因为我们没有资格怪他啊……” …… 那是百年前发生的一幕幕,又一次重演,回放,在没有知觉的夏何面前回放着。 百年前的歌声似乎流传到了现在,那是那些将士们临死前最后的歌声,悲戚青天。 那些含血的将士笑着,哭着唱出来的歌谣。 …… 诸君好运,今天这张我真的好喜欢的,要是也有人喜欢的话,欢迎留言告诉我呀,还有收藏什么的,就不多说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说死就死的死法 第一百一十九章说死就死的死法 …… 百年前的那位夏将军没有看到着一幕,却让百年后的夏将军嫡子夏何看到了这些,这些可怜却可恨的画面,好像那些被花将军欺瞒的那些人又重新回到了世上,死而又生为鬼。 每一朵花就是每一条鬼,夏何虚弱的漂浮在高台之上,殷槐提着刀站在高台上,小怜惊恐的望着几乎已经消失的哥哥瘫软在高台上。 高台之外,高台之内都有鬼。。 那些百年前的铁血残魂,他们都在低声唱着战歌。 …… 半身长,一生短,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靑文灯。 苦一行,欢一行,背负青天天子命,落崖枯藤战甲藏。 杀一生,救一生,战鼓雷雷,战歌扬扬,战旗泯。 战旗殃,战鼓舞,千里杀敌,千里裹师,不见荒原青草离。 千骥行,百骑还,万人葬天苍。 …… 歌声苍茫,声音久远,似乎是从时间的裂缝中流出来的歌声,传到此时的万花群中,说不出的悲怆,道不明的凄凉。 歌声不再依旧,唱歌的人也不再依旧,没有什么是一直不变的东西。 那些热血在数十年的时间里蜕变成了铁血。 那些铁血在近百年的时间里烙成了一块疤。 一块生生被人刻在心底心头,刻在浑身上下各处的疤。 百年前的他们是忠于夏将军的英勇战士,百年后,他们不再是战士,他们只是自己,一个被人杀死,想要报仇的老人。 百年前的夏家是他们效忠的对象,百年后,夏家没有那位夏将军,只有一位尚未长大的夏何,百年后,夏家是他们想要覆灭的对象。 百年的不甘在这个时候完全爆发出来,他们中有修行者,但也不是什么能驱使鬼灵的存在,所以百年后本来应该没有他们,没有那些精魂,没有想要杀人的鬼。 但是百年后又一条一直从百年前活到现在的鱼,一条独目的暗红色的鳣鱼。 所以就有了满目红花,于是就有了那些想要杀人的魂。 歌声渐渐远去,那些从花心浮现的魂灵也渐渐明显,虽然那些魂灵的面目依旧藏在一片雾里,但是还是透出了人形。 尤其是站立在夏何面前的那几道人影更加是气势汹汹,隐隐透出的气息就远远超过了当时的花家主人,而现在的夏何放在那几道人影面前完全算不上什么。 那几道人影飘浮着,在离夏何不远的地方立着,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脸,他们甚至连眼睛都没有,不知道那低沉的歌声是从那里传来,也不知道他们俯下身子是不是能真的看到夏何的脸。 他们只是看着,但是周身那些没有那么清晰的魂灵却还在说些什么。 声音很是低沉,很是杂乱,像是有无数的人同时在开口说些什么,传到高台上,那些低沉的声音变只有一点点的片段,片段连不成句子,只是隐隐透着血腥的气息。 殷槐听到了那些句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乎,他曾经听到过这样的说话声,被撕碎的抛在空气中连不成句子的说话声。 但是他来不及细想,因为夏何的身躯依旧在溃散,再溃散下去,那么失去身体的夏何又一次命丧黄泉。 殷槐掷出了自己的刀,那柄在他手里砍倒了一朵红花的刀却连靠近那些魂灵都做不到,只是被一阵风吹回了高台上,只是那阵风着实令人心慌,轻飘飘飞回来的小刀却硬生生的刺穿了殷槐的手臂。 手臂流出来的鲜血顺着小刀滑落,混着刀上几乎已经干涸的花家主人的血滴在了高台之上,然后融入到高台一片红色之中。 这本就是一个血红的世界,那些红花,那高楼,那些魂灵,还有沾着血的刀染了血的衣裳,哪一处没有红色。 即便是小怜被惊吓到煞白的脸也在红光的映衬下都显得有些红晕。 从那些红花盛开开始,这里就是红色的海洋。 红色是代表喜庆的颜色,但也是代表死亡的颜色。 血的颜色是红的,快要死了的夏何没有流下鲜艳的红色,但是他还是要死了。 殷槐的手臂流下了鲜艳的红色,他也是要死的。 脸上被衬得有些红晕的小怜也是要死的。 总而言之,这里的人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是看什么时候而已。 或许得要等到那些没有面孔的人看厌了夏何才可以。 殷槐在等死,等那些没有面孔的魂灵,等那条不知游到哪里去的独目鳣鱼,等那些红花盛开在他的胸膛,或者他在等待有人救他,比如某位屡次创造了奇迹的青年。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没有死亡,也没有脱离死亡的阴影。 那些魂灵好像不想现在就杀死他们,或者那些魂灵也许就不想杀死任何人,也许他们只是想要仔细看看夏家的最后的嫡子。 当时间久到殷槐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时候,漂浮在夏何面前的一道魂灵伸出了一只手,看不清手指的形状,只是知道那是一一只手。 手通红似血,按在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颜色的夏何身上。 然后,夏何就消失了,完全消失了。 红色按在泛白的黑色上面,几乎只是眨眼间,黑色彻底消失,夏何也就消失了。 在鬼修的世界里,特别是在凝成了身躯的鬼修中,消失就是死亡。 夏何死了。 以一种丝毫不符合他的性格的方式,平平淡淡的死了。 如果说死在夏何手中的花家主人是怨恨的话,那么夏何的死法就只是滑稽。 透着天地间大道没来由的恶趣味的死法。 只是像一阵风就吹死了一个人一样,夏何被人一按就死了。 …… 诸君好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我的,虽然我知道现在我写的可能真的有些尴尬,但是还是需要各位大佬多多支持,多多关爱的,比心,各位大佬们! 第一百二十章 一万九千余 第一百二十章一万九千余 …… 死亡总是会把时间拉的很长,死前的一秒钟会是平日里的一分钟,一天,甚至一辈子,夏何又“死”了,但是却没有什么恍若隔世的虚无缥缈之感。 他很清楚死亡的时候看不见热烈的让人睁不开双眼的耀眼白光,也清楚死亡的时候不会看见神灵。 所以他没有死,只是消失,消失之后来到了这里。 只是来到这里的他,依旧没有恢复的意思,只是身上的黑雾停止住了消散,甚至他之前消散的黑雾现在也有些聚拢的趋势,他本来几乎看不见的身躯现在又重新凝练出来了。 可是身躯凝聚的夏何却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仿佛已经真的死去,阖目,敛息,毫无生机。 也有可能夏何真的已经死掉了,只是现在躺在那里的他只不过是空有一副躯壳,单纯由被那些红花魂灵吞噬的黑雾重聚而成。 只是能量,而没有意识。 但是他的面前还有几道人影,数不清究竟有几道,时而有三道,时而又交织成两道,甚至有时隐隐只有一道人形,更有时那些红影化作了一片红雾,红雾里有无数的人影。 只有红花和红雾里的人影才知道,那些藏在红花花蕊中的魂灵也好,还是现在现身在这片奇异空间的人影也好,都没有无数道,外面的红花有,也只有一万九千余六十八朵。 本来有一万九千余七十一朵,后来死了三朵。 本来有一万九千余七十一人,后来死在大名城一人,死在荒原上两人。 死在大名城的那人在大殷和荒原的民间都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大殷的皇帝知道那是一位极善于隐藏的高手,大荒的王知道自己许多有名的将领死在一个不知名的人的手里。真正了解那个人的人还是他的兄弟们,他是他们的三哥,除了大哥和二哥以外最亲近他们的老大。 他叫做七湖,七是七里黄花不拢香的七,湖是平地幽静辟一湖的湖。 可是他死了,死在了大殷一座小城里,百年前的大殷没有叫大名府的雄城,因为他们不需要这样一座城来镇守他们的北疆,他们的北疆还在更北面,在那片荒原的边缘有一条河,河流蜿蜒的地方是一座城。 那是一条小河,但是那不是一座小城,可是现在那条河还在,可是那座城已经不再。 就像那些红花代表的那些将士一样,都已不在。 世间很少有人知道七湖的名字,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另外两个人的名字。 那两个死在荒原上的两个人。 一个姓夏,夏花灿烂的夏,一个姓花,夏花灿烂的花。 这是两个很有名的人,百年前很有名的人,不管是在大殷还是在大荒,都有很多人听过他们的名字。其中那位夏将军还要更有名些。 但是不管他们多么有名,在这里,在那些魂灵,在那些红花的眼中,他们只是大哥,只是二哥。跟七湖是三哥一样,跟四哥五哥也一样。 还有很多人把他们叫做大哥和二哥,从七湖开始往下,足足有一万九千余六十九人。 他们也不是一直这么叫,只有在荒原上征战的时候他们才这么叫,但是到了人前,他们都唤大哥叫做夏将军,唤二哥叫做花将军。 除了大哥二哥,就连三哥,都没有人再做将军,因为一位将军只有一位裨将,他们中只有一位将军,所以也只有一位裨将,但是他们仍然是将军的朋友,兄弟,家人。 所以他们一直有一个名字,被冠以夏姓,被大殷那些贵人们换做夏家军,只是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二哥总是会皱起眉头。 所以二哥更喜欢他们的另外一个名字,被那些大荒的英勇善战的荒人们叫出来的名字。 北狼。 北狼有一万九千余七十一人。 可是这里只有一万九千余六十八道人影,或者说是鬼影。 “他真是老大家的人?”从那些红色的不断变化的人影中传出一人说话的声音,瓷声瓷气,好不痛快。 他当然指代的是夏何,因为现在只有一个人,一个被他们以为是人的修鬼者。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鬼影,回答他的就是另外一道鬼影,说来也是稀奇,因为再次出口的还是一道由之前的鬼影流转联通的另外一道鬼影,可是却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通过他的声音就可以判别出来,那是宛如翠鸟鸣啼的声音,好似是一女子的声音。 “当然是,那鬼鱼都说是了,那当然就是。”语气中很是厌烦,不是对自己的兄弟的厌烦,只是对那条鱼的厌烦。 只是说过这句话之后,很久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甚至连鬼影红雾的变化都停滞了几分。 过了许久,才悠悠传来一声叹息,却又是另外一人的声音。 “我们什么时候还要靠那条孽畜来判别大哥的后代了?” 说的是叹息,自然话语中满是化不开的惆怅,说话的好像也是一位书生,自有一种没有功名加身的穷酸味。 他才刚刚说完自己的感叹,就被另外一个人给反驳回去了。还是之前俏皮的女声。 “书生,好好的为什么要提那位害我们命丧黄泉的家伙?” 声音中满是嗔意,却没有人没有听出来话语总的哀伤。 “翠啊,提那家伙的不就是你吗?” 还是那位书生,只是这次话语中的无可奈何愈发明显。 “不是我,是那家伙,是他说这小子是大哥家的。” 女子将责任抛给了之前那个瓷声瓷气的家伙。 “翠姐啊,不是我说,平日里你提到老大的次数可比我多多了。” 瓷声瓷气的家伙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但也不敢在那位翠姐面前多说几句话。 “哼,还不是在咒他不得好死。”翠姐着实是一个牙嘴利索的小主,嘴上饶不得一点亏,只顾得把话顶回去。“谁让他害的我们这些兄弟们都死在他手上。” “可是翠姐,那天你喝酒还是喝的很开心啊。” 说这话的是瓷声瓷气的大汉。 “可是翠啊,你还真的相信那是大哥设下的局?” 这是穷酸书生说的话。 …… 诸君好运,说好的补更,但是可能下一章得晚点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妒的英才 一百二十一章天妒的英才 …… “不是他,那还是二哥不成?”语气中虽然还是一副凌冽的味道,但是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淡淡的幽怨。 幽怨这种情绪本应出现在久别夫君的闺怨女子心里头,又怎么会出现在红雾中那位明显不是普通女子的巾帼心中,但是另外两位却没有一丝惊讶的意味,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生活的太久,知道的太多的缘故。 幽怨终究还是幽怨,就像被缠绕在闺房铜镜上的红绳,绕了一圈又一圈,舍不得松开,也不会松开,红绳和幽怨都是丝,缠的越久,缠的越紧。 缠的越久,缠的越紧,越不容易挣脱。 缠绕在红雾中那位女子心头的那条红绳又怎么仅仅用久来形容,百年,或者比百年还要更长的时间里,那圈红绳就已经套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心头。 百年前,以及百年后,若是还有明天,若是再过上一百年,这根红绳应该还在,那份幽怨应该犹存。 可是红绳牵着的那头,却已经不在了,在看见百年里,她和他们都想了很久。 “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救我们?”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那个问题他们也不知道答案,因为那个问题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这个问题对于大荒上的那些荒人来说,那些年长的荒人,还有那些败给夏将军的那些大荒将领的后代们都知道,那位传奇的夏将军在到了大荒不久就死了,只在一座城市里留下了他的血脉。 后来,在大荒的无尽荒原里出现了一座城,那座城里有一位将军,横空出世,但是却有一个令荒原上的将军又惊又敬的姓氏。 这对于荒原上一些稍微有些地位的荒人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真正的秘密只有最近发生在夏城的那座夏府里的事情。 可是就算如此对于这些百年都不知外界世事,囚禁在一方草原中的那些夏将军的亲信们,这些就都是秘密。 即便是秘密,但经过百年的研磨,一些遮掩真相的东西总会被磨碎些,磨碎那些表面的虚假之后,显露的就是秘密本身。 但是秘密之所以被称作秘密,不仅仅是因为它埋的足够深,或许还因为寻找秘密的人不是真的想要揭开秘密本身,因为解密有时本身就是一件带人以痛苦的事情。 那样叫做自己骗自己。 “可能……”穷酸书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不等他说完,他的声音就被另外一个声音淹没。 “因为,他已经死了。”那声音很大声,不是刻意的大声,但是对于周身那些有些暗淡的色彩而言,却显得很是大声,但是声音很直白。直白不是坚定,因为对于真正的事实,不用刻意的坚定。 还有因为那是因为像阳光一样自信的青年,所以,他说的光明正大,光明正大也是一种直白。 但是这份光明正大的直白还是那团红雾凝滞了半分,那是惊讶。 惊讶的不是他话中的那个人的死,而是在他们看来已经死了的人又活了。 夏何还那个样子,笑着,没有冰冷,没有恭维,也没有亲近,事实上,他已经猜到了那团红雾已经那些红花的身份。 可是他还是没有刻意的亲近,甚至连欣喜都从他的眼中看不见半分半毫。 那是他对陌生人一贯的神情。 哪怕是从名义上应当与他亲近的陌生人也是这样。 不仅他知道,红雾中的众人也知道他是值得他们亲近的后辈,因为他的祖父或者曾祖父就是他们的老大,是那位夏将军。 只是他们虽然都被红雾吞噬,虽然他们都看不清身形,但红雾里的他们还是有些不同,而且因为那位被穷酸书生唤作翠,被瓷声瓷气的大汉叫做翠姐的女子又格外有些不同些。 或许不同是因为她是一位女子,或许不同是因为她心头系着一根红绳,所以相比较而言,他更关心的不是有人死而复生,而是死而复生的那人嘴里说的那个死掉的人。 “他什么时候死的?”女子声音中的幽怨已经听不到了,只有担心,还有一些不知意味的嫉恨。 “刚到荒原不久,等我的曾祖母生下我祖父不多久的时候。” 夏何说的很平淡,像是在谈论到另外一个跟他好不相关的人一样,但他还是笑着,从躺着到了坐着。 坐着看着面前的白光还有红雾,红雾里的魂灵。 魂灵依旧在变化,变化了很多人,又变化成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看不清面容,但是看上去就很美丽的女人。 美丽有时候只是形容一种气质,那位女人就是一位很有巾帼气质的美人。 “他为什么死?” 美人问话,自然会有人答。 “人都会有一死。” 这是夏何的回答,也是一句废话。 “但是他不是普通人。” 闻名大荒,闻名大殷,闻名整块大陆的人当然不普通,非但不普通,还是一个天才,一个带军打仗的天才,一个修行上的天才,一个旷世的天才。 “他是天才,但是天妒英才。” 这句话里的语气终于不再平淡,很是惋惜,惋惜那位夏将军,还有惋惜他自己。 他也是天才,他也是天妒的英才。 但是这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天才,只当做他的惋惜是对那位夏将军,但是仅仅只是惋惜,却没有崇敬之类的情绪,这让一些人生恼,红雾中一直不只有一个人,或是三个人,而是有很多很多的人,那些人虽然不像穷酸书生他们一样保存了自我,但是他们都保存了一些刻骨铭心的东西,比如对于那份对将军的爱戴和敬意。 所以夏何话语中缺失的东西就是他们所珍贵的,所以红雾中多了很多声的咆哮,咆哮声震天动地,咆哮声好像要把整个天地翻过来,把流逝的时间拉回来,把沉没在时间长河里的那个人给叫回来。 夏何还是只是看着笑着,声音很大,但是他也不惧,因为他不惧那些只知道愤怒,只知道挽回的声音,那些脆弱的,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东西的声音。 …… 还是一样的,诸君好运啦!!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个计 第一百二十二章两个计 …… 声音即将鼎沸的时候,终于又传出来了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位女子的声音,只是声音很是疲惫,似乎镇压住那些咆哮声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了一样。 “你怎么证明他已经死了?” 夏何瘪了瘪嘴,什么也没说,他不认为自己能劝一个不愿接受现实的人接受现实,他也没有必要去证明一个人是不是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 魂散了,尸身化作荒原的一抔黄土,衣冠冢里还葬着那人的衣冠,家里的灵堂多了第一块灵位牌。这些都是一个人死了之后的仅存的能够看得到的东西。 可是那些夏何都拿不来,现在的夏城是不是还在,当初的夏家灵堂是不是还安静的燃着香,连这些他都不知道,更何况夏城里的夏家灵堂里的某个灵位是死是活。 当然,世间的谣言有时又是真相,但是这些被禁锢住的魂灵又怎么会知道外面的消息。 夏何是天才,天才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天才就没有办法预言自己的生死福祸。 所以他也不知道面前这些百年流传下来的古老的魂灵对于他而言是福还是祸。 女子不知道夏何正在暗暗揣度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也没有再说话,红雾仍然在变化着形状,变换着人影,但是却没有了说话的声音,那些咆哮声也好似已经消失了。 红雾里的所有好像都已经接受了,或者只是知道了他们敬重的老大已经死去很久的事实,正在慢慢消化着。 白色的空间里没有了一点声音。 夏何一双湛湛有神的目光还是盯着那团红雾,好像在仔细看那团红雾究竟是些什么,是真正的雾,还是无数的花,或者还是…… 夏何不知道的是,在他仔细盯着那团红雾的同时,红雾里的某个魂灵还有藏在某处的鳣鱼也在仔细的盯着他。 红雾中的那些魂灵没有眼睛,但是他们仍然懂得如何去“看”,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魂灵,魂灵既是神魂,于那些高深的修行者而言,神魂也是可以看人的,甚至比简简单单的用眼睛去看去盯还要来的精细仔细些。 魂灵中恰好有一些修行者,其中一个修行者恰好实力还很精深,所以比起夏何的单纯用眼睛看,那人看的更加仔细些。 他看的很仔细,他从夏何的脸上找到了一些铭刻在血脉里的样子,也就是那些与他们的老大极其相像的一些特征。 最后,魂灵中那人的感知停留在夏何的那双眼睛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感知与夏何的目光相撞就是一种对视。 终于夏何看见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而魂灵中那位精于感知的高手也“看见”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他见过那双眸子,百年前就已经见过了,在那位将军打过一场好仗之后,在那位好酒但是不易醉的将军喝上一钟好酒的时候,都会有那样的眸子。 他终于真正确定了面前这个青年的身份,自然是夏家的嫡系。 他也终于确定了那位大哥是真的已经不在了,面前这个青年无需也没理由骗他们。 至于夏何从那团魂灵的“眼”中知道了什么,那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总之夏何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之后,只是笑了笑,笑意跟他的礼貌的笑容混在一起,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注意。 被藏在阴影处的总是布满黑色的锈斑的。 花家主人是这样的,阴影处的那条独目鳣鱼也是这样的。 而现在夏何眼睛深处的黑雾中也是这样的。 既然被隐藏在深处,那自然是没有办法被人轻易看出来的。 特别是对于这群没有眼睛,只会哀愁的魂灵而言,他们担心完自己的大哥,终于又想到了什么。 “那二哥还在吗?”终于那位自以为什么都看清的穷酸书生又开口道。 夏何当然知道他们口中的二哥除了那位常常伴在夏将军身边的那位花将军,对于那位花将军的下落他也是知道的,从花家主人的嘴里,从家里的书中。 但是在这时他却故意诧异的问了一句。 “二哥?” “就是那位夏将军身边的那位花将军,他说过要帮我们好好问一下的大哥的,问问他为什么……” 声音再响起时却是夏何在昏睡中隐约听见的声音瓷声瓷气,像个娃娃,说出的话也像是不懂事的小娃娃,还在惦记着百年前一个约定。 还是一场阴谋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约定,而现在还没有发现那只是个阴谋的仅仅只有瓷声瓷气的男子,而另外两人想必应该猜到了些什么,百年的时间里要想破一个阴谋还是足够了。 况且百年前花将军布下的那场阴谋本来就有许多的漏洞,百年以后,那些漏洞自然没有办法再遮掩花将军的野心。 当那些野心和阴谋都暴露的时候,无论是怎样的圣人都没有办法平和的面对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所以,不等那个瓷声瓷气的声音说完,穷酸书生就打断了他的话。 “他还活着吗?” 事实上除了那位瓷声瓷气的那位孩子,红雾中的另外两人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所以他们问完那个问题,就没有再说话,只等着夏何的回答。 夏何也没有立即回答,还是看着面前的红雾,似笑非笑,他之前没有看到那场戏,那时只有殷槐完整看了那场花将军精心导演的一场戏,但是他知道面前这些夏将军的亲信们肯定不是什么自然死亡,他虽然不知道花将军究竟是怎么让这些亲信甘愿留在花家的,但是他很清楚他们肯定是因为花将军才会死掉的。 他也很清楚红雾中的另外两位魂灵也是知道的。 他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想了很久的结果就是他说了一句话,一句不是真话的话。 “他还活着。” 这是想了很久才说出来的话,正是因为想了很久,所以这句话才很可信,因为想的那些可能是因为顾忌。 可是想了很久,想的那些可能是别的东西。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二十三章 睁眼说瞎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睁眼说瞎话 …… 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的就是夏何。 夏何睁着眼睛,眼睛很亮,像是装了一盏灯。 夏何说着瞎话,瞎话很黑,像是从黝黑的泥泞中捡起的一句话。 说的是瞎话,但是对于面前的那些瞎了眼的魂灵来说也许是真话,总是会有人把他说的话当成瞎话来听。 因为瞎话里好歹还算是个好消息。 瞎话被人相信,是那个瓷声瓷气的大汉,他不如穷酸书生一样读了很多书,也不如那位翠姐一样受了很多苦,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很简单的,只有他愿意相信的情谊,他就是一张白纸,所以他很乐意去相信夏何编的瞎话。 “真的吗?那他帮我们问了老大吗?他为什么不进来?他是不是在外面等着我们跟他一起喝酒?”一连着三个问题抛向夏何。 夏何注意到面前的红雾变换的只有一道身影,一位大汉的身影。 瓷声瓷气的声音属于身影的主人,他当然还有另外的名字,但是夏何不知道,也无需知道,因为他很清楚面前这位大汉已经死了,等会就会真正的死亡,连现在这身红雾凝成的身躯也会真正的失去,那是真正的死亡。 唯有死亡才能抵毁死亡。 所以他要用魂灵的死亡来抵毁自己的死亡。 这看上去像是很没有道理,也很没有逻辑的事情。 但是夏何很清楚对于一些没有道理存活的魂灵,也没有逻辑去让他去相信百年的所谓情谊能维持很久,要说是依照百年的情谊,花家的主人应当是好好款待他以及她的妹妹,最后也不会死在夏何的手里。 他不是不愿意去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比金坚,只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相信而让自己的妹妹陷入困境。 他不是个赌徒,他不愿赌,所以他只好把所有筹码都紧紧的攥在自己手里,那样他就不用赌,那样他才能护好自己的妹妹。 他是个天才,但也是个自私的天才。 自私的他不免用些不地道的手段,比如他现在正在使用的,比如他之后要使用的。 夏何想了很多,但是那位瓷声瓷气的大汉却没有想太多,只是像要见一见自己最敬爱的大哥,只是想见一见最疼爱自己的二哥,他只是想要再喝一口那天二哥准备的好酒,他只是想要再在战场上冲杀几个回合。 而这些简单得单纯的愿望里面,最容易实现的就是想要见一见自己的二哥。 因为面前这个青年很明显就是从外面来的,想来自己的二哥应该也能到这里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困禁太久的缘故,这个瓷声瓷气的大汉竟然还没有分辨出面前这个青年的真实身份,也还没有想明白百年前的那场最后的酒宴只不过是为他们准备的死局。 夏何心中突然生出一点怜意,和无尽的感慨。 怜意是对面前这个无知的瓷声瓷气的大汉,而感慨是对百年前的那位夏将军还有那位花将军。 尽管有些怜意,但是夏何还是没有把怜惜表现出来,只是笑着继续道。 “因为你二哥他不愿再见你们了呀。” 夏何刻意把话语拖的很长,刻意在笑容里添了几分稚嫩,这样才会显得很天真,很幼稚。 也是因为足够天真,足够幼稚,所以也足够让那个像是个孩子一样,没有长大的瓷声瓷气的大汉相信。 夏何笑的很干净,回答的也很干脆。 “可是,二哥不会这样的,他说他会永远跟我们在一起的。” 瓷声瓷气的大汉还是很干脆的回答,他当然不愿意相信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青年,但是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却也是他即将接受他从未接受过的那些东西的开始。 而一旦维持他一直清醒,一直存活下去的坚定的信念一旦开始崩溃,那他也是他真正死期的到来。 只有撕开,恶狠狠的撕开表面,让他认识到支撑他度过百年的那些回忆里面其实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撕开,然后狠狠的摆在他的面前。 瓷声瓷气的大汉似乎很是不满夏何的似笑非笑的语气,但他又什么也看不到,自然看不到泄在嘴角的一丝怜意。 他还是不愿相信,或者是不敢相信。 夏何只是站在那里,笑着,什么也没有说。 接着就是极其压抑的沉默。 沉默却也是另外一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此间不仅有夏何以及那位瓷声瓷气的大汉,还有另外两个人,两个魂灵。 他们一直都在,可是也没有说话。 但是不仅仅是夏何,就连那个瓷声瓷气的大汉都在等待其中的某个人能够说些话。 他们什么也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你们怎么不说话,快点反驳他呀,快说二哥不是这样的人。” 瓷声瓷气的大汉咆哮着,声音在空间中回荡,比起之前那些其他魂灵的咆哮声还要大上很多。 可是这时的声音却是孤零零的在白色的空间里回荡,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反驳。 就像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一样。 …… 诸君好运,今天的章节稍微少一点,没办法,我好像有些累,需要调整一下,对不起了各位,希望我还能慢慢写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院里闲谈 第一百二十四章院里闲谈 …… “你说,百年前的那位花将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这是一座大府,府里住着一个大人,只是他的名字叫做小人,叫做小人的大人物爱极了宝儿楼里的香甜糕点,所以他每天都会花上半个甚至是一整个时辰的时间去好好的品尝一下宝儿楼里的糕点。 只是他品尝糕点的时间常常在晚上,衬着月色,闻着花香,品着入口即化的甜糯的桂花酥,泡上一壶南方的云雾茶,这当然是极美的。 享受甜点的时候,那位大人物不喜欢别人在旁边,也不喜欢说话,可是今日,他挑了个不是往常的时间,也做了几件不是往常的事情。 他在院里,没有花香,看不到月华,抬眼望去就连夏日里的艳阳都是蒙蒙的,像是罩上了一层纱,又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看的不真切。 而且平日里本应没有人的椅子上多了一个人,椅子与椅子并排,上面的人与那位大人也是并排坐着。 那是一位少年,看上去就极其温和,极其讨人欢喜的少年,他总是笑着,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使他忘记了微笑。 他是这座大府的客人,他从南边来,要到临安去。 他是可亲的少年,可是却不是一个极喜欢糕点的少年,即便是喜欢也不是像那位大人一样的喜欢,只是一般的喜欢,至少不会像那位大人一样,每天都要来上一个时辰去好好品尝自己喜欢的糕点。 所以他看着摆在两张椅子中间的桌子,他有些苦恼,上面只有各式各样的糕点,他数着桂花酥上的纹路,吃的很少,说的也很少。 但是那位大人好像一点也没有看出少年的苦恼,只是慢慢的把香酥的糕点送进嘴里,吃的很多,说的也很多,那句关于百年前那个花将军的问话就是他说的问的很随意,像是只是甜点携来的一些碎语,当不得真,也算不得数。 可是偏偏他身边的那个少年是一个很较真的少年,他把当不得真的话,算不上数的话都当了真,算了数。 很认真,极其认真的想了很久,他听说过花将军的名声,那是一位有些讨人欢喜的将军,虽然他讨人欢喜的地方往往来自于另外一位比他更有名的将军。 那同样是一位极讨人喜欢的将军,只是不讨那些个所谓名门望族的喜欢而已。 但是那位少年也是那些望族的一员,可是却极喜欢那位将军,把那位将军当成自己的偶像,这跟很多人都一样。 可是现在有很多人都仅仅只是听过那位夏将军的名声,而且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是那位花将军却极少人提到。 但是少年读过很多书,在一片像是明镜的湖边读过很多书,书里有很多人,所以他对于百年前的人并不怎么陌生,对于百年前的事也算不上一无所知。 甚至因为某个可敬的老人,他对于百年前的事情还算的上是熟悉。 但是那绝对不包括那个隐藏极深的事情的真相。 少年沉默着,没有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已不是少年的中年人提到那个人是为了什么,只等着那位大人继续把他想要说的话继续说下去。 那位大人不慌不忙,把桌上最后一点桂花酥放进嘴里,闭上眼,慢慢感受嘴里浓郁的化开的桂花的沁人滋味。 就连之前萦绕在唇齿间的茶水的苦涩也丝毫没有办法抵御那种沁人肺腑的香味儿。 反倒是混合着茶香的糕点香味显得更加绵长,久久徘徊在喉间还有唇齿间难以消散。 就像是时间都被那份甜糯香味拉长了一样,过了很久都没有跨过那道香甜的时间,而那位大人也没有在那份香甜结束前说上一个字。 自然那个百年前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故事也没有从那位大人只有香甜的唇间道出。 那些满是血腥与背叛的故事不适合在那些沁人香甜中泄出。 终于,在灰蒙的天空变的更加昏暗的之前,在那份甜糯完全消失之后,在唇齿间的云雾茶的苦涩再次席卷重来的时候,从苦涩中泄出了一点甜意。 可不是糕点的甜糯,而是鲜血的腥甜。 “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 这是一句废话,只有没话说的人才会说一些废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不是废话。 “但是他认识我家里的人。” 家里的人,百年前的故事也应该是百年前的人,家里又是哪家? 这位大人姓蔡,蔡小人的蔡,他的家里自然也是姓蔡,百年前的蔡家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蔡家,就像现在的花家一样的,渺小的不起眼的家族。 可是,那位花将军却在当时却也是一个风云人物,可是一个是默默无闻的蔡家,一个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两者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若是硬要说点关系来,那就只有两者都属于同代了。 终究还是同一个时代,所以那时的事情,蔡小人多少知道一些,况且他知道的一点都不少。 “他不是英雄,却是一个枭雄。却是一个没有意思的枭雄。” 世间称得算是枭雄的人本就不多,有意思的枭雄是哪种?没有意思的枭雄又是哪一种? 那位义勇代表的花将军为什么是没有意思的枭雄?那你又算什么样的枭雄? 这些都是问题,这些都是那位少年想要问出来的问题,但是问题在他嘴里徘徊了很久,也没有被他问出来,不知什么缘故,少年抬头看了一眼院子的西北面,西北方向什么也没有,院里有一口井,有一棵树,可是井和树都没有在那个方向。 那里什么也没有。 蔡大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恰好也是西北面的天空,恰好天空中什么也没有。 然后蔡大人继续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精致糕点,拾起一块糯米糕放进嘴里。 糯米糕上一点殷红,红的很可爱,很有意思。 …… 诸君好运,这是今天的一章,我尝试再写一会儿,祝我好运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书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书生 …… 百年前的花将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夏何看着面前的红雾,听着红雾里不住的呐喊,咆哮甚至是隐隐的哭泣的声响,认真的想着这样一个问题。 他当然听不到很远的地方有人对那位花将军的评价是一位没有意思的枭雄,或许他听到就能领会到那位大人的意思。 枭雄? 于自己的兄弟,他背叛,此谓不义。 于自己的国家,他内斗,此谓不忠。 于自己的家族,他背弃,此谓不孝。 不忠,不义不孝,此谓枭雄。 没有意思? 因为他太像枭雄了,所以没有意思。 因为他最后还是败了,所以没有意思。 百年前的花将军跟现在的花家主人都是一样的,都是没有意思的枭雄而已。 夏何想到了这些,不经意间竟然与远在天边的某位大人不谋而合,可是与面前红雾中的那位瓷声瓷气的大汉却大相径庭。 最后,红雾没有消失,但是其中瓷声瓷气的大汉的声音没有再响起,红雾恢复了平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红雾中消失,像是有什么人在红雾中死去。 夏何平平静静的转过身子,没有再看变换不断的红雾一眼,他知道有人死了,身处红雾深处的那两位还保存了意识的人当然也知道,自己陪伴了百年的好兄弟已经死了。 支撑他一直度过这百年的就是对自己大哥以及对自己二哥的那份执着个念想,对于维持了百年的友谊的坚持,可是当那份执念被打破,百年前的友谊却被撕碎,他支撑自己的信念已经消失,那他也就死了。 红雾里的瓷声瓷气的声音没有了,混杂在无数的低音咆哮中倒是多了一个人的声音,有些像那位大汉的声音,却没有了情绪,或者说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没有了思想,只是单纯的愤怒和咆哮,与红雾中的其他魂灵一样。 或许还活着,倒不如当成死了罢。 “你真的是他的后辈?” 好像过了很久,从红雾中轻飘飘的再飘来一句话,是一个浸满了书生气的声音,还有熬了百年的酸味,只是那声音若隐若现,一不小心就会散在空中了无痕迹。 可是这里实在太过安静,不管多么微弱的声音都会很惹人注意。 红雾盘旋着绕到夏何的身前,化作了一道身影,挂着长衫却又提着一副坚甲的身影,还是跟之前的那位瓷声瓷气的大汉一样,只有身形,却看不清那张脸。 夏何认真的看着那张看不出样子的脸,暗暗在心里思忖,面前这个穷酸书生到底是谁? 穷酸书生笑了,夏何看不出他在笑,他笑起来也没有声音,只是夏何觉得他在笑,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他的笑。 书生笑着,然后点点头。 “不错,不错,有大哥的风范。” 听到他提到那位夏将军,夏何忍不住睁开双眼,对上那张找不到眼睛的脸,却感觉是在看那穷酸书生的眼睛,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就像夏何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书生的笑一样,都是一种感觉,只是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错觉,至少之前那位大汉现身时没有同样的感觉。 夏何笃定,面前的这位穷酸书生比起那位瓷声瓷气的大汉要强上不少。 夏何抿着嘴,一直没有说话,可是却能感觉到那书生一直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看透一般。 “现在外面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呢?”好不容易夏何感觉到那双能把人看透,却看不到的眼睛终于没有再盯着他看,而是转向另外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方向的时候,穷酸书生继续问道。 夏何答道,“跟百年前并无二样。” 夏何又清晰的感觉到那双眼睛又一次落在他的脸上,甚至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中的戏谑的味道。 跟他传出的声音一样的戏谑。 “是吗?没有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凭临安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那大荒没有再打来?” 夏何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觉,外面的形势在大荒人的眼中确实还算不错,跟那位夏将军还没有成名时的那时形势相近,无论是疆土面积还是兵力差距都是大荒占优势,可是在那位夏将军出现以后,那份差距就大大的缩小,甚至,还隐隐有些超过的意思。 直到夏将军叛国,直到百年以后,又重新回到了大荒领先的形势。 夏何自知自己说错了低下头去,没有再多说什么。 穷酸书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揭穿了夏何的小错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还是那样无声的笑,还是只有夏何才能感觉到的无声的笑声。。 终于穷酸书生不再那样无声的笑了,也没有再提外面的事情,而是回到了夏何自己身上。 穷酸书生看了夏何很久,夏何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目光一直都在自己身上游离,从身上每一处都划过。 最后穷酸书生只是微微一笑,这次夏何终于听见了他的笑声,与他说话时的书生的酸文劲不同,他的笑声竟然十分的爽朗,如同石缝间趟过的甘露。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穷酸书生念叨了好多句有意思,却也不知道他说的有意思究竟是什么有意思,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有意思。 只是能让这样一位从书堆里捡出来的穷酸书生洗退身上所有的穷酸味,反而添上一分贵气,那那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肯定是极有意思的事情。 夏何还是看不到,但是感觉到红雾里的穷酸书生似乎又一次把目光停留在某处,像是在看什么,夏何看不出他要看什么,只有那位穷酸书生自己提到了,他才知道。 “那是你的朋友。”这本应该是问句,可是穷酸书生的语气却没有上扬,平平淡淡的一掠而过,只是不经意的一句,作为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次夏何没有回答那个不是问句的问题,因为他知道那位穷酸书生也听不到他的回答,他也已经死了,伴随着他的笑声最后的落幕,还有那句平平淡淡不是问句的问题,然后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淡了那层本来就淡了几分的红雾。 再归平静。 …… 诸君好运,我写了,恩,话说各位有没有多余的推荐票什么的,好像那个挺有用的,要是还有多的,麻烦投给我啦。谢谢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儿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女儿心 …… 风寂寥的吹着,夏何的衣角被风带起,然后落下,再被风吹起,再次落下,像极了一束黑色的花在摇摆,在晃悠,像极了一颗纠结的心在摇摆,在晃悠。 夏何生出惘然,他不清楚那位书生究竟在意的是什么,起初他以为是情谊,后来他以为是忠诚,但是直到刚才,直到那位穷酸书生的魂灵消散他又发现原来那个魂灵真正在意的,也是真正支撑他度过百年的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是,那就是单纯的想要活下来,不管以怎样的模样,可是他为什么选择现在死掉,为什么不继续活下去? 夏何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或者他根本没有在想那个穷酸书生的事情,因为在这里还有另外一道魂灵,那是一个叫做翠的女子。 当然,夏何知道那个叫做翠的女子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夏将军的亲信。 红颜知己,或者粗俗点说,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夏将军的老情人。 夏何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这样抵毁自己的曾祖父算不算是不孝,但即便想到了也应该不予置否,要说起来,这场在花家接连不断的劫难都是那位夏将军带来的。 夏何瘪瘪嘴,想要趁着机会早点把面前这位老祖宗的老情人送进轮回中,说些什么,却不料那女子竟然先他一步开口问道。 “他是你的……曾祖父?”化作女子身形的红雾里传来的女声轻轻柔柔,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在沙场征战多年的女将军的声音,倒像是在闺房里大门不迈出一步的大家闺秀。 轻轻柔柔,生怕打破什么东西一样。 夏何想着,思忖着,等待着,却忘记了应该要回答那女子的问题。 或许也是因为他也生怕打破女子害怕打破的东西,所以他也不愿说什么。 但是那女子没有等来回答,却认真的“看”了夏何很久,她也是修行者,自然也是能感觉到夏何的面容。 她甚至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夏何的肌肤,想要轻轻的抚摸一下夏何与百年前那位夏将军有些相似的脸庞。 同样的英俊,同样的聪敏,一看就能看出少年郎的聪慧出来,眉宇间却又有被时间磨出的成熟。 百年前的那位夏将军也是这样的,一些堆压在他身上的世事磨出了他的成熟,却又因为天生的娃娃脸将那份成熟与稚嫩交汇在一起。 可是夏将军不喜笑,只有在极高兴的时候嘴角才会挂起一点笑意,那样的时候很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夏将军的笑容也没有出现太多次,可是现在她又见到相似的面容,而且那张面容时常挂着笑容。 没事的时候他也笑,高兴的时候他更要笑。 干净的像是破晓的第一缕阳光,很是温暖,很是阳光。 这样一张笑容任谁看到都是满心欢喜的。 可是女子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别说欢喜了,甚至她的心头还涌动着一丝悲伤,还有很多的怅惘。 在怅惘和悲伤之下还隐隐有嫉妒的身影。 那是因为夏何的眼睛。 夏何有一双荒原上的人才会有的眼睛,深邃,黝黑。 那是他的血脉留给他的最像荒人的一部分。 这样的眼睛生在一个女人脸上,那是极其动人的样子,若是生在一个男人脸上,那也是极其俊美的面容。 可是百年前的夏将军没有这样的眼睛,夏将军脸上每一寸每一厘,女子都很熟悉,很英俊,但是不是俊美,是大殷的男子的样子,而没有一分一毫的荒人面貌。 女子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的曾祖母是荒人?” 听完这句话,很快就明白红雾中的女子误会了什么。 他的那双眼睛确实很像荒人,甚至比一般的荒人男子的眼睛要更加深邃,轮廓更加粗犷。 可是他的阿妈也是一位荒人,还是荒原最美的女子,是连荒原上的王都要倾心的美人,他的阿妈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而红雾中的女子却以为那双眼睛是自己的曾祖母传承下来的。 女子自以为自己猜对了,暗自神伤,却还是不忍将自己生出的感知从夏何身上离开。 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感知探过去的地方与她百年来用感知探寻自己弟兄们的样子有些相似的地方。 情伤的女子总是粗心的。 夏何知道他误会了,却也没有指出真相,因为没有必要。 也是因为他的曾祖母真正也是一个荒人。 没有指出女子的误会,却也没有再忘记回答她的问题。 夏何很老实,也很真诚的回答道。“是的。” 夏何只在需要撒谎的时候撒谎,他清楚现在需要说实话,因为实话对于面前这个为情而活的魂灵女子还要更伤人些。 果然,听到这样的话,女子的声音更加颤抖了几分。 “那她是个怎样的人?” 任谁都能听见话语中心碎,试问世间又有哪个女人听到自己情深的那人娶了一位自己连识都识不得的人之后不会心碎,不会情伤? 或许有,但面前这个靠着百年前的一场爱恋才让自己活下来的魂灵不会是那样的人。 夏何还是很认真,很老实。 “我不知道。” 这也是一句实话,因为他真的不知道。 因为在那些他听过的故事中,看过的书里,那样一个最后嫁给那样的大将军的女人都没有浓墨的一笔。 在那些故事中,那个女子只是一个荒人的女儿,是一个最普通的荒原姑娘。 而且还是最普通的那种。 若是硬要挑出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的话,那也只是她在她正年轻的时候救了一个刚刚才逃到荒原上的大将军。 后来那位将军娶了她,再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儿子,也姓夏。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其他荒原女子也都是这样,即便是面对自己敌国的人,她们也会伸出援手。 只不过她们救的人不是个大将军而已。 仅此而已。 夏何说的是实话,却没有被女子当成实话在听。 化作女子身形的红雾卷起收合,反复几次,像极了被风吹动的夏何衣角,像极了她现在心里的那颗满是纠结的心在摇摆。 …… 诸君好运,情节没问题了,继续推进,还是希望我的书友们能够贡献几张推荐票赞助一下可怜兮兮的作者君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翠鸟啼 第一百二十七章翠鸟啼 …… “他应该很喜欢她吧。”从红雾中轻飘飘的传来这样一句话,口吻着实就是就在深闺里的少女的哀叹,不知沙场的杀伐之气现在又归到何处? 夏何一眼望去,却还是看不透那红雾中的女子模样。 但是那红雾包裹的少女心思却又是那么的惹人怜惜,夏何望不到,但还是想的到一些。 那红的像血,也像是一身红妆的红雾背后不是正好有一个低头垂泪的女子吗? “你给我讲一讲他们的故事吧。” 哪怕是百年过去了,哪怕是当年在战场上的女将军,披上红装,换上红妆,却也还是跟其他未出阁的少女一般模样啊。 虽然女子问起,但是夏何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如他所认为的,那个普通的荒人女子,也就是自己的曾祖母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的生活中除了那些琐碎的茶米油盐的小事又有什么好讲的 而与普通人在一起的夏将军似乎被普通的生活同化了一般,也成了荒原上的一个普通的大殷人。 普通的生活,还有普通的女人,还有一个同样普通的男人。 这样的故事就像是一部没有任何看点的小说,没有人愿意听,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 可是即便如此,夏何还是要说,还是要讲,不仅仅是因为那红雾中的女子的要求,也是他自己想要说的。 因为他想要送女子入轮回,因为他想要自己的妹妹还有自己的半个朋友都活下来,因为他不愿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因为他不愿藏在某处的那条独目鳣鱼再窜出来作怪…… 这样的理由他能找出无数个,可是放过那女子,甚至是之前的两人的理由却找不到那么多。 很简单的数字问题,多的理由和少的理由,只有选有多的理由的事情去做。 要是世间的万事万物都能简单到用多和少来解决,那想来世间会少了很多烦心事,那想来夏何送走那些魂灵时的愧疚感要少些。 至少不会像他现在这样心里难受的紧。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做的。 夏何还是要说的,即便那只是一段没有激情,也没有杀戮,甚至连波动的情绪都没有的日子,夏何还是要说的,哪怕是编的故事也好。 “他们是在一片草原上遇见的,那是一片生长了很多肥美绵羊的草原……” 夏何讲得很认真,很认真的在编一个故事,一个温情的故事。化作女子身形的红雾也在很认真的在听着,一直没有断过的从红雾中传来的其他没有神志的魂灵传出的咆哮声在这个时候好像也已经安静了许多,也许他们也不介意听一听没有沙场,没有血腥的故事吧。 “后来,他们生下一个儿子,也姓夏……” 夏何还是认真的讲,编的很认真。 红雾中的女子没有打断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白色,看的很出神,她好像没有再听夏何的故事,她好像已经云游天外,只是萦绕在她身边一直没有散开的愁云还是道出了她的心思。 “然后,他们搬到了一座叫做边娅的城市,那时还算不上是一座城市,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后来这个村子变成了一座大城市,叫做夏城……” 夏何说了很多,从他们相遇开始,一直到生儿育子,再到后面的做起一份皮毛商人的家业,再到后面的那个普通的荒原女人的死。 夏何认真的说,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一个简单但是温馨的故事。 没有刻意的渲染氛围,也没有刻意的去拉长故事。 夏何只是那样简单的说着,他很清楚只有越是简单的故事才会让人信服,只有越是温情的故事才会让人感动,但是两个人的温情有时候对于另外一个不属于他们世界的人,温情和感动更像是催人快些离开的茶水,更像是送人上路的毒药。 特别是对于痴情的人而言,特别是对于痴情的女子而言。 “……那以后,曾祖父就只身跟那头羊羔一直生活在一起,把那头羊羔当做了曾祖母,一直跟那头羊羔在一起……” 也许没有那样一头小羊羔,真实的世界里或许找不到那样一头寄托老人念想的羊羔,也许夏何只是编出了一头小羊羔。 总之,那女子当了真,当了真的女子没有心思再说话。 看不见的眼里包含泪水,却是对那死去之人爱的深沉。 终于,夏何口中的故事终于结束了,以一场荒原上朴实的葬礼结束,夏何也闭上了嘴巴,等待着什么。 他想要等待的就是红雾的消散,等待的是重新见到外面的世界,见到自己的妹妹。 可是他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等来的是即将消散的红雾,还有一句轻飘飘的,若隐若现的断断续续的问话。 “那他的万年有没有说过……他最喜欢的颜色?” 这是女子最后问出的话,也许代表的是某个令她曾经分外欢喜的承诺,夏何当然不知道那个承诺,也不知道从未见过面的曾祖父会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所以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面前几乎维持不住少女身形的红雾,什么也没说,就是什么都说了。 于那女子而言,什么都没说就是什么都忘记了。 女人惨然一笑,没有人看见。 若是还能落泪,那想来泪水应当能浸满女子的眼眶,应当能染湿一身的红裳,应该能弄花满面的红妆。 可惜,她什么都没有,爱人没有,红裳没有,红妆也没有。 她到了最后什么也没有。 世间有无数的伤心事,死亡或许是很多人的伤心事,可是临死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那死亡本身还算的上是一件伤心事吗? 夏何死过,却没有失去所有的东西过。 面前的女子正在死,她应当有比死亡本身更大的悲伤。 还是一阵风,第三次吹起的风,像前面两次一样,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来,离开的时候却带走了一些东西。 红雾终于不再变化,化成了真正的没有人形的雾。 红雾中的咆哮声中又添了一个声音,一个没有情绪,没有意识的女子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如之前那般悲戚,却还是很好听,像翠鸟鸣啼。 …… 诸君好运,这又是一个爱情故事,不要问我为什么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那么多,我,我也不知道,还是希望能有书友能捐一些推荐票支持一下的,谢谢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挥挥手,救救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挥挥手,救救人 …… 然而却还是没有消散。 夏何闭目,有些想不通,他以为消失的不仅仅是那三道魂灵,连着那片厚厚的红雾,连着这片惨白的空间,都应该消失才对。 然而那三道魂灵消失了,支撑红雾和外面那些似火红花的魂灵消失,但是那些红雾与红花却没有消散的意思。 甚至都没有变淡几分。 夏何睁眼,想要一眼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放眼望去却还是白色包裹着红色的世界,没有熟悉到一眼就能认出的身影。 空间虽然不只有他自己,却还是生出莫名的空荡荡的感觉。 渗人的白色似乎要穿透夏何身上笼罩的黑光,低沉的从未消失的红雾里传来的咆哮声声作响,听上去与之前的别无二样,同样的凄厉,同样的满是人气,却又是同样的毫无生机。 夏何心头生出不妙,不妙来自于面前这片死气沉沉的空间,也来自于外面未知的世界。 像是在响应夏何心中的不妙,陡然之间,那些白色之间突然多了点其他的颜色,那是红色,还是不同的红色。 暗红,像火一样的红,像少女颊间胭脂一样的红。 还有一些其他不属于红色的颜色在红色间起起落落,好生微弱。 夏何再定眼望去,那红色终于还是有了实体。 那暗红的是高台,雕着活灵活现的花绘的高台。 那像火一样的红色属于像火一样的花,是面前的红雾生出的花,是面前这些魂灵寄养的花。 至于那点少女颊间的红色,是也只能是一个人,是一件红裳,是一个穿着红裳的少女。 原来,夏何看见的就是外面,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离开,原来高台一直没有消失,夏何也一直都在高台上。 夏何有些惘然,究竟之前的红雾还有三道魂灵究竟是不是真实,或者只是他闲来的一场梦。 但他来不及深思,因为他的妹妹等不到他的深思。 那些红花早就已经长满了整个高台,甚至属于高台的那些暗红的颜色也早就被那些像火一样的花蚕食的到处都是。 只有一点,雕着一点红花一角的暗红还留在外面。 那火一样的红色也真的像是火焰一般,那些像火一样的花儿也真的像是火苗一般,火是烧人的,也是烧衣裳的。 那些红,那些红花也是烧人的,也是烧衣裳的。 烧的是那个小姑娘的人,烧的是小姑娘的衣裳。 只是比起那些烧起人和衣裳来就不管不顾的火苗而言,那些红花毕竟还是花,烧起来也显得好看些,至少没有滚滚浓烟,至少没有烧的那一身红裳的小姑娘焦黑了面容。 不知是不是小姑娘本就可爱的缘故,还是那些可爱的花更添了小姑娘的几分的可爱。 可是小姑娘脸上却不是可爱的神情。 那些红花有些甚至已经生到了她的衣领,有些红花甚至还将自身的红色映在了小姑娘的脸上,小姑娘不用仔细看,只要稍稍一偏头就能看见那些红花花蕊处的一个个小人。 那些都是魂灵。 魂灵也是鬼。 很少有少女不喜红花,但也很少有少女不害怕鬼魂,那些来自一些骇人传说里的鬼魂总是招来少女的恐慌。 可是相比较那些厉鬼吃人的传说,小姑娘好像在意和恐慌的并不是那些,夏何看着小怜,而被无数红花困就住的小怜也一直在看着他,满脸惶恐,也有满脸的期待,期待自己的唯一的依靠能够来救一救自己。 夏何斗嘴从来也没有赢过自己的妹妹,因为自己的妹妹很可爱,只要她可爱的望着自己,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他就会毫无理由的败下阵来,夏何最是心疼自己唯一的一个妹妹。 夏何现在又一次看见了那样的目光,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败下阵来,可是败下阵来就是要挑枪上阵,因为要救自己妹妹,只有跟那些红花斗上一一斗。 夏何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几近恢复完全,甚至身上源源不断的真元还精进了不知多少,若是以境界分化的话,应该是稳稳踏进了第四境。 他真是一个天才,世间最少有的那种天才,甚至比那些山里,那些院里,甚至比百年前的那位唯一的天才还要天才很多。 世间的修行者不多,但是那是按照整片大陆的人口比例而言的不多,万里挑一,但是这片大陆还是有很多人,有足够多的供上天挑选的人,那上天挑选出的人也是足够多的。 南方的雄城中的那些个将军,南方那些花坊的一些看上去普通的穷酸书生,还是有很多很多的修行者。 这还只是南方,这还只是大殷,若是在北方,在重武的大荒原上,还有那座没有名字的山上,那些都住着一些修行中的人。 何其多也。 但是第四境,修人之中属于花甲,花甲之年才有望修行到的境界,事实上很多花甲老人的修行者又有几个真元精深,化作滚滚不休的长流,换得一身在朝中大将军的虚名。 花甲不是花甲,少年也行花甲修行。 尽管夏何不是修人,修的是另外一种法门,是属于那些鬼怪之修,但也还是第四境的真正的强者。 夏何知道第四境的可怕,因为他曾经见过第四境的真正强者,现在他也拥有了同一等级的力量。 他知道只要自己挥一挥手,那些爬上少女脸颊的红花就会灰飞烟灭,只要他跺一跺脚,爬满红花的高台也不过是满园尘埃。 只要他挥手,只要他跺脚,只要他将那些红花震碎,将那些魂灵打散,他就能救自己的妹妹。 夏何伸出手,想要挥一挥,浑身真言已经没有停歇的运转起来。 夏何想的很好,但是往往想的很好的事情,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好,夏何是一个天才,但是天才也有疏忽的时候。 有时的疏忽不怎么重要,但有时的疏忽就足以致命,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还有别人的命。 …… 诸君好运,我在努力写,但是我的好朋友们啊,麻烦稍几张推荐好吗,谢谢你们啦,苦逼的作者君需要推荐安慰呀。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看得见摸不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看得见摸不着 …… 夏何此时就是那样的疏忽了一小下子,然后就一不小心害的一条人命,恰好那条人命是他最亲近的人,也是他想要救的人。 可是他疏忽的不是那些红花,因为他要斗的就是那些红花,有怎么会去忽视那些像火一样烧人的可怖红花呢。 但是他疏忽的东西又跟那红花息息相关,因为疏忽的那些东西本就是从红花中生出来的东西,还是看的见却摸不着的东西。 看的见摸得着的东西是世间大部分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是黑暗中的很多东西。 而看的见却摸不着的东西却很少,求而不得的爱人,点缀天空的繁星,融进汪洋的眼泪,还有救不成的人,和抓不住的云或雾。 可是尽管那些看的见却摸不着的东西和人都很少,但是再怎么少,也还是有的,因为他们一定都是存在于这个世上,而且那些东西对于一些人来说可能真的没有办法触碰,只能看见,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看见,甚至触碰,甚至是拥有都不是什么艰难的问题。 求而不得的爱人同样会有爱的深沉的人,点缀天空的繁星也有飞身摘星的大能能够把玩,融进汪洋的眼泪会有一朵美丽的珊瑚拥有并且爱上眼泪的温度,救不成的人还是有妙手回春的医道圣手在远处等着,至于云雾,若是夏何愿意,他也能拿那些云雾做成讨妹妹欢喜的棉花糖。 现在夏何却不愿将那些云雾,或者是红雾攥在手里,捏成没有味道的棉花糖,可是那些云雾却自然而然的环绕在夏何腰间,身前。 原来只能看见,却不能摸着的红雾现在却是既看得见也摸得着,一圈圈的,环绕在夏何的身上。 这就是夏何所疏忽的地方,也曾是陨落了百年的那些将军军魂的魂灵凝成的红雾。 红雾不是雾,而是枷锁,一道看上去不怎么牢靠的枷锁。 云雾即便是摸得着,那也应该是凉丝丝的,像水,像冰,可是那些都只是普通的云雾,而禁锢住喜欢的云雾当然不会是普通的云雾,摸起来也不是像水像冰。 倒是像极了烧红的铁链,像极了熊熊燃烧的火鞭。 一圈圈,一层层,红雾真的是火一样的颜色,也是火一样的温度。 可是,说是铁索也是不准确的,因为红雾化作的枷锁还很坚韧,很软,看上去真的还是云雾的模样。 即便红雾很软,夏何浑身的真元暴动也丝毫挣不开那些流动的枷锁,黑色的真元在夏何身上不要钱似的迸发。隐隐能听见真元中传来的阵阵涛水拍案的声音。 然而那枷锁就是大江里的一根绳,无论是江水是怎样滔天的怒吼,无论狂风是怎样的咆哮,那根绳总是横在那里,不偏不倚,不离不弃。 用不离不弃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条绳子,或是用来形容一层云雾本就是很不妥的事情,形容情人之间的词语,又怎么能拿来形容没有情感的云,用来装饰没有情绪的雾。 但是那是对于普通的云,对于普通的雾而言,夏何身上的红雾不是普通的云雾,它们或许可以用他们,甚至是她们来形容。 他们也是有情绪的存在。 而且还是会变换情绪的云雾。 之前,在没有卷上夏何的身体之前,红雾是激昂的,虽然是没有人气,只有鬼气,没有意识,但是却还是有着铁血精神的激昂,因为里面都是那些死去的战魂,即便已经死去,却精魂犹存。 不过等到那些红雾缠上夏何的身,却没了铁血,没了侠情,却只有脱了军装换上红妆的女儿,女儿娇,红雾的红是火一样的红,也是红妆的红,云雾潺潺,却似久不见情郎的深闺怨女,只有说不尽的愁苦,只有道不明的寂寞。 敢问哪个见到情郎的深闺怨女会不缠着刚刚相见的梦中人? 夏何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怎样才能挣脱着情人的藕臂,他只想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挣脱着腻人的枷锁。 可是,没有人能挣脱那样的藕臂,也没有鬼能够做到这点。 夏何虽然是天才,也是一条能化作无形的鬼,却发现自己即便是化作了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能摸着的鬼魂,却还是挣不开那红雾。 红雾像是要缠他一辈子一样,化作鬼魂,红雾也化作无形,却还是笼罩在夏何身边,激荡的真元碰撞在红雾上却又恍若无物,真元再转,化作黑光凌冽的刀,直砍在像绳一样的红雾上,红雾却没有像绳一样断开,只是一合,一收,又复归原样。 夏何想到了之前殷槐砍掉的那朵红花,面前的红雾也有那朵红花相同的特性。 殷槐用那把普通的小刀砍掉了那朵花,花了很长的时间,砍了很久。 夏何虽然有一把用真元凝成的不普通的刀,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不能砍那么久。 时间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对于夏何是,对于小怜是,对于那红雾,还有隐藏在红雾后面的一道身影也都是这样。 但这也不尽是事实。 至少对于心急如焚的人来说,时间就会显得小气些,因为心急如焚的人会慌,会乱,慌了,乱了,就会失掉很多不必要的时间,这就是时间的不公平。 也是时间的小气。 夏何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大方些,至少是稍微没那么小气。 至少时间能给足他砍断那红雾的时间。 可是时间还是那样不偏不移,小气到吝啬。 夏何挥刀,那是能斩断天空云彩的一刀,横天便能惊天,比起殷槐的刀,那这一刀便是无数的那样的刀,可是殷槐那时哪有挥过无数刀,可是面前的红雾又岂是挥了无数刀殷槐能够斩断的。 所以,刀落在红雾上,红雾却还是那般模样,还是似火,还是如情人。 并不会如何的变化。 红雾没有变化,可是小怜那里却有了新的变化。 刀起,枪起。 刀落,枪落。 同时,同样。却不是同一人。 …… 诸君好运!呜啦啦啦,又是一章,即将高潮!高潮不断!!求书友支持,用票票(~ ̄▽ ̄)~ 第一百三十章 噗的一声 第一百三十章噗的一声 …… 夏何挥刀,刀落在像水一样柔,像情人一样缠绵,像铁索一样坚硬的红雾上,溅不起一点涟漪。 不知何人在挥枪,夏何见不着那人,只能看见那柄枪,那柄枪他曾经见到过,或者可以叫它做木杖,被花家主人用来杀人的木杖,木杖前端的二十四片花瓣还是那样的锋利。 虽然它的主人已经死去,但是那柄木杖却好像已经活了过来,闪着寒光的花瓣就是它的眼,它的眼正在死死的盯着一处使劲在看,好像是要把那里看透。 也许它不能将那处看透,可是它能将那里刺透。 因为它看的那处只是很薄的一处,很薄可以形容木板,也可以用来形容一堵墙,或是一个人。 它要刺穿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一个瘦小的小姑娘。 白皙但是瘦小的小姑娘遇见那样杀过很多人的厉器总归要比平日显得更加瘦小些,可能是因为在死亡面前不管是怎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侍女都是弱小的,也都是瘦小的。 因为死亡的阴影实在是太过于沉重,太过于强壮了些。 那柄木杖似是也懂得了这样的道理,所以愈发的不可一世起来,携着满腔的猖狂,带着满身的血腥,恶狠狠的刺向那个被红花遮掩半身的小姑娘。 小姑娘当然不能逃,因为她的身上早就被那些可爱的红花包围,她逃不了,因为她逃了,又要怎么样才能让夏何去救她呢? 既然不能逃,那红木杖又是那样的气势汹汹,就连夏何激荡起真元的声势都远远不如那柄红木杖携着的声势那样浩大。 夏何虽然是第四境的顶级强者,但是他面对的却是活了百年的那些魂灵,也许他们生前并不是如何厉害的修行者,但就如先前所说的,时间总是公平的,对于每一个人,对于那些魂灵也是如此。 百年,积淀了多少让修行者疯狂的力量,无人得知,只有生长在这里的花,只有生长在那条河里的鱼才知道。 总之无论夏何如何努力,如何激荡起自己的全身真元,却还是砍不断那道不是情人却胜似情人的红雾。 而那红木杖曾经只是沾了无数人的血,那些秽气凝结于身的厉器,可是现在又叠加上了红花的力量,况且它面对的只是一个不懂修行的小姑娘,是一个面对死亡只会哭泣的小姑娘。 所以红木杖很轻易的刺穿了小姑娘略显单薄的胸膛。 木杖上的铁花又添了一分血腥,这次是少女甘甜的血腥。 而夏何眼中也多了一分血腥,那是夏何自己的血,顺着眼眶留下,那是他的心头血。 红雾从来都没有试图去遮挡夏何的视线,好像是刻意让他看清楚这一切,看清楚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如何死在一柄木杖下的。 夏何今天见到的第三个死人,是他的妹妹。 夏何看见那并木杖旋转着,刺进小怜的胸膛,像是一柄锋利的小刀穿破了一张纸。 噗! 那样的声音应该是听不到的,可是夏何却分明听清了那样的声音,那样的声音是多么的响亮,盖过了那些不停的咆哮,盖过了夏何手里的刀落地的声音,盖过了不知何处传来的叹息,也盖过了夏何内心的声音。 那些声音在那声轻微的却代表了最重要的东西失去的声音面前都只是陪衬。 夏何第三次听见这样类似的声音。 之前在还没有到达大殷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过两次,今天又听见了一次。 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 今天这次格外响亮些,也许也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次。 木杖前端的铁花有二十四瓣,却杀了不止二十四个人,每一次杀人都是二十四瓣花瓣同时刺进那人的胸膛,起先鲜血不会很快流出来,因为鲜血被那隐没在皮肤以下的铁花堵住在那里。 然后木杖一转,溅起鲜血,那时才能看见真正的血,染上木杖,浸染杀人者还有被杀人者的衣裳。 那时,无论是多么华贵的衣裳都只是破布,套在身上一扯就破的破布。 那时,无论是多么良善的握着木杖的人都只是杀人者,夺去别人生命的凶手。 那时,无论是多么丑恶的躺在那里的人都只是死人,死人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但是死人会看人。 死人看人的样子很吓人,因为他们都只会一种看人的样子,那也是活人都学不会的看人的样子,那就是死死的盯着。 我就这样盯着你,死死的盯着你,盯到我去死。 这就是死死的盯着。 小怜也是这样死死的盯着,盯着的是夏何,一双美目中只有哀伤,只有怨恨,哀伤的是自己的死,怨恨的是夏何活着却没有救自己。 她好像看不到困着自己哥哥身上的红雾,她只当做自己的哥哥见到自己要死了,却不出手相救。 她甚至能看见自己哥哥手里的黑刀,她甚至会认为自己的哥哥也想要杀死自己,用那把从未染过血的黑刀。 她看不见还留在自己胸口吮吸着自己鲜血的红木杖,她只是死死的盯着夏何,一直盯到她死。 夏何也是停在那里痴痴的看着她? 不,不是的。 夏何还在挥刀,虽然他没有再看一眼身上的红雾,他只是,也只想一直看着自己的妹妹。 刀再落时,红雾却已经消失,好像痴情的情人终于松了手,黑刀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就消失了,而小怜身上的红花也随着黑刀的消失也消失了,只有那柄杀人无数的木杖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夏何飞身窜去,不复过去的风度飘飘的模样,他只想快些,再快些,快到能看看能不能救救自己的妹妹。 可是入手的却只是死物,真正的死物。 人死了也就是死物。 夏何留下的血泪混着小怜身上伤口流出的鲜血,很是刺眼。 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哀嚎。 说是凄厉,却没有人能听见哀嚎的声音,因为夏何已然发不出声来,有时只有无声的哀嚎才能透出真正的悲痛欲绝。 …… 诸君好运,这章不会是任何人的结局,但是我写的很伤心,恩,各位看在我这么伤心的份上,来几张推荐票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救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鬼救人 …… 你曾经失去过最宝贵的东西吗? 那个时候,我听见了,珍贵的东西,消失的声音。噗。 夏何的哀嚎没有人听见,只有一条独目的鳣鱼从一旁游出,一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夏何,就像是小怜死死的盯着夏何一样盯着他。 鱼能不能听见夏何听到的声音? 就是那声清脆的,微弱的声音。 噗的一声。 即便它是一条不用触碰到水也能活下去的神奇的鱼,但它想必也曾听见过类似的声音,那是它吐出的水泡在湍急的水流中被击碎的声音,也是噗的一声。 可是那不是它失去最宝贵的东西时的声音,吐出的水泡对于一条鱼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宝贵的东西,或许对于它来说最宝贵的东西只有它自己才知道,也或许它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失去过什么宝贵的东西。 但总归它面前的那个被人称作天才的青年失去了他最宝贵的东西。 他已经没有了天才的样子,不会有任何一个天才会像他一样愁苦,夏何很少哭,就连他自己死掉的时候他也没有像这般痛哭过,只不过是青叶沾了几点露水。 可是现在又岂是几点露水能够来形容他的泪水。没有人能看见夏何的泪水,甚至连那条死死盯着它的独目鳣鱼都没有看到。 只有躺在他怀里的小怜才看的到,因为她一直死死的盯着他,也因为他的泪水已经大滴大滴的落在了她满是怨恨的脸上。 她即便死去,但是脸上还是残余着很多怨恨和眷恋。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一张失去生机的脸上,看上去有些狰狞,有些诡异。 当然眷恋当然不是对夏何的,怨恨才是。 夏何不敢看自己怀里的妹妹,因为他已经见过了那样又狰狞又诡异的面孔,她本来就有理由怨恨他,因为他没有来得及救他,他也清楚自己的妹妹的眷恋是对于世界万物除了他的眷恋。 不看不代表不知道。 夏何也不敢看小怜的那双失去光彩,只会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是因为他不愿从曾经满是崇拜和欣喜的眼睛里看到一些不应出现的怨恨。 夏何什么都不敢,他现在没有天才的样子,现在的他也不是天才,只是一个可怜兮兮的胆小鬼,什么都不敢见,什么都不敢想。 见到的只有悲凉,想到的只有凄凉。 他也不敢松手,松手就是放手,一旦放手他就看不见小怜那样的脸,也看不见那样的眼神,却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放手,因为他害怕见到那些,可是他更害怕的是失去。 所以他宁愿小怜一直那样死死的盯着自己,用那种目光,用那种神情,他只是希望,只是渴望,自己还能那张脸还有那种神情都还是活生生的。 为了换得活生生的小怜,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包括代价是他自己的生命。 此时,他就不顾自己的生命,全身的黑气鼓动,第四境的真元源源不断的注入小怜的身体中,但是小怜本来就不是修行者,不是修行者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承受住那些真元,对于真元而言,普通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水的小碗,无论注入多少的水都会流干。 所以夏何无论注入到多少的真元,也没有办法救活小怜。 可是夏何已经想不了那么多,因为他只知道真元能够吊命,能够救人,因为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一身救不了任何人的真元。 夏何先前还在想,死时什么都没有留下的那个叫做翠的女子是多么的可怜,但是他现在还活着,身上还有别人如何乞求都求不到的真元,但是他也很可怜,比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子还要可怜。 可怜的夏何却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看着自己的最亲近的妹妹死在自己的怀里,只能默默忍受自己的妹妹看自己的眼神,只能不要命的调动起自己身上的真元注入到怀里的死物中。 他真的什么都不顾了。 甚至连他身上又开始消散的黑烟也没有注意到,更别说他身后的那条独目的鳣鱼。 “你这样,她会真正的死去的。”不知从何处传来这样的声音,夏何只能确定不是自己怀里的妹妹,可是却不能确定声音究竟来自何方,甚至连声音是男是女都没有办法确定。 连那些都无法确定,伤心欲绝的夏何当然更加没有听出来那个声音他曾经听到过,从那片红雾里。 那是魂灵中的一人。 却不知是哪一人。 夏何只是听到了那个声音,甚至他都没有意识到那个声音,他手里的真元当然也没有停,他也没有回头看那个人一眼。 “她还没有死,我有办法救她。” 若是说现在还有那个字眼会惊起夏何的意识,那应该就只有救字,因为他一直在救。 终于夏何还是回过头,回过头看见的就是一条鱼,还有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他也曾经见到过,可是他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他只想着救人,他回头也是因为那个人说过的一句救人。 那人身边就是一条鱼,一条独目的鳣鱼,可是那人夏何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孔,因为他本来就没有面孔,他只是由一层红雾聚成的人形。 夏何也没有真正的想要看他,他只是等着他说出救人的办法。 因为太过焦急,夏何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好看,绝对算不上和善,但是那人却好像没有看见夏何的不和善,反而很是和善的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其实,这跟你的真元有些关系,你自己的真元与其他的修行者有些不同,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夏何还是看着那道人影,只是眉间的戾气已经表现出他的不耐,眉间黑气闪过,接着就是他身上的黑气一闪,一道急流从他眉间射出,直直的刺向那道人影。 他不愿多说,也不愿多听,他只想听到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救人。 …… 诸君好运,有人能猜到那个人影是谁吗?还有,最近才发现好像有个什么本章说的功能,恩,要是有人想要说些什么的话,可以在那里说说的,关于情节啊,关于人物啊什么的,都可以说说,就算是唠唠嗑也是可以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阵与魔 第一百三十二章阵与魔 …… 那是一道黑光,却如一匹光亮的绸缎,绸缎也好,急流也罢都不是沾染杀气之物。 然而从夏何眉间似急流,如绸缎的黑光却带着腾腾杀气,第四境的气势毫无保留,像是真要杀死那人。 可是也许那道黑光杀人很不错,一杀一个准,但是那红雾中的那人却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条鬼,或了百年的鬼,黑光杀得了人,却杀不到鬼。 黑光径直滑向那道人影,却也径直穿过那道人影。 那道人影只是一层红雾,黑光只能刺穿红雾,却不能杀死红雾。 那道人影却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不是因为那道黑光伤到了他,只是因为他明白了夏何的意思。 “你还真是性急,你且将你妹妹放在那里就好,然后你过来,我教你救人之法便是。”那道人影中的人笑着道。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说话的语气中却满是笑意,戏谑的笑意。 夏何没有多想,便按照他所说的小心放好自己妹妹的已经完全冰冷的尸身,走到那道人影的身边。 此间没有说一句话,杀人不需要说话,救人也不需要说话,至于信任一个人,那倒是需要说些话,可是若是摆在一个人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信任一个人也是不需要说话的。 夏何没有其他路,他面前只有相信那人的话,他真是喜欢自己的妹妹到了骨子里,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换他都毫不犹豫,况且现在要的还不是他的命,只是一点信任。 那道红色的人影似乎想不到夏何竟然这般信任自己,又好像他想到了夏何那般信任自己的原因,他也一言不发,就那样看着夏何走到自己的身边。 他本来没有眼睛,但是夏何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不久前他见到红雾时遇见的一个穷酸书生也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夏何终于想起了面前这道人影究竟是谁,他以为已经消失的一个人。 只不过夏何只是想到了他是红雾中的那个穷酸书生,却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那道人影继续说道。 “接下来,做下去吧,用你的浑身的真元去沟通那道法阵。” 也不见穷酸书生有什么动作,只是身边隐匿在那条独目的鳣鱼摆了下尾,激荡起的不是流水,却是一道法阵。 法阵,阵法都是一样的事物,都是那些修行者用来增强自身的一种修行物什,只是法阵的存在极为罕见,而且多存在于几百甚至上千年前,而近几十年来,由于一些缘故,法阵的存在倒是极大的减少,只有一些古老的建筑还保留着这样类似的东西。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 现在摆在夏何面前的就是一道真正的阵法。 那是一道玄而又玄的字符,甚至夏何仔细看去,那道字符也看的不甚清晰,不是因为夏何的眼力不好,只是那道法阵实在是太过玄妙,以至于好似是活的一般,每看一眼都有不同的形状。 若是平时,夏何不介意多看一会,甚至完全看明白那道法阵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现在他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甚至他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句,从眉心透过的一道黑色的光彩落在那道法阵上。 没有携着杀气,而是最为纯净的力量。杀人用的力量跟救人用的力量总会有些不同些。 而且杀人总归要比救人要来的容易些。 所以杀人只需要一把刀,救人就需要一个人或者是一条鬼全部的真元还有一道世间难求的法阵。 “啧啧啧,真是果断。”那穷酸书生好像很是赞赏夏何的不犹豫,却也知道他现在的不犹豫和果断只是因为他的别无办法。 别无办法就只好求人办法,哪怕那个办法是别人胡扯瞎说的办法他也只得相信。 所以说没有办法的人是多么的可怜,没有办法还必须要求一个办法的人更是可怜,因为他求的那个人可能需要他付出一些代价,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个承诺,可能或是其他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是他的命。 虽然他早就没有了生命,他现在只是一条鬼,一条活着的鬼。 夏何现在真的就像是一条孤魂野鬼,他不修边幅,他双目无光,他一点人气都没有,甚至连能够震慑那些人,那些能让他看上去有些生气的真元也都纷纷离他而去,注入到那道阵法中。 原本没有生气也没有人气的阵法吸取了那些真元竟然变得有些生气了起来,原本就像是要活起来的阵法的字符现在真的好像已经活了过来。 不仅活了过来,好像已经能够说些话,像是阵法中有个小人在呢喃,声音很细微,只有夏何才能听的到,可是很明显离夏何很远,离那道阵法更远的一道人影也能听到呢喃的声音。 怎样才能知道那道人影也能听见那样低沉的声音,他当然不会说,只能是因为那道法阵属于他,法阵中的声音也属于他,甚至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夏何还是听得不太真切,可能是因为还有另外一道声音同时闯进了他的耳朵。 “记住,开启这道法阵就证明你答应了我的条件,那你的命就属于我的了,你还愿意继续吗?” 这还是从那道红色人影传来的声音,夏何听着,知道这次的救人办法只是一场交易,而自己得到的是自己妹妹的生命,而付出的就是自己的生命,他不知道那道人影需要自己这样一条没有生机的鬼魂的生命有什么用,但是他别无选择,既然别无选择,那唯一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身上的真元仍然持续不断的注入到那法阵中,没有一丝凝滞,这也是他的回答。 “好,不错不错。那你就开始吧,但是还有最后一个忠告,他是一个恶魔,真正的引人堕入黑暗的恶魔。” 恶魔,夏何从未听过什么是恶魔,他只听说过魔,那是属于极限恶的存在,他不清楚那道法阵与魔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魔究竟与那道法阵有什么关系,也知道恶魔究竟是什么。 恶魔呀,那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他们是吃人的,吃的还是人的灵魂。 …… 诸君好运!高潮迭起,敬请期待!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没有人认识的恶魔 第一百三十三章没有人认识的恶魔 …… 夏何已经来不及仔细的思索究竟什么是恶魔,因为恶魔的呢喃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恶魔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说着些引人堕入深渊的话,那是恶魔吃掉人的灵魂的时候先做的准备。 恶魔,来了。 …… 夏何陷进了恶魔的笼罩的黑气中,那道玄妙的法阵本应该是光芒大作,因为要救人,只有完全发挥出法阵的全部效用,毕竟救一个人要远比杀一个人要困难很多。 可是若是救人的人不是真的为了救人,法阵也不是真的法阵,那法阵就会黯淡,黯淡之后就会消失,就像那道玄妙的几乎要活过来的法阵一样。 法阵在夏何失了意识之后,便不再那么玄妙,没有了流动的字符,没有让人看不懂的字符,只有鬼画符,那是一条躲在红雾中的小鬼拿出来的东西,当然就是鬼画符。 而真正能教人起死回生的法阵又怎么会是鬼画的符? 杂乱无章的字符没有流动,也极不再显得玄妙,还是那样飘在半空中,却不想是一道法阵,只像是一张被小孩写坏的字帖,字帖上的钩会平直,横会打弯,所以钩不是打弯的钩,横不是笔直的横,救人的法阵也不是真正的法阵。 乱草横生,笔锋似乱草,像极了不羁的少年的没有打理的头发。 可是跟红雾中的那人完全不一样,他生有很利索干净的黑发,他有一身很利索干净的青衫,他还有一本干净利索的书捧在手里,他只是个书生,一个穷酸却利索干净的书生。 穷酸是形容他一贫如洗,也是形容他说话的语气语调的,利索干净就是形容他整个人的。 他就站在那里,从红雾中完全显出真形来,红雾没有再遮挡他的容貌。 他就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书,书上缺了一页,那一页正漂浮在空中。 他就站在那里,夏何却不知道他在那里,也看不到他的容颜,更看不到他手里的书,更更不知道那道救人的法阵只是他随手在书上画的鬼画符。 他已经现身,鬼画符就应该消失,事实上那道鬼画符在他现身以前就已经消失,心在飘在空中的只有一条独目的鳣鱼。 穷酸书生望着夏何,这次真的能够看见他在笑,戏谑的笑,他之前就在这样笑。 然后他再望向了另外一处,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那里应该有些东西,有一具死物,死掉人的尸身也是死物。 小怜死在那里,可是那里却什么都没有,见不到一点死亡的痕迹,就连之前小怜被那木杖刺穿时流下的鲜血,还有包裹住她的花都看不见。 入眼之处,不见鲜红,唯有满目苍白。 苍白的世界,除了红色的红雾和夏何身上流转的黑色就没有了其他的颜色。 从红雾中走出的穷酸书生也是一身红装,手上的书也是一片红嫣,像火一样的颜色。 火是烧人的,恶魔是吃人的。 既然没有拿到法阵,法阵中的恶魔当然也不会存在,可是穷酸书生却是说过恶魔是存在的,在那道法阵中,只是法阵是他随手画出的鬼画符,可是恶魔还是存在的,因为恶魔就是他自己。 穷酸书生就是恶魔,吃人的恶魔。 可是他这一次要吃的是一条鬼。 小怜从来就没有来到过这里,夏何也从来没有再回到那座高台之上,他一直被困在这片没有生机的白色空间里,小怜也一直在外面没有进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中的阴谋。 布下阴谋的人或者是说是鬼,甚至连鬼都不是的穷酸书生就是吃人的恶魔。 既然小怜没有死,那么夏何也没有理由去耗费自己的真元去救一个没有死掉的人,可是他还是去救了,因为恶魔说的。 恶魔说的当然是假话,比一些阴沟里的老鼠说的话还要假,况且那些吹嘘自己淘来的东西是世上难得的好货的阴沟老鼠说假话只是为了钱。 可是恶魔说的救人的假话却是为了命,一个死掉的人的命得用一个活着的人的命来换。 这样的事情只有在夏何身上才能发生,因为只有他死掉了却还活着,恰好他也有一个值得他放弃第二次得到的生命去救的人。 穷酸书生知道他在救人,拼命的救人,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他不仅仅知道这些,他还知道夏何什么时候死,就在夏何身上那些黑色的真元完全耗尽的时候。 那也是他想要看见的场面,他现在站在这里光是想到那个场面就极其的欢喜,只不过他的欢喜跟别人的欢喜有些不同,他欢喜的时候喜欢眨眼,愈是欢喜,眨眼愈快,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这样的习惯,一个很有意思的习惯。 可是再怎么有意思的习惯放在这样的一个场景却显得很没有意思,甚至还显得有些诡异,因为他的眼睛眨的实在是太快了,这也说明他的内心实在是太欢喜了,欢喜的上了天。 夏何却悲伤的下了地,可惜他实在是看不到穷酸书生这般欢喜的模样。因为他就要死了。 穷酸书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敢如此放肆的笑,他百年前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世间的英雄中没有这样一个人,甚至只有夏将军真正的亲信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且他在那些亲信中也只是最普通的一个。 可是他却在这百年里做了许多大事,比如帮助那条独目鳣鱼挣脱花家的控制,比如让那个瓷声瓷气的大汉,还有夏将军唯一的女人活下来,这些都是他帮助做到的。 然而即便是大汉和女子,他们也没有真正认识这样一个人,他们问到的时候他都只是说自己只是一个读了很多书的普通人。 他当然不会是他嘴里说的那样的普通人,但是他读过很多的书倒是没错。 所以他才能从那些书里知道法阵,所以他才能骗到夏何这样读过很多书的天才。 所以他才没那么普通。 …… 诸君好运,他当然不是个普通人,夏何也当然不是一个普通人。恩。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幕再临 第一百三十四章夜幕再临 ……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普通,还是装作的普通也好,那道法阵是不是他信手画的鬼画符也好总之他设下的那个局一点都不普通,因为那个局必定会要一条鬼的命。 无论夏何有没有从那道鬼画符的法阵中挣脱出来,救到“死去”的人,他都会死。 且不说没有救成,他的命葬送在那个“恶魔”的手里。 救成了,那他就从那法阵传来的呢喃声中清醒,可是他要将自己的命交到穷酸书生手里,至于即便那时夏何发现了什么不妥,却也无力扭转。 一切都胜券在握,所以穷酸书生的眼皮又开始快速的眨动起来,那代表他又开始欢喜起来。 他就那样站着欢喜着,一边看着夏何身上的黑雾再次变淡身躯,一边笑着,笑意中混着讽意。 讽意同样也存在于他说出的话里。 “呵,天之骄子吗?” …… 小怜没有死。 殷槐一直知道这一点,因为他一直都能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小怜,就那样躺在那里,虽然看上去伤的很重,但是伤的再重也还是活着。 比起那个死去的小怜要好上太多,比起他能看见的夏何也好上太多了。 夏何他也是能看到的,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当然跟死了不一样,夏何死了,就连殷槐也再也看不到他,可是现在只是小怜,或者是恰巧来到此处的某位云游的前辈看不到他。 可是殷槐还是能够看见他的,只是在他眼中,夏何也是极为淡薄的存在,淡薄指的是夏何身上的黑气。 黑气比起之前丝毫没有一点加深的,别说是第四境,就连原来的第三境的真元也没有办法维持,只不过是刚刚过了第二境的门槛。 然而,真元的消散还在继续,就连第二境的真元都没有办法维持,还在快速的跌落,既然那场阴谋中的小怜死去的事情没有发生,那么夏何恢复真元,甚至是一步跨进第四境也只是虚影。 这样很好,或者这样也很不好。 殷槐不知道那场阴谋,自然也不会知道小怜“死去”的事情,他只能感觉到不好,各种各样的不好,不好到能要了三人的命。 若是夏何死了,真元完全消散了,那代表的只能是他和她的同样的死亡。 那是那些红花,以及隐藏在红花后面的那条鳣鱼“告诉”他的。 所以殷槐也有些焦急,面对死亡,任何人都会焦急,当然不会是焦急着去死,而是焦急的想要活下来。 可是若是夏何死掉,即便他怎样的焦急的想要活下去,都只能是鱼嘴吐出的一串泡泡,不好看,还只是虚幻。 因此,夏何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一件能够救出夏何的办法。 焦急的人总是容易糊涂,糊涂的人总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但是殷槐不一样,他不仅焦急,却也又冷静,焦急的同时也是冷静的。 这是很拗口的说法,也是很不可思议的做法,但是无论是多么不可思议,殷槐也都做到了,尽管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样做到的,也许跟平日里他沉默寡言锻炼出的一颗冷静的心有关,也许与另外一个世界经历的一些事情也有关系。 所以他仔细想,就想到了救人的方法。 那本来就不是一个办法的办法。 因为那样的办法很蠢,而且也不显的高明,但是那是唯一办法。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最好的办法。 唯一救人的办法就是杀人,杀鱼,或者是杀那些花。 就像他之前做过的那样,斩掉那些花,揪出那条独目鳣鱼,然后杀死那条鳣鱼,那么一切就可以结束。 这是他想到的办法,擒贼先擒王的办法。 可是他不知道还有穷酸书生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那是一个变数,却也是个契机。 因为穷酸书生一直在意的都只有夏何一人,至于他,穷酸书生只不过看了一两眼,知道他只是一个不懂修行的普通人。 好在殷槐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手上也只有一把普通的刀,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普通。 因为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而从那个世界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一把刀,还有一页纸。 一页灰色的纸。 那页纸即便是只剩下半页,却也是能够遮掩这座山的夜幕的存在,殷槐把它从怀里小心的拿出来。 不过是闪了一道灰色的光彩,很是细微,特别是衬着周围那些红花的艳丽更加显得不起眼。 可是放在有心人的眼中,那就是格外的显眼,就像是夜空中突然出现的流星,就像晴朗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一朵云。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灰光出现的很快,消失同样也很快。 可是红雾中的走出的那个穷酸书生的眼睛也很快,甚至比那道灰色光彩闪过的那道极为微弱的光芒还要快些。 接着,穷酸书生还是看向夏何的那双眼睛中充斥着奇异的色彩,只是眼中的色彩也是一闪而过,而且这次没有任何人看见。 就像除了穷酸书生没有任何人看见殷槐从怀里掏出那半页灰纸然后将半页灰纸贴在那把普通的小刀上。 刀变的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雪白的刀身蒙上一层灰色,却看不见有什么东西贴在上面,就像是刀身自身放出的灰色光彩。 殷槐握着刀,看着那些还在慢慢靠近的红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 那样风动作他做的很熟练,因为他之前就做过这样的动作,不止一次。 而且这样的动作它会越来越熟练,因为他之后还会做这样的动作,也不止一次。 殷槐也知道今天自己会像这样的无数次的挥刀,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以后漫长的一生中都会记住这把刀,这样的挥刀。 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下。 就像是一道惊雷,就像是一粒春雨。 就像是一把高高举起的镰刀,又重重的落下。 这样的刀应该有个名字。 殷槐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一把刀落下的时候是多么的潇洒飘逸,他只是在想怎样挥刀斩那些花,会省力些。 那把刀只是为了斩花才会出现。 …… 诸君好运,我要好好想一想这一刀的名字,恩,要是有什么好的建议也是可以跟我说一说的哦。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笔直一条路 路旁留一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笔直一条路路旁留一人 …… 既然是为了斩花才出现的刀,那么这把刀应该是很欢喜的,因为这里有那么多的花,所以应该有无数次那样的刀出现。 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干脆并且利落。 那柄小刀却没有欢喜的叫出声来,若是有灵性的刀知道自己派上了用场,那一定是极为欢喜的,甚至能欢喜的叫出声来。 那柄小刀裹上了那样半页的灰纸,也应该有那样的灵性。 可是握着那柄小刀的人是个沉默的少年,少年不喜欢叫出声来,更喜欢默默的斩花锄草。那是手上的活,不需要用上嘴巴。 动手的少年不仅仅是动手的时候喜欢沉默,就连平日里,没有事情的时候他也习惯了沉默,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除非有人尝试去改变他。 曾经是有人尝试做些什么,可是现在那个人已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殷槐现在做这些事就是为了救那个躺在那里的只剩下薄薄一层泡沫的人。 可是那里还有一个小姑娘等着他去救。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现在窝在红花的一角,红裳还有脸上没有洗净的红妆,巴望着四周,在拼命想要找寻着什么。 可是她却什么也找不到,若不是殷槐,没有人能够找到现在的夏何,她即便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也找不到。 这幅模样很是可怜,可怜往往会显得很可爱。 可惜这般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却只有殷槐才能看见,他是个沉默的少年,也是个不懂风情的少年,他只顾着高高举起自己的刀,然后落下,去斩那些可爱又可怕的红花。 红花得有绿叶配才好看些,可是这无尽的红花中竟然找不到一片树叶,甚至连一点绿意都找不到,唯一带着点锈绿的鼎也早就已经沉没在红花海中,没有惊起涟漪。 红海中只见忙碌的少年,灰白衣裳,短衫麻衣,上面还沾着些红色,那是血,他自己的。 忙碌的少年在砍花,在锄草,手里的小刀不是镰刀,却比镰刀更加锋利,更加适合斩花。 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每一次高高举起,小刀总会携着些红花花瓣,破碎的,破烂的,被那柄灰蒙的小刀砍成那样。 每一次重重落下,小刀总会留下花的蕊,花的茎,还有其他的花瓣,同样的破碎和破烂,被持刀的少年砍成那样。 一片片花瓣飞起,飘落,有些落在了殷槐的身上麻衣的衣褶里,然后被衣褶再次碾压,被碾得更破碎。 到处都是破碎的花,到处都是破碎的花瓣。 那都是殷槐斩出的手笔。 那些红花没有之前那样的威势,殷槐手里的刀却变得与之前有些不一样。 所以殷槐斩一朵花花的力气不多,只是一次,花与蕊就分离,只是一次,瓣与瓣就撕裂。 很是干净利落。 之前只要斩一朵花,现在也还是只要斩一朵花,可是那是一朵隐藏在无数红花里的一朵花。 那是一朵藏着独目鳣鱼的花,除了这点,殷槐看不到任何与其他藏着魂灵花有什么区别,所以他要先找到那朵花,然后才能把他斩掉。 所以现在还是只要斩一朵花,可是斩那朵花之前,殷槐要斩无数的花,最后只剩下那样的一朵。 殷槐实在不知道那朵藏了一条鱼的花在那里,也许就是前面那朵,也许就是那边雕花上的那朵,也许那朵花还在高台下,也许那朵花生在水里。 那么多的也许,那么多的花。 殷槐找不到那朵花,就只好不找那朵花,只顾着斩花,只顾着挥刀,总会找到那朵花,然后斩下。 这是很蠢的办法,但是也是最简单的办法,还是唯一的办法。 唯一的办法往往都是最好的办法。 然后殷槐继续高高举起手臂,带着那柄灰蒙蒙的小刀一起举起,然后重重的落下手臂,带着泛着灰光的小刀一起落下。 殷槐斩了很久,斩了数不清的红花,笔直的斩过去。 不长不短,很像一条光秃秃风路,遗落在无尽沙漠里的一条光秃秃风路。 殷槐真的斩出了那样一条路。 路边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 终于,殷槐不再举刀,也不再落刀,而是停下了手里斩花的活,看着路旁的小姑娘。 那只提着刀的手还是紧绷着,上面有些不知是血还是花流出的汁一样的东西,顺着指缝,顺着手掌间的缝隙滴落在脚下那些花的尸体上。 这般有些凌乱的场面却看上去有些别样的风味,也许跟空气中弥漫的更加浓郁的花香有些关系,也许跟空中飘舞的那些花瓣也有些关系。 而那些这些各种各样的关系却让小怜不再害怕,收了一点担心,至少有人陪着的惊惶也会好过些。 殷槐看着他,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看多了花,用多了力导致的,还是太过焦急导致的。 习惯动手的少年终于也有开口的时候,尽管开口的声音像极了荒野大漠里久久没有被水滋养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干裂的,断断续续的。 “你,你,也许,可以试试,叫一下他……叫一下你的,哥……哥,他听到也许,就会回来了。” 少年认真的说着这样一个更加不像办法的办法,神情却好像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当然是唯一的办法,放在那些英雄复活的桥段里,把人叫醒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在那样的桥段中,英雄因为放不下自己珍爱的人,总会被人叫醒。 即便这不是英雄的桥段,这里没有英雄,只有一个很少说话的少年,还有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但这还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不是救夏何,而是就小怜。 殷槐来到小姑娘身边就已经看到了,小姑娘身上淌下来的血,跟那些还没有被斩碎的红花混在一起不起眼,但是殷槐有一双很好的眼睛,所以还是看到了。 重伤的人很容易死,死于流血过多,死于沉默与悲伤。 叫叫人总归可以让那个小姑娘没那么容易死去。 于是,伴随着殷槐的刀斩断那些红花的声音也伴随着微弱的但是不失甜糯的声音,在一声声呼唤着一个几乎消失的人的名字。 …… 诸君好运,我还是很喜欢这章的,写的不错不错。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砍了那些花 第一百三十六章砍了那些花 …… 小怜的声音一直很甜糯,哪怕是这般状况,她的嗓音还是那样的甜糯,只是有一点点沙哑,可是甜糯的声音混着一点沙哑就像是一张像樱桃一样的小嘴含着一粒沙枣,沙枣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糖衣。 那样的糖衣一定很甜糯,像小怜的声音一样甜糯。 那样的沙枣一定很沙哑,像小怜的声音一样沙哑。 被这样的声音叫到的人一定会很开心,恨不得立刻跑到小怜的面前,亲吻她的唇,向他说些甜酸的情话。 可是小怜嘴里的那个人是她的兄长,是夏何。 所以夏何不会飞也似的跑到她的面前说情话,他只会比飞也似的还要快的来到小怜的身边,还要装出一副只是路过的风轻云淡的模样,然后来到她的身边,牵着她的小手,或者只是揉揉她的小脑袋。 夏何真是爱极了自己的妹妹,从来不会让他等自己太久,哪怕是那些还不会修行的那些年里,他都会骑着荒原上跑得最快的那匹马来到自己妹妹的身边。 至于修行之后,他与她已然踏进了逃亡的路上,所以更是寸步不离的陪伴在她的身边。 这是夏何对自己以及对自己父母亲的承诺。 可是现在那份承诺却没有兑现,因为兑现承诺的那个人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一样。 不仅一动不动像死人,听不到声音也像是死人。 夏何要是听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在叫他,还是特别焦急的在叫他,那他就一定会出现,若是没有出现,那就是没有听到。 若是没有听到,那就是他已经走远了,或者是他已经死了。 小怜想到了这里,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比珍珠还要晶莹的泪水滴落在那些红花上,衬得那些红花更加红艳。 小怜的哭声也像她的笑声一样甜糯,可是处处都充满着悲伤的意味。 她不是一个喜欢哭鼻子的小姑娘,她是个调皮的小姑娘,调皮的小姑娘总是没那么容易哭鼻子,因为调皮的小姑娘总是很调皮,调皮就容易受伤,受伤之后就没有办法接着调皮,所以调皮的小姑娘为了能够继续调皮,所以很少哭鼻子。 小怜不喜欢哭鼻子还有另外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现在小怜却在伤心的哭鼻子,因为她已经不想调皮,她以为自己要是不调皮的话,哥哥会不会就立马从那里窜出来,像过去那样笑着看她,揉揉她的小脑袋。 陷入绝望的人是不是总是会脆弱些? 陷入绝望的人是不是总会编织一些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谎言来骗一骗自己? 绝望中的人总会否认,而侥幸保留一点清醒的人往往会保留自己的意见。 保留自己的意见不代表就是肯定,更不会是否定。 保留意见的人可以也说些谎言去骗一骗绝望的人,让那些人重燃起希望,也可以让揭穿那些绝望中的人编织的谎言,让绝望中的人更加绝望。 手高高举起的殷槐就是那样一个侥幸还保留了一点清醒的人。幸好他还是一个好人。 所以当殷槐再次斩断一朵红花的时候停下了手里即将再次举起的小刀,回过头看着一旁。 那里是夏何躺的地方。 然后目光又转向了小怜,小怜也正好在看他,正好看见他的目光。 泪水涟涟盛着汪清泉的眼睛对上一双满是血丝住着荒漠的眼睛。 清泉里的水却没有办法浇灌几乎见不到神采的荒漠。 小怜的眼睛只觉得被灼伤了一样,清泉里的水几乎在刹那间就被蒸发干净。 那双住着荒漠的干枯的眼睛中究竟还有什么样的东西? 能够灼伤人的眼睛那应该是很闪耀的东西,那样的东西小怜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像太阳一样的,像最闪亮的流行一样的,像夏何眼中时常有着的东西一样的。 那是自信,或者是信念。 夏何的自信和信念都来自于自身的天才,殷槐的自信和信念又来自哪里? 殷槐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疲惫过,重要的不是他现在的疲惫,重要的是他曾经也像这样的疲惫。 那,那样令人映像深刻的疲惫又是什么时候? 那样深刻到足够一辈子都会记住的那段记忆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那段记忆中还有那些人,还有那些事? 殷槐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话。 也许他真的累了,但是他还是坚持着,站在那里,手里提着刀,站在离小怜不远的地方看着小怜,嘴角多了很少见到的笑意,那丝缕的笑意像极了夏何嘴边时常出现的笑容。 也有那样的味道。 “他还活着,你也会活着,我们都会活着。” 这样的话,从这样疲惫的人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小怜却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因为他是个值得相信的人?还是因为他嘴角的笑? 殷槐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卡在喉咙里,留在了血腥味的嘴里。 “若是他没有活下去,你也会活下去,我也会带你一起活下去?” 这句话没有说,是因为他曾经说过,很久很久以前对另外一个也很可爱的小姑娘说过这样的话,可是那个小姑娘究竟是谁呢?他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那人的样貌? 明明是刻骨铭心的人啊,为什么到了最后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殷槐不知道,世上的很多人都在问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们也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只好不知道,殷槐不是一个天才,没有敏捷的思绪很快就能想出世上很少有人能够想出的问题的答案。 他只是一个沉默的年轻人,一个沉默的少年。而且还是手上提着一把刀,面前还有无数的花等着他去砍的少年。 他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只有继续提刀,继续将那柄小刀高高举起,继续重重的落下,去砍了那些红花。 …… 诸君好运,这章我还是蛮喜欢的。标题我也很喜欢,很畅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吃了那些花 第一百三十七章吃了那些花 …… 殷槐砍出了一条路,小怜哭出一条路,还有的吃出一条路。 它是一匹老马,骨瘦嶙峋,头顶顶着几根鬃毛,没有湛湛神光,也没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雄心。 它只是一匹很老很老的马。 从北方的荒原来到了羊角小镇上,然后在羊角小镇里又看见了将它带来的那个可怕又可爱的小姑娘。 它只是一匹普通的老马,它可能只是一匹普通的老得快要走不动的马。 可是它不是真的走不动,它只是看上去走不动,事实上,它走过无数的地方。 它见过最北方的那座山,从那座山里抢了一株莲,那是它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清清凉凉,入口即化,那是它最年轻最猖狂最放肆的时候到过的地方。 它后来没有再去那座山,却去了荒原上唯一的一座宫殿里面,然后被请了出来,事实上是被荒原里的某个修行者给撵了出来,被撵出来的时候,它见到了宫殿旁的一座梅园。 里面盛开了许多梅花,那里四季都会盛开梅花。 它心中恼恨,于是吃掉了那片梅园里最外围的一棵小梅树上的一朵小梅花。 梅花不好吃,很苦很涩,又很冷。 后来,它被撵到了更南的地方。 它后来吃过很多东西,荒原上最多的就是草,它吃过的最多的当然也是草。 各种各样的草,最芳香的草原上的草,最清甜的草原上的草,沾着露水的草,晒过阳光的草。春天马蹄下的第一珠娇嫩的草,还有冬天的残雪下奄奄一息的草。 它都吃过。 再到后来,它老了,老的没有心思去四处游荡,去吃那些各种各样香甜的草,于是它随便找了个小草原,草原里生长着不老不嫩,不青不黄的草。那些草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但是很多,足够一匹老马安度晚年。 再后来它就遇见了一个人,那是它在世间第二害怕的一个人,世间最害怕的那人是他的妹妹。 那也是个真正的天才,天才把它从那片它准备安享晚年的草原带出来,来到了更南边,说要到更南边的一座大城里面去,带着他的妹妹。 他说要把自己的妹妹嫁到那里去。 老马虽然很老,但也曾经是一匹去过很多地方的老马,它不懂北方那么好,南方那么热,怎么还要去南方。 可惜,它再怎么不懂,他和她还是要去南方,它也被拉到了南方。 然后,老马看着那些芳草慢慢的变少,被一些高大的乔木所取代。 再然后,它渡着那个可爱又可怕的小姑娘过了一条河,在河边上遇见一个小屁孩,一个不喜欢说话,但是喜欢用马鞭抽它的小屁孩。 于是往南边走的旅程多了个人,又少了个人。 少的是它第二害怕的天才,多的是它第三害怕的小屁孩。 它不知道天才去了哪里,就像它不知道小屁孩为什么也要去南方一样。 但总之,那个它最最害怕的那个小姑娘还在它的身边。 在那个小屁孩生活的小镇里,它吃到了许久没有吃到过的美味。 那就是香甜的豆沙包。 可是,已经没有豆沙包了,它又肚饿了,外面好像生了火,把外面的所有都烧光了,连它住的还算整洁的马栏都被烧没了。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火,烧起来的时候还会散发浓郁的花香。 它担心那火烧到自己的身上,于是它从马栏里跑了出来,它于是看见了满山的火,满园的火。 无处不是熊熊燃烧的火,这时它才发觉,那些火不是火,那只是花,红的像火一样的花。 它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回到北方那片养老的草原,还是去南方看看。 它拿不定主意,想要找人商量商量,于是它想到了那个天才。 它想要找到那个消失天才,也要找人问问,于是它想到了那个可爱又可怕的小姑娘。 它恰好饿了,想知道还有没有香甜的豆包,于是它想到了那个喜欢打马的小屁孩。 可是它即便想到了那些人,可是它也不是通灵的神,没有生而知之的本事,它只能走走看看。 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三个人。 那些火实在是烧的太烈了,那些花开的实在是太盛了,烈的都找不出一条路来,盛的都没处落脚。 幸好,老马没有什么别的好,就是能吃,能吃是福气,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那些火也还是花,也还是植物,马本来就是只吃植物的动物,所以它也能把那些花吃掉。 老马想到这里,然后看见了面前只有的红色。 很是畅快的打了个响鼻,或者是很是害怕的打了个响鼻。 数不尽的花,烧不尽的火,它只是一匹老马。 那些花却不是普通的花。 当老马将第一朵花啃进嘴里,他就感觉到了。 入口即化,但是却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却又像是一条游动的鱼,在嘴里滑来滑去。 像火一样灼热,像鱼一样狡猾。 但再怎么难吃,还是需要吃的。 有些事再怎么难做,也还是要做的。 老马不知道不远处也有个人在做跟它类似的事情,只是那不是一个很能吃的少年,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手里拿着把不普通的灰色的小刀。 同样都是面对的同样的花。 那边的少年手里的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落下。之后只有满地的花瓣。 老马不知道有个少年也想要走出一条路来,只不过不是用嘴,而是用手里的刀砍出一条路来。 那真的是一件难事。 老马想要吃出一条路来,那也是一件难事。 从无边无际的花海中开出一条路来本来就是难事,但是难事这种东西,不知道两人一同做是不是会轻松些,一人一马做是不是也会轻松些。 也许会,也许不会。 只是当殷槐从无尽的花海中看到一条蜿蜿蜒蜒的小路,从过去马栏的方向驶来。 路的前方是一老马,路的后方没有红花,倒是有无数花的残骸。 依稀能够看出那些残花边的牙印。 老马有这样一副好牙口,也有一副好胃口。 殷槐生出欣喜,生出安慰,生出满足,生出无数的复杂的又极其美好的情绪。 老马没有看见几近干枯的殷槐脸上露出的笑容,只是打了个响鼻,继续奋斗着前面的红花。 不知是有意,或者是天意。 两条来自不同地方的路变成了一条路。 …… 诸君好运,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想要有那种能够陪伴一生,或者是能够一直为了某个目标一齐努力的伙伴,那一定是一件极其令人开心满足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红上红,花妆花 第一百三十八章红上红,花妆花 …… 老马狠狠的打了个响鼻,一片花瓣从它的牙缝间喷了出来,红的似火的花瓣在空中飘着,打了好几个转,然后才落在了地上。 殷槐擒着小刀,灰蒙的刀刃撩起一片破碎的花瓣,同样是在空中飘飘扬扬,没有打转,只是被风吹的更加破碎,那风是那柄小刀带起的刀,很是凛冽,像那柄小刀一样的凛冽。 可是那样的凛冽的神采没有出现在殷槐的脸上,殷槐脸上只有欢喜,只有干枯。 欢喜是见到了前面那条路上的老马,干枯是没有看到的那条路上散落的花瓣。 这是两条路连成的一条路,老马站在路上,后面是蜿蜒的小路,老马满面红光,嘴里还在咀嚼什么,宽厚的马唇旁边还遗漏了一点红色,老马感觉自己能吐出火来。 老马抬起头来,也看见了殷槐,殷槐一直在看着它,眼中满是欣喜,老马想要再打个响鼻,却又打不出来,生怕嘴里的火气跑出来。 殷槐想笑,却也笑不出来,嘴角抽搐着,好似整张脸都已经僵硬了,老马却好像从那张摆不出欢喜的脸上看见了无尽的欢喜。 猛地,那张脸上的欢喜变了,凛冽的刀锋顺着殷槐的手臂到了他的脸上,本来已经动不了的手臂又一次高高举起,就像之前一样,与之前一样的是,那柄刀还会落下,重重的落下。 高高举起,就是为了重重的落下。 重重落下,就是为了狠狠的砍一朵花。 那也是一朵红色的花,只是红的比起其他那柄刀砍过的花要显得更加艳丽些,不仅艳丽,而且活泼。 艳丽是因为红色更加的浓郁,比火还要红的颜色。 活泼是因为红花中住着一条鱼,一条同样艳丽同样活泼的鱼。 殷槐有一双极为敏锐的眼睛,所以清晰的从那朵红花的花蕊中看到了那条游动的鱼,鱼是活泼的,所以连带着那朵红花也显得活泼了起来。 活泼有时可以认作是灵活,那朵红花也有完全不属于花的灵活。 可是那朵花在怎么灵活,灵活到甚至阴险,灵活的紧贴着老马微卷的又稀疏的鬃毛,若是殷槐的刀锋微微一偏,就会在老马身上切下一块肉下来,那样,红花会显得更加红艳,因为沾了血。 可惜了,殷槐实在是砍过太多的花了,身后那些破碎的不成样子的花瓣就是那些尝试想要阻挡殷槐的那些红花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死亡终究还是太过可怕了些,特别是对于那些在刀锋下显得很可怜的红花而言。 没有丝毫其他的技巧,只是殷槐手中的刀重重落下时,刀锋显得很是凛冽,刀身显得很是朦胧,携带的杀机却是那般的刺骨。 看不见的手紧紧抓住了那朵灵活的狡猾的红花,只不过是一瞬,那朵红花就不成了样子。 红只是破碎的红,艳只是凌乱的艳,至于沉在花蕊中心的那条鱼,同样也是凌乱破碎的。 空气中满是那条鱼发出的凄厉的叫声,像是人在作呕的声音很是难听。 老马是第一次听到那样的声音,好像之前吃过的红花都在肚里翻腾,仿佛只要老马张开嘴,那红花就会顺着修长的马颈窜出来,那是极其难看的老马不愿让面前这个可恶又可爱的小屁孩看见自己那样狼狈的样子。 起初老马不知道殷槐为什么突然出刀,也不清楚从何处传来的这种难听的声音,但是,等到那双瞪得比见到雪山的那朵雪莲还要大上几分的眼睛看到了一朵红花时,它就明白了几分。 只不过一眼,它就明白了。 那真是一朵格外与众不同的红花。 漫草原的红花本来就是与众不同的花,而那样的红花又是其中最特别的一朵,也许不止是一朵,还有许多朵,但仅仅是这一朵就是所有红花中最美最妖艳最灵活的一朵。 可是跟殷槐一样,老马同样葬送了许多的红花,它身后同样有一条光秃秃的路,而原来没有那样的一条路,只有那样红花。老马葬送那些红花的方式也很格外不同,至少跟殷槐就完全不同。 殷槐走出的路上还有红花花瓣留下的残骸,那些残骸虽然已经看不出一点原先红花的美丽与妖艳,但就像是燎原的火熄灭后留下的零星的火星,总归还是能照亮一些零散的地方。 但是老马身后的那条路上一点花瓣的碎片都没有,因为那些花不是葬送在老马的蹄子下,而是它的嘴里,它的嘴里直到现在都有红花的携来的火热。 然而这时它又看见了一朵红色花,比起它之前看过的所有的红花都要来的火热,它离那朵花不算远也算不上近,但是它还是能感觉到那朵花蕴藏的几乎能把人烤焦的火意。 那同样是一朵灵活的红花,紧贴着殷槐的左侧的衣角,而殷槐拿刀的手是右手,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的手同样也是右手,那朵花却漂浮在那里,没有依靠,也无需依靠。 那真是一朵狡猾的红花。 那同样是一朵美丽的看上去就想吃掉的红花。 可是明明老马之前吃过那么多的红花,十分清楚那些红花的口感实在是算不上格外的好,倒是有些像是烧喉咙的酒,却不会让人喝醉,也不会让马喝醉。 那朵红花却是又诱人又诱马的红花。 那不是一朵花,只是一个果子,聚天地精华濯日月灵光而生的果子,是神灵点燃的一朵火花,仿佛只要轻轻咬下,迸溅出的浓汁能将人彻底醉倒,散发的清香是世间所有的美酒都及不上的浓郁。 那不是一朵红花,只是一粒美味的果子。 老马喜欢吃果子,特别是汁浓味美的果子。 老马喉咙里本就干涸能冒出火来,现在又看见一粒果子。 正好,恰好,老马伸伸脖子就能够到那朵花,那粒果。 然后,茫茫的红海里又少了一朵花,一粒像果子一样的红花。 可是,茫茫红花中又多了许多的果子,许多与众不同的红花。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农夫与果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农夫与果子 …… 殷槐发现那些红花是因为周围突然生出无数那样的花,都是那样的花,比火还要红,比鱼还要灵活的红花。 不多久,几乎只在嘴里的火热稍稍消散了几分,老马就发现了身边那些奇特的红花多了许多。 似乎每一朵先前的红花上都生出了一朵新的红花,新的红花比之前的红花都要来的火热,来的狡猾。 殷槐盯着其中一朵新花,事实上,他盯着的是所有的新花,面上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收了欢喜,恢复到之前砍花的神情,面无表情。 他要砍了那些花是就会有这样的神情,与此同时,殷槐手里的刀又继续握紧了几分,之前因为看到老马而放松的手继续紧绷起来,至于为什么这样,只是因为这样握刀刀举得更高,落下时才会更重。 这样才会斩掉更多的花,这样才能早点找到那条鱼。 殷槐也是这样想的,老马却不是这样想的,它只是觉得那些花一定很不好吃,跟它之前的吃过的那朵一样,没有水,只有像火一样燥热,能将喉咙烧个干净。 可是,不想吃还是要吃的,就像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想做却还是要去做的,因为一些理由,因为一些事情,因为一些人。 老马也是为了人,只不过它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怜,小怜还在喊着她哥哥的名字,没有注意到老马,老马也不气馁,因为它在心里找了另外一个吃掉这些红花的原因。 它很饿了。 它吃过那么多的红花,它吃出了一条路来,可是她还是很饿,饿的慌,不是想某人想得慌。 人为了给自己的一些行为总是喜欢找些理由,没人想到马为了给自己行为找个理由也是费尽了心思。 比如某匹真的认为自己是饿的马。 人饿了就要吃饭,老马饿了就想吃果子。 面前有那么多的果子,虽然不好吃,但是能饱肚。 殷槐手里的刀还没有举起,老马的脖颈就已经伸了出去。 又是一朵红花,也是一粒火热的果子。 殷槐见到那匹贪吃的老马,还有那朵被咬了一半的新花,眼中又恢复了几分笑意,可是很快笑意就被另外一种奇异的光彩所冲散。 那是一道刀光,那是一束刀影。 手里的刀又一次高高举起,再次重重的落下。 殷槐脚边湿润的泥土又多了几分火热,那是散落的几瓣花瓣带来的。 老马嘴里湿热的舌尖也多了几分火热,那同样是几瓣红似火的花瓣带来的。 周围的那些红花少了两朵,却好像没有少,那条孤零零连成的路也好像没有多。 只有老马还有殷槐知道这片草原上又少了两朵红花,这条路又多了几分湿润的泥土。 还有某个红雾中的人,那是一个穷酸的书生。 …… 书生的算术不是很好,数不清草原上到底有多少朵红花,但是他还是能数清草原上究竟还有几个人活着。 两个人,一匹马,还有一条鬼。 不,很快就没有那条鬼了。 因为那条鬼就要死了。 鬼不存在死,若是死,那就只能是消失,永远的消失。 夏何就要消失了,薄薄的一层好似泡沫一样的身躯,仿佛就在下一秒,夏何就彻底没了踪迹。 小怜仿佛知道自己的哥哥即将消失,呼唤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殷槐仿佛也知道夏何即将消失,手中的刀挥的更加迅猛,眼中焦急的神采越发浓郁。 老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它听见了小怜的哭声,越发大力的咀嚼着嘴里的红花。 穷酸好像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能听见,握着刀的殷槐,吃着花的老马,还有呼喊着的小怜。 穷酸书生明明看着的是几乎已经消失的夏何,却好像又将草原上发生的一切都收进眼底,可是若是仔细看时,收进眼底的仅仅只有一个人,或者说只有那人手里的那把小刀。 小刀只是一把普通的刀,所以再准确一些说只是小刀上的紧贴的那层薄薄的灰色的光芒。 那层光芒曾经也是一页灰色的纸。 至于那页纸曾经也属于一本书。那是一本曾经可以毁天灭地的书。 那也是另外一个很远很远地方的一本书。 那还是一本属于神的书。 穷酸书生好像知道那本书,也许他也见过类似的那本书,也许他只是好奇那灰光中蕴藏的完全不同的力量。 就像他从夏何身上感觉到的力量一样,那是更加纯粹,更加诱人的力量。 那样的力量能起死回生,穷酸书生要杀死夏何也是为了起死回生的力量。 现在他又多了个选择,那同样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甚至是更好的选择。 穷酸书生望向夏何的眼睛充斥着贪婪,望向殷槐的眼睛却比贪婪更多了几分不知是什么的奇异神采。 比贪婪更加贪婪。 穷酸书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定下又一场计谋,杀人的计谋。 只有杀人才能夺宝。 穷酸书生是一个很贪的人,那是死时的执念,也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百年熬成的耐心毕竟更加持久些。 贪婪使得他乐意多得一份属于夏何的精华力量,有耐心使得他不介意等夏何彻底死去的时候才会出手夺刀。 这是一场收割。 穷酸书生看向夏何的眼神像极了看见满地金黄的农夫的眼神。 而身在无尽红海中的殷槐就是一粒果子,一粒美味的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的果子。 而且这还是一粒待人采摘的果子。 只需要伸手就能触摸到那粒果子光滑的果皮,只需一捏,就能捏出香甜果汁的果子。 那红花海中的殷槐莫不成真是那般模样。 这也说不清,只是夏何一定不是那任人宰割的鱼肉,也不是等待人来收割的麦子。 他本就是天才。 天才即便是消失也总会与众不同些。 …… 诸君好运呀,我呀,操着这样一本被编辑大大放弃的稿子一直写啊,我呀肯定会写下去,就单单为了我那可怜的一只手能数过来的收藏,我也要写下去呀,这不是承诺,只是我很乐意这样做。 第一百四十章 邪不压正 第一百四十章邪不压正 …… 穷酸书生饶有兴趣的看着夏何即将彻底消失的身躯,旁边的那条独目鳣鱼不断发出令人难受的叫声。 伴着,那些叫声,穷酸书生眼中的贪婪之色愈发浓厚,慢慢的穷酸书生伸出一只手,那已经不是一只手,那只是一截白骨,上面结下了黑斑,挥之不去的恐怖。 原来,穷酸书生早就已经不是人形,他只是一团靠那条独目鳣鱼勉强活下来的一架白骨。 所以,他才格外想要杀死夏何与殷槐,去夺得起死回生的力量。 那是多么令死去的人疯狂的力量。 可惜,穷酸书生读过很多的书,却忘记了书里的一句话。 上帝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 疯狂已经有了,灭亡又从谁开始? 夏何身上的黑色的真元已经几近耗竭,殷槐刀上的灰光也要黯淡。 究竟会是谁使疯狂的穷酸书生灭亡? 异变即将开始,或者早就开始。 …… 殷槐一直有个小秘密,一个不为任何人知道的小秘密。 说是小秘密,可是那只是另外一个世界许多人都知道的秘密,那是关于修行的秘密。 关于鬼修,和修鬼者的秘密。 鬼者,人所归为鬼,人归之处为鬼灵。鬼修,鬼由归之处走入生境,死而复生而为鬼修。 修鬼者,御鬼灵而通九古,施鬼英而绵长古。 鬼为阴,人作阳。 鬼修,由阴转阳,修鬼,修阳而通阴。 修鬼为正统,鬼修做弥天。 若需阴阳同济,唯有鬼做人,人修鬼。 那个世界是鬼的世界,却终究还是人的世界。 鬼修若是真的能跨越生死,由鬼走向人,由阴迈入阳,贯穿旧故之事,那便真正成为人到也没错。 可惜,不是每一条鬼都会成为那样伟大的存在。 与鬼修相比,修鬼的只是人,不过是拥有修行潜质的人,鬼修若是踏上修行之路,于第一境开始便有远超普通人的神通,化无形,驭鬼灵,各式神通皆能信手拈来。 尔后一境强过一境,等到第三第四境,鬼修已能现身于现实,那时便可于天地遨游,不受鬼身所累。 可是那样的鬼修却还不能成为人,只有第五境,生出真人血肉,寄鬼灵于世间通往彼岸的桴舟,那时才会被称作人,那时方被称作修行大乘。 修鬼者却不是这样,修鬼者本为人,不能寄肉身于虚空,不能拥有各式神通,修鬼者唯有修魂,唯有养性,五境之下的修鬼者只能延寿健体,着实是鸡肋。 如此看来,修鬼应该是远远不如鬼修。 但是,若真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只可惜,那个已经荒芜的世界里,曾经有无数的人,却没有无数的鬼。 修鬼者自然不会满足于自身的修行,也不满自身的孱弱。鬼修又实在是太过于稀少,于是修鬼者修的一种神通,那也是他们唯一的神通。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而余。 修鬼者窃天之道而补己之不足,窃鬼修者之有余,而补自身之不足。 鬼修之道本无人事,却有修行者窃鬼之诸事而偷行天地修行大事。 于是世间多了那些所谓的修鬼者,多行不义必自毙,若是想来,那般的文明,那样的传承也应当断掉才是世间真理。 可惜,无论是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人所掌握的世界。 那时的修行者皆养鬼以供自身修行,食其魂灵而壮己身灵魂,本是邪恶之法却被奉为大道,岂不可笑? 哪来可笑?不过是为了活下去,都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殷槐修行的也是那样的修鬼之法,夏何也不过是他养的一条鬼,就跟那些农户家里圈养的鸡鸭鱼一样,待到宰割的时节自然也会磨刀霍霍。 这是隐藏在殷槐心中深处的秘密,从他决定救起夏何开始就一直隐藏的秘密。 他也曾犹豫过,至少在夏何教导他这个世界完全不同,属于真正的人类所修行的大道以后,那样的秘密就可能真的只会是心底不会发生的秘密。 世间总是有诸多的意外,比如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再比如近些的某条独目的鳣鱼,比如从红雾中走出来的穷酸书生。 终于殷槐拿起了刀,决定去救一救那个他曾经想过要杀死的人。 这未必不是人性中真正有意思,真正闪亮的地方? 殷槐像是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生出的自私,只是想要去救一救那个又自恋,又不通人情世故的所谓的天才。 或许,这就是朋友? 也许,这就是朋友。 有关生死,却跨越了生死。 世间总会有些圣人,也总会多一些君子。 殷槐可能不会是君子,更不可能是一位圣人。若是硬要说的话,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跟很多普通人一样为了自己的朋友不介意去救上一救,在自己肋间插上两刀。 一些人不懂,可是还是会有更多人不用懂,他们也会这般去做。 百年前的那位夏将军身边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百年后的夏何身边也有这样一个普通人。 人性呵,你究竟是什么样的? 红雾中的那位穷酸书生,还有不知尸身已经化作哪朵红花养料的花家主人也不懂,这或许真的就是一个小小的秘密。 殷槐挥刀的一刻,就已经懂了,所以他后来的刀才会越来越狠,才会越来越快。 老马不懂,可是它却一直都在那样做,这也许就是畜生要比复杂的人要好上许多的地方。 殷槐手里的刀越发的迅猛,灰光忽隐忽现,像是那把砍倒许多红花的小刀在呼吸。 与此同时,好像也出现了类似的灰色的光芒。 从黑光中来,若隐若现,像是在呼吸,夏何好像即将醒来。 灰光扩散到穷酸书生的眸子里却不是欢喜的模样,那双贪婪的眸子里生出无尽的惊奇和讶异。 他当然没有想到夏何还有挣扎的力量。 他也不会相同那样的力量究竟来自何处。 他想不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想不通的事情实在是更多。 …… 诸君好运,不知为何,我写完这章总想着一个词:邪不压正…… 第一百四十一章 暮色下的谈话 第一百四十一章暮色下的谈话 …… 从来就不会有人想到世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即便是神也做不到那些。 特别是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煮熟的鸭子突然飞走了,比如等待收割的麦子突然长出脚逃走了,比如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突然青春焕发。 再比如突然伸出的一只手。 那个盘坐在那边,即将完全消失的青年伸出的手。 那是一双很是白皙的手,白皙的几乎看不出颜色来,也许那本来就没有别的颜色,只是那双没有颜色的手很有力。 比其他粗壮的手还要有力些,对于穷酸书生而言,那只手很有力却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那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脖子。 像抓一只鸡一样抓住了他的脖子。 穷酸书生也像是一只被人抓住即将送上案板的鸡一样,瞪大了眼睛。 瞪大的眼睛中只有不可思议和深深的恐慌。 恐慌和不可思议都是从心底显现出来的最直观的神情,一眼就能看到隐藏在心底的恐慌。 不仅穷酸书生瞪大的眼睛像鸡,就连他的声音也像一只老公鸡一样尖锐起来。 “你怎么……” 话音还没有说完,他就看见了夏何的那双眼睛。 夏何的眼睛没有像他瞪得那么圆,睁的那么大,更加不会像一只老公鸡。 那是一双像人一样的眼睛,只有不是人才能说是像人。 他只是一条鬼,那也是一双鬼应该有的眼睛。 鬼应该有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像一只老公鸡还是像一个普通人? 或者是一片暮色? 夏何那双像人一样的就像西边的一片暮色。 暮色很美,美不胜收,却是跟朝霞完全不一样的美丽,朝霞代表的是新生,是生机勃勃,是春意盎然的美丽,那是从寂静到喧嚣的喜悦,直教人欢喜,直教人喧腾,之后又是美好而又全新的一天。 然而暮色却不同,它的美侍寂静的,是安静的,是河间摇晃的星云,是枯木枝丫间的归鸟,喧嚣是属于暮色之前的白昼,静谧是属于暮色之后的黑夜,直教人想入眠,直教人多想些别处的谁谁谁。 霞光是激励,暮色只是慰藉。 慰藉当然也很美,但太过多的安静总会显得有些死寂,暮色之下究竟会有多少人多少事被埋葬被掩藏? 穷酸书生明白了夏何眼中的暮色从哪里来,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眼中暮色自然也就是心底的暮色。 看懂了那些,穷酸书生不懂的却愈发多了起来,但终究还是恢复到了之前那样胜券在握的神情,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胜券在握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你这样会死的。” 夏何眼中的暮色代表的是死亡落下的帷幕,听到这里,夏何眼中的暮色没有一丝波动。 “我早就已经死过了。” “……那你会消失的。” “所有人都会消失。” 夏何眼中还是亘古不变的暮色,带着沉重的阴影,暮色中的一块磐石。 夏何说的话都是老实话,正是因为是老实话,所以穷酸书生没有办法反驳,能够反驳的话都不是老实话。 若是殷槐听到那句话,也许会反驳,因为他见过那样的人,永远不消失的人,或者那样的人被称为神。 殷槐不在,所以穷酸书生没有找到那样的人,所以他不再说人,而是回到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可是你是鬼,鬼消失就真的消失了。” 他们都是同类,鬼一旦消失就是真的消失,没有在世间留下一点痕迹的消失。 夏何那只没有颜色的手还是那样紧紧的抓住穷酸书生的脖颈,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他眼中的暮色或者说是死意也还是那般坚固,没有一丝消散的意思,连带着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是坚定,没有一丝动摇的意思。 就像是死亡的阴影一直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一样。 突然,穷酸书生笑了,笑的很得意,笑的很畅快。 夏何很认真的看着穷酸书生的笑容,目光中的阴影虽然还是没有消退,但是却浮出极暖的笑意。 “要是小怜在这里,一定会说,你笑的好像一只奸诈的老狐狸哦。” 夏何把“哦”字拖的很长,就像小怜喜欢的那样,这样会显得小怜格外的可爱,令人很怜惜的可爱。可是从夏何嘴里说出却有些怪异,这样的怪异却有些凄凉的味道在里面。 人走茶凉的凉。 那穷酸书生听到他的话,丝毫没有一点羞恼的想法,反而笑的更加畅快,甚至还有一种不知从那个地方来的欢喜。 “我是在骂你。”夏何以为穷酸书生好像已经疯了,好意提醒。 那穷酸书生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或者是把他骂他的话当成了夸奖他的话。笑声过了很久才慢慢收敛,可是笑意却没有从穷酸书生脸上移开一分一毫。 甚至是说出的话都被涂上一层厚厚的笑意。 “哪里哪里,这哪里是骂人的话,这可是夸奖人的话。”独自笑了许久才停下来的穷酸书生好像没有向新华解释为什么那是夸人的话的意思。只是很随意的问了夏何一个关于生与死的问题。 也许对于鬼而言,没有什么生与死,只有消失与存在。 “如果,我能让你一直活下去,你会不会放我离开。” 这是一个问句,穷酸书生用非常平静非常随意的语调说了出来。 这好像是随意的一问,却比认真的问还要来的更加诱人些,不仅诱人而且也诱惑着那些想要活下去的鬼。 夏何是不想继续活下去的鬼。 所以,他只是很认真的想了一想,然后开口的意图都没有,只不过指尖微微用力,只是微微用力,但是对于穷酸书生的脖颈而言却是很重的气力,重到足以让他的脖颈一下子断掉。 如果,他不是红雾中走出的一条活了上百年的老鬼的话。 可惜,他是。 所以,他的脖颈没有断,甚至他的脖颈却在这个时候脱离了的夏何的手掌。 夏何仿佛知道那穷酸书生会趁机躲开他的手掌一般,他的身影却也在这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过一瞬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过一瞬 …… 再出现时,夏何的已经慢慢蜕变成灰蒙颜色的身躯离那穷酸书生一点也不近,甚至对于刺杀而言显得还有些远。 只是,夏何离那条鳣鱼很近,近的只手就可以抓到,若是被抓到,那条独目的鳣鱼再怎么滑溜也不过是一滩烂肉。 夏何没有立刻下手将那团游动的肉变成一滩烂肉。 只是抬头看着那穷酸书生,这是在警告。 他隐约有些猜到了那穷酸书生的来历,也许他只是那条独目鳣鱼用红雾堆成的生命,也许他只是那条独目鳣鱼魂灵的化身,总之,无论如何,那穷酸书生的来历一定跟那条有些神秘的独目鳣鱼有些渊源。 简单来说,那条独目鳣鱼就是他的弱点。 夏何只有七分把握,但这也已经是极大的把握,在生与死面前,即便是一分把握也要用尽全力去赌上一把,更何况是有七分。 好在夏何赌对了,因为夏何还来不及伸手,那穷酸书生已经迫不及地的举起手来。 举手就是投降,投降就是认输,任谁被抓住了命脉都会认输。 “我真的可以让你真正的活过来,以一个人的身份,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穷酸书生在情急之下说的话,自然也是真话。 穷酸书生也许真的有办法让夏何重新活过来。 夏何想到了之前的一幕,笑道:“还是阵法?” 这是开玩笑的话,一个人开始说些玩笑话自然心情也不会太过阴郁,因为夏何已经知道了穷酸书生的命门,而距能致穷酸书生死地的独目鳣鱼只不过一胳膊的距离,只需抬手就可以抓住。 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当然心情也会有些晴朗,虽然身后还是暗藏着死亡的阴郁。 穷酸书生没有看一眼那条独目的鳣鱼,好像不去看那条鱼就不会在那里一样,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夏何在看。 夏何也在盯着穷酸书生看,很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穷酸书生先开口打破的沉默。 “我真的能将你起死回生。” 夏何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穷酸书生,穷酸书生看到他又要开始抬起的手,又慌忙的说道。 “我可以为你重新锻造出一副躯壳,你的魂灵寄托在魂灵当中,那时的你一样可以成为真正的人。” 夏何还是没有回话,只是也不再去看那穷酸书生。 穷酸书生以为夏何在认真思考他的建议,嘴角不由的又一次浮出了笑容,那样的笑容曾经在他的脸上出现过,现在又一次出现,那是真正的像恶魔一样的笑容。 “你怎么能够造人?那是只有神才做的到的事情。” 夏何真的有些认真,只有认真才会思考那样一件荒唐的事情的可行与否。 听到神这个字眼,穷酸书生不知为何眼中闪过奇异的神采,只是没有多说,只是笑着道。 “我当然不是神,现在我甚至连一个人都不是,只是我毕竟曾经是人,也是一个修行者,一个修行者怎么做总该比一个普通人做的好些。” 不知他嘴里的普通人是谁,只是下一句话夏何就明白了。 “他既然能以一介凡人身份将你救成一条鬼,那我为什么不能将你救成一个真正的人?” 将夏何救成鬼的人自然只有一个人,夏何没有说话,只是在等穷酸书生继续说下去。 穷酸书生好像知道夏何的心思,继续说道。 “从死由鬼终究还是不如真正的由死而生好,你本就是天才,即便是修行你身上这门诡异的法门也能轻易踏进第三境,更别说真正的修行大道。” “若是在那时,你不仅可以继续修行你身上的这诡异的法门,就连只有真正的人才能修行的修行大道你也能轻易达到所谓的五境巅峰,甚至攀升到更高的境界也说不定。” 穷酸书生说的很慢,足够慢才能表示出他的诚意,就像真正的恶魔一样。 穷酸书生的笑也像极了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恶魔。 “那我究竟需要付出什么?” 这是青年向恶魔问出的问题,往往代表的就是被恶魔引诱的青年内心最后的挣扎。 穷酸书生虽然不是恶魔,但是他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你什么都不用付出,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 “放心不需要你做太多,只要你永远臣服于我就是。” 说到臣服的时候,红雾中走出来的穷酸书生彻底没有了书生的穷酸味,倒是真正的有了些君临天下的味道,他从云端来,必将回到云端去,他本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他只不过到这污浊的世界走上一遭,见一见那些他从未见过的,或者是从未经历过的红尘。 他不过是过客,他只是这片红尘的过客。 不过一瞬,穷酸书生就已经不再是穷酸书生,也不是人,更不是条鬼,他杀过很多的人,手边盘旋着无数的鬼,那些鬼在凄厉,那些人在哀求。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他是手可覆天的神。 他见到了一个人,那是个有意思的人,哪怕他现在只是一条有些可怜的小鬼。 那样的他不过是一瞬,一瞬之后,那个踏入凡尘的神又一次离开,就像从来未曾出现过,那个穷酸书生还是那样略带讨好的笑,那条鳣鱼还是离他不过半尺。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好像之前看到那个人只不过是夏何的幻想。 夏何愈发沉默,甚至连穷酸书生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甚至他说过什么话,他都好像记不清了。 只是看着夏何,呆呆的看着。 夏何低着头沉默,就连那条狡猾的鳣鱼偷偷的又一次消失了也没有注意到。 或许,就在这时那穷酸书生那柄刀捅进夏何的喉咙里他也不会注意到。 他在认真的想些事情,想事情的他好像什么都不会注意到。 就连穷酸书生继续说起话来都没有注意到。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平庸的天才 第一百四十三章平庸的天才 …… 再回过神来,只是因为穷酸书生嘴里的一个名字。 还有哪个人的名字值得夏何一下子从某个深奥的问题中清醒过来?那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也不是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名字也只是个代号。 “若是,你同意的话,我也可以让你的妹妹走上修行之路。” 没有若是,夏何从来都没有想过让小怜走上修行,甚至是习点防身的技能。 所以在听到这个问题的同时,夏何不仅回过神来,也说出话来。 “我不会同意。” 语气没有坚定的意思,只有理所当然的意思。 理所当然比起坚定要更加坚定些。 世间中总有一种人,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那种人或者自己本身就拥有极其优越的条件,或者自己也没有那般美好的条件,只是单纯的嫉妒,受不了其他人拥有的比自己更多。 同样的,那样的人走上了修行之路同样也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心思,总是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叩响修行的大门。 那样的人很多,只是大多不算高明。因为不愿接受改变的腐朽的人总是容易死在新一代的潮流中的。 可是,穷酸书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天才的少年竟也有那般老旧的想法。 若是夏何也有这般腐朽老旧的想法那他身上为什么总有太阳一般的温暖的味道。 “为什么?”“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还是只不过你担心自己的妹妹踏上修行之路之后抢了自己的风头而已,也许你的妹妹跟你一样踏上修行之路的时候也是一个天才,甚至是比你还要天才的天才?” 穷酸书生见过许多内心想法被人揭穿之后那些愚蠢的人类表现出来的窘迫,他也想看看面前这个从开始就一直淡定的青年窘迫的样子。 只可惜,他也看到了窘迫,只是那份窘迫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故作的窘迫。 故作的窘迫当然不会是真正的窘迫,既然不是窘迫,那也只能说明那个穷酸书生猜到的一些所谓的内心想法也不是真的内心想法。 “是呀,我担心死了,小怜可比我聪明多了,他要是修行也一定会比我厉害多了。”夏何提到自己的妹妹,笑眯眯的道,这样的样子会是窘迫的样子? 夏何说的话也不是完全开玩笑的样子,因为他还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比起坚定更加坚定的理所当然。 他当真是这样想的。 穷酸书生看着他,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些窘迫来,他知道窘迫的人跟不窘迫的人的区别,从一些小举动,从一些小细节能够看出来的区别。 能做到这一点纯粹是因为他实在是见过太多的人,窘迫的人也好,不窘迫的人也罢,还是故作淡定的人,他都见过很多。 可是他还是找不到夏何有一点不自然的地方,只是他看到了其他东西。 “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夏何沉吟一阵,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 说的很慢,说的慢的话语往往是经过思考的话语,或者是很难说出口的话语,也是一些不应为人所知道的话语。 恰好,夏何说的很慢的话也是那三种话语。 “因为修行了之后她就会知道一些不该她知道的东西。修行厉害了之后,她就会去北方,去了北方她就会死,修行了之后,她就会想着报仇,那样她就会过得不开心,她本来就应该是过的开心一些的。” 这是很简单的原因,只不过是为了让小怜过得开心,只不过为了让小怜活的更久些。 穷酸书生既然能看出他不经意泄露的一点害怕,自然也就能看出这句话里的真实,还是那样的,他实在是见过太多的人,那些人里面当然也会有这样在他看来甚至是比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还要更加愚蠢的人。 他一直以为夏何是个聪明人。 “可是你却要她嫁到大家族里面去,在那些人的家里,她也许也会知道的更多,她也许也会去报仇。” “可是即便她知道的更多,她也没有办法做的更多,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小孩子,总会有一天会知道那些事情,可是到了大家族里面,见过的有意思的事情很多,她也会有爱的人,那些大家族里,那些将军文府中总会有各种各样样的规矩,那些规矩就会把她圈锢在那里。” 夏何同样把这段话说的很慢,低下头去,他也不愿,他当然知道送进那些大家族中未必会比一些凡人家里过的好。 穷酸书生终于见到了夏何身上的窘迫,可是他还在想另外的问题。 他想的不太透彻,所以只好问了出来。 “可是若是有一天她过惯了那样的生活,不再想念你,不再想念她的父母,也不再想念那些陈年旧事,变成一个最没有意思的那种人了怎么办?” “那样是最好的,至少她能活着,至少她还是能开心的度过剩下的日子。”夏何一直低着头,即便是说到了最好的结果,却还是听不到语气中的欣喜,只有若有若无的惆怅,还有些许害怕。 “……”穷酸书生见过很多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为了让某个亲近的人一直活下去,甚至愿意那个人变得平庸甚至是丑陋,这样未免太过让人悲伤了些。 夏何也确实开始悲伤起来。 穷酸书生却没有,甚至有些欢喜。 因为他终于清楚夏何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也知道夏何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可如果,我能让你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呢?让你自己亲自守住你的妹妹怎么样?” 穷酸书生真的就是一个来自深渊的恶魔,他知道所有人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他知道付出怎样的条件就能换的一个人的信任,甚至是换取那个人的灵魂。 穷酸书生又一次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笑的很开心,像只老狐狸,像极了诱人出卖灵魂的恶魔。 …… 诸君好运,我还是蛮喜欢这章的。恩,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人的一些想法。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第一百四十四章老狐狸和小狐狸 …… 夏何终究还是不是普通人。 他沉默了很久,比之前沉默的时间都要长,沉默长只能说明他思考的比之前每一次都要认真。 这也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这样的。 “可是,我还是不同意。”最后,夏何抬起头说,眼中灼灼,很像一颗闪烁的星辰,又好像里面住了一个小孩子。 只有小孩子才会有那般纯净的眼神,也只有天真的小孩子才会那样选择那样一个对自己毫无好处的选择。 终究还是个孩子,幸好还是个孩子。 可正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才能走出那样对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选择。 穷酸书生却更加不解,于就要死的人,那能够活的更长些那是一种诱惑,于希望守护别人的人来说,拥有一个没有人能摧毁的势力也是一种诱惑。 更别说,爱钱的人,爱女人的人……那本来就是一桩没有人能拒绝的交易。 恶魔的交易本来就没有人能拒绝。 能拒绝的人不是天生的苦修者,或者是个傻子,还有真正的聪明人。 夏何就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真正的聪明人总会知道一个很有用的道理。 “为什么?” 穷酸书生发现自己一直猜不到夏何的选择,他又发现自己今天问的为什么实在是太多了,比他整整一百年说过的为什么都还要多很多。 夏何也发现自己今天说的话也很多,虽然特别是解释的话是实在是说的太多了。实在太多,也不会再介意更多些。 “因为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是面对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很多人都会忘记这个道理,或者是装作忘记这个道理。 他们总会告诉自己:也许掉下来的真是一个大大的馅饼。 往往这样说的人总会被那个大大的馅饼砸晕。 夏何没有被馅饼砸晕过,所以他很清醒。 但是,穷酸书生却不这么认为,他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不会将人砸晕的馅饼。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道理的。” “修行之前,很久以前。” “修行之后还这样想?” 夏何眼中还是带着灼灼的光,在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他的问题。 “自然是。” 穷酸书生突然极其反感夏何眼中的光,也极其反感他语气中的理所当然。 所以他的问题更加尖锐。 “可是修行者本身就是因为上天的眷顾才会走上修行的路,那岂不是天上掉下了个馅饼。” 修行本就是百里挑一,甚至是万里挑一的事情,那自然是天上掉下的一个大大的馅饼。 “那也是。” 夏何眼中还是那样的光,语气中还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所以,修行究竟是什么?上天的眷顾,或者是上天的饲料?” 夏何眼中的光更盛,似乎能将人烧成灰炭,似乎藏着能将天都点燃的神光。 穷酸书生见到了眼中的神光,他的眼中猛然也多了一束光,他浑身的气势又一次以帝王之势君临。 他懂了些什么。 “所以你在做什么?” “我在等。” “等些什么?” “等上天将那份馅饼收回去的时候,或者等着上天来将我宰割的时候。” “那你等到了。” 夏何在笑,笑的像个孩子,狡猾的抢到了糖果的孩子。 “你想杀我?” 穷酸书生还在笑,只是不再是恶魔的笑,是淡漠的笑,淡漠的像个杀生与夺的帝皇的笑容。 “自然是。” 他用上了夏何的语气,理所当然的语气。 “可惜,你杀不了我。” 夏何笑的像是个小狐狸。 “因为你不在这里。” “……” 穷酸书生沉默片刻,“你怎么知道?” “我现在才知道。” 夏何拍着胸口,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脸上还是小狐狸的笑容。 “……” 穷酸书生这才发现夏何只不过是耍了一个并不高明的激将法,不高明但是很有用。 穷酸书生终于决定要杀死夏何,不是为了夏何身上的起死回生的力量,只是为了杀死他,他这时才发现夏何原来是真正的天才,比他想象中还要天才。 甚至是比他还要天才的天才。 他不是个大度的人,所以他要杀死夏何,真正的杀死,死的一干二净。 可是就像夏何所说的,他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有一道只剩下魂灵的穷酸书生,穷酸书生生前也是修行者,可是死后他就只剩下一道没有用处的魂灵。 好在,他还有一条鳣鱼。 一条很有用处的鳣鱼,那条鳣鱼本就是世间少有的凶物,再加上百年来都浸在一片血海中,更添了几分戾气。 刀能杀人,话语能杀人,甚至是眼神都能杀人,那戾气自然也能杀人,用戾气杀人也许还要更快些。 当然最快的还是看人一眼就杀死一人。 那样叫做看杀。 穷酸书生眼中的光似乎能将夏何点燃,也能将他杀死。 可惜,他终究只是一道不会打架的魂灵,所以,他光是看是杀不死夏何的,但是夏何也杀不死他。 夏何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只是看,看穷酸书生想要做什么。 穷酸书生也在看,还在等,等一条独目的鳣鱼出现,或者等一片红雾出现。 红雾中一定有那条独目的鳣鱼。 那是一条狡猾的鳣鱼,也是一条滑溜的鳣鱼,它可能从任何一处出来,从红雾中,从一朵花中,甚至是从夏何身上已经蜕变成灰色布裳的袖口游出来。 当然,那条鳣鱼不会那么傻,不会傻傻的钻进夏何的袖口,因为夏何只需一抓,就能把那条独目鳣鱼抓到手里,只要抓到了手里,那条独目的鳣鱼就会死。 穷酸书生就再也找不到手段去杀死夏何了。 所以,那条鳣鱼究竟在哪里,又会从哪里钻出来?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连夏何都猜不到答案的问题。 一个只有穷酸书生才知道答案的问题。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游园惊,梦中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游园惊,梦中人 …… 那条独目的鳣鱼从哪里来,有人知道,它是花家旁边的草原里的一条叫做石膏水的小河里捞出来的,石膏水里的水又是从哪里来? 夏何知道,那是从北面的一片小林子流出来的水,小怜还知道那条河的源头有一片野花盛开的草坪,草坪里的花开的很多,开的很香。 当然不会比花家花圃里的花更香,但是却比花家花圃里的花活的更久些,因为那片草坪上的小野花应该还活着,要是没有被调皮又贪吃的小马驹吃掉的话。 可是花家花圃里已经没有原来那些花,只有红色的花,红的像火,红的像血,那年曾经盛开了各种颜色的花圃也只剩下了这样的颜色。 小怜看着花圃的方向,她想到了那些花,当然并不能避免的还会想到一个人,就是那人带着她走过那些花的身边,也是那人给他看见了一场花雨。 那人现在在哪里?是不是逃过了这场劫难?小怜有些思念,有些担心,她告诉自己不能去思念,不能去担心,甚至她都不能再想到那个人。 但是是不是人都会这样,越是强迫自己不想,越是不应该想的人越是想得厉害? 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实在是太过可怜了些。 总之,小怜在想自己兄长的间隙间想到了那个人。 她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在心头默默的念叨起一个人的名字,准确的说不光是那个人的名字。 再精准些,小怜每想五六次自己的哥哥,就会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就会念叨一句他的名字。 没有叫出来的名字是不是能唤来名字的主人? 小怜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原来没有叫出的名字也能将那个名字的主人叫到自己的身边。 因为她心中想到的那个人就站在自己身边。 他还是那般模样,温和似玉的笑,身上总带着花香,他本就是如花似玉的男子。 他的笑容中总有一种让人亲近的神秘力量,就像是一朵诱人的花。 身上还是一身白衣飘飘,不沾一点灰尘,从红花海里走来,高台早就已经没有了,只有无数的花,捧着一座鼎,还有一条笔直的小路。 小路能看见破碎的花瓣,更重要的是能看见泥土,小怜就站在小路上,红色的绣鞋上沾了几点土黄还有泥土的湿润。 只有脚真的踩到了泥土才会粘上泥土的颜色。 那从红花中来,踩着那些饱满艳丽的红花,却没有沾染上一分红晕的那人也许真的没有踩到那些红花。 他站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笑着。 她站在原处,想要迈开腿。讶异着,终究还是没有走向那人。 “你还好吗?” 他们不过才几个时辰没有相见,那人就这样问道。 只有相恋不久的情人才会问出这样肉麻的话,只有爱得太深的恋人才会问出下面的问题。 “你怎么不过来,我好想你。” 好似春风吹过,好似万物复苏,好似那朵不骗人只骗感情的情花又一次盛开,这一次盛开的更加热烈,几乎要点燃起一朵火来,几乎要在小怜的心里也点上一朵火来。 小怜终究还是没有走近那个人,因为她终于看出了些什么。 “可惜,你不是他。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从来不会说出这般真心实意的情话。” 小怜的脸上浮现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神情,若是知道,她一定会立刻将那种怅惘的神情好好收起来,不会让任何人看到,那是甚至连她自己都不会承认的神情。 她只希望自己能快些忘记他。 能够忘记自己想要忘记的那个人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以小怜甚至见都不像见到他,她转过头去。 …… “你猜,那条鳣鱼在哪里?”穷酸书生又笑了,还是胜券在握的笑,只是笑的那个穷酸书生身上还是有那般令人有些压抑的气势。 不知是不是那气场的缘故,还是夏何又想到了什么。 他惊出一身冷汗。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从花海中走来的那个没有沾染一分红晕的人,还有那个转过头的小姑娘。 那自然是穷酸书生刻意让他看到的。 夏何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小姑娘的样子,下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站在花中的男子的样子。 样子是指真实的样子。 那人也是一道魂灵,跟穷酸书生一样,甚至某处跟夏何也有些相似的地方,只是那道魂灵更像是一道残次品,不仅没有魂灵主人的意识,甚至就连那道凝成的身躯也好似一戳就破。 也不过一瞬间,夏何就想到了那条鳣鱼在哪里。 从红花中来,自然也能躲到红花中去。 夏何脸上终于散了令穷酸书生很是不喜的笑容,眼中也消了让穷酸书生很是厌恶的光彩。 然后夏何回头看着穷酸书生。眼中多了一团火,一团灰色的火焰。 灰色的火焰丝毫不能点燃穷酸书生眼中的淡漠。 “你想死?” 穷酸书生是天生的帝王,这样的话问出来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即便是没有匹配的力量,那句话同样很有力量。 夏何却好像没有看到那话语中的力量,因为他身上同样有一股力量,一股能够毁灭很多包括他自己的力量。 夏何还是在回答穷酸书生的话,只是也没有理所当然,只有冷漠。 “我早就已经死了。” “这样你会死的快些。” “若不是这样我也只能活十天。” “你不怕消失?” “怕,怕的要命。” 这是实话,因为夏何在认真的回答穷酸书生的问题。 “可惜,你还是慢了些。或许你还能快些?” 最后一句话不是疑问句,只是一个反问句,反问句代表的是嘲讽。 嘲讽的是夏何。 夏何身上骤然生出无尽的火焰,灰色的火焰。从眼睛蔓延开来的火焰。 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或许不止一步,而是很多步。 他看到了。 一朵盛开的花,花上是火,花中有一条鱼。 那朵花就那样兀然出现在那里。 隔开了小怜还有那人。 也许还有小怜的生死。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四十六章 那天的雨 第一百四十六章那天的雨 …… “你看,她要死了。” 穷酸书生的声音冷的像一块冰,从山顶滑落的冰。 “……” 夏何什么也没说,只是眼中的灰色火焰忽闪忽现,几乎要熄灭,他的心中好似也有这样一块化不开的冰。 接着,那块看似化不开的冰又化作春水,满满一眸子的春水,火焰在春水中舞蹈,肆虐,张牙舞爪。 …… 那是一朵花,一朵足以杀死一个修行者的花,只需那朵花悄悄的印在某位修行者的身后,只需那朵花暗暗凋落。那个映着花的修行者的生命也会凋落。 那也是修行者都没有办法逃脱的死亡的阴影。 何况是小怜,一个不懂修行,身体柔弱的女子。 更何况小怜不知道那朵花的存在。 但是那本就是一朵可以杀人的花,一般杀人的东西总归有些不一样的意味,杀过很多人的人都知道那不一般的意味就是所谓的杀气。 幸运的是,时常被人想要杀死的人或马也知道杀意的意味。 老马问道了铁锈的味道,隐藏在花香中,欲势待发。 老马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被小怜揪着零星鬃毛的时候没有,被夏何笑着驱使的时候没有,更远些的时候,在那座一年四季都盛开着梅花的园子外,被园子的主人驱逐的时候,它也没有这样拼命的跑过。 老马也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老马以为那朵红花跟他之前吃过的那些红花差不多,只不过会飞,只不过上面有一团火。 可是那火竟然是那么灼热,好似一团烧红的铁,烧的老马险些叫出声来,好在,它自认为自己不能再小怜面前丢了面子,又借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清凉气息忍着惨叫,只是在那道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影与小怜面前多了一声响鼻。 然而,响鼻也跟惨叫一样刺破的云霄。 老马身上多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花烙印,红花上是点燃的火焰。 那是一朵能杀死修行者的红花,却没有杀死一匹又老又瘦的老马。 老马有些得意,只是又很是疲惫,瘫软在地上,腹下是湿润的泥土。 可是很快得意又化作乌有,因为老马那双还没有昏花的老眼还能看见一朵花,一朵一模一样的燃着火的红花。 红花背后还有那个似笑非笑的身影,嘴角似乎有些得意。 老马瘫软在一条笔直的路上。 小怜被老马挡在那朵红花的身后。 老马眼前是还没有来得及砍出或是吃出一条路来的连成一片的红海。 还有一道瘦小的身影。 此刻那道挡在老马面前的瘦小身影显得竟然有些高大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手里的那柄砍过那么多的红花也没有生锈的小刀,也许仅仅就因为他站了出来,所以就显得高大。 我举一把刀,刀落漫天红。 殷槐早就看到了那朵红花,他的眼睛一向很好,看到那道白衣的青年出现时,他就在往回走,提着那柄刀,快步的往回走。 直到,老马用身体挡住那朵红花,他的身影才出现在小怜的身后。 直到,又出现一朵花,他才出现在老马的面前。 殷槐冷冷的看着花海中的人,他没有看那朵愈飘愈近的红花。 没有看是因为不在意,他手中的那柄刀已经砍过很多那样的花,所以他才不会在意。 他没有杀过人,但是接下来他要试着杀一个人,所以他只是看着人,拿着刀,想要一刀劈下去。 这样想着,他就这样做了。 做之前,他只是抬起了手,手带动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就像他之前做过无数遍的那样。 红花多了一道白痕,白痕好似一条路。 路将两旁的风景隔开,一片风景成为了两片景色。 白痕将一朵花劈成两半花。 一片风景成为的两片风景还是风景。 一朵花劈成的两半花已经算不上是一朵花。 那条泥土铺成的路上又多了几瓣花的残骸。 那只是殷槐手里的刀蹭过那朵挡在面前的花的结果,殷槐的刀最终砍的还是那个人。 这把刀举起时就不是为了斩花,而是为了杀人。 可是当刀落下时,花碎了,人却依旧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殷槐,看着他手里的刀。 那人看着他,好似在看他的情人。 就像他以前看小怜一样的目光。 他只会这样的目光。 就像他身上只会出现这样的白衣一样。 殷槐认出了他,也认出了他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一道魂灵,或者说是一条小鬼。 小怜也回过头,却没有看见那道身影,挡在她面前有两道身影,她自然看不到,但是她还是想要看到些什么。 接着,她就听见了一道声响。 噗。 是果子落地的声音,是刀切开果子的声音。 也是刀划开胸口的声音。 斜跨的刀上没有血迹,刀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寒光。 刀上本来就应该什么都没有,因为鬼又不会流血。 鬼也不会喊痛。 所以,那柄刀斩在那人的胸口时,那人也没有说一句话,还是用看情人的目光看着殷槐,还有他手里的刀。 殷槐又看见了一道白痕,这次是出现在那人的胸口。 可是这次白痕没有隔开什么。 因为白痕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在下一瞬间,白痕消失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殷槐杀不死他,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却可以杀死殷槐,还有他想要保护的少女和老马,因为那些花可以。 接着,空中又多了无数的花,这次终于不再是红似火的花,却是兰,马蹄兰。 天空下了一场雨,一场花雨,淡蓝的花雨。 几日前,在花家某处的花圃里也下过这样一场花雨,只不过那次是为了爱人,这次却是为了杀人。 马蹄兰的花瓣很大,展开来能有人的巴掌大小,飘飘扬扬,看上去也很美。 杀人却也很适合。 相反,要砍掉那些巴掌大的花瓣就有些困难。 可是殷槐还是举起了刀。 就像面对那些红花一样,重重的落下。 不过,那柄砍过无数红花的刀面对这些兰花却有些力不从心。 同样在一片花瓣上留下的白痕。 可是白痕太浅,浅到几乎看不清楚,也就没有把那片花瓣变成两半花瓣,一朵花是这样,其他花瓣也是如此。 飘飘扬扬,没有白痕,只有花瓣。 几乎要将殷槐淹没,几乎要把殷槐杀死。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杀 第一百四十七章小杀 …… 铺天盖地的马蹄兰。 花怎么杀人? 殷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他只知道自己身上不能落下那些马蹄兰,所以他拼了命不让那些兰花落在自己身上。 可是,那就像是让漫天的雨水不落在自己身上一样困难。 不过,不管是因为那柄刀实在是太锋利,还是因为殷槐挥舞那柄小刀实在是太熟练,真的没有一片像雨点一样的兰花花瓣落在他的身上,既然没有落在他身上,自然没有一片花瓣落在老马,更加不会有一片花瓣落在小怜的身上。 只是那些花雨落在了小怜的眼中。 她看见了那片花雨。 熟悉但陌生的颜色,熟悉而陌生的花,还有花雨外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 似笑非笑的站着。 小怜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小怜。 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有了些变化。 小怜终于再看见了他,却也还是没有看他,她看的只是那些花,那花雨。 浅蓝的,悠悠的,飘飘扬扬的马蹄兰。 对于那些花雨,她很熟悉,熟悉到她都不愿再熟悉,对于两道身影后的那道身影,她更加熟悉,就像她熟悉那些花雨一样熟悉,之前那场花雨本就是他带着她一起看的。 小怜看向那些花瓣的目光中有伤感,只是伤感,没有其他,比如,失望,比如怀恋,比如其他更加适合情人复合又离的神采。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所谓物,所谓人,所谓事事,本就没有,所谓情,更加只是因为一朵花。 那泪来自何处?惹人流泪,只因心中余情,本就无情,何处惹人怜? 小怜不怜,只是有些伤感。 因为花雨后的那人,更多的是因为那个爱恋那人的以前的自己。 小怜心中死咬着以前二字。 可怜的她却不知道死咬着的无论是以前或是现在都不是重要的事情,只是因为死咬本来就是一件留住过去的事情。 只有彻底释怀,不再死咬,也不再留恋才会真的忘记。 好在现在的她不用去想那些让她后来的夜里辗转反侧的事情,她现在真正需要在意的是挡在她面前的那两道身影。 一人一马的身影。 还有那些看上去唯美,实则杀气重重的花雨。 花瓣雨,雨中立一玉人。 花瓣落在刀上,还是刀锋迎上落下的花瓣,殷槐知道自己的刀斩不断那些飘落的花瓣,却还是举起刀来。 刀落在花瓣上,花瓣留下白痕,接着被高高抛起。 一瓣,两瓣,很多瓣,落下。 一瓣,两瓣,很多瓣,被高高抛起。 殷槐举起过很多次的刀,只是刀锋冲着那些花瓣,高高举起变成了重重的举起。 殷槐只有一只手,也只有一把刀,但是那些花却又无数片。 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一朵花瓣落在地面上。 那些花仍在空中,空中的花瓣都留下的一道白痕。 殷槐挥刀,斩的不止是一朵花,而是很多朵花,刀锋带着风,落在其他花瓣上。 风吹开了花瓣雨。 花瓣上的白痕愈来愈多,白痕最后变成了一条路,一条好似之前出现在红花上的那条路。 殷槐的刀最后还是落下了,那些花瓣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落下。 空中也不见那些花瓣,浅蓝的云层被那柄斩过很多红花的小刀劈出一条路来。 那片云彩最后还是散开了。 殷槐最后提着刀,耷拉着肩膀,很累,累的抬不起手臂,不是他不想再多砍一刀,只是手里的刀沾过那些花瓣之后竟然重了几分,空气中令人麻痹的花香好像又浓郁了几分。 花香催人累,他已不能再出刀,不出刀也就杀不了人,他虽然不能杀但是能看。 殷槐死死的盯着花瓣雨之后过后的那道人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的嘴唇已经干枯的看不见血色,因为他的那双已经不再明亮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因为他手里的刀已经微微颤抖,因为他的手已经几乎握不住那柄小刀。 那柄小刀终究还是没有再殷槐手里杀过一个人。 而不远处的那道人影还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见这柄曾经夺走他父亲的生命的小刀却还是什么表现也没有。 他本来就不是之前那个爱花的青年,他只是一团魂灵,混杂着花家少爷一部分灵魂的魂灵。 只是那段混杂的灵魂好似对小怜有些印象,至少当小怜从殷槐身后出现时,花家少爷脸上似笑非笑的非人表情最后还是出现了一丝波动。 殷槐的脸上僵硬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波动是疑惑。 也有惊讶。 小怜从未拿过刀,更从未杀过人。 甚至她连想都没有想过,去杀一个人,可是她现在在想,想什么?想着怎么去杀死满地花瓣后的那个人。 于是她现在却从殷槐的手中拿过刀,更要去杀死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已经只剩下一道没有意识的魂灵,但魂灵的容貌终究曾经属于一个人,至少是生前被她认识甚至是爱恋过的人。 小怜提着刀,走的很慢,因为手里刀对于一个受伤的小姑娘来说显得太重了些,因为小怜的脸色实在是太过苍白了些。 杀人终究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着实是一件难事。 老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懂人言,只能狠狠的打了个响鼻,小怜听不懂响鼻中包含的意味,即便是懂的,在此刻也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 “你说,她是不是是在送死?” 穷酸书生讥讽的笑着,本来完美的计划因为一个人和一匹马的出现走向失败,可是却又因为不懂事的小姑娘的一时天真出现曙光。 夏何也在看着小怜,知道她想要做些什么,但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就像之前一样,他很少会反驳自己的妹妹,他只有默默的护着她。 眼中已经光芒大作的灰色火焰道出了他的想法。 …… 诸君好运。小怜为什么要杀人?自然是为了活下去。这点与殷槐与老马,与夏何都是类似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拼命少年郎 第一百四十八章拼命少年郎 …… 小刀很锋利,给羊角小镇里的小刀已经大不相同,虽然还是那柄时常被殷槐揣在怀里的小刀,但萦绕在小刀间的寒光更加刺眼了些,小刀间伴着些许花香,还有些许血腥。 这柄小刀不光砍过花,还杀过人。 所以伴着花香,所以沾了血腥。 用沾着花香的刀是一件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伴着花香不管做些什么都让人心旷神怡,除了杀人。 杀人从来都不会是心旷神怡的事情,更加不会让人心情舒畅,即便是杀人成性的屠夫在第一次握住刀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有习惯的感觉。 但是,不管小怜如何不愿意,她却还是提起了那柄刀,她却还是要去杀人。 因为,这里只有她还能杀人,因为,她能看见那人的身边好似又有一朵朵的花的虚影在绽放。 等待花开时分,便是命丧黄泉之时。 所以为了不被杀死,小怜只好杀人。 从未见过血腥的小怜又如何学的会杀人,又怎么有胆量去杀人。 杀人不是捉鸡,杀人更不是惊险刺激的游戏,不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能度过的噩梦时刻。 杀人一点都不美好,刀刺进胸膛的那刻,你就已经杀了人,只是在你提起刀之前,你得先杀死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只有杀死自己才能杀死别人。 老马不愿小怜自己杀死自己,不愿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女死去,它有心阻止,却只能瘫软在地上,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做不到。 至于殷槐,他只是看着,眼中有不忍,却还有一些更加复杂的东西,他好似不愿,又好似同意。 于是乎,小怜从他手里拿过了那柄小刀。 小怜蹒跚着,但是坚定着,眼中的柔弱慢慢化作了坚定,直到坚定慢慢的化作一块冰,一块生了百年的寒冰,寒冰即将杀死小姑娘眼中最后的天真,即将冻住小姑娘最后的一点纯真。 那人影站在那里,身边花的虚影还在,只是不再凝成实体,只是飘在那里,好像在迎接小姑娘,还有她手里的那柄小刀。 他在等,等着那柄刀刺进自己的胸膛,等着小怜身上出现红色的花,嘴角流出红色的血。 杀人者就要做好被人杀死的准备。 这是杀过人的人最后死在别人手里时总是会有的感叹。 那当然不是一个好的感叹,临死前的感叹太过凄凉了些。 夏何不愿小怜生出那样的感叹,更加不愿小怜被杀死。 更加不愿意小怜被她自己杀死。 所以他不同意小怜去杀人。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只有他去护着小怜,护着她不被人杀,也不杀别人,只有他去杀人。 然而,他面前本来就有个穷酸的书生,穷酸书生不管怎样都会阻止他,所以他只好拼命。 夏何不懂修行之前根本不懂怎么去拼命,后来他学会了修行,也就学会了拼命。 拼命,拼命,最后还是落在了命字。 拼的是什么,是命,命是什么,命就是全部。 你的血,你的心,你的刀,你的真元,你的全部,那些都是命,那些也都是可以拼的东西。 拼到最后,只不过是“命”字罢了。 夏何拼的命很多,所以他很懂拼命的道理,拼命就要孤注一掷。 拼命不要想着活下来,拼命想到的只有死。 夏何本就要死了,这般拼命也只是让他少活一段时间。 夏何眼中的灰光凝成了实质,虚幻中真的燃起了一团熊熊的火焰,焚烧着夏何没有颜色的身体,然后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这是他最后的命,他要拼了它。 “原来你是不怕死的疯子。”穷酸书生看着夏何,眼中多了些怜惜,他在怜惜什么? “我即便不是疯子,也是个傻子。”夏何非但不怒,反而笑道,可是笑声中的冰凉透着死亡的气息。 “拼命不就是为了活下去,若是拼命把命都给拼没了,那又怎么活下去?”这就是穷酸书生怜悯的东西,他所认为的愚蠢。 夏何不再说话,认真拼命的时候不宜说话,也不宜想太多。 但是他还是很想对灰色火焰覆盖的穷酸书生说上最后一句话。 “拼命拼的是自己的命,但是往往为的是其他人的命。” 也许在穷酸书生看来那是很愚蠢的行为,只是那些孱弱的人类悲愤情绪下不理智的行为。 可是,即便愚蠢,即便不理智,可是那也是极可爱的,那也是极其让人欢喜的。 有人欢喜就有人继承,继承着继承着,那样的行为就成为了一种精神,就褪成了一种文化。 人类呀,总是有各种各样令人喜欢,让人乐意去继承的精神和文化,所以人终究还是一直活到了现在。 …… 灰色的光芒从绽放的那一刻开始,仿佛就不会再熄灭,它可以吞噬任何东西,它也可以焚尽所有的东西。 那些红的花,那些红的火,那些挣扎的魂灵,那些咆哮的呐喊,还有那个穷酸书生都在灰光中消失不见了。 就连夏何的身躯也融化在了灰色的光芒中。 雾霭苍苍,苍苍雾霭,那灰光就是雾,那雾依已然充斥着整片空间,然后从那片孤立的空间泄了出来。 在外面的世界看来,只是一朵看上去平白无常的红花突然裂了一道花瓣,花瓣裂开的缝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灰光。 灰光一下子抽干净了那朵红花所有的生命。 花凋零了,不止这样一朵,还有无数的花,都裂开了缝,无数的花都开始凋零。 原来,夏何一直都在草原上,只是他存在于无数的花中,每一朵花中都是那片空间的一部分,也都存在着夏何的一部分。 就连殷槐之前砍掉的那些花也承载着相同的一部分。 灰雾凝成光,光融成水,水铸成人。 夏何站在那条路上,身边是无尽的红花花海,手里抓着的是一柄刀,本来应该握在小怜手里的刀。 现在却在夏何的手里。 “这样不行的。” …… 诸君好运,关于此节的最后高潮即将来临,敬请期待。 第一百四十九章 灰的柳 红的雪 第一百四十九章灰的柳红的雪 …… “哥,你这样不行的,阿爸会揍你的。” “哥,你这样不行的,阿妈又会说你啦。” “哥,你这样不行的,你得回去把秃子叔给揍一顿呐。” 那仿佛是很久以前说过的话,这段日子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些,艰难到就连时间都不忍停留,匆匆的过了仿佛十二十年的光景。 那是小怜常说的话,她总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总以为是自己在照顾自己的哥哥。 夏何似乎也习惯了她的照顾。 只是,当那样一句类似的话从夏何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小怜还是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哭了。 好看的眉宇挂上泪珠,好看的眼睛淌下清流,好看的鼻子皱在一起,好看的嘴抿在一块。 她很好看,即便是哭了,也是好看的哭了。 这般好看,这般可怜兮兮的好看。 梨花带雨,雨落芭蕉。 她哭得那么伤心,似乎要把近些日子里的全部苦闷都用泪水冲刷出来。 夏何搂着小怜,笑着,像往日那般,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似乎他们还在那片草原上,似乎他们身后还是一座城,似乎他们回过头望去还能看见一座小楼的虚影,楼上还提着字。 好像那是极其久远的故事。 至于那柄刀,至于那个人,这时也比不过夏何已经有些冰冷的胸口。 小怜紧紧的抱着夏何,刀落到了一边,那柄刀此时已经不再重要,那花雨后的那人还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笑着,身边的花瓣的虚影被一阵风吹过,吹的粉碎。 只知道那道风的颜色跟那柄落在地上刀的颜色是一样的,只知道那柄小刀闪烁的颜色跟夏何身上的颜色也是一样的。 灰的,暗的,不像火,不像水,只像是火焰落在地上的影子,只像是水底水波淌成的影儿。 冰冷的,安静的,象征着的不是鲜活,而是即将离开的逝去。 夏何的笑容中没有这样那样的情绪,他笑的很干净,就像是一束阳光,他总是这样笑,在妹妹面前他更加喜欢这样笑。 他知道这样笑的次数不多了,所以他笑的更加灿烂,将那些悲伤的阴郁的灰色都冲淡了几分。 所以他准备一直笑下去,他希望一直这样抱着自己心爱的妹妹。 可惜,那边还有一个人。 风没有再起,所以花的虚影又一次开始凝练出来,这次凝练的速度快上了许多,好像那道人影也熟练了几分。 夏何背上的灰雾似乎也在波动着。 夏何还是没有回过头看那道人影一眼。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夏何就很少看他,因为他只是棋子。 在他死了又“活”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不愿看他,他也依旧还是一枚棋子。 无论是多么精妙的棋子,无论是多么奇诡的阵,都不重要。 当然,不重要仅仅代表的是夏何不会主动去招惹他,若是他主动招惹到了夏何,那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生前,他被那柄小刀斩掉了信心,斩掉了修行之路。 死后,他还是被那柄刀伤了,只是这次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小刀飘飘然,如春风中的一叶柳,很轻,轻的能被一阵风吹的很远。 小刀看上去很轻,但是不管重的还是轻的,刀就是用来杀人的。 轻飘飘的刀刺进那人的胸口的时候又是呢么那么重。 好像是殷槐又抓起了那柄小刀,好像那柄小刀又被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落下。 夏何也开出了一条路。 从那人影的左肩开始延伸,一直延伸到他的右腰,再继续延伸,延伸到后面无数的红花海中。 花海里又多了一条断开的路,这次的路没有尽头,一直穿透了花海,花海无尽,那条路自然也找不到尽头。 路的尽头是什么,现在没有人知道,但是在之后不长的时间里会有人知道,一定是人,不会是鱼,也不会是鬼。 那条路不仅仅只是一条路,那是一条灰色的路,也是一条会生长的路,不是说路是活的,但是路会“吃掉”那些红花,路上有些灰雾,灰雾蔓延到路旁的红花上,红花染上一层灰,红花就会死,然后路就会长大几分。 这是夏何的神通,也是附在那柄刀上的那页灰纸的神通。 神通不知能不能通神,但是一定能通往人间。 给那些被灰雾覆盖的花一样,那道人影也染上一层灰色,灰色的地方开始消散,直到消失。 花雨后的人又一次死掉了,这次死的更加干净些。 他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眼神,只是不再看着小怜,不知是不是被夏何挡住了视线,或者他想要看的就是夏何。 也许,他还想对夏何说些什么。 他当然不会说话,也来不及说话,一袭白衣已经不见了。 夏何没有看,但是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那条路是他砍出来的,所以他知道,那个人是他杀的,所以他还是知道。 不仅如此,他什么也没有做,他还知道那条独目的鳣鱼又一次出现了。 就在小怜的身后,就在他的身前。 又是一朵花。 殷槐也见到了那朵花,他还伸出了手,他想要抓住那朵花,因为那朵花就要被那条独目的鳣鱼用鱼尾甩到小怜的背上。 可是那是一朵花,也是一条鳣鱼,还是一条极狡猾的鳣鱼,所以花只是绕了个圈子,就从殷槐的指尖绕过,还是轻飘飘的。 像是及北之地的一瓣雪花,很轻。 杀人的物事从来就不用在意轻重。 夏何深知这样的道理,他同样深知另外一个道理,狮子搏兔的道理。 所以他不敢松懈。 身后起了风,风吹来一阵雾,一阵灰色的雾。 雾霭叠叠,笼罩住了那朵花,还有条鱼。 夏何也化作了灰雾,小怜伏在一片虚无中,她知道哥哥已经离开。 她却还是在哭,哭声很小,很凄切。 草原上的小马走丢了也会哭吗? 也许罢。 …… 诸君好运,这是在花家与花家少爷以及花家主人最后的谢幕。 第一百五十章 风摇,花坠 第一百五十章风摇,花坠 …… 花生鱼,鱼生花,鱼身后生出无数的花,无数的花都生在一条鱼身后。 那独目鳣鱼本就是浅红色的存在,混在在一片红嫣中显得很不起眼,但即便是再怎么不显眼,在夏何的眼中也是如同太阳一样的存在。 当然了,指的不会是什么温暖的感觉,即便那时一条藏在一片像火一样热烈的红花里的花,它也还是散发着刺骨的冰寒。 不管是怎样热烈的东西,只要是用来杀人,那总会是带着刺骨的冰寒。 那也是所谓的杀气和杀机混成的冰寒。 杀气带来的冰寒总会让人无比的清醒,所以夏何很清醒,即便他怀里抱着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即便自己很少哭泣的妹妹现在泣不成声,他也很冷静。 冷静到他能随时抽出那柄落在地上的小刀刺穿隐藏在红花中的那条独目的鳣鱼。 当然,殷槐在这个时候也很是冷静,不光是因为冰寒的气息,还有因为他还清楚现在还远没有脱离所谓的险境。 他也看见了那条鱼,他也准备随时取过那柄小刀去杀鱼,说来,殷槐也实在清楚自己是万万再也提不起手来杀鱼的。 但他还是想要试试,若是夏何不动手的话。 他也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夏何不动手的理由,所以夏何真的动手了。 夏何动手,动的也只是一只手,抚摸着小怜的香肩的那只手,所谓的动,也不是用来杀鱼的动,只是安抚的动。 他抚着小怜的背,很心疼,很怜惜,也很慢。 小怜懂了他的意思。 却不代表她想要听从他的意思。 况且那柄小刀从花雨后的那道人影中穿梭然后回来后,就落在了地上。 小怜很轻松就能从地上捡起来,似乎遇见了自己的哥哥,她也拾起那柄小刀似乎也没有那么艰难了些。 小怜提着小刀,那只是一柄小刀,但是放在小怜的手里却只能显得她的手很小,这样小的手不应该握住这样的刀,或许会握住一只图描的笔,也许应该拈着桂花糕的一角,也许应该是沾着几点嫣红往小脸上抹。 不管怎样想,那样的小手本来就不应该握着刀。 就像小怜那样可爱又惹人怜惜的小脸蛋上不应该出现血腥,不应该出现戾气一样。 夏何希望自己妹妹的脸上永远都是笑容,那样调皮可爱的笑容。 所以,他很轻易夺过了那双小手里的刀,抓在他的手里。 他的手也不大,但是比小怜的手大。 他的年纪也不大,但是还是比小怜的年纪大。 虽然他的手也不适合拿刀,但是比小怜适合。 虽然他的年纪也不适合杀人,但是比小怜适合。 “乖,杀人这种事情还是交给……” 夏何声音顿了顿,继续道。 “交给男人做就好了。” 所以,他决定自己杀,不管是杀人,或者是杀像人一样的鱼。 寒光再起,在寒光的背后是无数的风,灰色的风,各式各样的灰色的风。 还有在寒光前的,是一柄杀人也能杀鱼的刀。 至于那双不适宜杀人的手同着那个不适宜杀人的小姑娘也不见了踪迹。 只是在路的外面,在之前那道人影之前站着的地方。 那里没有红花,也没有红鱼。 正是因为什么也没有,所以也没有什么危险。 夏何没有回头,因为他清楚会有人代他回头看,也会有人代他去照看,不仅现在,也许还有以后的日子里。 夏何没有悲伤,反而嘴角多了一丝微笑,伴随着微笑的浓郁,夏何身后的风鼓的更烈,手里的刀更加冰凉。 殷槐也如夏何所想的,强撑着身子,走到小怜的身边,脚下踩着被夏何身后的风吹败的红花的残骸,眼中也泛着光,寒光,冰凉。 就连老马也自觉的走到小怜的身边,即便身上还火辣辣的能再开出一朵红花来,它也还是挣扎着走到小怜身边。它也想要试试保护自己身边这个可恨的让自己忍不住怜惜的可爱小姑娘。 小刀再起,风再起。 红花落,万里红花路。 殷槐和老马辛苦砍出和吃出的路上又多了无数的红,只是那样的红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而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红,落下来的是花瓣,残缺的花瓣,也是没有生机的红。 那条独目鳣鱼藏在无数的红花中又失了踪迹。 但是它身后的红花被无数的风吹过,吹成了无数的花瓣。 路上又多了花,却不止被红色所覆盖。 风在那些红花上留下了印记,是灰色。 像是烧燃又火苗点点熄灭的纸张,灰色笼罩在红花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雾。 这样很好,至少那条红色的独目鳣鱼在这样的灰雾中没有那么容易躲藏。 夏何很满意,但是他还想找到那条独目鳣鱼,因为他还想多留一些时间给自己的妹妹。 他还想跟自己的妹妹多说一些话,他还想叮嘱几分那个沉默但是又真诚的少年。 那样的时间无论多少都不会嫌多。 但是,他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为了那些时间更多些,他只好让这时的时间短一些,再短一些。 最好只有一瞬,一瞬已经足够把那柄小刀刺进那条狡猾的鳣鱼,让那条百年前就喜欢在水里在花里游来游去的独目鳣鱼变成一条不会游水也不会游花的鱼。 只有死鱼才不会游水。 于是,只有红花不见绿草,只有灰风不见蓝天的草原上又刮起了好大一场风。 真是很大一场风。 呼呼从北方来,所来之地竟生出阵阵雷声。 风声化作雷声。 雨点化作灰雾。 接着就是无数的花被拔根而起,那要殷槐高高举起小刀,然后重重落下小刀才能斩断的根在风中不堪一击。 在夏何面前,那些花真的不堪一击。 真正堪得一击的只有那条独目鳣鱼。 所以,鳣鱼在哪里?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河与路 第一百五十一章河与路 …… 夏何失了独目鳣鱼的踪迹,却没有真的失掉独目鳣鱼的痕迹。 因为他的面前多了一条路,一条蜿蜒前行的路。 红花是这条路的土壤,花香是这条路的标志。 那些被灰色的风吹的蒙上一层灰色的破碎花瓣散落在路的两旁。 像是一条路将一片草原分割开来。 路是红色的路,草原也是灰蒙的草原。 路不是寻常的路,路上行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条独目鳣鱼。 混杂在路上,很是不起眼,或者说根本就不见了影子。 鱼都进幽蓝深邃的水里总归是见不到影子的。 那条独目鳣鱼好像真的就潜进了红花的河里。 那条路似乎也就像是一条河,就像花家院子外的那条蜿蜿蜒蜒,从西北流向东南的小河,河里没有鱼,只有干净透彻的水,却很美,阴雨天的河滴落雨滴的是时候回更美,比面前这条红花流成的小河也美的多。 这样一条路,也是一条河,因为藏在路里河里的是一条鳣鱼,只有一只眼睛的独目鳣鱼。 夏何不知道花家外的那条蜿蜒的看上去像是没有名字的小河会有一个名字,一个笨重并且不好听的名字,叫做石膏水,但是他身后的小怜知道。 但是小怜也不知道,只有红雾里的那位女子还有那个瓷声瓷气的大汉,还有百年前的花家将军以及百年前临安的那些贵人们知道,那条鱼也是有名字的。叫做薄鱼。 薄鱼,生于石膏水,其状如鳣鱼而一目,其音如欧,见则天下大旱,见则天下大乱。 现在看来百年前的那场叛乱原来早就有了预示。 那条独目鳣鱼就是预示。 夏何垂目,不知在想什么,只知道他没有看面前这条像河一样的路,也没有回过头看上一眼身后的两人一马。 他只是站在那里。 化成了一阵风。 说是化作一阵风,倒不如说是他身后的重重叠叠的风吹过他的身躯,他的身躯就消失不见,好像也化作了一道风。 风拂过那条路,摇动那些红花,摇晃起那些花瓣,那条路真的就像是一条小河被风吹出了涟漪。 接着,红的河更盛。 接着,灰的土更暗。 风沉进河两旁的那些还隐约泛着红色的破碎花瓣中,蒙上灰色的破碎花瓣再次添上一分灰蒙,红色彻底消失在灰暗中。 这样的一条河,以及这样一片灰蒙的土壤诡异的竟然形成了莫名的整体。 这样的整体似乎不能被外界打破,若是河里的红花少了一朵,或是土壤上多了一点红嫣,那将带来极其令人可怖的后果。 夏何似乎拥有了他实在不能引用的力量,殷槐似乎知道那道力量来自何处,眼中幽幽,似乎多了一座山的形状。 殷槐似乎又闻见了血腥味。 至于小怜她更担心的是自己兄长的安全,捏着殷槐垂下的一缕衣角,看着夏何之前消失的地方,她不知道那些力量来自于何处,他只是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那样的意味让她很不欢喜,甚至有些想要哭泣的冲动。 两行清泪顺着之前滑落时的痕迹淌了下来,落在老马已有些秃的尾巴上。 那两行清泪在阳光下应该很是璀璨,可是就连眼睛很好的殷槐以及离她很近的老马都没有看到璀璨,因为,没有阳光,只有铺天盖地的灰。 只有满原的雾。 雾中行着一条红的像火的路,原里走着一条泛着波澜的小河。 这本来就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诡异,和谐,那是一种难言的美。 陡然间,这样的画面真的成为了一副画。 画可以美,可以壮美,可以秀美,可以诡异的美,但是所有的画都是静止的,静止的才被称作画。 这样的画面突然静止,也就成为了一副画。 风静止了,凝滞在空中,负压在土壤上,灰色的花瓣终于不再被风吹的飘散开来,至于那条河里的红花也不再摇曳,不再摇晃,成为了一条静止的河。 远远望去,这样的画似乎存在了许多年,那样静止的风,那样静止花瓣,那样静止的河仿佛百年前就出现在这里,或者换句话说,百年前一直到如今,在这片草原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这样一个静止的画面的出现而发生。 那条不知从何处来的独目鳣鱼从石膏水里来,百年前的所谓叛乱,摆在花家大院里最后的酒宴,还有百年后花家院里的那些美好的和不美好的,那些莫不是都是因为面前这幅静止的画才会出现。 这样莫不是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那本来就是一个很酸的词语,夏何不喜那样的词语,所以也不会想到那样的词语。 他化作的风也许也不是什么静止的,只是猎猎的风在空气中凝成的实体,旋风不断交织不断离合,交织出一副静止的画面,至于那些红花和花瓣也因为风的“静止”而静止起来。 夏何静静的看着那条红河,他又开始了等待。 他知道那条藏在红河里的独目鳣鱼也在等,也在蓄力,他清楚等到那条鳣鱼再出现的时候,理应就是最后的时分。 到那时,才算真正的最后。 那样才算终结。 …… 诸君好运,这章好像比较少,但是真的有些难写下去,不是因为剧情卡住,应该是所谓的心情卡住了,我会尽量早些缓过来。抱歉了,还看我书的人儿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鱼,大手,以及大鸟 第一百五十二章大鱼,大手,以及大鸟 …… 草原外,夏何以及殷槐,甚至是连那条独目的传奇鳣鱼也不知道的地方,吹起了一阵风,吹的林间树叶哗哗作响。 作响的树叶谱成了一首好听的曲子,只是在阳光下,那首曲子有些悲伤,风吹的有些悲伤,树叶摇晃的也有些悲伤。 林间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人,一个将军,他看着草原上重重叠叠看不到深处的红雾,他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是有些疑惑,还有些忧虑。 在忧虑些什么? 没有人问,但若是临安的某些新贵将军们看到这惫懒将军的模样,一定会笑骂些什么。 无非就是忧虑些那红雾带来的那些麻烦事。 可是,就连那位将军也不清楚,为何这红雾出现过这么久之后,临安的那些所谓权贵们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人出现在这里。 正是因为他不清楚这些,所以他才会如此忧虑。 也正是因为清楚原因,所以坐在自家院子里的那位姓蔡的大人才能继续安心的喝着一壶热茶,做着些毫不相关的事情。 他好像并不知道发生在这片草原上的事情,好像也不知道某个天才青年即将离开。 可是就连临安南边的某座小城里的一间小酒铺里的某个正在教书的少年也抬起头,看了一眼西北方的一朵云。 那只是一朵很普通的云,可是被夕阳烧成了红色。 教书的少年眼中闪过悲伤,深深的悲伤,还有怜悯。 他面前比他更小的两个稚童什么也没有察觉到,那样深深的怜悯以及悲伤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就在那片红雾中,却发生了一些事情。 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只是那副静止的画又开始流动了起来。 那条藏着独目鳣鱼的红花河旁出现了一道人影。 灰色的人影。 那是个青年,笑的像个抓住狐狸尾巴小鬼,提着一把小刀,小刀也是灰色的,只是灰蒙的颜色要比起那青年要浓厚些,也多了些实体的感觉。 夏何攥着小刀,可是攥着的样子却不像那些刀客那般提着,或者是握着。 他攥着那柄小刀,像是在攥着一柄鱼叉,像是在刺河里的一条鱼。 小刀真的只是小刀,不过小臂长,所以,根本不能像鱼叉那样使。 这样又如何难的倒夏何那样的天才,夏何卷起一阵风,风在小刀上绕过一圈,刀身又长了几分。 夏何很是满意,也很是欢喜,接着,小刀被夏何狠狠的刺出,恶狠狠的刺进那条红花河里,接着小刀一挑。 小刀好像真的就像是一柄鱼叉,挑出一条鳣鱼来。 这里只有一条鳣鱼。 他就将那条独目鳣鱼从河里挑了出来。 小刀在空中一摆,甩出一道漂亮的刀花。 百年前,似乎也有人做出了这样类似的动作,可是百年前的那人只是夏将军麾下一位普通的士兵,手里拿着的更加只是一张普通的网。 普通的渔网,却网起一条很不普通的鱼。 无论是无意,或者是因为某场阴谋,那些都是无需多言的故事。 但是,如今的鱼却真的被挑起,不会出于无意,更加不会有什么阴谋,只是夏何想要把那条躲在暗处的鱼揪出来,于是就把那条鱼给挑了出来。 夏何的动作行如流水,好像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那条鱼躲在那里。 他当然不知道,若是知道,他的风早就吹过了那里,将那里的红花吹的支离破碎。 夏何不知道,他手里的小刀却知道。 小刀为什么知道? 因为那些红花知道,因为那些那柄小刀实在是砍过太多红花了。 在殷槐的手里的时候,那柄小刀就记住了那些红花的味道,但是从未记住那条独目鳣鱼的味道,所以,有不同味道的地方就是那条独目鳣鱼躲藏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道理,却本不应该发生在一柄没有知觉的刀的身上。 但附在小刀上的那半页灰纸以及融化在夏何魂灵间的那页灰纸却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没有知觉的小刀上。 这样也是很有道理的事情。 百年前,一张网,网起了一条小鳣鱼。 百年后,却是一柄刀,再次将那条长大了的鳣鱼挑出河面。 似乎百年前与百年后因为一条鱼发生了联系,交织成一段故事。 现在,那条鱼也即将消失,那延续了百年的故事,是不是也会得到终结? 显然,那条鳣鱼不愿就这样消失。 兀然间,周遭又一次响起了令人作呕的声响,像是残喘的病人呕吐的声音,很难听,很刺耳。 那条独目的鳣鱼离开的那条红花河也掀起了一阵狂潮。 狂潮骤起,将还停在空中的独目鳣鱼卷进河里,狂潮连着那些红花一同掀到空中。 空中还是有一条鱼,也还是一条独目鳣鱼,掀到空中的狂潮化作的独目鳣鱼。 扭曲交织成独目鳣鱼的样子,却还是能看出大鱼构成的那些红花的美艳。 那条红花河里究竟有多少朵红花? 所有的红花都聚在一起,化作了同一条大鱼。 那是一条像做小山一样的大鱼。 发出着作呕的叫声。 而大鱼的鱼吻前,只有一道灰色的人影,鱼是小山般大小的鱼,人却是普通人大小的人。 无论是多么高大的人在一座小山面前都显得矮小。 夏何站在那条大鱼面前,同样也显得很矮小。 但是,他还是不急也不恼,因为他身后还有无数的风,还有无数的灰雾。 那些风,那些灰雾也开始交织,也开始凝聚。 隐隐的,夏何身后的灰色也化出了身形。 那是一双手,一双张开的手,一双想要抓住那条大鱼的手。 夏何跟那条鳣鱼一样,也融进了他身后的那双大手里。 大手慢慢的抓向那条大鱼。 殷槐和小怜也看到了条鱼和那双手,那样大的几乎能遮天蔽日的大家伙着实难以不看见。 只是从他们的角度看上去,那双大手倒不像是大手,却像是一只鸟。 一只大鹏鸟。 也许真的就是一只大鹏鸟。 …… 诸君好运,终于在零点前发了这章,恩。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绳中鱼,鱼背绳 第一百五十三章绳中鱼,鱼背绳 …… 古有大鹏鸟,抟扶摇而上者百万里,接天而连地,攘九天外青云,饮九幽底甘泉。 行天地逍遥之事,履世间自由之路,此谓大鹏。 夏何终究还不是那大鹏鸟。 但他终究会有一天成为一只大鹏。 从他踏进修人知命境的时刻,他便注定要逍遥,就注定了要自由。 只是,未托凡胎肉身的束缚又如何求得世间大自由,又如何寻得人间大逍遥。 只是这般说,是不是又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的情绪? 世间生死本就是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所谓大极乐,所谓大逍遥,又岂非不是大无奈? 见多了如此多极乐的,活过了那么多年的独目鳣鱼是不是也想享受那所谓极乐,享受所谓逍遥。 想来时不愿的,因为它始终在躲,躲过夏何的手,躲过那只大鹏鸟,它不想见到那样的极乐逍遥,因为它知道,所谓逍遥和极乐,不过是空。 万物皆空,万事皆空。 死了就是空,死了才会空。 在书里有人问不知是哪国的奇女子,死亡是什么? 那是从死亡走出的女子,当人们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望着天,身后是无尽的血红,漫山的血红,她从血红中走出。 她经过的地方正好有一片枫树林,正值深秋,满林红叶,像血一般的红色,跟她身后的颜色一样。 她没有望枫叶,虽然那里很美,她也没有看身后血,虽然那里很让她永生不能忘记。 死亡是什么? 有人问她,她看着天,回答的很慢,很悠闲,就像是随意的提了一提。 “死?死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起死亡这样沉重的问题的时候,语气却很淡,淡的就如她眼中的云。 死亡就是这个世界再怎么运转,就是这个世界再怎么变化都和你毫无关系,因为你无知无觉,你什么都没有了。 这就是死亡,轻飘飘的让人沉重的死亡。 没有人知道究竟在那位奇女子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那些事情竟然让死亡变的如此冷淡。 那是世人无法理解的冷淡。 夏何却在这时明白了几分,所以他的眼也变的冷淡,手也变的冷淡。 天空铺天盖地的灰雾也随着夏何的平淡也逐渐冷却,或者那样的冷却对于那条逃窜的鱼来说就是就是冷凛。 它还在逃。 夏何却不再追,因为他手里已经多了些什么。 夏何拈在手里,指尖传来一阵湿意,像是刚刚从水里提出来的一点湿意。 入手处很粗糙,粗糙的就像是一根麻绳。 那也就是一根麻绳。 夏何还在融化在灰雾中,不知何时手里攥着那根麻绳,麻绳出现的很突兀,却意外的很适时,就像是有人故意掐好了时机将这麻绳送到夏何的手里一样。 若真有那样人,那应该也不是人,而是神。 夏何想了一想,想到了某个忽而穷酸忽而睥睨的身影。 然后,他以为自己想到了,然后看着麻绳的另外一头,另外一头延伸到灰雾外,一直延伸到大手前面的那条大鱼里。 夏何感觉到手里的麻绳拉扯的很紧,绳的那头究竟拉扯着什么? 这是个很没有意义的问题,答案很容易猜到。 但是光是猜到依旧没有什么作用,只有看到才会有些用,只有杀掉才会有大用。 夏何尝试要先尝试看到麻绳的那头,所以他拉扯着麻绳。 呕~ 那让人作呕的声音再次传来在,只是这次却有了情绪。 害怕的情绪。 麻绳的那头果然也只有可能是那条独目鳣鱼。 就像在殷槐的梦里,他手里也提着一根麻绳,麻绳的那头仍然是独目鳣鱼。 麻绳很是痛苦,所以它的叫声中也满是痛苦。 可是无论它是如何的痛苦,它仍然不愿从那条大鱼中脱离出来。 现在所承受的痛苦总好过死亡带来的痛苦。 夏何感受着手里麻绳的拉扯,什么也没说,只是手臂又添了几分力。 相同的,绳那头的独目鳣鱼也多添了几分力,甚至比夏何还要更多些的力,它是如此迫切的想要脱离夏何,想要脱离那根麻绳,从它的叫声化作咆哮声中可以听出来。 独目鳣鱼的咆哮依旧还像是久病在床的病人咳嗽呕吐的声音,不好听。 这样难听的声音,让灰雾后面的小怜脸上更添了几分愁容,愁思涌上心头,又爬上眉头。 殷槐也还在认真的看着灰雾,他的眼睛一向不错,如今因为某些缘故显得更加不错,不错到他能看见灰雾里的一柄蒙上灰色的小刀,也能看见一根麻绳,而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看见提着小刀牵着麻绳的那人。 然后,他心中突然又有什么东西打开了,他的面前展开了一条路,铺开了一张画,那是另外的世界。 他身上多了些什么,他眼中也多了些什么。 于是他看的更远了些,他看到了小小的缩在手掌间的那条大鱼,他也看见了被一根细细的麻绳系住的一条小鱼。 那条小鱼与那条大鱼相比当然只能算是小鱼,可是现在大鱼和小鱼却都是一般挣扎着疼痛难忍的模样。 那也是真实的模样。 赤裸裸,入骨髓的真实。 绳嵌进了鳣鱼的血肉里,它不会流血,但是仍会感受到疼痛,麻绳划过的鱼鳞飘飘洒洒,有些像是凋零的细小花瓣。 鱼鳞散落在花瓣中失了踪迹。 疼痛却不会也同样失了踪迹。 独目鳣鱼仍在挣扎,尽力的挣扎,拉扯得夏何手里的麻绳也在挣扎。 夏何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挣扎。 挣扎不过一瞬。 一瞬过后,夏何眼中又是那般淡淡的模样,淡淡的,没有情绪,也不需怜悯。 麻绳终于拉扯到了极限。 夏何却还远不到极限,他身上有无尽的真元,也有无尽的力气,很多时候,真元就是力量,所以他激荡起代表力气的真元,真元化作了气力,拉扯着绳。 绳拉扯着鱼。 …… 那段关于死亡的看法是我极喜欢的漫画家的话,我也非常喜欢那段话,所以就找到了,写下了。最后,诸君好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开天的路 第一百五十四章开天的路 …… 揪着鱼鳞,终于绳的那头也露出了身影,连同着那条鳣鱼,一起露出了身形。 独目鳣鱼当然没有了而之前那般美丽的好似红花的鱼鳞,只有零星的几片可怜兮兮的鱼鳞挂在鱼身上,这样看上去更加可怜。 当然不止可怜,甚至可怜到凄凉的地步。 独目鳣鱼却还在挣扎,因为它只有挣扎才能活下去。 那么夏何会让它活下去吗?独目鳣鱼不敢问,也无需多问。 夏何身后的那双大手也重新化作了无尽的风,而凝成的大鱼也重新化作了无尽的花。 风还是那样的风,凌乱的聚成一团,摇曳着没有的柳。 花还是那样的花,优美的散成一地,陶醉着没有的人。 只是风的主人和花的主人都不同了。 风的主人手里握着一根绳,牵着花的主人。 不管那些凌乱的风在空气中扭曲成什么样好看的样子,不管那些优美的花在绽放着或妖娆或美艳的样子,都不如花和风的界限那里的风景吸引人。 那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风景,只是有一副有意思的风景。 那是一个人牵着一条鱼的风景。 一副荒诞的风景,不知用来干什么用的麻绳系在了鱼的身上,而绳的那头却是一个一身灰衣的青年像是牵着一条狗一样的牵着那条鱼。 这样荒诞的景象,却没有人笑,就连最喜欢笑的夏何没有笑,就连调皮的小怜也没有噗嗤一笑。 空气淡淡的,很冷。 那条独目鳣鱼是最能体会到空气中的冷的。 不是因为它的身上已经没有了能保护它的鱼鳞,只是因为空气中冷是针对它的,因为那是死亡所带来的冷,所以格外的沁人心扉。 鱼拼命想要挣脱那样的寒冷,却只是将自己身上本来就不多的鱼鳞再蹭掉了几片,叫声已经不是咆哮,微弱的有些可怜。 夏何也许终是不忍看见这般的痛苦,所以他决定结束它的痛苦,结束一个人的痛苦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感觉不到痛苦,死亡却是那些让人感受不到痛苦的办法里最彻底的一个。 不仅仅是对于人,对于其他懂得痛苦的生物也是这般。 所以夏何举起了小刀,小刀一直很锋利,但是一直却切不开独目鳣鱼的身躯,因为它身上总是有那些好看的鱼鳞,现在那些鱼鳞已经不见了所以小刀很容易就能切开独目鳣鱼。 夏何身后的风忽而远逝,吹向那些红花,把满地的红花吹的支离破碎,吹的不成风景,风声总伴着些雷声。 隐约间,夏何唤来的风里也夹杂着些雷声,或者那样的雷声更像是鼓声,战鼓声。 战鼓又一次响起,战歌却不再听闻。 风声,擂声响做一片,很是嘈杂,却也很是激昂。 激昂并且嘈杂的风雷声里还有人在笑,平静的轻声笑,夹杂在风雷声里却格外刺耳。 独目鳣鱼是这样认为的,因为笑声来自于要它命的人,所以才会刺耳。 风中不仅有擂声,还有不会说话,也不会发生的刀。 那风携着刀,伴着擂声,藏着笑声,撕裂开那片红色。 无尽红花中间多了一条路。 说它是路,是因为它不歪歪扭扭,不蜿蜿蜒蜒。 歪歪扭扭的是小路,蜿蜿蜒蜒的是小河。 夏何斩出的是一条大路,不是河,所以那时一条笔直的路,一条烙着刀锋的路。 路能望见尽头。 尽头处一片湛蓝。 那条路本来也就不长,只有半个草原那么长,所以路的尽头就是草原外的世界,就是被遮住的湛蓝的天。 那柄刀硬生生的撕裂开了能偷天换日的红雾。 那时何等伟大光明的壮举! 云消雨霁,风声作响。 小怜的衣角终于又被风吹起,殷槐的鬓角终于又感觉到了凉意。 那时真正的风,来自大自然的风,从那条路打开的时候开始,这一缕小小的微风就窜进了这片封闭甚久的地方。 直教人满心舒畅,任谁见到那样的可爱的湛蓝都会满心舒畅。 红雾终散,红花也完全失了踪迹,至于那条鱼,被风一吹就散成了零星,就连鱼身都没有留下。 死亡,果然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夏何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位奇女子说过的话? 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因为他在笑,就像以前那样笑,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似乎他还是那个带着自己妹妹从荒原来到大殷游玩的浪子。 笑容里还是那样的自信,他也总是那样的自信。 他笑着从半空中落下,身后是即将完全溃散的红雾,一束温和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体上,微微发光,他的身躯有些发亮。 之前的红花海还有无尽的风或许都只是意识层面的幻觉,因为夏何距离小怜和殷槐的距离不远,一条石膏水那般宽。 不知何时,他们脚下的红花花瓣已经消失,草原也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只是草原上的那些花,那些草,还有草原上唯一的人家都已经不见了。 那条叫做石膏水的小河却还在,从夏何与小怜和殷槐的中间穿过。 将他们隔开。 用一条河将他们隔开。 夏何站在对岸,看着他们,笑着。 他只需抬抬脚就能走过去,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殷槐的时候那样,跨过那条与石膏水一般宽的羊角河那样。 可是他没有抬腿,也没有化作一阵风吹到两人的面前。 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离开。 所以他只是笑,笑着说些话。 他身上的灰色越来越淡,他身上的阳光越来越盛。 同样的,落下他脚边的那柄刀也越来越淡,淡的就像是一柄普通的刀。 夏何要走了。 走之前,他还想说些话,对河那边的少男少女说些话。 …… 诸君好运,恩这是今天的,写这章好像不太顺,所以写的好慢。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第一百五十五章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这似乎是来自于某个因情所困的浪子,或是因情所哀的愁妇。 这样的话似乎很美,但终究还是太显小家子气来,小家子气的酸话只是教坊红房子里的老学究,或者是花船坊间的歌姬唱出的酸词。 那些酸话酸词更像是一个郁郁寡欢的所谓痴情人自哀自怨的哀叹。 只不过是郁郁寡欢的暗恋者安慰自己或抬高爱情的话。 只有真正面对过生死的人才能知道那所谓的恋而不得的小家子气真的不过只是时间长河里的漫不经心的小水花。 而生与死才是这世间最大的事情。 所以生与死之间的分别,才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所以生与死之间的谈话,才是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不酸的情话。 夏何看着自己的妹妹,身后吹来一阵风,灰色的风。 风很轻柔,好似一双轻柔的手,却又将踏进河里的小怜轻轻的推上了岸边。 不知何故,他似乎并不愿小怜走过来,他在担心着什么? 夏何散开的头发愈发凌乱,在风中吹的凌乱,却又好像不再显得凌乱,原来,灰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愈发的透明,那预兆着一些什么。 那当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正是因为看懂了这点,所以小怜才拼了命的想要从从那道风化作的墙里穿过来。才会想要去抓住夏何的衣角,就像以往那样。 可是,夏何却不似往常的夏何。 他虽然笑着,却不让小怜靠近。 同时他看着小怜身边的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也在看着他,那人的眼中还是那样的敏锐,虽然也有些悲伤,却还是很快就看出了夏何眼中的东西。 所谓的东西就是他想要说的话。 于是,他沉默着,用沉默回应,只是因为他不善言辞,但是他善于用行动来表示一些自己的东西。 他的行动表示的东西恰好跟夏何眼神中的东西是一样的。 殷槐抓住了小怜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小怜的手,似乎不想再放开,他伸手将小怜拉到自己身后。 风消失了,但是小怜却还是到不了河的那边,因为另外一道瘦小但是足够遮挡住小怜的身躯挡在了她的面前。 挡在她的面前,当然不会只有现在,在以后的日子里,小怜的身前也会出现那样的身影,小小的,但是足够遮挡着一切伤害的身影。 但是那道身影显然还缺少了些什么。 少了一柄刀,一柄小刀。 那柄小刀还在夏何的手里,被他拢在袖间,夏何慢慢的在消失,拢在袖间的小刀也慢慢现出了形状。 好像变了几分模样,似乎长了几分,似乎多了点寒光。 小怜哪里会看那么多,她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就要消失了,她只是知道自己除了阿爸阿妈又要离开一个亲人,而那人还是一直陪伴她的哥哥。 消失就是离开,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小怜不愿夏何消失,所以即便是殷槐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即便她也清楚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兄长的离开或者是死亡。 但她还是想要跨过那条河,她还是想要站在她兄长的身后。 殷槐的手上多了几道血痕,小怜的指尖多了几点嫣红。 可无奈殷槐似乎感觉不到痛,就连一点痛苦的神情都没有出现。 “小怜,够了。” 夏何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平静自信的声音从河的对岸传来。 小怜抬起头,却被泪光遮住了眼,小怜眼中的夏何被一阵水光遮住。 小怜赶忙伸手想要擦去自己眼中的泪光,可是越擦越多,最后多到不听小怜的话,滚滚落下,滴落到了那条石膏水里,不知何处寻来的小鱼似乎察觉到了水里的一丝温热,徘徊在小怜脚边不愿离开,舔舐着已经踏进水里的小怜光洁如玉的脚。 传来丝丝的凉意,可是那样甜丝丝的凉意却没有让小怜的心头好过些,只是给她的呜咽声更添了几分凄寒。 “小怜,我要走了。” 夏何的语气很平淡,却也有些不舍。 小怜抬起头,眼中的泪还没有擦干,因为已经擦不干了。 泪光中她甚至连夏何的身影都看的不明白。 只能看见一束光,透过夏何的身体落在小怜眼眶的泪光中,然后折射出另外的光。 那道光与之前那道光一样,都让她看不清自己哥哥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身影,也就自然看不见在阳光下的夏何已经连最后的一点颜色都要失去。 只有他的声音还在,只是也显得有些若即若离,似乎即将乘风离开。 空灵着,飘散在空气中愈发显得悲伤。 “小怜啊,你哥哥要走了,以后就还是有人陪你的。” “你要好好的,要听殷槐小哥哥的话。” “不要再哭了,哭多了就不能嫁到好人家里去了,哭多了你的心上人就不会喜欢你了哟,你可是要嫁到那些权贵王族家里去的呀。” “可不能再哭了,还有啊,以后你不要再姓夏了。这里是殷,那你就姓殷吧。” 夏何说了很多,小怜听见的却不是很多。因为她只顾着擦干自己的泪水,她也不想要听见那些很明显是临别遗言的话。 不想听她就不听,她还想最后再任性一回。 不,不止一次,她还想要任性许多次,任性许多年。 至少在他的面前,她还想再任性一辈子,然后等他来安慰自己。 可是那样的愿望也满是悲伤。 悲伤浸满了河,浸满了小怜的眼眶。 终于,夏何的声音淡淡的,淡到几乎已经让人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同时,同样很淡,淡的让人几乎已经看不见的还有夏何的身体。 依稀朦胧间,小怜的眼中终于只剩下了一道光,那不是灰色的,而是乳白的,是太阳的光彩。 太阳下,没有鬼影,只有一道身影,瘦小的身影,却不是那道永远自信的身影。 那样的身影也许已经永远的消失了罢。 那条叫做石膏水的小河成为了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那是生与死的距离。 河对岸只有一柄小刀,一柄小小的,没有任何光泽的小刀。 没有人,也没有鬼。 …… 诸君好运。这里是夏何的落幕 第一百五十六章那天的阳光,那天的河 第一百五十六章那天的阳光,那天的河 …… 小怜痴痴的看着那柄小刀,好像在看已经消失的自己的哥哥,或者说她希望看着那里一直看着,也许能都看到哥哥最后一眼。 可是她连自己哥哥的最后一眼都没有看清,她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刺眼,那天水面泛着的光彩也很灼目,不管是刺眼的阳光还是灼目的水光,却都让她的眼睛实在睁不开。 从那天起,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都很少再哭。 可能是因为那天的泪光让她实在是错过了太多东西,比如让她错过了生命里最后一位亲人。 过了很多年后,她在某座贵人的府邸中时常会想起今天的阳光,那天的阳光真的很美,那天的阳光也真的十分冰冷。 冰冷的叫她如何忘记。 小怜还是那个小怜,却不是过去的小怜,她心中多了些阴影,死亡的阴影,她的眉头多了抹愁思,叫做失去的愁思。 她的眼中不再饱含泪水,因为泪水已经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混着这片草原上唯一的一条河里的水流到了不知何处。 也许不等那些泪水流到何处,它们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毕竟那天的阳光是那么热烈,那么灿烂。 灿烂的热烈的阳光总是很容易就把那些没有汇成河流的水滴给蒸干的。 关于那天,小怜似乎只记住了那天的阳光还有那天躺在那里的小刀。 至于那道阳光之后,以及殷槐离开她走向那柄小刀之后的故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她也不愿再记起。 小怜躺在老马的背上,安静的悲伤的睡着了。 眉宇间的殷红还有一丝湿意,很快那丝湿意就被那天的阳光焚得干干净净,那天的阳光还真是热烈的让人悲伤哩。 老马有些心疼小怜,也有些感叹那天的阳光实在是太让马窝火了些,它一边用舌头舔干净了小怜眼角最后一点泪痕,一边在思考在这样燥热的阳光下,那些豆沙包是不是又会发酸发臭。 它是喜欢吃豆沙包,但是它还是不会喜欢发酸发臭的豆沙包,至少是没有那么喜欢。 自己喜欢的豆沙包在这样热烈的阳光容易坏掉,这也是一件让马悲伤的事情,给小怜失去亲人是同样的悲伤。 所以老马的眉头也涌上了一缕悲伤。 它才不会承认它心中难以抑制的悲伤却也是因为某个已经离开的身影。 殷槐也会感叹那天的阳光实在是太过热烈了些,却不是因为那天的阳光把他的眼角的泪蒸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更加不会是因为哪里的豆沙包会很快坏掉。 他只是在想那天的阳光很烈,真正的属于夏日里的阳光的样子,那样的阳光落在那样的没了绿草不见红花的泥土上,泥土也泛着光,热烈的光。 那样热烈的光上却躺着那样一柄泛着寒光的刀,小刀。 好像还是那柄小刀,却好像又有了些不同的地方。 刀长了,长了不止一寸,原先不过巴掌大小,现在已经当得上一个成年人的小臂大小。 刀长了,杀人就更加方便了。 可是那还不是那柄小刀最大的变化。 小刀最大的变化在它的刃上。 那是与阳光格格不入的光,冰冷的,沁人的寒光。 那样的寒光衬着泥土温和的光,衬着热烈的阳光,没有一分热烈,也没有一分温和,反而是更加的冰冷,让人不由的心生寒意。 萦绕在寒光周身的那道时隐时现的灰色的光彩似乎是从夏何身边的那些风留下来的,可是殷槐却知道,夏何已经离开,连同着他的那些风。 留在那里的是他之前贴在刀身上的半页灰纸,那半页灰纸在燃尽了全部的力量之后,也就只剩下这样一点灰色的磷光。 这样的磷光在那样热烈的阳光的烤炙下,也失了最后的踪迹。 殷槐踏过了小怜一直没有踏过的石膏水,水很凉,却有几分阳光洒下的热意。 伴着热意,夏何踩上了另外一边的泥土。 拾起了那柄小刀。 放在殷槐手里的刀收敛了之前的寒光,却依旧冰凉,冰凉顺着殷槐的手掌一直延伸到他的脖颈,也一直延伸到他的全身。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在大热天里饮下了一杯冰镇了许久的酸梅汤,很是舒服。 舒服得让他几乎快要叫了出来。 好在殷槐一直是沉默的样子,好在他之前砍那些红花的时候已经耗费了许多的力气,所以他没有叫出声来。 接着,他又听见了水声,清脆的,滴滴答答的,然后慢慢变成了哗啦啦的水声。 水声跟之前那道冰冷的感觉一样,一样是从他握住那柄小刀的手开始往四处蔓延,最后却没有停留在殷槐的脖颈或者是蔓延到身体的各处。 水声越演越安静,似乎沉进了殷槐的骨子里。 恍惚间,殷槐好像看见了一条河,一条大河,一条可以遮天的大河。 可以遮天的河不叫做河,应当唤作海。 殷槐面前有片海一闪而过,海面上似乎还隐隐有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笑的像一束阳光。 接着,殷槐又听到了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从天地间传来。 从天地间传来的声音殷槐不是第一次听见,却是第一次听得那么清晰,清晰到那大道之音好像也沉进了自己的骨子里。 大道之音很少让人听见,但是水声却常常让人听闻。 恰好,不远的林子了走出了一个人,恰好他听见了沉进了殷槐骨子里的水声。 于是他走了过来。 一步便有百八十步,他走了三步,于是就见到了殷槐,殷槐也见到了他。 那是一个将军。 接着,手里的小刀又一次失了踪迹,径直掷向了那位将军。 将军抓住了刀,从阳光里走来,走到了殷槐的身边。 他看见了那水声的来源,因为他看见了一条大河,可以遮天的大河。 可以遮天的大河不叫河,叫做海。 殷槐最后的意识昏迷在那样一片大海里。 …… 这是一个小节的结束,在花家的结束,之后是更加有意思的情节,我非常喜欢,希望你们也会有人喜欢。 最后,诸君好运。 第一百五十七章 山傍殿 第一百五十七章山傍殿 ……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很多庙,庙里住着的却不是和尚,而是许多道士,没有人知道那些跟荒原上的荒人长的并不如何相像的,生的一副中原人样貌的道士是怎么在荒原上成为最超脱的存在的。 既然找遍了史书也找不到那些道士们的来历,那就只好接受,接受他们的抽高,接受他们的超脱。 也就接受了他们所在的那座只有风雪,只有风雪庙的那座很高很高的山成为荒原甚至是遍地红尘里最特别的那座山。 那座山的名字就叫做山。 所有人提到孤零零的一个字,只有山一个字的时候,都会想到那座山。 同样的,就像所有人见到那座叫做山的山的时候也就知道了它就是传说中有许多道士的山。 就像殷槐一样。 他见到了一座山。 他的眼睛一向很好,却在这里看不见山里的那些庙,也看不到那座山里的道人,甚至连山的山门都看不到。 既然见不到山门,那自然也见不到那座山的名字。 但是,殷槐第一眼见到那座山就知道它就是那座“山”。 那座叫做山的山。 他究竟在何处? 见到那座山,自然就在极北之地。 凌冽的风吹得他的衣角止不住的发颤,风从哪里来,从比他站的地方还要更北的地方来。 那座山就在离他更远的北方,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立在那里,立了许多年,因为那座山早就已经白了头。 跟那座山的名字一样,那座山也是孤零零的。 孤零零的站着,孤零零的看着,孤零零的注视着,甚至从那座山里吹来的风都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气味。 也许那就是那座山的名字的来由。 殷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注视着那座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看到了明明在千里甚至更远之外的一座与他没有任何交集的山。 但是他还是特别仔细的在看。 他想要记住些什么东西。 孤零零的风吹来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时他才听见身边还有哗哗作响的衣袍被风吹起的声音。 殷槐看见了另外一个人,那里理应有另外的人,不然那孤零零的山风夹杂着风雪吹起来是不是会让人心生寂寞。 那座山里的道人是不是也会知道什么是寂寞。 殷槐不知道,他身边的那个人更加不知道。 他没有经历过那样终日与风雪为伴的日子,自然想不到寂寞的滋味。 至于他身边的那个人,他是一位将军。 将军喜欢吃肉,喜欢大口喝酒,喜欢跑得飞快的千里马,喜欢倾国倾城的美人。 殷槐身边那人也是将军,所以也喜欢肉,喜欢酒,更喜欢跑得飞快的千里马,至于倾国倾城的美人,他当然不会再喜欢。 因为家里已经有了倾国倾城,更能倾他今生半辈的人。 但是他还想要更多,于是他望着山,在想些什么。 只有风雪中的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至少殷槐不知道。 风还在吹,吹的衣角猎猎。 从山里吹出了一匹马,一匹健壮的,跑得飞快的马,它嘴里正衔着一株莲,山里的莲。 殷槐总觉得那匹马很是眼熟,直到远远望去跑出了风雪的马打了个清脆响亮的响鼻。 那匹马真的跑的飞快,很快殷槐就失了那匹马的踪影。 似乎跑进了一座城池,或者说一座宫殿里。 宫殿不在山里,在山外,离山不近也不远,只是见到了那座山就看不到那片殿,瞅见了那片殿就见不到那座山。 这样就是眼不见为净。 殷槐眼中没有了那座孤零零的山,却又看见了一座孤零零的殿。 跟那座山一样,他不在山中,也不再殿里。 不在山中所以看山就是山本来的样子,不在殿里,所以也能看见那座宫殿的样子。 那是荒原上上唯一的宫殿,住着荒原上唯一的王,王站在那里,殷槐不知道,也许在宫殿的某处,也许在宫殿外的那片梅园里。 总之在殷槐看不到的地方。 他能看见的只有这片孤零零的殿,跟那座孤零零的山一样。 他依旧不是孤零零的,因为他身边还是有一个人,一个将军。 将军在望那片殿,跟望那座山一样,表情肃穆并且庄重,却不是望自己尊敬的东西那样。却是另外一种样子,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就像天边的云一样琢磨不透,夏何当年就捉摸不透,今天的殷槐也还是捉摸不透。 将军姓夏,他的心思就如同夏日里的阴晴不定的云,又怎会让人猜的透,摸得清。 殷槐见到了宫殿旁的一定殷红,那是雪地里的红梅,在这素白的世界添了一分色彩,很美。 将军见到了那点殷红,却没有很美,脸色更没有缓和些。 接着,又是一匹马,一匹本来应该消失在山外风雪中的跑得飞快的马出现在了那片梅园里,嘴里还是叼着一样东西。 见到那样东西,殷槐身边的将军终于笑了,笑出声来。 直到这时,殷槐才知道身边的将军是真正活生生的人,至少是曾经活生生过,见到那匹马叼走梅园里最红最艳丽的梅花的时候笑的很开心。 殷槐不知为何,心中也生出类似的欢喜来。 那匹马又一次消失,这一次是消失在宫殿旁的那片草原上,那是生长着荒原里最肥嫩的鲜草的草原。 也许还会在见的。 殷槐默默的想着,没有注意到在宫殿里的一棵树上突然多了一只鸟,一只美丽的鸟,灰蒙蒙的颜色,很是稀奇的鸟。 那只鸟从树上直冲进云霄,带着欢喜的鸣唳,消失在蓝天白云间。 只是在那只鸟飞起前,殷槐就见不到那座宫殿了,也就没有见到那只鸟飞起的样子。 殷槐没有回到山外,而是来到了一座城外。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五十八章 城心楼 第一百五十八章城心楼 …… 那座城很普通,就像所有伫立在大殷王朝的所有城一样普通,普通的墙,普通的房,普通的娃,还有守城将军的普通的府邸。 守城将军的府邸是普通的,但是住在里面的将军却不是普通的,连带着这座城也就有些不普通的了起来。 这座城本来就不普通,这是一座伫立在荒原上的却有着大殷王朝样式的城池。 荒原上大多的城是用石块垒成,粗犷但是足够坚固,还有一部分的城没有城,因为那些住在马背上的荒人们不需要城,他们只需要马群和羊群,他们只需要一片肥沃的草地。 他们崇尚自由,所以,荒原上很少城池,很少城镇。 但更少的就是像殷槐面前这座城池一样,精美胜过其坚固,视觉而胜过其功能的城池。 整片荒原类似这样的建筑只有两座。 一座是荒原的一座山前面的宫殿,一座就是叫做夏城的城。 殷槐刚刚才从山前的那座殿里来,现在又到了这座城。 刚才见过的殿外有一片梅园,在终年总会见到白雪的宫殿见到一点红嫣,那是极其享受的事情。殷槐没有见到那片园里的梅花,也没有看见那座园子门前的那块石碑,自然也就看不见刻在石碑上的那座梅园的名字,叫做凉梅园。 据说,殿里的王很喜欢梅花。 但是,殷槐见到城里的一座楼,一座精致的,美丽的楼,据说,城里的将军喜欢楼,也很喜欢月亮。 所以那座被将军喜欢的楼就叫做摘月楼。 殷槐也知道那座在城中心守望着整座城的楼就叫做摘月楼。 因为他就站在那座楼上,只需抬头就能看见楼上的匾,暗红作底,题上黑字。 摘月楼,是不是真的能够摘到天上的月亮?月色下,殷槐这样想着,抬头看着眼前离得很远的月亮,伸手根本就不能握着月亮,入手只有冰凉的月光。 月光如水,殷槐想起了某处像火一样的月光,鲜红似火。 似火,也似血。 他也许再也见不到那样的月光。 殷槐眼中多了分惆怅,然后,他就见到了另外一个跟他一同惆怅的人。 一个似月华的女子。 荒原上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这座安放在夏城中心的小楼是不是真的能够摘到月亮,因为叫做摘月楼的小楼里本来就住着一个月亮。 那是荒原上唯一的月亮,也是荒原上最美的月亮。 她也是这座小楼的主人,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也许摘月楼里的月字就是这个月字,建起这座小楼的将军本来要摘的也是这个月亮。 女子却没看月亮,也没有看着正在看着他的殷槐。而是看着楼下的一处灯火。 眼中甚至是眉间都带着忧愁。 殷槐看着她的忧愁,自己心头又多了几分忧愁,哪怕他并不识得面前的女子,却还是为了她的忧愁而忧愁。 莫不是美丽的女子总会这样使得看着他的男子而忧愁? 殷槐不知,也将目光移向那处灯火。 他眼睛很好,所以能够看见灯火下的那人,那人就是之前与他一同看那座宫殿还有那座山的人,那时殷槐只道那是一位将军。 现在他还知道原来那个将军姓夏,是这座城,连着这座楼的主人。 那女子看着的灯火也不是灯火,而是灯火下的那位将军。 这跟摘得不是月,而是叫月的人一个道理。 都是很容易懂的道理,但是那位在灯火下忙碌的将军却在纠结某个难得弄懂的道理。 殷槐隐约清楚那位将军在纠结的道理是什么道理。但他没有多想,只是低下头,将目光投向了其他零星的灯火。 殷槐在寻找着什么。 或者不能用寻找这个词,因为殷槐似乎对于楼下那些灯火都十分熟悉,熟悉到他想要找到些什么就能找到。 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那道身影。 身影是个小孩子,小女孩子。而且还是可爱的小女孩子。 惹人怜惜的那种可爱,很讨人喜欢的那种可爱。 但是讨人喜欢却不代表就是不会调皮的那种讨人喜欢。 她也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当然也是那种惹人喜欢的那种调皮。 殷槐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却也只是看到了她的一个背影,还有在月光下光着的白玉小脚丫。 不知今夜她又溜出将军府是为了做什么,她满以为自己的行踪只有将军府邸里的靠墙的老树才会知道,却不知道不远处的楼上看着的人都知道了。 小姑娘得意的笑,好看的眉毛似乎要飞了起来。 殷槐当然看不到她的兴奋的要飞起来的眉毛,但是也能想象到她是如何的高兴,是如何的兴奋。 殷槐想着,也许应该有人去照看一下不懂修行的小姑娘,接着,就看到了没有人声的将军府里显出几道黑影,同样消失在小怜消失的墙角地方,也许只有靠着墙角的那颗老树才知道那几道黑影的样子。 殷槐安下心来,听见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几声鸟叫。 鸟叫很小,身边的那个女子好像就没有听到,但是殷槐却听的很是清楚,甚至感觉那几声鸟叫都有些熟悉,也许在何处听到过。 但是很快,殷槐又听见了另外的鸟鸣,就从靠墙的那棵老树传来,刺耳的鸟鸣划破了将军府邸的宁静。 并且将军府的某处又起了大火,不是灯火,而是熊熊燃烧的,似乎能把一切都烧尽的火焰,火焰吞噬着之前所有的静谧。 殷槐看见了火光下几处雪白的光,好像是山里的那些白雪,又好像是山里人手里雪白的刀。 刀光剑影,杀机四起,殷槐眼中似乎见到了血,似乎见到了染血的夜。 天空中隔得很远的月亮似乎也不忍看下去,一朵用来遮掩的乌云遮住了月光。 夜黑风高,恰是杀人时。 殷槐冲了出去,却只见到了满目的红色。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五十九章 海种花 第一百五十九章海种花 …… 红色是血的红,只不过一闪而过,猩红的将军府邸就失了踪迹,但入目的还是一片红色,也不仅仅是红色,还有其他俏丽的颜色。 那些都是花的颜色,很美,也很让人陶醉。 花开莫不是跟世间的月亮一样总让人陶醉。 殷槐却没有陶醉,因为他终于遇见了自己认识的地方。 这是一片草原,小小的,但是足够美丽的草原。 殷槐见到了草原,开始寻找应该是坐落在草原上的一家。 开遍地花的草原上总会有一个叫做花家的家族。 然而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见到一条蜿蜒的小河。 殷槐识得这条河,却不敢认它是记忆中的那条河。 也许是因为那条河里本来不应该有那么多的鱼,还有那么多的水草。 也许是因为那条河的旁边应该还有些什么,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花,只有草。 也许这才是这片草原应该有的样子。 殷槐想要忘记之前见到那副让人有些难以外忘记的景象,只是入目的那些红花为何显得那么灼目,头顶的太阳为何又那般冰凉。 鲜红的花像那夜见到的一闪而过的血,冰冷的阳光像极了那夜的如水月亮,进而殷槐又想起了月光下的那位像月亮一样的女子,也不由的想到风雪中眺望山和殿的将军。 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凉意,沁人心脾又挥之不去。 就像那夜里的鸟鸣声挥之不去。 殷槐耳畔再次响起熟悉但也陌生的鸟鸣声。 殷槐抬头看去,见到了那只鸟,灰色的羽翼的鸟。 鸟也在看着他,熟悉的感觉就是从鸟望着他的眼神中体现出来的。 鸟落在殷槐的面前,中间隔着那条蜿蜒的小河,小河叫做石膏水,河里流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石膏,而是干净纯洁的水,所以那只灰鸟将头伸进水里大喝了几口。 它的身上沾上了几滴河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竟显得有些生机勃勃的好看。 殷槐还在看那只鸟,那只鸟却没有再看他,而是专心致志的喝着水,专心致志的抖落了身上的水滴。 灰色的羽翼再次失去了光泽。 殷槐静静的看着那只鸟,丝毫不觉得无趣,倒是生出了旁人少有的耐心去看一只不见经传的小鸟喝水的样子。 似乎想要在那只灰鸟的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倒也真的叫他看出了些什么来。 他看出了一个人来。 只是那时一个假人,是倒影在水里的影子,殷槐认出了泛皱的河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经历。 殷槐见到了河里的那人又从河的对岸走了过来。 只需一眼,殷槐就认出了那个人。 因为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才会那样笑,因为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带着那种让人也生出自信的自信来。 只可惜,这样的一个人却还是要死了。 夏何站在河对岸,隔着河向殷槐笑着。 身上还是一身灰衣,风尘仆仆的样子,夏何伸手将那只鸟抱在怀里。 那鸟也不挣扎,因为那只鸟本来也就是夏何自己的一部分。 殷槐现在才看出之前让自己感到熟悉的地方。 石膏水还在流,哗啦啦的,有些吵,但是还有到能吵到两人说话的地步。 况且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夏何在说,殷槐在听,夏何说的声音很大声,生怕殷槐听不到,也生怕殷槐记不住。 什么话才会生怕别人记不住?只有一些嘱咐人的话。 “之前见过的那些,就是我很久以前见过的那些。” 殷槐想起了漫山的风雪,想起了殿外的一点红。 “还有那那夜,我们家里发生的事情。” 殷槐想起了那楼里的月光,还有城里一闪而过的红。 这样也就解释的通,为什么殷槐从来没有到过那座山门外,也从未见过荒原上的殿,也没有见过像月亮一样美丽的女子,却就在刚刚见了个遍。 原来,他见到的只是夏何让他见到的,藏在夏何记忆深处的那些东西。 “所以,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夏何没有再多说什么,没有像他第一次拜托殷槐时许下了一个并不存在的诺言。 殷槐却还是像那天一样,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答应。 但是,没有说出口的承诺是不是救不是承诺,也许从世间那些红尘世事来看,说出口的承诺或许更容易违背。 殷槐只是认真的看着他,这种认真也表示他在认真的听着夏何的嘱咐。 夏何突然愣了半晌,似乎也有些讶异殷槐如此的认真。 却又失声笑着。 石膏水里流动的河水似乎又吵闹了几分,石膏水里的河水似乎又满上了几分。 “以后,就麻烦你替我照顾她了。” 夏何始终放不下的却还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多的嘱咐也是给他妹妹的。 殷槐不烦也不恼,还是很认真的在听,很认真的在记。 夏何生出一丝悔意,或者是说不舍。 他没有道出自己的不舍,只是笑了笑,然后继续说些话,却也是无关紧要的话,他却说了很久。 不知何时,夏何闭上了嘴,看着殷槐,死死的盯着他,眼中闪着神光,似乎要把殷槐一下子看穿一样。 手中的鸟变成了一把小刀,本来就属于殷槐的刀却变得与之前有些不同。 夏何伸出手,将那柄小刀递给殷槐。 殷槐隔着石膏水接过了那柄小刀。 刀落在他的手里,就化成了无数的光。 殷槐耳畔的水流的声音越来越喧嚣,盖过了夏何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不仅是耳畔的水声,他身体里也有类似的水声,他身体里也开出了一条大河,河水滚滚而来,又滚滚离开,那河水哟,却是修行者身上才会有的真元。 殷槐身体里淌着的那条河,也就是他修行时走出的路,河流奔腾而去,冲开了殷槐身体某处的一扇门。 那扇门的背后却还有一条河流,两条河流汇合在一起,流承出一条新的河流。 夏何最后一句话也淹没在一片水声中。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六十章 门 第一百六十章门 …… 殷槐感觉自己就是一滴水,融化在一条河里,却又逆流而上,循着河的源头而上,河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羊角小镇旁的羊角河的源头据说是一座叫做羊角山的小山,花家旁边的那条石膏水的源头来自于一片可人的草茵,有无数的河那自然也就有无数的不同的或美或丑或平庸的源头。 殷槐身体内的河的源头又会是什么样的模样? 是美,是臭,亦或是平庸? 殷槐不知道,所以才要想要知道,所以才会循着河去寻找,去见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画面。 水流潺潺,在空中打了无数的弯,沁着脾人的声响传到殷槐的耳边,那条河也像是那叮咚好听的声响一样,在打着无数的弯,绕过了无数的山,淌过了无数的崖。 河流似乎一直都没有变化,河水还是清澈,没有更加清澈,河流还是宽广,没有更加宽广。 然而清澈的河却看不见底,因为实在是太过清澈,无数的光无数的影在水面下交织成一片,似乎这就是一条没有底的河。 宽广的河却也见的到边,边缘处似乎是石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同样是白茫茫的一片,连成一片的光与影交织的让人迷醉。 殷槐就这样沉浸在一片白茫茫的河流里,逆着流,循着源头。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殷槐已经有些对那些光影交织的一片感到厌倦时,他终于见到了苦苦寻求的所谓河的源头。 河流的源头不是山,也不是草茵,而是一扇门。 而且还是一扇小小的,窄窄的门。 那扇门的后面不知有些什么,竟能泄出一条河来,那般宽广的河却从那扇小而窄的门里流出,或者说是泄出,那扇门没有被河水冲垮,甚至纹丝不动,只是安安静静的从门的那头泄出水来。 更让人惊讶的是,那扇门根本就没有打开,那河水却还是淌了出来。 这般诡奇的景象却是那般的和谐,似乎那扇门就是那样一扇不用打开就能淌水的门,就是一扇不会被宽广的河流冲垮的门,就是一扇不会被河流看不见的底还有河畔看不见的岸夺去了光彩的门。 虽然,无论怎样看,那都是一扇简单朴实的门。 殷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在显现,显现出身形来,不等他思考为何明明是在自己身体内却还能凝聚成一副肉身这样复杂的问题,他的主意就被另外不属于水声的声响吸引了注意。 那是大道禅音,自然能盖过所有的声响。 “稚子,修童稚,修无尘无垢,修清净内心,无垢方能称作赤子,修一颗赤子之心,行一桩稚子之事,无为,无怒,无怨。” “而立,修理,修正,修己身,取一方信念作今生之本,知此生之意,晓后世之所为,立身之本,修一颗坚定道心,立而生,不立则亡。” “知命,知命中凡是,明大道至理,知前身之立身之本,明后世前程之路,通晓古今,行立身之路,逐似锦前程。” “花甲,花甲之岁,敛修身之锋芒,无芒,无露,消声匿息,无为,此谓花甲老年。” “至于,百年,已然神圣。” 悠悠不知从何处传来,又不知从何时开始飘然远去。 殷槐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道之音,大道无痕,大道之音也无痕,只是无痕却又还是留下的痕迹。 不然那些修行者又如何寻得自己要走的路。 殷槐明悟了,原来,大道之音就是大道之路。 大道之路旁边的盛开的不是花,而是盘旋的大道之音,那扇小而窄的门就是大道之路的门。 殷槐找到了自己的路,这就是修行的路,他终于要走在那条路上了。 殷槐站在门前,从门里泄出的水穿透过他的身体,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卷起,只是荡开了几朵水花,然后流向了殷槐来时的地方。 殷槐不再在意那些河水,也不再在意那些光与影,只是在意那些声响,那些大道之音。 然后他记住了。 深深的铭刻在了心头。 无痕的大道落了痕迹,此谓修行之始。 痕迹在延伸,在蔓延,蔓延出一条路,那就是修行者要走的路。 也许门后,就是所有修行者,包括殷槐都要走的路。 注定找到那扇门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注定那条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至少找到那扇门还远远不够。 殷槐推不开那扇门,尚未伸手,他就知道。 因为他似乎看得到门后的样子。 就算他不是真的看的到,那他也可以猜到,门背后应当是一片湖,一片像海一样宽广的湖,不让那广阔的见不到边,深邃的看不见底的河来自何处? 正是来自门背后。 殷槐走近了那扇门,仔细的看着那扇门,却也不仅仅是看那扇门,而是那扇门后面的那条路,还有,他以后要走的路。 耳畔的大道之音隐去,大道本隐于世间,自然又归于世间红尘。 殷槐耳畔的声音却没有停止,因为又有超脱于红尘,不隐于大道的声音传来。 那是一声清脆的鸟鸣,撕裂开了水声,生生的传到了殷槐的耳畔。 鸟鸣明明不是鸟鸣,而是一句话。 “推开它。” 说话的鸟,殷槐没有见到,却听过这样的声音,永远自信永远开朗的声音。 鸟鸣撕裂开了水声,也撕裂开了殷槐的些许迷惘。 殷槐信任说话的那只鸟,于是他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什么?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海 第一百六十一章海 …… 门后是一片海,理所当然的是一片海,若不是海,那何来门外流的像一片海一样的河? 海的颜色是什么样的,蔚蓝,湛蓝,灰蓝? 殷槐只知道面前的海什么颜色都没有,什么颜色都没有的海是不是还是海? 或者水本来就是蓝色的,只是是极淡极淡的蓝色,当无数的水汇聚在一起就是蓝色? 殷槐不知道,只知道面前的海没有颜色,却见得到流动的水流,那里扭曲的地方扩延开来莫不就是水流? 海的水面是却与外面那条河的河底一样,一半光一半影,光与影交织成模糊不清的一片,好似在梦境,好像在梦里。 殷槐眼中闪着光,兴奋的光芒,任谁遇见这样的奇观都会忍不住的兴奋。 或许那片海真的不是海,因为殷槐没有触摸到水,尽管他身边好像有无数的水流划过,从那扇小而窄的门冲到了外面,那些水好像只有在外面才有了形状,才被赋予了水的含义。 至于在这里,水没有含义,流动的是水,也可以是风,无数的水汇集的地方也许是海,无数风汇集的地方也可以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这里什么都没有被定义,什么都可以是什么,什么都可以不是什么。 殷槐见到的光也许是黑色的光,见到的影也许散发着淡淡的光。 不仅仅是门内的世界的东西是这样的,就连踏进门内世界的殷槐也是这样的。 他同样什么也不是。 他不是殷槐,不是夏何,不是小怜,也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人, 他不是人,也不是物,他就是那些没有被人所定义的存在,不被人所认识,但是却被天地所认可。 他却可能成为那些他不是的那些人,他可以成为殷槐,成为夏何,甚至成为小怜。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也没有知道他会成为什么。 他就像是一颗尚未发芽的种子,不知会生出怎样的果实,或者他不会生出果实,只会长出美丽的花。 他就是一张白纸。 任意的色彩都能在那张白纸上涂抹,涂抹出来的色彩就是他内心的颜色。 人们总会把纯洁无暇的小孩当成白纸。 殷槐好似真的变成的懵懂无知的小孩,只是眼中还有兴奋,却也是非常干净单纯的兴奋,兴奋的光在照着那条看不见的路。 看不见的路却也还是路,只要是路也总归是要有人要去走的。 殷槐循着那条路,慢慢的走进了海的深处。 殷槐没有意识,不知道那条路的前面是什么,或是有些什么,但是他却依旧还是那样走着,兴奋的走着,他只知道前面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他脚下的这条路就是他想要的。 所有的修行者都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忘记自己的路。 殷槐什么都忘记了,只是记得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也许在这条路上他能找到自己,或者是找到真正的自己。 在那条路上是不是真的能找到自己? 殷槐找到了自己,殷槐也找到了一柄小刀。 一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刀,就像是随便一座城市里的铁匠铺里捶打出来的给猎户用来切割动物皮毛的小刀。 小刀没有血,也没有染过血,殷槐认得那柄小刀,只是那柄小刀已经如今已经变了模样。 殷槐看见了刀,就找到了自己。 殷槐记起了自己是谁,他姓殷,大殷的殷,他叫槐,槐树的槐。 他是大殷一棵槐木下的一条小鬼。 他找到了自己,从之前玄而又玄的无知状态清醒了过来,于是他又失了那条路。 他眼前只有无数的水流,水流激荡开来,没有路,海的上空也失了颜色,不再有光,只有黑影埋住了那些。 殷槐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连握在手里的刀他也看不见了。 自然,手里的刀发生了些许的变化自然他也还是看不见。 他找到了自己却也再也看不见自己。 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点亮光,亮光很微弱,甚至连他的手都无法照亮,或者不是那道光太过微弱,只是因为那道光离他太远,远到似乎这一辈子也没有办法走到那里。 殷槐还是不知道那里有些什么,却隐隐有些期待前往那里,去看看那道光究竟是什么。 他却抬不动脚,也看不见路。 他已经无路可走,只有离开。 门就在他身后,他转身就能离开。 可是他不愿离开,他只是想要看看那道亮光究竟是什么,却不想那念头出现的那一瞬便不能再消失,反而好似燎原的火星熊熊点燃,烧的他几乎不能呼吸,烧的他冲昏了头,只想要快些去到那点亮光处。 可是他还是找不到隐藏在黑影中的路,可是他身后的门即将大开,他已经闻见了外面流水叮咚的声音。 没有路,那他踩下的每一步都会是万丈深渊。 但那燎原的野望却在殷槐的心头生起了燎原的火焰。 他终究不愿就此离开,哪怕他知道自己这一步下去可能会死,但是他却还是愿意去走上这样一步,一步走进深渊。 他握着刀,然后走出了那一步。 落脚处不是一片虚无,却是硬实的土地,却是染血的土地。 殷槐一脚踩进了血腥里。 殷槐惊惶的收了脚,那满目的血腥又复归黑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远处的亮光,身后的门好像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没有死,却见到了死亡的场景。 之前因为那亮光点燃的野望也在那般令人心悸的血腥中消失了。 海还是那片海,阴影笼罩住的海,殷槐看着黑影的深处,那里的一束亮光,然而亮光旁却是无尽的黑暗。 让人深陷其中就不能逃脱的黑暗。 殷槐倒吸了一口寒气。 手心握着的那柄刀微微又些湿润。 …… 诸君好运,昨天抱歉,喝大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人之始 第一百六十二章人之始 …… 殷槐不是没有路可以走,就像他之前走的那条路一样,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是被上天指定的路。 他身后就有一扇门,那里也就是一条路。 那也是他应该走的路。 他面前只有黑暗,不见路,那自然也是上天不愿他走的路。 那亮光和殷槐之间没有上天安排的路。 可是,若是上天真的有思想,若是上天真的不愿殷槐走到那点遥远的亮光旁边,那为何又使得那亮光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殷槐面前。 这就是所谓的天注定。 既然不能相见,又何必出现。 或许所谓的天想要说的只是,出现,为何一定就要相见。 相见争不如不见。 上天只需你转身,你就必须转身,上天要求你离开,你就必须离开。 就连之前殷槐踏出的那一步见到的血腥也是上天的安排,只不过为了让殷槐知道走下去什么也没有,黑暗永远在亮光与他之间,那是跨不过的黑暗。 甚至连殷槐望见那点亮光时,心头生出的野望也是上天的安排,那又是为了让殷槐知道些什么? 殷槐还是看了一眼那点亮光,他还是准备离开,只是在离开前他多看了一眼那点亮光。 然后,心头的野望没有再燃起,却生出了一分好奇。 那好奇很少在他的心里出现,却在这时不知从那个邋遢角落里窜了出来。 好奇不是一种强烈的情绪,而殷槐心中的好奇也是最平淡的那种,根本无法在他心头击起波澜,甚至他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他还是紧紧的握住了那柄小刀。 小刀细长的刀刃冰冷,从殷槐略带湿意的手心传来一阵清凉。 在那让人清醒的清凉的驱使下他却做了一件不清醒的事情。 他举起了刀,挥了挥。 他面前好像出现了一朵红花,他高高举起了刀,然后重重的落下。 本应该什么都斩不到,因为面前什么都没有。 黑暗本就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却不知什么缘故,殷槐斩出了一条路。 殷槐身后的门已经大开,没有水流出去,只是有一声清脆的鸟鸣传到了门内。 就在那条路展开的时候,那鸟鸣就从门内窜了出来。 击碎了周身的寂静。也击碎了周身的黑暗。 海面又变成了之前一半光一半影的模样,交织成一片。 海面倒影的光彩在殷槐面前又展开了一条路。 通往那点光亮的路。 那条路似乎是被斩开的一条路,似乎又是被那声鸟鸣撕开的路。 但只要是路,就是能走的。 至少这条路被开出这条路的人走过。 恰好殷槐认识那个开出这条路也走过这条路的人,所以他也见着了这条本来不应该出现的这条路,只不过是因为殷槐身后的门外传来的鸟鸣还有他握住的那柄变了模样的小刀。 殷槐紧抓着那柄小刀,已经不能叫做小刀的小刀被他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落下。 那条路被小刀亮起的刀锋砍得愈发明显,好似殷槐用那柄小刀在黑暗中的某头巨兽身上砍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殷槐重新上了路,提着刀,慢慢的靠近着那点微弱的亮光。 亮光在他的面前越来越明亮,因为越来越近的缘故,还是因为殷槐得到了亮光中某物的认可的缘故。 也许两者皆有,也许两者皆无。 朦胧中的亮光也显出了它的真形。 见到了真形的殷槐却有些不愿再靠近了。 因为那赫然是一个怀胎十月尚未降生的孩童。 孩童笼罩在亮光中,头顶着光与影,却见不着孩童的模样。 面庞,五官都模糊而不清,四肢尚未张开,蜷缩着身子漂浮在半空中。 流动的空气或者说是海水交织着海面的光落下几片斑斓,洒在那孩童胎儿身上。 这般模样本应很是诡异,却又莫名的显得和谐。周遭一片寂静,门还停留在殷槐之前停住的地方,鸟鸣以及水流声传不到这里,殷槐杵在那里,呆呆的站着。 眼中多了些惶恐,又多了些迷惘。 惶恐因为何故,迷惘又来自何方?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杵在离那亮光也就是那孩童胎儿五六步远的地方,即便没有什么看不见的物什阻拦,他也不愿再靠近。 然而那孩童胎儿好似有了意识,却也不愿与殷槐亲近,甚至还隐隐有逃离的意思。 殷槐见到了亮光里的东西,却不愿再靠近,只想就此离开,回头望去,却不见那扇本应停留在那里的小而窄的门。 甚至就连他身后的路也再次失了踪迹。 他只有面前一条路。 之前他也只有一条路,回去的路。 现在他也还是只有一条路,继续前进的路。 似乎他总是被人逼着往一条路上走。 殷槐不算是张扬狂傲的人,却也不愿就这样循着被人指出的路走下去。 殷槐没有发觉自己与夏何在某些地方已经有些相似。 他握紧了小刀,打算再斩出一条路来,小刀再次高高举起,再次重重的落下。 可是明明他的刀落下的地方应该是他身后的那片虚无的光与影,却不知为何,却一刀砍在了那个还离他还有五六步距离的孩童胎儿身上。 刀过去就很利,如今更加锋利,顺着孩童胎儿的蜷缩在一起的小小身体划开。 殷槐没有想到,没有人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无心杀人,手里却提着刚刚杀过人的屠刀的事情。 殷槐愣在原地,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鲜血淋漓,孩童胎儿却化生出一条脐带,系住了殷槐的腰,接着,出现一张门,无比巨大的门。 殷槐见不到门的边框,也见不到门后的场景,身旁的流动的那些像风又像水流的冲向那扇门,冲到了外面的世界。 哗哗的水声携着殷槐冲出了那片光影的世界,还有那个孩童胎儿也失了踪迹。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六十三章 落花听雨眠 第一百六十三章落花听雨眠 …… 殷槐耳畔总是响起些嘈杂声,像水声,水声打着弯儿,撞击着河畔的石子。像雨声,雨落芭蕉,再添新绿。 殷槐见到的是一条河,比之前见到的河还要宽,比之前见到的河还有广。 宽广而不见边际。 或许这样的河应该叫做海。 然而比这条像海一样的河更加巨大的却是那扇门。 因为那条河是从那扇门里流出来,也将殷槐从门的那头冲了出来。 之所以用作流,是因为那条河着实流的比较慢,几乎见不到飞溅的水花。 这样却愈发的显得那扇门的庞大,若是小而窄的门流出的水应当用作泻,一泻千里。 就像殷槐之前见过的那扇门还有那扇门前的那条湍急的河流一样。 只有足够的空间使得水自如的流出才会流的那般的缓。 殷槐缓缓的飘在河面上,听着让人入迷的水划过耳傍的声音。 哗啦啦,传的很远,似乎要传到外面世界去。 或者是从外面传来的水声,或者是雨声。 殷槐见到了天空,乌蓝的天空。 原来之前听到的声音真的是从现实传过去的,水声也是,雨声也是。 乌蓝的天空正下着雨,雨落到了青石上,也落到了芭蕉上,很是清脆,很是好听。 却也落在了殷槐身上,殷槐浑身早已湿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殷槐不懂为何自己在雨中,也不知这里是何处。 显然这里已经不是那那片已经什么都没有留下的草原,草原上只有草,或许还有些残留的红花残瓣,但不会有芭蕉,也不会有绕着芭蕉流淌的流水。 流水并不宽,也不急。 很适合放在庭院里,很适合与芭蕉放在一起。 水很清澈,适合当成一面镜子,水很甘甜,适合滋养干哑的咽喉。 水很干净,适合洗去眉间的残妆。水很平缓,适合飘着一些好看的花瓣。 这是一条极好的小流,适合做许多很美的事情 却唯独在做一件不太适合的事情。那流水不适合躺一个人。 殷槐却就那样躺在那流水里。 流水打湿了殷槐的衣裳,殷槐从水里坐起来,也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同样湿润的发鬓还在滴着水,不知是流水还是雨水。 水声还在潺潺,雨声还在点点。除了那些,身边似乎什么声音也没有,那就代表什么人都没有。 但是,这却不是一件好事。 殷槐脸色大变,他见到了自己的小刀,但是他没有见到那个爱哭又爱笑的小姑娘,也没有见到那个喜欢打响鼻的老马。 那他们到了何处? 殷槐不敢多想,只是想要拿过自己小刀,然后走出这个庭院,去找找。 不知不觉中,殷槐已经越发把照顾小姑娘当成自己的责任了。 小刀殷槐一眼就看到,却离他有些远,远在那片芭蕉林里,而芭蕉林却在那条潺潺的流水环绕的假山旁边。 不知为何他的刀在那里,悬空挂在那里。 殷槐心中想着要寻人,也想着要拿刀。 他再次踏进了那条他躺过的河里。 啪,水溅落了一地,混着那些雨水又渗进了土里。 “将军说,那柄刀不能拿。” 一声轻喝从殷槐身后传来,那是一个小姑娘家的声音,带着娇嗔,带着些许恼意。 殷槐不理会那人,甚至就连回过头看上一眼都懒得去看,还是踩着水,直直的向着那柄小刀走去。 那声音的主人再次说起话来。 “将军说,那柄刀不祥,不能拿!” 这次小姑娘大叫道,似乎要把挂在芭蕉叶上的那柄小刀吵醒,叫他自己逃走一样。 小刀当然不会自己逃走,因为它虽然变了模样,却还是一柄握在人手里才能舞动的小刀。 只是那小刀也确实从芭蕉叶上失了踪迹。 小姑娘的声音叫不醒一柄刀,但是能叫来人,况且那人还是一位修行者。 他站在那里,耷拉着肩膀,一身满是酒渍油墨的衣裳挂在那人身上,那柄小刀挂在那人宛如破布一样的衣服上。 那人也许在笑,也许在哭,也许在怒,但细细看来却又什么表情都没有。 那是个年轻人,却好像活过了很久的模样,殷槐认出他不是之前在草原上见过的那位从阳光里走出的那位中年人,却依旧识不得面前这位青年的名字。 那青年人明明活生生的站在那里,却好像已经死去了很久。 殷槐不敢动,因为那青年人没有表情的脸正对着他,眼也正看着他,手里的小刀正指着他。 青年人是修行者,殷槐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却不知是何等修为。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殷槐不清楚对面年轻人的真实境界,因此生出一分争斗之心。 那青年人倒是没有生出一点想要较量较量的心思。 肩还是那样耷拉着,手也还是那样垂着,只是没有手托住的小刀却漂浮在空中。 空中除了小刀,还有雨水,还有殷槐逐渐大声的喘息。 殷槐通红了双目,死死的看着那人,那人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却有一座山向着殷槐压来,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殷槐浑身动弹不得,身体里似乎某个阀门被悄悄打开,接着阵阵真元从身体的某处传遍了全身,好似涓涓细流滋润着殷槐几乎要崩溃的身体。 然而一条涓涓的小流又怎么抵挡的了那座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山。 山愈来愈重,殷槐身体里的流水愈来愈浅。 就在几乎要耗尽的一刻,终于还是有人再出现了。 一个中年人从殷槐身后走来,旁边跟着一个侍女模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就是之前喊话的那个小姑娘,而那个中年人也就是小姑娘嘴里的将军。 将军嬉笑着,走到了殷槐与那青年人的中间。 接着,山不见了。 接着,下了好大一场雨。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正是好酒时 第一百六十四章正是好酒时 …… 从雨中走来的中年人袖里又吹出一阵雨,雨水化解了山的厚重。 也化解了殷槐与那不知何处来的青年人之间紧张的氛围。 雨下的很大。 但是那中年人和那青年人身上都没有一处湿润的地方,那场雨似乎没有一滴沾到那两人身上,也许是因为沾不上的缘故。 只有殷槐一人湿漉漉的站在雨里,本来就已经完全湿透的衣裳现在更加湿润,殷槐却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事,只是在意着眼前的事情。 眼前的事情也就是眼前的两人。 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青年人脸上没有雨水,也还是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眼中的神采却有些变化。 讥讽,但是也有警惕。 讥讽是对殷槐的,警惕却是对那中年人的。 殷槐见不到那中年人的表情,因为在雨中突然开出了一朵花,一朵纸花,一朵花伞。 花伞遮住了殷槐的眼,殷槐能看见纸花伞上细碎的花瓣,还有握住那只纸花伞的白嫩的小手。 是那娇嗔的女子。 细碎的雨水滴落在花伞上,那小姑娘揪着殷槐的衣角,很是恼怒的将他拉到伞下,然后想要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边走还在边抱怨。 “你说你,跟那要死不活的家伙争斗些什么,那可是一个修行者,不是你这种只仗着一股子少年意气的家伙能够对付的,还不跟我去那边换身衣裳,你看你这衣服湿的,老爷也真是……” 那小姑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只不过前面声音很低,后面声音越来越高,前面是不愿让她嘴里说的那个要死不活的家伙听不见,后面则是为了想要让那将军老爷听出她的抱怨。 这样一句话被那小姑娘断成了两截,却毫不违和。 只是不知那中年老爷有没有听出那小姑娘家的抱怨,细碎的谈话声从伞外传来。 “老弟啊,你看……” 殷槐被那小姑娘半拉半扯的走出了那个庭院,庭院外却是一个更大的院子。 身边香风吹过,那小姑娘已经不在伞中,跳进雨里,也丝毫不在意身上那些雨水,因为无需在意。 殷槐这才见到那所谓的小姑娘的模样。 那不是个小姑娘,却是个大姑娘,甚至算的上是个妇人。 但即便不是豆蔻年华的岁数,却也还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妇人。 岁月只是在她风韵的添了几分熟意,好一个倾城的主。 只是那妇人说话却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清脆甚至有些空灵。 美妇人站在雨中,身上没有一片湿处,嬉笑着,自顾自的走进另外一个房间,还示意殷槐跟着自己。 殷槐没有动,因为他还想拿回自己的那柄小刀,然后去找找另外一个真正的小姑娘。 雨中的花伞转了个圈。 殷槐却见到那中年人从那青年人手里拿过了那不能称作小刀的小刀,接着,那青年人的目光绕开中年老爷,落在了他的身上。 殷槐被那冰冷的目光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身上某处微动,眼中绽放出神光,又随着体内某处大门的打开,只是这次没有大山再次压来,只有身后传来一声清响。 殷槐被人从身后打晕。 花伞下又多了一张美妇人的脸,望着那青年人,笑了笑。 “……” 雨中的中年少爷转了下身子,将青年人的目光完全遮住,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青年人没有再多看一眼,耷拉着肩膀,走出了那个院落,消失在院子的大门处。 中年老爷看着风雨,想了很久。 直到被一片花瓣遮住了眼。 “那少年还有那荒人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不用多说,自然是那说话像小姑娘的美妇人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她的声线虽然还是小姑娘的样子,可是语气终于还是有些了美妇人的模样。 中年将军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想要轻轻接过美妇人手里的花伞,却被妇人娇嗔着拒绝,中年将军没有坚持,也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往院外走着,走走停停,怀里还揣着那柄被他当做不祥的小刀。 不祥的是小刀,或者是拿着刀的那个少年? 那耷拉着身子的青年人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只是普通的少年,应当修行过几日,体内似乎有些真元痕迹,只是不深,甚至都不及刚刚入稚童的少年。 至于那柄小刀,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刀,甚至还不如他来自的地方那里一般铁匠铺里的菜刀来的锋利。 那何来不祥? 这点也许只有将军知道。 但是青年人深信总会有人知道更多,甚至比那中年将军知道的更多些,那也是他最崇敬的人。 只是可惜那人却不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情,那个人离这里很远,远在皇城脚下,而这里只是偏安西北的一角,所以他现在就要告诉那个人。 这座西北的雄城的一角飞起了一只黑色的鸟,趁着阴雨,消失在一片烟雨中。 天边的云似乎又浓郁了几分,天色又黯淡了几分。 殷槐躺在一张有些烧焦痕迹的床上,昏睡着。 那中年老爷看着那烧焦痕迹看得很出神,出神就是不是很认真,很明显在想些别的事情。 美妇人没有陪在他身边,也没有在屋里,美妇人也离开了院落,只身撑着那朵小花伞走向了这座城的另外一处。 城中心那里有一座府邸。 一座将军的府邸。 府邸内热火朝天,就连有些阴郁的天空都被热火朝天的氛围冲的不见了雨水,只有酒水,只有酒香在飘荡。 美妇人离开是为了监工。 因为今天将军府又要开酒宴了。 这般阴郁的天就差了一场能教人喝醉的酒宴来洗刷不快。 这场酒宴可以来洗刷不快,也可以用来接尘。 “大名府里来客人了。”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讨喜的将军 第一百六十五章讨喜的将军 …… “大名府里来客人了。” 这样的消息传遍了大名府,大名府是一座城,而不是一座将军府。 但是这里没有城守,只有一位将军,一位中年将军。 这里虽然靠近北方北荒大原,近些年来却少发战事,大名府外的柳多了好几颗,柳树下守望的人却愈来愈少。 愈来愈少是好事,因为少了思念的人儿,却多了些团聚的人。 这世间还是少些分离,多些团圆为好。 北方无战事。 也就是那些团团圆圆的故事的背景。 既然少了战事,那么也就无需多么英勇善战的将军战士来镇守西北边疆,所以那位长的颇有些喜庆的将军来到了这里。 他是个将军,却是最不会打仗的将军,他没有上过战场,自然也就不懂打仗,但好在这里没有战事,也就无需打仗,如此这般,那位讨喜的将军在这里也深得这里百姓的欢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说,那位不会打仗的将军就是不会爆发战争的保障。 当然,那是更深层次的喜欢的来由,最简单最浅显的理由只不过是那位将军喜欢喝酒。 将军喜欢喝酒,喜欢风月,这样的将军更加不像个将军,却更像一个大老爷,一个富家大老爷也不是什么值得百姓高兴的事情,但若是这位富家老爷又极喜欢宴请宾客,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谓宴请宾客,也就是宴请城里老小。 只要愿意,随便捎来一分礼物,哪怕是不远草原上的几束生着讨人欢喜的绿意的野草,那也随便任你大吃大喝。 这样的宴请为何不讨人喜欢? 更何况,那将军本就喜欢酒宴,喜欢喝酒,嗜酒之人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喝个大醉。 前几日,不知那将军从何处得来南方一座小城里满城花开,花香满城的消息,被当地人看成神迹,却被这位将军也看作了奇迹,奇迹当然也不过是他喝酒的由头。 那天大宴宾客一整晚。 据那天参加宴会的那些高宾贵客们说,那天将军似乎很是高兴,喝得大醉淋漓,舍了身边的香玉,钻进桌椅下大唱大闹,最后还是将军身边那个一直跟着他的侍女送他进了房间。 至于,进了房间后又发生了什么?那位多嘴的贵客没有说,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于是,那位将军的名声又一次得以名扬这座大城。 这仅仅是那些酒客们最新的谈资,还有那些老旧些的,更老些的,总还会在坊间流传。 好在这将军虽然好酒,喜欢酒宴,但却不近女色,若是有人问起,他只说句“色字头上一把刀”的话搪塞过去。 当然不会有人真的认为他不近女色,只是有些好事者总会有些不太美好或者有些龌龊的猜想,那些猜想总归与将军身边总是离不开的那位美妇人有些关系。 这样的传闻在那些大名城的酒铺里随时都能听到,就连在将军府里那些侍女们知道好几个版本的或凄美或感人的爱情故事。 那样的八卦故事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从来都不会销声匿迹。 这样一个不会带来灾祸,只会带了数不尽的美酒佳肴,还有那些喜闻乐见的八卦故事的将军又怎么会不招大名城里的百姓欢喜。 所以在将军又要宴请宾客的消息传来时,大名城的酒铺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场赌局,赌局却是那位将军今天晚上宴请宾客的时候会不会又像那天一样喝得钻进桌子底下去。 至于是不是真的来了宾客,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似乎,今晚又是欢腾的一夜。 那美妇人略施些粉黛的俏脸上也带着笑意,她从大名城西北角的那片别院走了出来,撑着那好似花儿的纸伞,飘飘然,好似从天边来的仙女。 路上的百姓认得她,不管是带着蓑衣的渔夫还是带着斗笠的樵夫都在向他打着招呼,跟她的主子将军一样,她也是极其讨人喜欢的人,至于原因更加简单,这样可爱又可人的美妇人又怎么会不招人喜欢,特别是这样的妇人还生了一副好心肠。 美妇人笑着回应着街上那些人的好意,手里的花伞在雨中打着转,好像在雨中盛开的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飘飘然,很快就走到了大名城中心的那座将军府前,府前的看守的老人也不见了踪迹,估计又是到了府里的某个大厨那里混点吃食去了。 美妇人也像说些什么,只是每每她向那位惫懒将军抱怨的时候,那位将军也只是拜拜手,继续喝酒。 “那些都是小事。”将军总是那样说。 “那什么才是大事?”美妇人也总是那样问。 可是往往这句话就会成为最后的一句话,问出这句话的美妇人只会见到一张不似平日讨喜的有些忧愁的脸,接着就会听到将军大口吞咽酒水的声音。 再然后,不管将军喝多还是喝少,将军总会说句喝多了,然后说要去外面吹吹风。 那样醒酒的风一吹就是一晚上。 那样忧愁的将军也只有亲近如美妇人才能见到。 大名城里那些喜欢甚至隐隐有些瞧不起的饕客们又怎会知道将军那样忧心的样子。 只是,大名城里的风见过许多次罢了。 美妇人看着将军府上的门匾,门匾上是将军府的名字,也有将军的姓。不等她再仔细看上一阵,城里某处升起的一点黑色卷着风消失在乌蓝的天空中,似乎沉进了浓密的乌云中。 美妇人心头更添了一分愁意。 愁意跟她的云眉又添了一分雾霭。 似乎,今晚并不是一个欢腾的夜晚。 将军府里还生着炊烟,今天要来的客人很多,但是宴请的客人却只有一个,只是那位客人还在城里的一角。 大名府里真的来客人了。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主人,大客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大主人,大客人 …… 大名府的客人还没有来到,只有天上的云乘着雨来到。 美妇人撑着花伞,望着大名府的那角,花伞跟那顺着美妇人发鬓留下的雨水都将美妇人衬成了一朵娇艳而美艳的花。 只是这朵花却带上了忧愁,在花伞下没有人能看见花朵上的忧愁。 在没有人的将军府的门口,这样的花总是惹人注目的,只是因为没有人所以没有人注目。 换句话说,若是有人在,那么一定会注意到这朵盛开在烟雨中的花,而不会注意到大名府一角飞起的阴影,渗入到更深的阴影中的一点阴影。 恰好,这时从将军府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半大的青年,青涩的胡须已经爬上了那人的下巴,只是青涩的胡须上却沾着些不知是哪道美味佳肴的酱汁。 就像之前说过的,若是此间有人,就一定会注意到盛开在将军府门口的那朵惹人注目的花。 他认得那朵花,大名府里所有人都认得那朵花。 因为大名府里只有一个人的花是雨里的伞,也只有那个人撑起的伞是一朵美丽的花。 能记住那个人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那位讨喜将军身边最常出现的侍女随从,也是因为那个人本来就生的极其美丽。 不管男人或是女人,记住一个美人总是容易许多。 美妇人就是那样的美人。 半大的青年是将军府里的守门的,不是什么将军府的小卒,只是大名府城南的一家酒楼掌柜的儿子。 那家酒铺叫做赵家酒铺。 因为那家掌柜的姓赵,他的儿子也姓赵,他们家世世代代都姓赵,所以那家酒楼也姓赵。 那家酒楼是他们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酒楼,那个姓赵的小子也是老赵家的唯一的独苗。 既然是独苗那为何不留在自家酒楼里传承家业? 只是因为这赵家小子过去实在是一个太过于游手好闲的种,终日不学无术,拿着从他老子手里骗来的些许钱财硬是要装风流浪子的模样,整日在大名府的花柳街寻花问柳。 明明不是什么富贵子弟,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却又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他老子当然忍不了。 一气之下,就将他儿子告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哪里是什么断案审判的地方,那讨人喜欢的将军又哪里是什么青天大老爷? 但既然那位操碎了心的酒楼掌柜的操着若将军不能解决此事就不再卖给将军府一瓶酒的言论,将军府里好酒的将军也只好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将军府里多了个叫做小赵的门房,而大名府的花柳街少了个寻花问柳的赵爷。 而小赵刚刚才从将军府的厨房那边寻到自己酒楼来的掌勺师傅,从他那里蹭了几块将军晚宴上的卤肉填填馋极了的嘴,只是才走到府门就见到了那个让他又敬又怕的美妇人。 “美姨……” 美姨就是美妇人,美妇人就是美姨。 只是不知是她姓美还是叫美的缘故,她被人叫做美姨,就连那位将军也这样唤她。 美姨也就是美妇人,还是撑着那柄伞,从伞下露出了好看的脸庞。 好看的脸庞上带着笑,她总是这样笑,之前的忧愁好像只是雨水变出的幻像。 只是小赵看见这样的笑,却在心头生出一份凉意。 美姨看着小赵,也看见了他嘴角的胡须上的酱汁。 她没有生气,只是看上去没有生气,还是那样笑盈盈的样子,然后在将军府的大门前响起了如同银铃一样的笑声。 像小姑娘的笑声。 是不是小姑娘的美姨笑出来的声。 听着笑声,小赵心头又蒙上一层霜。 美姨没有说话,只是笑,然后走进了将军府里。 她一点也不像是个将军身边的侍女,而像是个主人,女主人。 她在将军府的门后停留了一阵,面前是热火朝天的将军府,将军府里有许多人,侍女小厮,马夫,客人,厨师…… 只是没有将军,将军府里没有将军,着实有些意思。 不喜欢待在将军府里的将军,也着实有些意思。 但若是将军不在将军府,那美姨就是将军府最大的人,她就是将军府的主人。 关于这一点,跟在她身后的小赵知道,在厨房忙碌的老赵知道,将军府外的人也都知道。 甚至在将军喝醉之后,美姨还是最大的。 小赵跟在美姨身后,手握着刀,刀是很正经的守卫用的刀,但是小赵却不是个正经的人,所以他拿刀的方式也不那么正经,甚至有些难看的背着那柄长刀跟在美姨身后。 美姨明明是个女子,却走的比一些男子还要快些,跟在身后的小赵跟在她身后有些费力的感觉。 特别是小赵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美姨,今天是要来什么客人啊。” 小赵只是随便问问,顺便拉近些关系,将军府里的人都想要跟这个不是女主人却像是个女主人的美姨拉近关系。 虽然小赵只是随便问问,但是美姨却停下了脚步,认真的回答。 一双美目不知落在何处,就连美姨的身躯都有些缥缈,隐在一片风雨中。 “客人?那可是个大客人。” “来自临安的客人可不是个大客人?” 小赵这才恍然明白了些什么,陡然间似乎吹在身上的风都冰凉了几分。 “行了,你回去吧,等会客人就来了。” 美姨再加快了脚步,消失在风雨中,融进那片热火中。 只留下了个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小伙子。 嘴角还残留着酱汁,在夜色中并不明显,只像是胡须上又生出了一层胡须。 客人就要来了。客人来自何处。 城南一片阴影。 大名府的南边一片和熙夏风中。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六十七章 美酒,佳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美酒,佳人 …… 好在那位从大名府南面的大片和熙春光里来,也从城南的小片阴影中来的客人还没有出现,所以美姨还来得及细细享受一阵诱人的香气,这样的烟火味总是叫人痴迷。 哪怕是成为了修行者,也依旧贪婪这种饭菜的香气。 大名府作为大殷西北方的一座雄城,生活了许多人,生活了许多人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一些顶尖的厨师,比如大名府南面的一座姓赵的人家开的小酒楼里来的师傅。 有了顶尖的厨师,那么自然也就有了美味顶尖的佳肴。 老赵不是厨师,也不算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他却是个精明的商人,跟大殷许多的商人一样,精明得有些狡诈。 所以他的赵家酒楼才会经营的那么红火,所以他的纨绔儿子才会来到将军府里做事。 精明的商人有时一些看似不精明的生意其实才是真的精明的生意。 老赵生了一副酒楼老板应该有的模样,肥圆的身躯,憨厚的笑容,还有腆人的神情。 这样一副模样不是一个精明人的模样,却是个精明商人的模样。 真正精明的商人才会生着一副憨厚的模样。 所以精明的老赵这几年着实挣了不少银子,这些年就是那位将军来的这几年。 老赵从烟火的中心走了出来,他刚把自家酒楼请来的师傅教训了一顿,之前他才刚刚把自己的儿子教训了一顿。 可是他见到了烟火边缘的那朵小花,就立刻走了过来。 他是个商人,却不是个好色之徒。 他如此迫切地走到那朵小花的身边,不是为了色,只是那人是他最大的主顾。 “美姨……”他跟大名府和将军府里的人一样,都称美姨叫做美姨。 他拱拱手,低下头,就像个下人。 美姨笑盈盈的看着他,没有唤他的名字。 只是看着他圆鼓鼓的样子,笑道。 “没想到赵老板今天也有时间来这里溜溜。” 不是嘲讽的话,却带着些讽意,善意的讽意。 老赵头低的更低,在美姨面前,他甚至还不如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来的放松。 “是是是,听说将军家来了客人,这顿晚宴又叫来了我家的师傅,当然要过来瞧瞧,我才安心。” 老赵说的很诚恳,因为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只是还存着一些想要看看自己儿子的小心思。 也不知道美姨又没有看出他的小心思,还是笑盈盈的撑着那朵小花。 雨停了,早就停了。 可是美姨的伞还没有收起来,她好像特别喜欢她的那柄像小花一样的小伞,舍不得收起来。 也可能是因为天气实在是太过阴沉的缘故,总让人觉得不多时又会下一场瓢泼大雨,天上的那朵乌云总是散不开。 就像老赵脸上的愁云也总是散不开。 老赵愁的事情却不是美姨愁的事情,但老赵的愁却跟美姨的愁有些关系。 这姑奶奶今儿个怎么有些忧虑? 也不知道,这老赵是怎么从美姨笑盈盈的脸上看出了忧愁。 老赵低着头,没有抬头,也不敢抬头。 一时间竟能听得到不远处的某个粗着嗓子叫嚷的人在念着老赵的名字。 “这晚宴准备的怎么样?” 美姨还在笑,少女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终究还是让气氛没有生出莫名的忧愁起来。 老赵也终于还是抬起了头,那张憨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已经准备好了,按照将军老爷的吩咐,在内堂准备了一桌,在外堂准备了几桌给大名府的那些个大人。” 这确实是将军吩咐的,也正是因为这与往日有些不同的吩咐,老赵才猜出了今日是真的有位尊贵的客人来到。 只是那位客人来自何处,又因为何故来到这座西北的城市。 这些老赵都不知道,也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恰好这些事情正好是美姨忧愁的事情,所以,精明的商人老赵永远也不会懂美姨的忧虑。 那些事情都是美姨这个不是普通侍女的侍女和那个不像将军的将军应该忧愁的。 老赵不懂,也无需懂,但美姨能安排老赵来做些他应该懂也应该做的事情。 就是关于酒宴的事情。 美姨继续用小姑娘一样的声音问道。 “酒宴准备的酒准备好了吗?” 提到酒,老赵显得格外的自豪。 酒宴自然少不了酒,代代传承的老酒楼自然也少不了好酒。 “准备好了,早就准备好了,今儿个大清晨就叫人送到了府里,是店里藏在地窖最里边的酒,还是我家老爷子藏起来的酒,今儿个全部都拿出来了,还有去年将军老爷可以交代的桂花酿也都拿出来了,就还叫人细细的蒙上了一层纱,为的就是不让酒味散出去。现在就放在内堂的酒桌上,只要等将军老爷还有府里的客人来就能喝上了。” 老赵说的又急又快。只有真正高兴的人说话才会又急又快。 只是,美姨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听了这段话,从之前一直都藏在周身空气里的忧愁染上了眉头,蹙起的眉头道出了不悦。 老赵很快就看到了眉头的不悦,可是还是不知道这个姑奶奶因为什么不悦,只是想到前面那番话里尽是些关于酒的话,自以为是因为自己光记得提酒的事情,却忘了面前的这位这位姑奶奶是滴酒不沾的主。 自以为猜到原因的老赵赶紧补救。 “酒宴上的菜肴也准备好了,已经准备叫人上菜了,只要将军老爷一来可以吃上我家从临安宝儿楼来的师傅准备的青龙虾,那可是连京都那些官老爷也都喜欢的名品。” 美姨听着老赵略显焦急的话,又一次收起了愁云,笑盈盈的道。 “这些啊,你都跟老爷说去吧,他等会就来了,还有,把内堂的那些酒收起些,不要叫老爷看到,不然他今天又要叫人看笑话不可。” 美姨笑的花枝乱颤,那朵小花也在雨中轻摇,不远处的菜肴的芳香愈发诱人。 只是这时从美姨身后传来一句呵斥。 …… 诸君好运,昨天断了,抱歉各位。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名府里的酒,南边来的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大名府里的酒,南边来的人 …… 在大名城没有人敢呵斥美姨,这里的人甚至都包括了那位将军,或者不舍得,或者真的不敢,总之没有人见过那位将军呵斥过他的侍女。 当然,将军也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将军老爷,不会随便就呵斥别人。 甚至据说,就那些将军府的常客说的话,在那些将军大老爷喝得钻桌子的时候,反而是侍女的美姨出声呵斥那位将军大老爷。 由此可以看出这位“侍女”在将军府的地位。 可是就连这样有地位的“侍女”却也在这个时候被人训斥,那人究竟是谁? 是,也只能是还清醒着的将军,也只能是杯中之物被美姨克扣的着了急的将军。 “谁说要把酒藏起来?” 谁就是美姨,将军嘴里的谁转过身子去,笑盈盈的看着从门外走来的将军。 什么也没说,只是睁着那双蕴着一坛秋水的美目瞪着气得又脸红的将军。 什么也没说,却不代表真的什么也不说。 只是要说的话,都已经用眼睛说出来了罢。 将军读懂了美目里的秋水,还有藏在秋水下的冰凉。 可是不知是不是酒壮怂人胆的缘故,就连还没有来的急喝上的酒都壮了一次将军的胆儿,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可是眼神却从美姨身上飘过。 直接落在了美姨身后的老赵身上,似乎他才是之前说出要把酒藏起来的那般话的人。 老赵当然不是,将军也当然知道老赵不是,可是他现在只能把老赵当作是,至于原因…… 老赵心中暗暗叫苦,同时却也生出荒唐的感觉。 从不见娶妻迎妾的将军居然怕极了他身边小小的一个侍女。 不用多说,后来几日里的酒馆一定又多了些有意思的谈资。 老赵还来不及想着要怎么把这样的将军的囧事跟自己酒楼的那些老客新友说道,因为他现在还面临着更为叫他头疼的问题。 一个气哄哄的将军,还有一个笑盈盈的美姨。 只是在心里思忖了片刻,老赵就知道孰轻孰重,哪个更容易对付些。 被人管的人容易对付些。 趁着老赵还在思忖的片刻,将军就已经走到了老赵的面前,他当然只敢站在老赵的面前,至于美姨,他权当不在似的。 “是不是你说的,老赵?” 将军看上去很生气,都气红了脸,但是他本就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面孔,所以即便是气红了脸也不觉得如何可怕。 当然这样的道理却不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合适的。 比如放在那位笑盈盈的美姨身上就不合适,别说是气红了脸,就现在美姨站在那里撑着小花伞笑盈盈的样子就让老赵生出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冰凉来。 好在,将军还算魁梧的身体挡住了美姨盈盈的笑,只是老赵怎么隐约觉得将军似乎也生出了一层冷汗呢? 但那些也跟他无关了,他只需认真面对面前这个将军就好了。 老赵虽然还是苦着脸,可是心里却松了口气。 “老爷,这酒还是有些,只是您这酒量……” 老赵有些说不下去,好像是不愿说穿了将军有些让人着急的酒量,将军却又分明听到了老赵的话语中藏得并不怎么深的戏谑。 将军又一次红了脸,这次是因为羞愧,所以红晕只是在脸上一闪而过。 “咳咳咳,本将军是那种酒品不好的人吗,况且今天来了贵客,从都城临安来的贵客,又怎么可以偷偷把酒藏起来,这不是叫人看笑话吗?况且人家可是去过临安宝儿楼的人,那宝儿楼里什么酒没有,可若是咱们拿不出比的上宝儿楼里的那些的老酒来,这不会让人看不起。那还对的起你老赵家开了好几代的酒楼的老名声吗?” 将军一本正经,将军正气凛然,将军脸上满是神圣的光。 可是这样的表现却没有骗过在场的任何人,甚至就连老赵自己家的酒楼被将军拿来与传说中的宝儿楼来相比的时候,老赵自己都只有苦笑连连。 “那怎么敢跟宝儿楼里的那些珍品相比较,不过是些野味,不过是些家酿。”老赵连声道,生怕晚上一秒。 “怎么不能跟人家宝儿楼相比,人家宝儿楼也不过百年的光景,你老赵家的酒楼世世代代算下来跟这座城差不多的年纪,又何必妄自菲薄。况且那宝儿楼也主要是那些小孩子喜欢的甜品做的还像样,至于酒,哼哼。” 将军一脸不屑,只是这样不屑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 装出来的神情总是维持不了太长时间的,所以很快不屑就被另外一种讨好的神情所取代。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正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那南边来的客人说不定喝惯了那宝儿楼里的佳酿,也想换换口味,试试喝一喝咱们这里的土酿,再说了,你家的桂花酿那真是……” 将军一脸陶醉,毫不顾忌自己将军的身份和架子,一只手抓住了老赵的胳膊,迈开腿就要往外堂走去。 老赵也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那个嗜酒的将军又开始压不住自己胃里的酒虫,想要些去小酌两杯,可是他知道今天真的要来客人。可是他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好把目光投向了还一脸笑盈盈的美姨。 接着,美姨像小姑娘一样的声音从伞下传来。 “老爷,那临安来的那位客人……” 美姨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可是落在两个大男人的耳边却有说不出的冰凉。 是不是又开始下雨了。 那雨留住了将军的脚步,可是却没有让将军回过头去。 “那位客人啊,美姨你就去迎接一下,等他一来就把他送到内堂来,我一定在那里等他。” 将军没有说关于自己喝不喝酒的事情,他在装听不出美姨话里的意思,然后生生把老赵拖走。 “况且人家说不定今天不会来的呢……” 美姨听到了将军留在雨中的最后一句话,细细咀嚼了一番,笑盈盈的脸看着将军融进灯火里的身影。 很快,美姨转身,还是撑着那朵像花一样的伞往大门方向走去。 也许从南方来的那位客人会喜欢上这里的特产土酿,也许不会。 也许那位从临安来的客人今晚真的会来,也许不会。 美姨望着天,天空愈发黯淡,现在看来也许真的不会再来了罢。 天上的墨云何时又飘到了美姨的眉梢? …… 诸君好运。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碗醉人酒 第一百六十九章三碗醉人酒 …… 美姨看着城南一片黑暗的眼神有些戚戚,连着她的那柄小花伞也有些戚戚。 这时正值初夏时分,阳光还来不及把整片大地烤的个通透,也来不及给空气中藏下无数的热情,甚至今日白天还下了场雨,不大不小,但是足够冲刷掉所有的闷热和夏天的痕迹。 这样的夜晚有些像是深秋或是初春的夜,总叫人有些戚戚。 美姨当然不会是因为那场不大不小的雨,但是无论是怎样戚戚的人猛地喝上一大杯热酒,用烧喉咙的酒浸透那些戚戚,也就不会感觉到戚戚,进而生出无尽的豪情出来。 酒在这个时候真是个好东西。 只是美姨现在听她将军老爷的话,在府门外等着客人,没有办法喝酒,也就没有办法驱除掉她心头的戚戚。 雨还在飘,美姨还在等,客人还未到。 不是不到,时候未到。 时候未到,客人自然不会到,但是时候未到,却不代表不能喝酒。 有客人是喝酒,没有客人,随便拉上一个人也能当做客人来喝酒。 只要是喝酒,无论坐在身边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总是可以捧上一壶子小酒酌上几杯。 将军最享受的就是那样大口喝酒的惬意。 对于嗜酒之人,没有喝酒的时候,也没有不能喝酒的时候。 恰好将军就是一个嗜酒之人,恰好摆在他面前的是酒,还是上等的美酒。 至于客人,无所谓客人,只要有酒,谁都是客人。 老赵也就是客人。 将军府的外堂与庭院有一扇门,一扇木门。 老赵在关门,将军在拿酒。 将军一眼就看见了那坛酒,酒被泥胎封得好好的。 将军却好像已经闻到了酒的桂花香。 然后,老赵也闻见了自家酒窖里的香味。 桌上没有菜,没有人上菜,也没有酒杯。 但是将军脸颊已有些红晕,桂花酿酿了十多年的香浸透了将军。 哪还需要酒盏,将军随手拍开泥胎,咕噜咕噜,猛地喝上一大口。 然而还是不尽兴,依旧一大口。 终于,将军的脸上已经满是红霞,满是醉意。 老赵苦笑,连忙从将军手里想要夺过那坛已经空了小半的桂花酿,可是将军哪里舍得把酒让出去,轻轻松松的躲过老赵本来就有些笨拙的手。 “老爷啊,你,你这可叫我怎么跟美姨交代啊……”老赵只有苦笑,手都不知放在何处,脸上也不知应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 “交代,什么交代,你就如实的跟她说,我看看,看看……” 将军舌头在打结。 将军当然是个嗜酒之人,可是不是每一个嗜酒之人都能喝酒,或者都会喝酒。 将军更不是什么千杯不倒的奇人,他只是个不擅喝酒的好酒之人。 这样的人喜欢喝酒,却也极其容易醉倒。 他们喝的也许不是酒,而是醉。 将军府里,大名府里的人都知道将军不是个会喝酒的人,也不是个能喝酒的人。 传说有义士在一座山岗前喝了三大碗烈酒,然后赤手空拳打了山上的一只大老虎,然后就有三碗不过岗的美名。 这位将军也有个有些相像的“美名”——三碗不沾桌。 不沾桌那到了那里?总之不会好好的坐在那里。 只是这样的美名总还是叫人有些难堪,哪怕是将军老爷那样和善的人也不愿听见有人那样称呼自己。 只在一个时候除外,那就是他喝醉了的时候。 喝醉了又怎么去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戏谑? 将军老爷已经有些醉了。 醉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醉的只能坐在一旁,怀里还抱着那坛桂花酿,却没有一滴桂花酿落到将军的嘴里。 他哪里还找得到自己的嘴。 老赵不是头次见到将军这样的模样,在心里暗暗叫苦,他想到那位久不出现的贵客来到这里看见这样的将军又该如何是好,他想到飘飘然走向府门去迎客的美姨看见这样喝得烂醉的将军又该怎么指责自己。 老赵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惊。 如此多的烦恼,何不如醉去。 老赵这样想着,一把抓过将军怀里的酒,就着酒坛喝了一大口。 酒真是好东西,总能教人忘掉一些烦恼,忘记去面对自己将要面对的事情。 比如老赵忘记了就要面对的美姨,也忘记了门外炒烘烘的烂摊子。 心中藏着些想要忘记的事情的人总是容易醉倒些,老赵的酒量在平日也算的上是极好的,却很快也沉沦在一片桂花香中。 是不是越想忘记写事情的人越容易醉。 那那位容易醉的将军又想忘记些什么?老赵不知道,也许美姨才知道。 酒这种东西,不仅能教人忘记些事情,最常做的却是壮胆。 老赵借着酒胆抢掉了将军怀里的桂花酿。 将军感受到自己的桂花酿被人抢走,醉眼惺忪的皱起眉头,却看见了另外一张也有些微醺的圆乎乎的脸。 不知是不是这酒的缘故,老赵那张憨厚的脸竟显得有些狰狞,恶狠狠的往自己嘴里倒着酒。 老赵当然没有注意到将军的目光,也没有注意到平日里现在应该开始钻桌子的将军的脸上竟然多了一分清明。 也许是那份清明,将军没有伸手去抢夺被老赵死死抱住的那坛珍稀的桂花酿。 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 将军就那样看着老赵,眼神突然很是深邃,深邃的好像装了满满的一湖的酒。 老赵眼中却只有满满的酒。 一杯,两杯,一口,两口。 老赵求醉,自然也就醉的快些。 将军还是那样看着老赵,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一坛酒,又是一坛好酒。 将军拍开泥封,寻来一只酒杯。 一杯一杯的倒在了杯里。 一杯一杯的又倒进了嘴里。 一杯一杯的最后又到了肚里。 只是这次将军没有醉,非但没有醉,反而眼中越发的闪亮起来,好似在眼里点亮了一颗闪耀的星星。 老赵却醉了,醉的不省人事,醉的什么也看不见。 喝醉了容易看不见。 但是喝醉了的人能听见,也能闻见,还能说话。 说的不论是大话,还是小话,总是些实话。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七十章 醉人醉语 第一百七十章醉人醉语 …… 问话的是将军,答话的是老赵。 说是问话,也不尽然,将军喝了很多酒,远远超过他酒量的酒,但是他却没有醉。 也许是他不想醉。 醉的是老赵。 也许是因为老赵想要大醉一场。 老赵迷迷糊糊间看见了月光。 “你看,多好的月光啊。”老赵握住酒坛的手指着一处。 将军看了过去,哪里有什么月光,只有一点烛光。 可是,他却也分明看到了月光,也许他也醉了罢。 “是啊,多好的月光啊。” 老赵大声笑道,可是笑着笑着,又叹出一口气。 “可惜,我家老婆子看不到这月光了。” 老赵有个发妻,死了,据说死在了一天月光很美的夜里。 “她要是能看到这样美的月亮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老赵笑的有些勉强。 将军埋着头,在喝酒,眼中满是怀念,满是悲伤。 “是啊,是啊……” 将军在悲伤些什么? 突然,将军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处“月光”。 “听说,北边那个草原上的月光更加美,不仅美,而且比我们这里的月亮还要大还要亮,亮到能照见地上的针。” “是啊,是啊,比怡香楼里的翠侬还要美,还要大,比翠侬还要白。” 老赵想要笑的像个流连花丛的浪子,可是,那样一张憨厚的脸上却总有抹不开的悲伤。 是不是喝醉酒了的男人都会聊起女人? 翠侬是怡香楼里的头牌,生的有些姿色,却又傲人的双峰。 将军也见过那个叫做翠侬的女子,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翠侬的那里确实很大。” “大什么大,大个劳什子,你又没摸过。”老赵不屑。 似乎男人总是没有办法忍受这方面的不屑,将军没有被酒醉红的脸现在却涨红了。 “我,我哪里没有摸……” “得了吧您嘞,你丫的就只敢躲在家里喝点小酒,叫上翠红她们几个从来都只卖艺的来你府里唱上几曲,没有一个女子能在你将军老爷府里过夜的。” 将军说不出话来,只有事实才会让一个男人在这个时候说不出话来。将军只有喝酒。 老赵还在说,坏笑着说。 “也是,我要是你,我也不会去外面找,家里守着个美姨,谁会去外面找那些,啧啧啧。” 老赵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跟他的儿子有多么相似。 将军终于找到了反驳的机会。 “我跟美姨没什么!” 将军说的理直气壮,也只有说的是事实才会这么理直气壮。 但是有些时候事实并不重要,特别是醉酒的时候。 也不知道老赵有没有听见老赵的理直气壮的辩驳,他还是抱着酒,往嘴里大灌了一口。 “也不知道你丫的年岁也不小了,还没取个妻,生个子什么的,你不会打算就这样跟酒过一辈子吧……”老赵囔囔。 “谁说我没娶妻,谁说我没娶妻!” 将军喝出了怒意,杯里的酒不喝了,大喝道。 酒总能壮胆,老赵就被酒壮了胆,连将军老爷都不怕了,粗着脖子,直着嗓子,也大喝道。 “谁他,妈说你娶妻了,你娶了妻,那你的妻子呢?!她在哪里?临安?!” 将军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粗着脖子冲着他的大吼大叫的一个圆乎乎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跟自己面前的人是多么的相似,可是他却没有吼人。 喉咙一上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将军坐了下来,继续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 倒着倒着,为什么倒不出来一滴酒,为什么倒出来的酒没有喝就已经干涸了? 老赵好像一只公鸡,大红公鸡,刚刚从从另外一只公鸡那里全胜归来,他也在喝酒,大口大口的咽酒。 酒到了肚里,话到了嘴边。 “我说你也真是,身边跟着那样一个大美人也不知道珍惜,啧啧啧。” “珍惜,珍惜,那你来珍惜就是啊!”将军挤出这样一句话。 老赵连连摆手,“我哪里可以,我要是再娶妻啊,我家那位非得跟我闹翻不可。” 老赵还是像公鸡,只是缩起了颈子。再往嘴里填了一口酒,像是在压惊。 “你家的那位哪里还在哟~”将军还是从酒缝里挤出一句话,哗啦啦的水声又冲淡了那句话里的悲伤。 “是啊,我家那位已经不在了,我可以再续弦啊!”老赵像是才想起这回事,大笑,大喝。 可是他又看见了那“月光”。 “你看哟,这月光多好看啊,又大又白,好像个大馒头,好像……” “听说荒原上的女人也很大,也很白。”这还是老赵说的话,不知他是在跟谁说话。 将军在喝酒。 “那你想去荒原找个小老婆?” 提到小老婆,老赵原本已经有些暗淡的目光又恢复了神采。 “一个哪里够,我要,我要娶十个,不行,我要娶二十个,不行,我要!”老赵越说越兴奋。 “我要把我家的酒楼开到临安去。” 这句话前半段还在聊女人,后半段却不知跳到了酒楼。 这只是疯人醉语,本就是给那些同样是醉人的人听的,所以将军没有感觉到奇怪,甚至接上了他的话。 “开到临安去?开到那鬼地方干什么?那里除了那个宝儿楼,哪里会有其他的酒楼,那里那有这么好的酒?” “所以,我才要把酒楼开到那里去啊,叫朝堂上的蔡大人喝喝咱家酿的酒,听说他喜欢吃甜的玩意,那些玩意儿哪有酒好喝,他要是喝了咱家的酒一定叫他就爱上咱家的桂花酿!” “算了吧,你家那桂花酿还不如人家宝儿楼里最次的那种酒,还叫人家爱上你家的酒。” 这次是将军表示不屑,只是再怎么不屑,他还是喝着自己杯里的桂花酿,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 就连老赵都没有察觉出什么让将军不好意思的地方。 他更在意的是将军之前说过的话,在他还没有喝醉前说过的话。 “你不是说,咱家的桂花酿比宝儿楼里的那些甜的掉牙的酒要好喝吗?”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七十一章 酒到浓时情亦浓 第一百七十一章酒到浓时情亦浓 …… “哦,那是骗你的。” 将军喝着酒,喝的全身发热,却说出了冰冰冷冷的话。 可是听见了那句话的老赵却没有生出冰冷的感觉,本来已经有些着急站起的老赵继续瘫软在椅子上,怀里的酒又少了一大口。 “骗我的,骗就骗吧,再多骗我会儿。”老赵嘟嘟哝哝。 将军真的开始继续骗他,“好,你家的桂花酿最好喝了,比宝儿楼里的都不烧喉咙的酒要好喝一百倍。” “老赵家的桂花酿比宝儿楼里的甜酒要好喝一百倍!” 老赵大吼,有些浑浊的酒液顺着老赵的嘴角直接滴落到了他的衣襟。 将军身上没有沾上一滴酒,每一滴酒到了他的肚里。 “老赵家的桂花酿比荒原的烈酒要好喝一千倍!” 将军喝光杯里的酒,也大吼。 “荒原的烈酒,你也喝过?”老赵不信。 “荒原上的月亮我都见过,更何况那里的酒?”将军笃定。 “那我要把我家的酒楼开到荒原上去,叫那些蛮子喝喝咱大殷的酒!”老赵喝的尽兴,说的也随心。 将军却在这时没有了声音,原来是酒没了。 将军又拍开了另外一坛酒,往自己杯里倒酒。 老赵怀里的酒还没有喝完,却开始有些醉了。 醉了的那人除了聊女人还会聊些理想,前面是他的理想,现在他想知道将军的理想。 “我要把酒楼开到临安去,也要开到荒原上去,那你要到哪里去?” 老赵只是酒后的乱言醉语,可是将军却停了很久,就连杯里的物事都停住了很久。 久到老赵怀里的酒坛又少了一小半,将军杯里的酒才少了一小半。 “我也要去荒原上。”将军喃喃,杯里的酒少了一滴。 “我也要去荒原上!”将军嚷嚷,杯里的酒已然尽数消失,似乎已经全部浸到了将军通红的脸上。 “好,我也去,哈哈哈,我敬你,我敬荒原!”老赵哈哈大笑,眼中闪着光,自信的光,喝醉了的人眼中时常会闪着这样的光。 老赵举起那坛酒,可是坛里已经没有一滴酒了,可是老赵还是将所有酒全全倒进了嘴里,然后大口咽下。 似乎是大口咽下时喉咙没有湿润的感觉,之前酒气带来的豪气微微凝滞。老赵眼中的自信的光也凝滞,然后消失。 “可是哟,我可怎么到荒原上去啊?要到荒原上去是不是要打仗啊?”老赵眼中的光消失了,语气里的豪情也消失了,所谓乐极生悲也不过是这样的情形罢。 酒没了,老赵将怀里的酒坛子丢到地上。 碰的一声。 老赵找不到酒,也找不到那些豪情,甚至连自己的酒楼都忘了。 至于他的酒楼要开到哪里,要开往何处。他也忘了。 有时,恐惧才会让人如此容易忘记一些东西。 没有酒的恐惧,还有对于那片荒原上另外一片土地上剽悍的民族的恐惧。 “要是打仗,我们怎么可能打的赢哟,听说北面的那些草原蛮子们家家都养了狼,那些狼可都是会吃人的,听说近些日子,北面的一些小村庄就被那些蛮子屠了村,整个村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听说,荒原上还有一个王,那个王身高八丈,每天要吃掉十多个童男童女,他手下还有一匹吃人的巨狼,那也是个每天要吃个十几二十人的主。” “听说,他们那里还有一座山,山里尽是些像荒原王那样的人,山下还有一片草原,那里尽是些像巨狼一样的狼。” “我们咋打的赢哟……” “到时候,将军老爷可不要让我们去送死啊,我叔父家的狗子还在城卫队里,要是打起仗来该怎么办哟……” 老赵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恐惧却还是没有从他身上离开,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也许什么时候都不会离开,哪怕是喝醉了,哪怕是豪情万丈的时刻,只要没有了酒,只要没有了豪情,悲伤就像潮水冲的人忘了所有的欢乐。 老赵伴着梦靥醉倒了。 他就那样趴在桌上,嘴里还嘟囔着些什么,空气中还弥漫着桂花酿的浓香。 好在,将军还没有醉,好在将军身后还有许多酒,那些酒足以让他醉,也足以让他一直豪情万丈。 将军还在喝酒,眼中的光芒一直没有退散,他还想着自己的梦中的那轮月亮,他想着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那样的月亮只有荒原上才有。 昏黄的灯火散在他的脸上,还有他的酒杯里。 他隐隐还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身高八尺。 那个人身后是一座城,城的背后是一座山。 没有狼,草原上的人们本来就不会养狼,更别说是养会吃人的狼。 将军已经身披坚甲,身后有无数的黑影,那些黑影都是他的兵。 将已在,兵自然也在。 将已临城远眺,兵也自然临城远眺。 将军心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的景象,最后一个景象停在一座山上,山边的月亮格外的明亮,格外的圆润,好像被用绳索栅在山脚下。 只等将军去触摸。 将军真的伸出一只手,可是入手却只有一片火热。 烛火的火舌舔了将军的手指。 可是那份叫人疯狂的火热从指间传到了将军的心里,又露在他的眼中。 将军将手里的杯丢开,又是一声脆响。 接着,桌上的酒坛里的所有酒都到了将军的肚里。 可是还不够,心中的那份火似乎把所有的酒水都烧干了,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将军只想要喝水,可是,身边没有水,只有酒! 酒不能浇灭火,酒只能让火烧的更加旺盛。 可是将军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他只想要喝些东西,酒也罢,水也罢,只要能喝,只要能解解喉咙的干涸,他就能喝。 堂间,酒香愈浓。 酒到浓时情亦浓。 只是在酒香下,在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下传来了已醉之人最后的呢喃。 “可是为什么要打仗呢?”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件疯狂的大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一件疯狂的大事 …… 被酒精冲昏了头,被野心迷晕了心的将军哪里还听得见醉酒人的呢喃。 他只听得见酒淌进嘴里的声音。 虽然,将军被那团火烧的不能自已,可是他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安然地坐在那里,只是身边多了几个破碎的酒坛子。 他还有客人,自然不能喝醉。 可是,今晚的他是不是真的还清醒着? 也许是,也许不是。 但好在无论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因为夜已深了。 不会有客人会在这么晚的夜来拜访。 来拜访的只有不是客人的人。 那人是撑着雨伞来的。 那是一朵小花伞,小花伞的主人的脸藏在花中间,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知道明明外面已经不再下雨,那花伞的主人为什么还固执的撑着自己的伞。 也许是因为她格外的喜欢那把伞,也许她只是想通过那把伞说些什么。 大名城的人都认识那把伞,也都认识那把小花伞的主人。 只有美姨才会配的上那把从所有伞里一眼就能看见的小花伞。 美姨走进了檐里,她还是撑着伞。 美姨走到只顾着喝酒的将军身边时,她还是撑着伞。 那把伞好像在她的手里生了根。 将军没有见到客人,却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因为他知道即便他不问,美姨也会说,他们生活在一起已经很久了,那是时间熬成的默契。 将军和美姨都十分享受那种默契。 “他没有来,今天南边多了只鸟。”美姨平淡的说出了两句话。 将军还在喝酒,他本来就不会感到惊讶,若是来了,他才会觉得惊讶。 一个故意找茬的客人当然不会那般准时到宴,一个嚣张跋扈的客人当然不介意抖露一下自己的威风。 至于南边多的那只鸟自然也不会一直停留在大名府,虽然不是清秋,那只鸟也还是要回到更南的地方的,因为那里才是他的家,而那位客人的家也在那里。 美姨撑着伞站着,将军坐着,只要回头就能看见美姨的神情。 可是将军没有看,因为平日里美姨总是笑盈盈的看着他,这次应该也不会有意外。 可是,偏偏今天就有些意外发生。 美姨没有笑,反而抿着嘴,若是小姑娘,那就应该是瘪着嘴。 小姑娘瘪着嘴往往是因为她们心里不够愉快。 美姨瘪着嘴也有这样的意思。 “为什么要打到荒原上去?” 之前,老赵也问过这样的话,可是却被埋葬在水声哗哗里。 现在,美姨又拾起了这个问题。 将军眼中多了一些怒火,怒火当然不是针对美姨,而是针对他话里的那些人。 “若不然还要仰仗每年的那些岁币来保我大殷的平安不成?” 将军将杯里的最后的酒一饮而尽,豪气和怨气都从酒水中泄了出来。 “当今圣上受奸邪小人蒙蔽,妄图用岁币来换取所谓的平安,而自己又只顾得在临安西湖畔享乐,朝堂任由那个真小人操控,所谓国泰民安却是建立在岌岌可危的对外国情之上?何来平安。” “而那大荒,从百年的那位将军叛国以来,就暗暗图谋着我大殷王的土地,一边提出所谓岁币制度养抚将士,一边小心越过国界图谋领土,原先夏将军打下的领土如今都又回到了大荒的马蹄之下,甚至连原本就应该属于我大殷的领土也被他们占据的大片。” “可是即便如此,临安的那些权贵大人们个个都视而不见,也不知是真的不见还是装作不见。” “真不知是不是得要等到靠在临安的城墙上能看见大荒的骏马的时候,等那些胆大的荒人窜进皇宫里跟坐在席上跟众大臣同乐的时候,他们才会想到拿起剑,拿起刀去驱逐。” “只是等到那时,那些抓惯了象管的手怎么去拿剑,那些说惯了艳词的嘴恐怕只会叫嚷着救命。” “到了那时,可就真的晚了。” 将军似乎透过杯底看见了那样的一幕,满是痛心,满是愤慨。 “再说那荒原上,先不说那夏城的城主,就说他们的王,那哪里是什么贪图享乐的君主,自那位王登基后,借着前一任王的势力,清洗了荒原上大大小小的势力,国力超越前人的地步。” “更何况,北面还有一座山。” 提到那座山,将军说不出话来,那座山的阴影实在是太过浓厚了些。 “那座山已经存在太久了,连当年的夏将军将大荒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也不见那座山里的人出现,也许那座山现在只是一座空山。又何必……” “前些日子,我在北面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山里人。” 将军打断了美姨的话,也打断了她的一些关于未来的一些美好的妄想。 今日的酒还是少了些。 将军的酒杯满了,很快又干涸了。 今日的愁还是浓了些。 就连酒都浇不灭的愁。 那些愁又来自何处?都来自北面的阴影,还有南方的无尽风光。 既然有山里人,那那座山就不会是一座空山,可是美姨还是不知道那座山有多么可怕。 无知者有时候并不能无畏,有些时候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比如幽深的潭水中也许藏着一条食人的巨龙。 将军手里的杯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也显得有些幽深。 将军的眼里也有些幽深。 虽然已经染上一层醉意的眼睛再怎么幽深都不会幽深到哪里去,但是醉酒的人总归还是比清醒的人多了一些东西。 那就是疯狂。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 犯我国土虽远必诛的疯狂。 那些疯狂在战场上可能不是一件好东西,但是在战前,在预备战争的夜里,那样的疯狂总是好的。 因为它能让人充满无穷的斗志,它能教人学着去做一些没有希望但是却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将军做梦都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看看山那边的月亮。 所以哪怕他没有喝酒的时候也能记住自己要做的,能让自己疯狂的事情。 那样的疯狂很好,很热血。 可是,却很少,至少在大殷很少,只有寥寥几人,浓郁到将军一般的更是只有他一人而已。 …… 诸君好运。好像有些不顺。我会努力些。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亡面前的疯狂 第一百七十三章死亡面前的疯狂 …… 然而这种热血的背后往往还有冰冷到骨髓深处的阴影。若是这样的热血是所谓的生,那生的背面一定是死。 关于死亡的未必不是阴影? 同样的美姨接下来的话也冰冷的渗入骨髓,因为那也是关于死亡的话。 “可是,那样会死很多人。” 美姨藏在伞下的脸不知是什么的神情,但肯定不会有小女孩瘪嘴的不高兴,在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面前,任何像孩子一样的情绪都会转变成一种情绪,恐惧的情绪。 所以美姨的话里也是藏着深深的恐惧的。 对死亡的恐惧莫不是代表了对生命的无比珍重? 然而对于这个让人有些无法面对的直戳内心的话题,将军只是喝下杯里的酒,他的酒杯似乎总是那样满,似乎总会有酒等着他去喝。 “可是,那样做,会死更多的人。” 酒下了肚,话上了嘴。 “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代,还有下一代,还有下下一代,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以其他民族的身份死去,直到最后一个大殷人死去,也许还会有其他流淌着大殷血的人以大荒人身份活下去,可是大殷到那时已经没了。” 死亡到底以为着什么,无论是人还是一件物,或者是一个民族,死亡到最后也只是什么都没有了。 虚无才是死亡的坟墓,却也是死亡最大的悲哀。 民族的死亡也是如此。 所以,将军才要反抗。 去让所谓虚无不会降临到自己的民族身上。 将军这时还在喝酒。 也许只有喝酒才会让他暂时忘记未来的某场战斗中会要死去的人,那些为了民族不会虚无而最后自己葬送虚无的人。 美姨不是个男子汉,也不是个誓死报效国家的巾帼。 她只是个小女子,自然会在意小女子应该在意的事情。 “可是,那样你也可能会死。” 将军听到这句话,终于不再喝酒,反而大笑起来。仿佛死亡对于他并不是一件值得害怕的事情。 “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将军的眼中又闪烁起光芒,灼灼的比荒原的月亮还有耀眼,他不惧死亡。 是他相信自己不会死亡? 只有将军自己还有美姨才知道,他不是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死亡,也不是有什么通天的手段能护他周全。 只是因为他真的不害怕死亡。 将军眼中的光却很快被摧毁,让光芒亮起是因为一句话,让光芒熄灭也还是一句话。 “可是,她不愿。” 话里有个她。 让那样灼人的光芒从眼中消失,蒙上一层就连假装的醉意都没有办法遮掩的悲伤,也是因为话里的她。 话里的她还是过去的她。 将军摆在身边的酒坛里的酒又少了些,手里的杯里的酒也少了些。 可是那样深刻到了骨髓的悲伤又怎么是酒这种东西能够浇灭的。 不会浇灭,只会愈演愈烈。 还是看不见美姨说出这句话的神情,只能看见美姨拧着伞柄有些发白的手指,还能听见美姨淡的出水的声音。 “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她希望你能代替她去看看北方荒原上的月亮。” “她希望你能喝到家里那口深井里的百年酿,她希望你能种出像这把伞上那样的花。” “她希望你能听到那串风铃最后发出的呢喃。” “所以,她不希望你死。” 美姨说着话,将军喝着酒。 将军的酒似乎永远也喝不完,一杯接着一杯,可是不知何时,将军身边已经没有酒坛,不知何时,将军喝下的不是酒,而是苦涩的泪。 “所以,半崖请不要死。” 美姨终于露出了伞下的脸,那是一张多么美艳的脸,曾经总是笑着,可是现在却是多么惹人怜惜的脸,两行清泪,两撇柳眉,道尽了多少愁苦。 半崖是将军的名,却也是将军不愿别人叫起的名字。 将军叫做半崖,却不愿别人叫他半崖,他只是将军,只是大人,甚至只是老爷,他也不愿被人叫做半崖。 “美姨……”将军开口,可是却只能发出干涸到了极致的声音,微弱的几乎要听不出来。 可是美姨一直看着他,认真的悲伤的看着他。所以再怎么微弱的声音她都能听见。 然而将军开口,美姨就打断了他。 “请叫我伶,半崖。” 美姨虽然被叫做美姨,她却不是真的名字中含有美字,也许是她真的生的很美,所以将军才叫她美姨,也许只是因为不愿叫她真正的名字,所以,将军才会给她重新取了个名字。 美姨希望将军叫她本来的名字,可是将军却不愿叫。 将军希望美姨叫他做大人做将军,可是美姨却愿意叫他本来的名字。 是不是有些荒唐,是不是有些悲伤? 但终于,将军还是没有叫出美姨的名字,那个伶字。 他把所有的话都藏在了酒里,可是酒早就已经喝完了,他只能装作还有酒的样子喝着自己的泪。 泪是不是苦涩的? 这时的两人都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堂里只有一朵小花伞在瑟瑟发抖。 将军还在喝着并不存在的酒。 不存在的酒是不会喝醉人的。 除非那个人自己愿意醉。 “美姨,她已经过去了。”喝醉的将军开始说起了胡话,若是真的过去又怎么会带给他这样的悲伤? 美姨分不清将军是真醉还是假醉,她也不愿分清,因为她是多么希望将军此时的话不是醉话,而是心里话,哪怕是骗一骗她自己也好。 美姨想要笑,可是泪水却还在淌,不要钱的淌,不要命的淌。 本来应该笑,为什么却哭的愈发厉害了。 “我有些醉了,我要去静静。” 喝醉了不应该去静静,而是应该去睡睡,可能将军真的已经醉了,醉的一直说着胡话。、 可是胡话为什么不能是藏着真心的胡话? 将军真的醉了,他也真的想要去静静。 去哪里静?去没有伶,没有小花伞,只有酒的地方去静静。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七十四章 风外铃,伞下伶 第一百七十四章风外铃,伞下伶 …… 将军又见到了月亮,真正月亮,不是醉酒的老赵眼中的灯火,而是真正的月亮。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白天下过那样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的缘故,今天的夜晚没有雨,连云都没有,可是也看不见瑟瑟的星。 冷清的夜空只有孤零零的一轮月亮。 正因为孤零零的缘故,那轮月亮显得特别大,显得特别圆。 在大殷少见这样圆,这样大,这样美好的月亮,那是一轮本应该存在荒原之上的月亮。 似是为了慰藉某个人。 将军踩着那样美好的月亮洒下的月光,却没样那样美好的心情。 他甚至都不愿回头看一眼他平日里极喜欢又极少见的月亮。 可是他又不愿走的太快。 不是因为他怕走的太快,会叫人看出他并没有醉。 只是因为他真的喜欢极了这样的月光,哪怕他没有回头看一眼,却也还是那样深深的喜欢着这样的月亮。 将军虽然不愿想起,这样的月亮却总叫他想起那样的一个夜晚。 那天也是这样的,白天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那天的夜里也升起了又大又圆又美好的月亮。 “听说荒原上的月亮更加大,更加美。” 说话的人是谁,将军不愿想起。 走的再怎么慢,从外堂穿过内堂,再到内堂后的小院,最后到了书房的那条说起来漫长但却在某些时刻显得特别短暂的路也还是会走完的, 书房没有点灯,却不是漆黑的一片,因为外面的月亮实在是太亮,亮的都透过书房打开的窗照在了书房里。 如水的月光总是那样恰到好处。 柔柔的洒在那样的书上,多一份嫌亮,少一分嫌暗。 书房里有书,书背后却有暗格,暗格里还有东西。 那是只有将军才能看到的东西。 就连美姨都不知道的东西。 那是一身戎装,将军征战沙场时才会用到的戎装,将军打开了暗格,看见了那身戎装。 他看着,却想到了不久的将来,他穿上这身戎装征战沙场时的样子。 “你要是穿上它,肯定会特别的潇洒,那时你要永远护着我。” 将军以为自己看戎装只是为了坚定自己,却不知为何会想到那样一句话。 那样的话又是谁说的,将军不愿想起。 将军又想要喝酒了。 可是他身边已经没有了酒,就连能代替酒的水都没有。 虽然有如水的月光,但是却不能真的解得了他干涸得几乎要冒火的咽喉。 正在此时,吹过了一阵风,风也不能解渴,可是至少能让将军感觉到一点清凉,清凉得让他的眼睛不会那般疼痛。 只是他的眼不再因为流泪太多而疼痛,他的耳却又生出了疼痛之感。 缘由是随着风一同吹来的一阵风铃声。 铃是将军的铃,悬在书房,他平日只需抬头就能看到,平日只要他一抬手就能触到。平日只要风轻轻扶过,他就能听到。 可是平日里那么喜欢的铃声为什么在今天听起来这么让人疼痛? 将军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熟悉到陌生的人。 那人离他很远,远得遥不可及。 世人常常用银铃来形容小姑娘的笑声。 将军想起的那人的笑声也像是一串清脆的不染一点杂质的银铃。 可是跟其他笑得像银铃的小姑娘不同的是,她身上还有一串真正的银铃,银的就像是月光。 被风拂过时,会发出小姑娘一样的笑声。 可是那个人是谁,将军不愿想起。 将军神情有些迷惘,喝醉酒的人是不是总会这样的迷茫。 迷茫中,将军又想起了那个夜晚,跟今天很是相似的那个夜晚。 那天的夜里也有这样的月光,还有一身那样的戎装,还有银铃,还有姑娘。 可是将军总觉得好像还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 那天白日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不大不小的雨也要打伞。 那天的院里生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不知名的小花也很可爱。 那天夜里,好像花开上了纸伞,好像纸伞上画下了花。 在这样那样的月光下,将军记得自己摘下了一朵花别在那柄小伞上,然后伞上真的多了些花,小小的,很可爱的,惹人怜惜的不知名的花。 就像出现在书房外的那柄伞上面的花一模一样的花。 小小的,很可爱的,惹人怜惜的不知名的花开在了百里之外的这里。 将军终于发觉少了些什么,少了一把伞,一把像书房外的那柄小花伞一样的伞。 在他今夜格外不愿想起的那天夜里,也有这样的一朵小花伞。 可是是不是不愿想起的东西总会在某个时刻一下子就想起来,甚至就连那天夜里的月光是什么样的,风是什么样的,铃声是什么样的,所有的一切都记得那样清楚。 包括那夜的人。 将军想起了那个人。 将军似乎这时候才想起如何说话来。 于是岩石缝里多了一道声音,从风中穿过,被如水的月光拂过。 “铃……” 将军只是说了一个字,那是那个记忆中的人的名字。 可是恰好或者不巧的是,现在撑着伞站在书房外的不是铃,而是伶。 从伞下露出了一张笑盈盈的脸,脸上还有泪。 那是美姨。 “半崖,醒酒汤。” 美姨刚刚说出那句话就开始后悔,也许她应该送来的不是醒酒汤,而是一坛酒,一坛叫人永远不会醒来的酒。 将军看见了那张笑脸,却不是想象中熟悉而陌生的笑容。 那终究是逝去在过去的人啊! 伶不是铃,铃也不是伶。 将军叹息。 今夜注定无眠。 醒酒汤也许对于一个不愿苏醒的人来说是最好的解药,却也是最致命的毒药。 风吹的有些凉,将军关上了门。 美姨手里捧着汤,风吹的真的有些凉了。 …… 诸君好运。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像将军的将军 第一百七十五章不像将军的将军 …… 那夜,将军没有做梦,寻不到梦中出现的佳人,见不到梦中徘徊的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那夜,将军只是听见了若即若离的风铃声,被风吹的很远,被月光淘得很亮。 那夜,将军还闻见了从未在梦中出现过的清香,醒酒汤的清香,总叫他不能沉沉睡去,自然也不能回归那般美好却又叫人堕落的美梦中。 门外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檐间有风铃,离世而泣晚。 将军府里的一处,醒了一夜。 可是这样一个刚刚用雨水冲刷过的,一副清凉景象的夜晚又有几个人会像将军府里的大将军一样来的那么多的烦心事,即便有什么绕不开的烦心事在这样的夜色中也总会化成烟云,然后再睡上一个好觉。 大名府的一处,睡了整整一夜。 殷槐睡了整整一夜。 睡得太香总会不经意就会做一些梦。 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殷槐作的梦总是支离破碎的梦,被主宰梦境的神灵用一把秀气的剪刀剪去头,剪掉尾,然后在剪得支离破碎。 那样的梦,若是美梦未免有些可惜,若是噩梦未免有些值得庆幸。 可是若两者都不是,又该怎样自处? 殷槐也分不清自己昨夜做的梦是一场有些可惜的美梦还是值得庆幸的噩梦,或者是一场不知如何自处的梦。 他终于又见到了一座山,一座满是鲜血,满是血红的山。 山上还有一个小姑娘,一个叫做小满的小姑娘。 “小满才不害怕呢,小满很欢喜哩。” 嘴上说着不害怕的小满真的没有害怕,然后消失在一片光影中,连同那座血山也都融化在光影中。 支离破碎的梦总是寻不到逻辑,就像就连殷槐也猜不到从那片吞噬了一个人和一座山的光影中又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 还有一片草原。 没有生出一朵花的草原。 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坐在草原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一处,那里什么也没有,那里曾经有些什么。 恍惚间,殷槐似乎见到了那个嘴里说着不害怕的小姑娘又一次出现,可是再定眼一看,那还是另外一个小姑娘,生的秀气许多的小姑娘。 接着,支离破碎的梦再次碎成了无数片。 无数片的中都只有一个小姑娘。 再然后,殷槐见到了一束阳光。 这样的初夏已经有了些真正夏天的诡变的天气,昨日才刚刚雨打芭蕉,今天就又是一幕晴朗舒爽的天气,仿佛昨夜的风雨都只是一场梦。 而殷槐在昨夜的梦里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殷槐手伸向了床脚的一处,入手是一片冰凉,还好,还在。 殷槐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一个有些幽暗的房间,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却没能洒满整个房间,只是有些吃力的照在了窗沿下的一片,但是尽管如此,殷槐还是看到了房里没有其他人。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眼睛很好,也因为房间里的东西极少。只有一张床,一条椅。 这样的房间不适宜藏东西,若是有人把东西藏在这里,那那个人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笨蛋。 却正是因为如此,殷槐才想到一个人,一个小姑娘,不好,不在。 殷槐顾不得自己身上不知是在草原还是在雨水中留下的伤痕还隐隐作痛,抓过冰凉的刀就要离开。 院里还是昨天的院子,只是院里少了许多人,也少了一场雨。 却还是有一个人。 殷槐认出了那个人,一个和善的中年人。 可是今天的和善中年人好像并不怎么和善,至少殷槐连他的表情都看不见,站在那里的只有一道背影。 或许是和善的人不再和善的缘故,今天明明热情的太阳都显得有些不太和善,照在殷槐狼狈的身影上叫他有些难堪。 殷槐一眼就看到了独自一人站在院里的将军。 将军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上的一朵孤零零的云。 从南方慢慢悠悠飘来的一朵小小的云彩,云彩走的很慢,不知何时才能遮住太阳的炽热。 今天的风也是从南方吹来的,同样吹的很慢,吹的院里的一棵树摇晃了枝丫,摇摆了树叶,树影也被风吹的有些迷离。 一块树影遮住了将军的眼。 将军转过身子,看着殷槐,好像在看自己的一个远方来的子侄。 和善的将军还是和善的将军没有变。 殷槐只在羊角小镇的二柱子和马大娘的眼睛中看见过这样和善的眼神。 “昨夜睡的如何?”从那位和善的将军嘴里听到这样家常的话似乎有些奇怪,只有大名府的人才不会觉得奇怪,这才是这位讨人喜欢的将军应该有的样子。 他实在太不像一个将军。 殷槐是不知道面前的将军是个将军,却还是见过昨天他挡下那位面上不知是喜是忧的那人的样子,却也知道他是一个修行者,还是一个实力颇为深厚的修行者。 那样强大的修行者会是这样一副和善的客栈掌柜的样子? 他实在也不像个修行者。 可是不像却不代表不是。 殷槐正有些诧异,有意无意的没有回答将军问出的那个问题。 将军却也没有生气,他本来就不容易生气。 不仅没有生气,他反而是一脸和气的低声嘀咕道。 “这里实在是有些凉,应该是没有睡的太好,要不然就被这院里的知了吵着了,也着实不是个好住处,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在这里建这样一座小屋子,住也住的不安稳,睡也睡的不香甜,今天就随我住到将军府里去,省的在这里挨冻受凉。” 殷槐还在思忖着将军话里的那些人是那些人,却又很快被后面一句里的将军府惹得发愣。 能够住在将军府里的不是将军也应该是将军家里的人。 可是,他哪里像一个将军? …… 诸君好运,我回来了。恩,没错,休息了这么久的我又开始更新了,我以为收藏会掉个干净,结果还有……开心,所以,所以以后尽量每天更两章。谢谢各位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认识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我认识他 …… 大名府的百姓总说自家的将军不像个将军,所以他们都喜欢叫那位讨人喜欢的将军叫做大人或是老爷,这位不像将军的将军也不如何生气,甚至在酒桌下他也会任由别人叫他的名字,姓辛的。 酒桌上那些喝醉了人总会这样大叫或是大骂。 没有人真的把他当成将军,也没有人会叫他将军大人。 而临安的那些百姓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惫懒的将军,但是临安的那些达官贵人们却又怎么舍得放过这样一个精彩的饭后谈资,他们倒是喜欢叫这个看似是升迁实则是流放的可怜人叫做将军。 这西北的邋遢地方哪里有什么油水可以捞得到?所以他们总会唤他们眼中可怜又可笑的人叫做将军。 只是将军前往往还会加上些前缀。 没有用的平西大将军。 毫无疑问,这是讽刺也是嘲笑,可是即便是这样,没有用的平西大将军也没有羞愤恼火过,只是和和气气的笑着,就连接到深宫后的那张龙椅上的圣旨被“升迁”到这偏远的西北地方,他也只是笑着,据说那年他驾着一辆华贵的辇车离开临安的时候,他也是那样和和气气的笑着,只是私底下有下人说,这位和和气气的将军也皱过眉,却只是因为想到要喝到宝儿楼的美酒要花上不少时间。 这样的不像将军的将军,没有用的将军哪里会有什么将军的样子。 将军倒像个将军府里接待人的管家。 将军丝毫没有发现殷槐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将军府里蹩脚的管事,还在念叨着一些准备搬到将军府里的琐事。 没有醉酒的将军喜欢念叨些话,醉酒的将军根本说不出话来。 但是初来乍到的殷槐哪里知道这些个只有常在将军府里做客的大名府的百姓才知道的道理,况且即便是知道到,现在又从哪里弄的到能叫人立刻就能醉倒的烧喉咙的烈酒。 殷槐只有不听,好在他已经学会了怎样不听一个人说话,是从一条喜欢说话的鬼身上学会的。 殷槐环顾了四周,四周有树,有阳光,也有絮絮叨叨的男人,只是撑着伞的美妇,也没有殷槐在寻找的生的秀气的小姑娘。 殷槐还是要找到那个小姑娘的,他想要自己去寻,却又不知道去何处寻,于是只有望着面前絮絮叨叨的将军。 将军终于见到了殷槐的目光,也知道他在寻找些什么,还知道他要寻的那个人现在究竟在何处,就在他来的地方。 他终于不再说那些可有可无的闲话。不说闲话的将军还是不像一个将军,因为他总是那样和气的笑。 这哪里像个将军哟? 殷槐没有笑,他本来就不喜欢笑,也很少笑,也不像一个开朗的少年,倒像个小老头。 小老头一样的殷槐木着脸看着不像将军的将军的笑容,生生将将军脸上的笑容也挤了回去。 不笑的将军终于有些将军的样范。 “你是从哪里来?”不笑的将军似乎连废话都少了许多。 习惯沉默的殷槐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提了提手里的小刀。 “刀很不错。” 刀自然不错,不错的还有人。 殷槐终于还是开口,“她在哪里?”这样嘶哑的声音不像是一个少年应该有的说话声音,可是却真的从殷槐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嘴里说出。 “将军府。”将军难得的洒脱回道。 既然知道了去处,殷槐转身就要离开,可是将军却阻止了他。 阻止是真的阻止,不是叫住了他,只是关上了门。 关上门即代表关上了院子与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虽然还有无数条从院子里出去的路,可是殷槐还是站住了脚步,他也想要看看面前这个终于正经起来的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殷槐适时握紧了提着的刀。 可是将军却将手背在了身后,看着殷槐,还是用那种看子侄的眼神,却没有了笑。 “你从哪里来?” 殷槐不愿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些什么。从羊角小镇?还是从另外一座尸骨山里来?还是从另外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里来? 他不知道,也就不会回答。 将军斜着眼望他,忽而又笑了。 可是这时的笑却不像个和气生财的掌柜商人,有种不知名的意味藏在其中,使得那笑有些潇洒起来。 “听说,北方的那座山里来了个山里人。” 殷槐知道将军说的应当就是那日在羊角小镇的他家院里杀死夏何的那个修行者,他陡然间生出了一阵寒意,好似那天在槐树低下感受的那种刺骨的寒意一般。 殷槐手里没有刀鞘的刀在微微颤抖。 殷槐以为将军会动手,可是将军还是没有动手,也没有动手的打算。 那样淡然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殷槐还是没有嗅到熟悉的味道,血腥的味道。 “听说,北方还有一位大将军,姓夏。” 姓夏的将军,北方,荒原上的人却有殷人才会有的姓氏,殷槐恰好也认识两个姓夏的人,甚至也在梦里见到过另外一个夏姓之人的将军,还有那座夏姓的城。 城里还有楼,叫做摘月楼的楼。 殷槐还是不知道面前的人究竟是何人,竟然知道远在北方的将军的名字,他当然也不知道那位夏姓将军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将军,夏姓的将军似乎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将军。 从百年前的那位夏将军开始就不是了。 “我认识那位大将军。” “他,他还好吗?”面前这位将军的脸上有些惆怅,有些怅然,也有些欣喜。 殷槐不认识那位将军,却也知道那位将军的近况,近况就是没有近况,死了的人不会有什么近况。 殷槐不知何故生出了一分怅然,两个人的怅然似乎在呼应,面前的将军也察觉到了殷槐眼底的怅然。 慢悠悠的风吹的树叶好像急切了几分,又有些恼人了几分。 恼人的叫人心生惆怅。 …… 诸君好运,今天二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冰塞川 第一百七十七章冰塞川 …… 将军望着殷槐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殷槐自知将军误会了些什么,虽然没有指出,但是却低下头,望着一片树影看得出神,手里的刀又垂了下去。 “听你阿爸说,你不喜修行,可是昨日我却观你已通灵觉,已生气感,甚至应当跨过了那扇门,寻到了自己的路,今日看来却不知究竟修行到了何种境界?莫不是修行的那扇门还尚未打开,只是窥见了其中皮毛?” 殷槐本想说自己已经完全打开那扇修行之门,走上通天修行路,应当稳稳当当的踏进了修行的第一境稚子境,可是意念一动,却发觉调动起自身的真元时却生出晦涩之感。 甚至就连昨日在周身经脉里流淌的丝丝缕缕的真元都不可见,流淌在体内大河里的还是若有若无的气感。 见到殷槐的愁色,将军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慢悠悠的风陡然间吹的肆虐起来,吹起了殷槐身上本来就有些破旧的不能遮体的衣裳。 将军见到了殷槐身上的伤痕。 “……”将军沉默着,从背后伸出一只手,刹那间,将军的手就按在了殷槐的胸膛上。 滔滔不绝的怒江从将军体内沸腾,然后从指间透出,在殷槐胸膛之处化作了一条涓涓细流,涓涓细流流遍了殷槐的身躯。 “奇哉怪哉,那门明明已经有了打开的痕迹,可是偏偏不能大开,是还差了临门一脚?” 将军似乎见到了殷槐身体某处那扇门,眼中闪烁着神光,比起天上的阳光还要耀眼些。 这莫不是高深修行者的神通? 不等殷槐细想,他自己的思绪也被拉进那扇门的地方。 于是他又见到了自己曾经见过的那扇门,他曾经推开过的那扇门。 这里只有他,还有旁边一条颇有些灵性的细流。 可是殷槐现在的目光却没有落在那条有些灵性的细流上,却反而看着那扇有些变化的门。 修行者的门在推开之后都会有些变化,最根本的变化就是推开的门不会再闭合,而门后那条修行者自己才能看见的修行之路会展开,从门后延伸到门外,此后的所有修行都是那条路上的修行。 若是晋升到某一玄妙之境,相应的那条路上也会多些奇妙之景,至于多了哪些玄妙之景那跟修行者自身有些关系。 稚子境推开的是门,展开的是修行之路。 往后的而立是立身,于修行之路上添上自己的痕迹。 再往后的更加玄妙的境界却也不过是将自己的留下的那些痕迹加深罢了,比如知命境的修行者点亮的星图也会在此处显化…… 然而那些玄妙的变化却都在稚子境推开的那扇门后展开的那条路上发生,可是殷槐的门后却没有那条路。 那些修行之理便是修行之人踏上修行之路便能知晓。 殷槐已经推开过那扇门,也踏上过修行之路,他也知晓那些修行之理。 却无法得知自己的修行之路断掉的原因。 正恍惚间,那条颇具灵性的小流传来了将军的声音。 “你试试推开那扇门看看。” 将军的声音也有些凝重,他修行到了高深境界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事实上,从人类知晓修行以来就极少有人知晓旁人修行时的模样,那一处本来就是极其隐秘的地方,况且从推开那扇门开始,所有修行者就走上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有多少个修行之人就有多少条修行之路,哪里又需要观其旁人的修行而推己身修行。 修人本来就是修己身,本来就是修自己的生平大志。 哪里有完全相同的人,哪里又有完全相同的路? 所以,即便修行的某些阶段是一样的,但是修行之人修行的方法却是不同的。 有人修行需要一柄通天的刀,有人修行需要浸染无尽的血,有人修行却只需要一只笔,一张纸。 道殊却同归。 总归还是有些教训或者是经验从某些修行大能那里传了下来。 将军本也就算的上那些流传经验的修行大能,可是他也从未见过别人打开的门,也从未见过别人修行。 所以他也只能任由殷槐做些什么,他从变化中寻得变化。 殷槐这时也只能听得将军的吩咐,走上前一步,想要再次像上次那样推开那扇门。 可是,那扇门却不愿再打开,甚至都不愿殷槐再触碰一下。 一股腐朽阴冷的气息从门激射而出,将殷槐震开数丈之远。 将军却也从那突如其来的变化中被那阴冷气息震出殷槐的体外。 殷槐意识重新回到了身体,将军眼底的神光也收敛不见。 然而不过是一瞬,将军就已经捕捉到了什么,低头沉思着。 沉思的将军没有注意到殷槐的神情却有些奇怪,甚至都不见什么悲伤。 殷槐识得那阴冷的气息。 那样的气息跟曾经紧贴着他手里那柄小刀的灰纸一模一样。 也跟夏何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便是同源。 那同样也是修行之路,只是是另外的修行之路。 可是即便是知道,却也没有办法解决殷槐现在面对的问题。 阴冷的修鬼的真元堵住了修人的真元路口,这样又该如何解决。 殷槐不知道,只能期待将军能够知道。 “此事有些蹊跷,这人与人的修行之路本就大不相同,我也从未听闻过像你这样的情况,想来应该是与你前几日受过的伤有些关系。” “若是光念那道阴冷至极的真元,你应当已经迈过了稚子境的门槛,就连立身境的门槛都已经能够寻见,可是,那阴冷气息的真元终究不像是正统,倒有些像是北方山里边的阴冷真元,前几日那山里人寻到了大殷莫不是就是因为你?” “这样想来,那阴冷真元应当早些除去,勿要拖到而立境立身之本时出现意外。” 将军思考了许久时间才这样说道。 既然想通了那档子烦心事,将军的脸色又好看了几分,甚至又回到了那样和善的样子。 殷槐低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没有答话。 将军拍着殷槐的肩膀。 “既然你现在不能修行,倒也是件好事,至少不用与那蔡家的人生出矛盾来。” …… 诸君好运,第一更。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上飘来一朵云 第一百七十八章天上飘来一朵云 …… “修行终究还是修心,心灵境界到了,这般经脉堵塞的事儿倒也算不上大事,总会有些驱除的办法的,你无须着急。” “也切记千万不要与那蔡家人生出矛盾来。” “蔡家的那些疯狗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那将军好像又变回了婆婆妈妈的和善老爷模样,之前的修行大能的模样则彻底没了踪迹,要是叫那些都城临安的达官贵人们见到他的这般模样,少不了要嘟囔一句“这没用的平西大将军”。 可是殷槐是见过这将军正经模样,所以对于他现在一直念叨个不停的蔡家有些在意。 但即便是在意,殷槐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用刀在地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天空从南边被风吹来的云走了一步又一步。 蔡家,他只从夏何的嘴里念叨过几次,还从花家主人的凌冽杀机中听闻过一次。 可是夏何哪里会真的知道那蔡家大人?而那花家主人又哪里敢对那蔡家生出杀机而多加讨论。所以不管殷槐之前从那两家人嘴里听到过几次,倒还比不过寻常临安百姓人家的酒后胡话来的可信。 将军不知是看出了殷槐的在意,或者仅仅只是习惯性的继续念叨,终于还是念叨到了蔡家蔡小人蔡大人的事儿。 “说起来,你才从北方来,也许还不懂得那蔡家的势力之大,那可不是一般的权臣,甚至是都城里的那些皇亲国戚,公主驸马都远不及蔡家,蔡家的一切都来自于一个人,一个小人。” “据说那蔡家的小人本来不叫小人,只是因为被当年还是太子的圣上年轻时调侃过一句,便将自己的名字改作了蔡小人,也是从那天起,都城多了个太子仆射,便是太子亲信,再后来圣上登基,太子仆射便成了尚书仆射,二十几年前,宫里正宫生下了小太子,尚书仆射还是尚书仆射,只是多年没有人继任的太子太傅又多了个人。” “于是,都城临安的天便成了两重。” “里是一重,外是一重,蔡家就是外面的一重天。” “临安一处多了栋三层楼的小楼,唤作宝儿楼,便是当今圣上也时常寻到城里的宝儿楼里去看戏。” “南边清水郡的那些所谓老人们都说,这宝儿楼已经掩过了宫里的老树,这宫外的天怕是要盖过宫内的天。” “可是即便是所有人都在说,可是那深宫里的那位却还是对那宝儿楼的老爷椅上的太傅深信不疑啊。” “可不得深信不疑吗?” “圣上喜歌舞,宝儿楼里有最漂亮的歌姬;圣上爱美酒,宝儿楼里的宝儿酒是世间所有嗜酒之人的憧憬;更别说宝儿楼里的神兵利器,甚至还有些不为人知道的那些个藏在阴沟里的勾当。” “这世间之事,哪里还找的到宝儿楼里没有的;这世人所贪之物,只怕尽在宝儿楼的三重山里头。” 难得的是,将军再次提起那宝儿楼的珍世罕见的宝儿酒时却不似昨日生出向往的神情,一段一段的话念叨下来,将军还是那样一副和善的表情。 莫不是殷槐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敏锐了些,寻到了将军眼角不经意漏过的一丝忧虑,只是殷槐只把那忧虑当做了对宝儿酒的贪迷。 心里还暗骂了一句酒鬼。殷槐却还是太过冷静了些,至少明面上没有泄出一点心里头说的暗骂,将军也没有仔细注意殷槐的神情,甚至都没有再看他,目光又停留到了天空中那朵飘的慢悠悠的云,那朵云似乎要遮住了太阳。 “蔡小人得势了,于是都城临安多了个蔡家,蔡家身后便是蔡小人,蔡家前头就是那宝儿楼,三位一体,岂不是一方势力。便是那宝儿楼里给人作酒宴的四司六局也都成了不可一世的大人物。” “原先只懂的做菜做席的四司六局也懂得杀人了,不光杀人,甚至连治理朝政,平叛疆土也都学得了,也不知是不是蔡家那个喜欢吃些甜点晒晒太阳的所谓小人物教他们做的,或者是默许他们做的。” “但虽然名义上只是家臣家仆,实际上却是蔡家甚至是深宫里的那位手里牵着的鹰犬,修行之路何其难也,这四司六局不过十人便占了千万人的缘,这到底是大殷之幸还是将门之不幸?” “但终究还是蔡家小人的手段来的高超,还是蔡家来人来的安稳,世世代代皆为权臣,哪里有什么不安稳的地方?” “只是,楼里喜欢吃甜点的那位也应该管一管他家的跋扈的鹰犬了。” 嘴里虽然说着蔡家那位叫做小人但被人称作大人的太子太傅的不是,却不知为何幸灾乐祸的神情上了眉头,冲淡了些之前的忧虑。 可是,头顶的那朵慢悠悠的云真的就要遮住了阳光,就要盖住了天。 将军不再看天,回头看了一眼院里的另外一扇闭着的门,殷槐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扇门上,他昨日就从那扇门里头走出来,那边的芭蕉似乎还在拍打着流水。 殷槐想到了昨日见到的那个不喜不笑,不悲不愤的青年,寻摸着那人的来历,将军却一语道出那人的身份。 “昨天你见过的那青年便是蔡家的人,也是四司六局里年纪最小脾气也最暴躁的油烛局,虽说只是掌灯油火烛的小局子,却因蔡家势大,却成了油烛小爷,却也是修行大家,四司六局里头修行道行排列第二的能人,第三境知命境凝了星图的人可不厉害吗?比起我这个劳什子平西大将军可要厉害的多,所以你呀千千不要招惹那人。” “那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招惹到他头上也许也就招惹到了蔡家的那位小人身上去了。” “当今圣上动起怒来,也不过是宫里的那些珍奇希宝碎了几件。” “可若是那不轻易动怒的蔡小人大人动起怒来……” 天空中那朵慢悠悠的云终于还是完全遮掩住了天空天空中正盛的太阳,天色似乎刹那间阴沉了下来。 “那可真的是要变天了哟……” …… 诸君好运,第二更! 第一百七十九章 羊角小镇里来的殷姑娘 第一百七十九章羊角小镇里来的殷姑娘 …… 说来也是奇怪,那朵遮阳的云明明起初并不如何显眼,甚至只是小小的一片,别说能遮住太阳,就连人眼都遮不住,遮不住人眼,哪里去遮天眼? 但,天有不测风云。 这不恰就是一朵不测的风云,不测到鼎盛的太阳都被它遮掉。 这朝野间是不是也有这样一朵遮天蔽日的不测风云? 谁知道?知道又会有谁胆敢去管管那人的闲事,还不是会被人打做叛军叛将,逆臣贼子。落个凄惨凄凉的下场。 这些都不是殷槐能够想到的,事实上,若不是因为那朵慢悠悠的云彩遮住了阳光,使得天色在刹那间黯淡了下来,他都不会注意到那朵云,即便是后来注意到了,却也只是注意到了,不会将他跟朝野之事联系起来,在他的世界里,那些官官相斗尔虞我诈的事情终究只是小说话本里的故事,哪里会跟他生出什么样的关系。 他却丝毫没有想到,便是刚才那和善将军细细与他说着那些关于蔡家的事,未必没有存着这般的心思,他更更想不到的是,在未来的那些日子里,那些东西竟然成为他身边的事情。 但终究那些事情现在离他有些远了,远到殷槐丝毫都察觉不到。 况且,殷槐现在身边还摆着一件更加迫切的事情。 殷槐又想起了那个有些可爱,可爱得惹人怜惜的小姑娘。于是院里的那柄并不小的小刀离开了湿润的泥土,只在原处留下了一点不深不浅的凹坑。 将军似乎这时也想到要回家了,念叨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甚至还先一步殷槐走在前头。 “天黑了,下雨了,回家收衣服了。” 殷槐提着刀,跟在了将军身后,那没有刀鞘的也算不上小的小刀一荡一荡的,不算好看,但是显得有些锋利。 将军行在前方,衣摆也一荡一荡的。 殷槐似是想起了什么,慢悠悠的风里多出了一句话。 “我姓殷,不姓夏。”也不知那句话是不是传到了将军的耳边,还是被慢悠悠的风吹到了一旁,总之将军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脚步都没有顿上一下。 是不是听见了?还是在装作没有听见呢?慢悠悠的风吹的更加慢了。 …… “我姓殷,不姓夏。”将军府里吹的也是那般慢悠悠的风里也吹进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说话的那人也是殷槐急着寻找的人,甜糯的声音却也道出了那人的身份。 小怜确实在那将军府里,甚至还在将军府内堂更深处的庭院里,昨夜的风似乎吹的更寒了些,院里的几株才刚刚熬过春寒的绿意又被吹残了几分,至于在院里站了一夜的那美妇佳人却还是那样一副精神的模样。 神情欢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的小后脑勺,纤细的玉指却拢上了绿绿黑云。 美姨不见昨日的凄婉,也不见了昨日不曾离身的小花伞,只是腕间多了几条红色的发带。 不知美姨要给本来就好看的小姑娘梳理个怎样流行的发髻。 小姑娘丝毫不介意美姨与自己这般亲近,美姨本来就是讨人喜欢的人,不仅仅是讨那些男人家的喜欢,就连小怜这样的小姑娘家也容易对美姨这等殃国殃民的祸水生出好感。 更别说,美姨本来就对小怜极其喜爱,甚至就连对殷槐的那般爱护少说不得受了小怜这边爱护的影响。 “那殷姑娘,你是来自何方,又要去到哪里呀?”美姨打趣道,嘴里虽然说着些打趣的话,可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凝滞之感。 “我从羊角河边的羊角镇里来,要到西湖边上的临安城里去。” 小姑娘说起话来也是很谨慎,很小心,就连大喘气都没有,生怕弄乱了自己的新发型,美姨说是临安那边传过来的最讨人喜欢的发髻,叫做双鬟,据说是临安城里的那些小姑娘都会梳妆的一种发髻。 小怜本来并不愿寻个小姑娘家家才梳妆的发髻,可是美姨说除了这种发髻,那就只有那些妇人家才会梳的流苏髻和芭蕉髻。 小姑娘家还寻思着芭蕉髻是不是真的生了一副芭蕉的模样,却又听见美姨说到那只有嫁过人家的妇人才会梳妆的发髻,顿时便不做声。 只能任由美姨像摆弄一个新奇玩具一样打扮着自己的头发。 虽然还带着些许的不愿,但是美姨真的开始梳妆的时候,小姑娘还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打乱了美姨还有些生疏的手法。 爱美之心莫不是人人皆有?还是在这般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身上显得更加明显些? 小姑娘小小的脑袋还在想着要学会这样梳妆的手法,等到她回到羊角小镇的时候,跟那些玩耍过几日的其他小姑娘也扎一样的发髻,就等到她到了临安,找着了夫婿,就带着宝儿楼里的糕点回到羊角小镇。 小姑娘心心念叨着发髻的事,却不知何故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兄长。 终究还是神色一片黯淡,小姑娘也不免低下头去暗自神伤。 美姨虽然见不到小姑娘的神情,却能看见小姑娘低下的脑袋,只是微微一推,就将小怜的小脑袋重新摆好。 接着打趣道。 “这西湖边上倒是有座城,可那羊角河边哪里有什么羊角小镇,估摸着是你这小妮子信口编出的谎话罢了。” 美姨这样道,言语中虽然有责怪之意,可是语气中却只有宠溺之意,闻不到一丝责怪。 这哪里是责怪,这只是打趣罢了。 小姑娘抿着嘴,不知是不是学着她的另外一个小哥哥的做法,闭口不言。 美姨笑着,笑声却也是二八岁数小姑娘,还是那样清脆,那样动人。 “那从羊角小镇来的殷姑娘去那临安是为了何事,莫不是要找个曾经路过羊角小镇的情郎阿哥?” 美姨说着,只当做玩笑话说着,可是哪里想到小怜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末了,还添上一句。 “去嫁人。” 这样也被慢悠悠的风吹的有些凌乱,叫嬉笑的美姨也有些凌乱。 …… 诸君好运,第一更。 第一百八十章 那些个散落在风里的玩笑话 第一百八十章那些个散落在风里的玩笑话 …… 美姨愣住了半晌,很快又失笑道。 “哪里有姑娘家家的说这样的话,这要让别人听去少不了要多说些闲话,未出阁的姑娘是哪里来的这种讨人不喜的想法?” 美姨虽然叫骂着,可是神色里却丝毫没有怒容,更不会存着些怒意,只有能叫所有男人都移不开眼的两汪秋水。 小怜也知道美姨没有什么恶意,却还是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那位让她早些嫁到临安的某位已经离开的人。 美姨本不是什么多嘴的人,可是遇见个这样讨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这打开的话匣子就有些闭不拢了。 “莫不成还真有什么荒原里来的王子公主偷偷跑到临安,叫你这小妮子也跟着自己的情郎要到临安那龙潭虎穴里去?” 不会八卦的女人总是少数,就连美的超凡脱俗的美姨也没有办法免俗,开始嬉笑着调侃面前这个还有些羞涩的小姑娘家。 “说起来就凭那些临安那些大小纨绔们哪里又看的上你这个从北荒荒原上来的小妮子,有些十多岁就尝过了床笫美事滋味的纨绔们哪里还瞧得上你这种没毛的北荒小妮子,况且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懂得自己梳妆打扮,那些个像好学一样好色的男儿们哪里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开玩笑说的话自然也是玩笑话,玩笑话当然是做不得数的。 美姨说的玩笑话自然也是做不得数的。 事实上,从数百年前开始,大荒崛起之后,大殷都城的人对于那个伫立在北疆的铁蹄之国就生了一种有些微妙的想法,哪怕是百年前的那位夏将军带着夏家的亲兵亲将们将大荒赶数千里之远,却也还是没有改变潜藏在大殷从百姓到皇帝心底的一些微妙而自卑的想法。 说不得百年前那场所谓的叛乱也是这种想法的投射。 这种想法表现在现在便成了所谓的岁币制度。 即便是现在,在那些临安的贵族口中,大荒的那些荒人蛮子们也都是敬大过畏,畏大过厌的存在。 至于对于荒人的女人,那些情场老手只是一方面说荒原的女人因为荒原多风多烈阳天气恶劣的缘故,总生的毛孔粗大,跟大殷那些个肤如凝脂的美眷佳人自然是比不得,另一方面却又赞美荒原人生了一副精致的面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眸,着实是有些异域风情。 那些色中老餮家里总会养着几个荒原女子或是娶上几个荒原的美妾。 便是十余年前,大殷传来了大荒第一美人的消息,便叫那些风流才子宁愿花上数千金,挥霍万贯家财来换的一副小怜阿妈的画像。 只是即便是再怎么的痴迷,却也没有什么风流才子说要御马北征去抢那荒原第一美人来做自家媳妇,只是敢在酒宴喝醉后大喊几句苦求一幅美人图,更大胆些的也只是敢在自己美妾身上驰骋的时候心里暗暗叫唤着那美人的名字。 至于真的提刀御马的还真的见不到一人。 古语中的色胆可包天在面对大荒原上的那个用铁刀用骏马用鲜血铸成的铁血之国面前却也只是玩笑话罢了。 玩笑话总是不能当真的。 再后来,听说荒原上的第一美人嫁人了,嫁的还是一个姓夏的将军,于是都城临安就再也没有了那美人的消息和画卷传出。 终究还是胆小。 十数年前,荒原上哪里有小怜这样一个可人,小怜哪里又知道自己的娘亲曾经在大殷都城引起过这样的轩然大波,她又哪里知道自己美姨说的话不全是真话。 事实上,小怜着实生了一副叫那些临安才子们疯狂的面孔,虽然年岁还尚小,可是继承荒原第一美人的精致五官,再加上夏家本就是大殷人,便是大殷人的那些女子都少有的如脂凝肤也生在小怜身上,虽然胸前沟壑还不见高低,那也只是时间的事情。 等到小姑娘长成大姑娘的时候,小怜便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祸水之流。 再加上小怜生的我见犹怜的气质,终将会在都城临安掀起一层波澜。 可是小怜哪里知道那么多,她只是知晓自己生的漂亮,只是不如自家阿妈漂亮,最多比隔壁岚大叔家的小石要漂亮些,哪里还是什么祸水红颜,她只知道自己要遵循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的兄长的话,把自己嫁到临安的权贵家里去。 至于要嫁给谁,为什么要嫁,她不知,也不愿知晓。 小怜此时也只是认真的想着美姨说的那些玩笑话,开始有些担忧自己的漫漫前程。 美姨看着盯着一处看得入神的小怜,只是在心里头暗暗念叨了一句:这小妮子在这个方面还真是像极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屁孩。 虽然心里在暗暗腹诽,却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小怜头上那个少女模样的双鬟也有了雏形。 “真是美极了,”美姨笑着说,“你这小妮子到了临安去,可真的能叫那些风流著称的书生们茶不思饭不想的,我若是个男儿身也要娶个你这样的小娘子。” 说着,美姨伸出一根玉葱指划过小怜有些微红的耳垂。 大小美人的嬉戏打闹给着被风吹得有些惨败的院中景象倒是添了不少的光彩。 美姨继续给小怜梳理着发髻,脸上的笑容还在,只是不知何故添了几分愁容。 也许是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夹杂在风里的风铃声,也许是那风铃声叫她想到了某个不解风情的将军,总是那愁容来的很快,离得也快。 被风一吹就吹走了。 愁容的余韵化作了一句不深不浅,有些泛酸的话来。 “若是要嫁人,可还得嫁给一个解得风情又全心全意待你好的人,可莫要学我,喜欢上一个榆木脑袋的呆子……” 这句话不深不浅,被慢悠悠的风一吹就散了,可是在散去之前还是落在了小怜耳边。 …… 诸君好运,第二更。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速之客 第一百八十一章不速之客 …… 小怜虽然听到了这句被风吹的凌乱的话,却也不知道那榆木脑袋的人就是这将军府的主人,只是没来由的在心里也跟着美姨泛起了愁思,好在小姑娘终究还是没有再想起那个用情花骗人的白衣青年。 那人的身影终究还是没能在小怜心头留下些什么,也许是那场来迟的春雨的缘故,叫那草原生出了新的活泼的真正的鲜花,也叫小怜心里抹去了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所以,小怜虽然还是泛起了些许情伤,却只是因为风里的风铃太过萧瑟的缘故,只是因为美姨的声音太过萧瑟的缘故,那些都只是因为别人的缘故。 既然过去了,那就不要再记起吧,这是夏何留给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的最后一件礼物。 美姨沉默着,小怜也沉默着。 直到美姨的纤纤玉指终于落在了小怜的鬓角,微微一拢,这样双鬟便成了形。 美姨不知从何处寻来一面铜镜,铜镜里衬出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高高的双鬟好似要搞个飞去的春燕,直教人欢喜,直教人喜欢。 美姨也喜欢。 “这样的小妮子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哟,要是送到临安去,莫不叫那些公子哥们都丢了神,叫那些公子哥家里的美妾都丢了心上人。” 美姨这时说的还是玩笑话,可是这时的玩笑话却不是假话,镜中那个俏皮的小姑娘,那个明明生了一副我见犹怜的面庞却还被那少女双鬟拢来了些少女娇憨的小姑娘,倒也真是能教人丢了魂的主。 美姨干脆道。 “要不你就留到这里算了,我去跟老爷说说,叫他收你做干女儿,千万莫让都城里的那些不懂得疼人的纨绔们摘了去。” 这也是当做玩笑话说的真心话,美姨真的生了收了小怜做自家女儿的念头。 小怜还在愣愣的看着镜中那个有些不同的自己,脸上还有早上美姨给做的妆容,是临安那些少女闺房里从前朝流行到如今的梅花妆,眉柳间讨喜的梅花待放。两盘发髻似要驾云飞去。有着说不出的活泼轻灵之感。 真是好看。 真是讨人喜欢。 只是天边在这时真的就飘来一朵云,遮住了天,罩住了那大太阳。 却也在这时,闯来了一个客人。 只是这位客人是昨日应该出现的客人,现在出现便是不速之客。 那客人来的时候没有惊动将军府里的那些侍女侍从们甚至就连在门外站岗的小赵与他的同伴都没有看见这个不应该出现的客人。 可是他偏偏进来了。 而且穿过了外堂与内堂直接到了将军府的最深处。 然后就看见了将军府里半个女主人还有一荒人小姑娘。 女主人与那荒人小姑娘都生的极美,这让客人很兴奋,兴奋的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是蔡家的烛火局,却也是临安秦楼的床笫客。 他好色,像许多临安的书生才子一样,像好学一样好色。 他也是美姨嘴里提到过的那些纨绔,那些所谓风流书生。 “蔡公子,今天将军不在家。” 不在家就是不能迎客,这便是委婉的逐客之言。 可是这样的逐客之言,真正的不速之客哪里会遵从。 但是这似笑非笑的蔡家贵为油烛局的小局爷却真的只是深深的看了如花似玉的两大美人一眼,转身离开。 只是那目光里燃起的火光似乎要将这大小美人都要刨个精光一样。 美姨不动声色,走在小局爷的身后,一双丹凤美目死死的盯着那小局爷,甚至身上不弱的真元也被她齐齐调动起来。 小怜一手抓着铜镜,一手抓住了美姨的衣角,随着美姨一同走着。 三人走的很慢,从领头的小局爷开始,小局爷没有回头看身后千娇百媚的大小美人,却很是饶有兴趣一路看了过去。 看的都是将军府里一些摆放的奇玩珍宝。 可是那些在这大名府还算的上号的奇玩珍宝哪里入得了这都城小局爷的眼,不说宝儿楼里,就连他自己于临安一处金屋藏娇的地方所拜访的那些稀世珍宝就比的上这里所有奇玩怪物的价值。 只是,那些摆着稀世珍宝的屋子现如今却少了些什么。 领头的人走得慢,跟在他后面的人自然也快不了,可是就像天空飘过的那朵慢悠悠的云一样,总会遮住阳光的时候。 那客人也终于还是走到了将军府的门口。门口的守卫不知道又到了哪里去了,只是美姨在暗暗责怪之余还有些许庆幸,谁知道这喜怒无常的小局爷会不会拿旁人开刀。 小局爷终于停住了脚步,也终于转过了身。 美姨看着小局爷不喜不怒的神态,强忍着小局爷目光带来的不适,笑盈盈道。 “昨夜老爷在府里等了小局爷等到了三更都不见小局爷驾到,今日老爷说是要去哪里寻你,大早上的就出去了,却不想小局爷自己先到了这里,我家的将军老爷莫不是又寻到了喝酒的好去处喝醉了,还请小局爷多多包涵。” 所谓小局爷还是那样看着她还有她身后的那个可人的小姑娘,没有说话,甚至连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都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不如等我叫些人寻来将军,让他亲自给小局爷道歉。” 依然只有美姨脆生生的声音在回荡,却没有得到回应。 “不如,今晚府里大摆酒宴给小局爷赔罪?” 小局爷终于还是说话了,可是却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我现在从府里走出来了。”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那样从小局爷嘴里飘出,老实说,小局爷的声音说不上难听,甚至是有些磁性的声音,可是却实在叫人生不出多少好感来。 美姨愣在了远处,哪怕是见惯了风雨的她也一下子没有听出小局爷的意思。 好在小局爷后面还跟了一句话,只是那句话才真的让美姨脸色大变。 “不如你们也跟我一块离开这将军府。”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是请求,也不是询问,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 诸君好运。第一更! 第一百八十二章 荒唐言语 第一百八十二章荒唐言语 …… 话里的离开将军府不是像她们现在这样,移步走出将军府的大门,而是走的更远些,走到南方烟雨朦胧之处,走到临安水暖鸭先知之地。 说是走出将军府,实则是走出这大名府,甚至连同这南去两千余里江南旱道也一并走完罢了。 走出大名府,行到临安城。 这就是临安宝儿楼里头排的上号的烛火局的小局爷的命令。 当然他不会认为这就是命令,这只是赏赐,跟他离开临安前夜赐给自己娇美红颜一袭白练是一样的物事。 只是白练叫人死,命令却叫人活。 他赐人的东西总叫人欢喜又叫人哀愁。 有些人将死唤作欢喜,把活着当成哀愁。 小局爷丝毫不在意面前的大小娘子会不会受了他的恩赐,受了倒也罢,只是丢到家里头好好把玩几日便是更大的恩赐。 若是不受,这强抢民女的事,小局爷是不会做的,毕竟那般嚣张还是不太适宜搁在临安那个安乐窝里头,况且闹大了还得受了上面的那些老哥哥的教训。 所以小局爷从来都不会把事情做大。 那小局爷会做些什么事? 却还是赏赐的事儿,只是先前赏赐的是一句话,是一条活路。 后面赏赐的是一段白练,是一条死路。 人间有路你不行,地狱无门你偏行。 至于,白练底下的亡魂冤躯哪里愁找不到葬送地?这西湖虽是千古难得的美景,却也终究还是一汪湖,湖底总会很深,深的看不见底。 西湖畔西边的老渔夫把一双能张得极大的渔网丢进湖里,不多时就能多捕上能教人吃上一整个冬天的肥美,而那幽深的西湖却还是那般模样,看不出减去了几分。 那自然,湖底多了些什么东西也是那样,看不出增添了几分。 西湖极美,西湖也深。 小局爷前一刻还是那般似笑非笑,不喜不悲的死人表情,只是这死人终于有了温度,不仅有了温度,还有了情绪,笑意,戏谑意,贪婪意,嚣张意…… 小局爷的那般纨绔作风终于完全显现出来了。 衣袖里甚至已经拢上来一块美玉,那是要做娘子见面时的见面礼物,只是衣袖的深处,叫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有一截雪白,比雪还白,比雪还冷。 下一刻,若不是美玉一对,那便是白练一截。 至于那位窝囊废的所谓平西大将军,只不过是一介懂得点修行小道的武夫,做不数,况且以那惫懒将军的胆小心性,遇见此事,说不得还要与得自己喝上一杯,聊上一宿。 那也才是临安那些世子纨绔们常做的事情,终究只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终究只是从荒原来的荒人小妮子,送了便送了,死了便死了。 莫不成那将军还会因为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敢拔剑跟自己这个蔡家的烛火局拼命不成? 小局爷当然不会知道,那个惫懒的将军是真的会拼命的,可是即便知道,他又会真的怵他不成? 小局爷杀的人不杀,就算是修行者也有过几个,再多上一条倒也算不上多的事儿,只是那惫懒老爷怎么说也还是个皇上钦定的平西大将军,那倒是个麻烦的活,只是大不过顶着被老哥哥们训斥的危险跟蔡大人求求情倒也算不上真的麻烦事。 只是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面前这千娇百媚的大小娘子也都双双香消玉殒了,着实有些可惜。 想到这里,小局爷眼中不免也添了几分怜意,只是那怜意极淡,怜的也不是大小娘子的死,怜的只是自己错过了这样世间珍品,那着实有些可怜。 美姨当然不会接受小局爷的命令,却一时之间不敢有多少动作,若是论起修行,十个八个美姨加起来都是远不及面前这个已然知命的修行大家。 至于小怜只是冷冷的看着,甚至脸上多没有多少惧意,少女娇憨之色当然更加不会有了。 小局爷瞅见了小怜眉间的梅花,不免戏谑笑道。 “小娘子可否知晓宝儿楼里的梅花糕,那可是连我家大人都喜欢的稀罕糕点,见着小娘子,倒有些想念起那梅花糕的味道来,可惜现在哪里是梅花开的季节,好在小娘子贴心为我寻来一朵美丽梅花,只是不知何时才能摘掖?恩?” 后面一个恩字语气上扬,好些说不出的轻浮轻佻之意。 小局爷说着的是小怜,看着的也是小怜,似乎就在下一刻就会忍不住上前一步去采了那朵娇艳红梅。 小怜还是不言语,还是那样冷冷的模样,没有试图遮住自己眉间的梅花,也没有试图躲过那小局爷灼灼的目光。 只有美姨抓住了小怜的手,错过一步,挡在了小怜的身前,可是饶是以美姨妖娆身姿也难得遮住想要看一看面前的浪荡子的小怜的眼。 小怜也随着美姨错了一步,小脑袋从美姨的身后露了出来,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小局爷,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美姨猜到了小怜在考虑些什么,一双勾人的秋水忍不住想要说道些什么,可是小怜还是不等她说些什么,就自己把小脑袋给缩了回去,只能看见高高的发髻,那是美姨扎的双鬟。 “小娘子不是说要嫁到临安去,说来我也算个临安人,况且家里还有些势力,在临安也是说的上话的角色,甚至比的这劳什子平西大将军说话还管用的多,小娘子何不嫁到我家去,也总好过被那些不懂的伺候姑娘的家伙给耽误了。” 也不知那小局爷究竟在内院站了多久,用听了多少,但是想来那番小怜说要嫁到临安去的话语也都听到了心里头。 见小怜仍是没有多少反映,那浪荡本色完全暴露的小局爷不见了之前似笑非笑的死人样,打蛇上棍的接着道。 “不知小娘子家住何处,离这里远不远,莫不是要上到荒原上去,若是真的,那寻亲的路是要如何去走,又不知娘子家里还有没有个美娇娘,即便没有,那半老徐娘,我倒也是……再之后,跟亲家见过面后,商讨几番彩礼的事儿,我就把你接到临安去可好?” 小局爷还在说,却从旁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不好。” …… 诸君好运。第二更。 第一百八十三章 毁了就是 第一百八十三章毁了就是 …… “不好。” 清冷的,冰冷的,急切的声音将军府外传来。 什么不好,什么都不好。 小怜嫁给他不好,他要蘸着小怜眉间的梅花做糕不好,他要寻到北荒原上去见亲家不好,他不光要娶小怜还有娶小怜其他的那些不存在的姊妹也不好。 从头到尾都不好,只是因为他这个人很不好。 殷槐跟着将军走出城南的那处余荫,一直走到将军府门口都在想着一个问题。 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殷槐想到要不要把小怜嫁到蔡家去。 把小怜嫁到临安的好人家里去,嫁到大户人家家里去。 蔡家怎么看都是夏何嘴里口口声声说的好人家,家世好,势力大,小怜不会在蔡家受到委屈,并且殷槐与小怜甚至连夏何与这蔡家都没什么交集。 既然没有什么交集,也就不会生出什么间隙。 至于昨天的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最后吃亏还是殷槐,也谈不上跟蔡家扯上什么矛盾。 临安当然还有些其他的豪门家族,可是殷槐却一个都不知道,他只是知晓这样一个家族,他也只用想一想这个家族,丝毫不会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是有多么的天真幼稚。 但若不是真的天真幼稚,又怎么想出这样一个混办法来叫小怜在大殷受到庇护? 也许夏何想的更深些,但那说到底也都还是夏何的想法,却也只是无数个想法里的最最开始的第一步。殷槐只是知晓这一步,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就是将小怜嫁到临安那些富贵人家里头去。 这只是慢慢长征路的第一步,现在却成了最后一步。 之后的路却也只能等到殷槐与小怜走一步看一步的过了。 所以,殷槐就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他就在看自己要走的路是不是正确,于是他很认真想,想的很多,那些除了某些缺乏实现基础的算作幻想的想法外,蔡家着实是一个上好的选择。 甚至连昨日见过的那个不喜不怒,似笑非笑的青年便也成了上好的选择。 可是,他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 “不好。” 他想到了,于是就说出来了,这也是天真幼稚的想法,却也是他现在心里头的想法。 因为他不喜欢那个纨绔浪荡子的小局爷的样子,不喜欢所以就不好。 但是又不是他要嫁人,他凭什么说不好。 这也恰恰就是蔡家来的小局爷的想问的。 小局爷眯缝着眼,脸上竟带着笑,跟昨日的神情完全不同,虽然是怒极而笑,却也比昨日要多上几分生气。 可是这生气还不如没有,因为殷槐不喜欢那样的笑,也不喜欢他那样的人。 就像蔡家小局爷也不喜欢殷槐那样的闷葫芦,不喜欢他手里的那柄没有锋芒却好像时刻闪耀着锋芒一样。 “你是谁?”不喜欢自然问话也不会客气。 殷槐没有说话,因为又另外的人替他回答了他的问题,是个甜糯的声音从美姨的身后传来。 “他是我哥,亲哥。” 小怜认真道,认真的强调,小妮子头上的双鬟也在微微点头好像在附和她的主人。 蔡家小局爷笑的更加灿烂,回过头看着从那边慢慢走来的提着刀的殷槐,甚至连那个和善的将军小局爷也毫不犹豫的就选择无视掉了。 “笑话,一个生的荒人面孔,一个生了副穷酸乞儿的模样,哪里像是一对爹娘养出来的?”小局爷说话的声音很大,很有气势,身上也很有气势,那些气势都化作了一座山,向着那个不识相的小子压去。 昨日就看这小子手里的那柄刀不惯,连带着那小子也看得不惯,到了今日,这不惯就变作了不喜,变作了厌恶。 看见不喜的东西就要抹去,这是蔡家那位教给小局爷的东西。 “这饭桌上要是有什么脏东西,惹人厌的东西就都统统倒掉,哪怕是值得百金的那些个小玩意,要是看的不顺眼那就砸了,那就全都倾了,过夜的甜点再怎么加工却也不好吃,还容易吃坏肚子。”那是那位蔡家的传奇说的话,那是一天宝儿楼里的师傅因为疏忽送来了一盘过了夜的蜜饯什锦果,蔡家那位亲自将那盘自己明明爱极了的甜点倒到了一旁的西湖水里时说的话。 那只是蔡家传奇随便说的一句话,却成了蔡家小局爷记得一辈子的话。 他记得那句话一辈子,自然一辈子都会以那句话做纲。 不喜欢的东西,毁了便是。 后来蔡家小局爷第一次将自己的白练赐给自己的一个与临安城里一位寻常官员的幼子私奔的心爱美妾的时候,看着那个美妾在自己脚下苦苦求饶,最后求到了西湖边上的时候,蔡家小局爷的那句至理名言后面又添了半句。 不能得到的东西,那也毁了便是。 在那以后,蔡家家里的小局爷就多了个喜欢赏赐白练的习惯。 殷槐是不喜欢的东西,小怜算半个不能得到的东西,恰好对应了小局爷至理名言中要毁掉的东西。 于是,小局爷决心要毁掉两人,也就是要杀了两人。 殷槐感受到了一阵凉意,那凉意他也并不陌生,在北面那片小草原上他就体验过,当然那决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但至少教会了殷槐如何识得一个人的杀气。 小局爷要杀人,谁也挡不住。 可是要怎么杀? 赐给面前这个小子一截白练叫他自行了却,别说他会不会那样做,即使小局爷自己也不会叫他那样做,他的白练从来都只是赏赐给那些自己不再喜欢的美妾玩具,而不是这样一个只扰的自己满心不欢喜的乞儿小子 至于另外一个倒是可以用一截白练叫她自行了断,那样即便是死了,也死的好看些。 对于生前就好看的东西,小局爷不会介意让它们死的时候也好看些。 可是面前提刀的小子本就不好看,也不讨喜,那就没有必要让他死的那么好看,受尽折磨然后再死才符合这混蛋小子的模样。 至于那把讨人厌的刀也一并毁了罢了。 小局爷冷笑着,丝丝缕缕的风吹的好像有些凉。 …… 诸君好运,第一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叠叠叠,叠出个幢幢山山楼 第一百八十四章叠叠叠,叠出个幢幢山山楼 …… 将军不知什么缘故,虽然站在殷槐的跟前,却没有为他抵挡下一丝一毫的压力,他似乎不愿管这等子闲事,又似乎他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即便是将军没有说什么,那美姨哪里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见到这幅景象,当然想要说道些什么,去阻止这场胜负毫无悬念的战斗。 “小局爷莫不成还要与一个小童计较不成,也不怕丢了颜面。”此言可诛心,便是小局爷也是看得颜面的人,毕竟他身后还有一座楼,宝儿楼。 小局爷应该要说些什么,却连头都没有会,也没有说道出什么话来。 没说话也不代表没话说,有时没说话却也能代表他的态度。 只是小局爷也不喜欢别人在那里说三道四,又是一阵风吹过,只是这风从小局爷身上而来,也不再清凉缓慢,隐隐有灼热爆裂之感。 那看上去只是随手挥出的一道风卷。 便叫美姨使出浑身解数去阻挡,一道昏暗的光芒闪过,美姨手里多了一把小花伞,小花伞在风中瑟瑟,好不可怜。 将军终于还是动了,不知何时,将军就来到了那柄在风中瑟瑟的小花伞前,风住了,伞不再瑟瑟,将军身后露出了美姨有些狼狈的娇躯。 然而,将军却没有回头看美姨,因为那边还有更加值得他注意的事情。 再说回那不可一世的小局爷,他只见自己的眼前少了个和善笑着的将军身影,也知道自己看不见地方的风停住了,可是那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他只是知道将军走了,挡在自己与那少年中间的东西又少了些,小局爷杀人的时候很用心,自然不会转向自己的注意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一方面是知道那个走掉的人只是个惫懒没用的将军,惫懒又没用的将军不会阻止自己去杀一个小小的名声不显的少年,说来一个少年死了就死了,除了那些个几乎绝种了的所谓侠客义士,哪里会有人真的在乎? 另一方面,毕竟他身后站着的是一座小楼,楼里的人哪里又会怕个小将军,楼里的人哪里会对放过一个叫自己丢了一点颜面的小小少年。 不会,也不能会。 所以,小局爷不管那些杀个人就会丢了颜面,欺侮一个少年也会丢了颜面的事,人总还是要杀的。 小局爷现在想的就是怎样杀才好。 一刀两断很好,一棒子敲碎很好,一箭穿心都很好。 却不是最好。 千刀万剐最好,乱棍打死最好,万箭齐发最最好不过了。 只有受尽折磨然后死去,那才是最好。 小局爷从来都不会忧虑杀人的手段,楼里经常要宰些牲畜,时常要杀些人,小局爷见多了猪跑,也吃多了猪肉。 杀人也讲究个手法。 小局爷心里头有了决断,于是就要杀人了。 殷槐见到了小局爷杀人的手法,可是他还没有死,因为小局爷要的就是让他慢慢的死。 于是殷槐见到了一点昏暗的亮光,那是一盏红烛。 小局爷是蔡家宝儿楼里四司六局里的油烛局,既然是油烛局那自然修行之路与那油烛逃脱不了关系。 小局爷展开了自己的修行之路,殷槐见到了一点烛光从自己跟前升起。 在白昼,寻常的烛光哪里还会有什么夺目的光彩? 可是小局爷不知从哪里唤来的烛光怎么会是寻常人家的烛光,摇摇晃晃的竟有些能夺了太阳光彩的意味。 修行之路上手捧一油烛彳亍的小局爷时常笑话南边小国一个写出西窗烛的老才子,笑他不懂及时行乐,而去苦苦思念那些被尘埃掩埋的应该忘记的东西。 若是一个人总是执着于那些不可回去的过往,又怎么去把握现今的难得春色? 所以小局爷总是叫自己手里捧着的那点油烛做东门烛。 东门烛不学西窗烛,不见西窗而立雪。 重重叠叠的山,重重叠叠的烛。 一朵烛化作无数朵烛,一点光亮做了一片光。 殷槐眼中已经没有路,只有烛光,一只不算灼目,可是两只,三只,无数只烛光连成一片,那就已经不再是灼目,那已经能遮天蔽日。 殷槐已经不在大名府里,也看不见不远的将军府的院落,甚至他连回头看看自己来时的路都做不到。 他面前只有看不到边的烛光。 殷槐好似又来到了那天万花齐放连成一片红海的草原上。 只不过那日是随风摇晃的红花娇艳欲滴,今天却是叠叠重重的烛火一片。 毕竟不是那天生的异象,花家草原上的红花海终究还是积累百年的大手笔,而面前的烛光湖只不过是一人多年的修行之笔。 虽也骇人,但还是远不及那天的凶险。 可是凶险只是相对的,毕竟那天还有个天资不知要比殷槐高到哪里去的夏何,便是一身道行也不是现在修行之路受阻的殷槐能够相提并论的。 这般的凶险便足以致殷槐于死命。 殷槐从来都不是那样坐着等死的人。 好在他身边一直有一柄刀,从那时开始就有的刀。 那时的小刀,现在的还是叫做小刀的长刀。 任由你烛光滔天,我以一刀破之。 烛光牵牵引引,竟然做那重重叠起的姿态,叠成了一座山。 或者说是一座楼。 宝儿楼有三层,一层便是一重山。 烛光中多了一座楼的虚影,可不是那大名鼎鼎的宝儿楼? 小局爷似乎故意要叫殷槐看得仔细些,所以烛光更加明亮些,那楼的虚影也飘飘荡荡的,似乎就要压了上来。 小局爷的身影藏在烛光后,也在那虚影小楼里。 殷槐见到的只有那楼的虚影还有无数的烛光,至于其他人,其他景竟被那小局爷施展些小神通蔽了光彩,不过是第三境的修行者便有如此神通,可不谓是小宗师之名。 殷槐就要死了,被无数的烛光烧死,烧个干净,叫那小楼压死,压个粉身碎骨。 …… 诸君好运,第二更。 第一百八十五章 震震震,震出个浩荡平地雷 第一百八十五章震震震,震出个浩荡平地雷 …… 好在楼还不是楼,楼还只是点点烛光,楼的虚影还在烛光之上,未曾落下,也暂时不会落下。 从南面来的那朵云笼罩住了天空,从南面来的人点燃了烛光。 从南面来的那朵云只是要亲近一下太阳,从南面来的人却是要杀人。 用烛光杀人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修行从某种角度来看不也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小局爷身后展开的朦胧的烛光还有那座小楼的虚影,将小局爷衬得好像是一位通天彻地的神仙,神仙要杀人,那应该谁也挡不住。 而那好似神仙的伟岸面前却还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身影不是什么通天彻地的存在,那只是个普通的少年,甚至还只能算作一个孩子。 只是那个少年手里还有一柄小刀。 少年是普通的少年,小刀也只是普通的小刀,只是两者放在一起,却不再普通。 少年拿着刀,望着面前的烛光海。 他的面前也曾经有过一片海,那是一片花海。 后来,那片花海被砍出了一条笔直的路。 最后,那片花海连同花海的主人一同消散了。 现在的情形似乎与那时好像有些相似。 都是海,都是无数的个体聚集而成的能遮天蔽日的“海”。 都是少年拿着刀,少年身后的少女也依旧在。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不同。 当日,花海的主人是一条鱼,是天地所生的精怪灵物,它所唤来的红似火的花也是百年前的那些个久久不能安息的魂灵,天地所生的灵物自然比起不过才刚刚踏进修行第三境的小局爷当然是来得强盛些。 只是那日还有一个天资妖孽的夏何不知在何处与那条独目鳣鱼拼斗着,说到底,殷槐面对的只是那些开不败的红花。 而今天他面对的不仅仅是那些燃不尽的烛火,还有不知深浅的小局爷。 殷槐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着那些点点烛光。 然后,举起了刀。 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下。 手起刀落,人仰马翻。 或许本来应该是那样。 可是,小局爷却不愿是那样,小局爷不愿见到的事情,那那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临安城里的许多花魁都知道。 小局爷不愿意看见少年举起的刀砍灭自己的一点烛光,所以就让殷槐连那柄刀都举不起来,殷槐体内的那条本来就凝滞的小河现在更加连一点波澜都惊不起。 殷槐还是提着刀,可是却无法动弹。 小局爷的脸上神情还是不喜不怒的冷漠,只是眼中却隐隐透着残忍。 冷漠的猎人看见落入自己陷阱的猎物也会露出这样的残忍。 被美姨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从露出的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偷看的小怜见不到被一片光华笼罩下的殷槐,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看的最真切的还是真元最为雄厚的将军,可是即便是看到殷槐此刻的艰难,将军却也还是只是看着,没有出手,也没有出言。 只是冷冷的看着。 殷槐还在尝试举起自己的小刀。 小局爷却在慢慢的走近。 殷槐脚边那些才刚泛绿生芽的新草被不知哪里来的无形的火烧了个干净,才泛新绿又归枯黄。 慢悠悠的风吹的猛烈起来,却是刮来一阵能将人烤熟的燥热。 殷槐背上添了新伤。 殷槐脚边湿润的泥土焦枯。 殷槐手里的小刀淌下几滴汗水。 只是那几滴汗水还来不及落到焦枯的泥土上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也许等到不久,殷槐也会在燥热的烈风下消失不见。 殷槐却还是想要举起自己的小刀,就像他之前无数次做到过的那样,高高举起小刀,然后再重重的落下。 小局爷身后的小楼的虚影渐渐在变淡,可是他身前的烛光却愈发光辉,几乎要把殷槐整个都要吞了下去。 殷槐那扇被封住的小门还是没有动静,只能苦苦的挣扎着从门缝里泄露出丝丝细小的真元在勉强支撑着殷槐的身体不会倒下去。 即便是在花家门前的那片花海面前,殷槐也没有走进过这样的窘境。 毕竟,那时他还有一柄小刀,他还能举起然后落下的小刀去斩断那些可爱又可怕的红花。 现在的他就连那柄小刀都没有办法举起。 小局爷却越走越近,伸出的一只手就要按在殷槐的身上,烛光已经缠绕在殷槐手里微微颤抖的小刀上。 将军终于不再只是看着。 将军手中多了些什么,只有将军自己才能听见的风铃声响起,昨夜的如水的月光好像又要出现。 可是,不等如水的月光真正的显现,不等风铃声叫停住小局爷伸出的手。 小局爷引来的炽热的风就已经叫醒了树丫间的熟睡的不知名的鸟。 鸟鸣撕裂开了凝滞的寂静。 殷槐握紧小刀的手也闪过一点灰色的光芒。 那样的光芒无尽的红花海的中心也曾经闪烁过,殷槐曾经胸口处藏了一页同样灰蒙的纸。 那页纸来自一本书。 殷槐胸口的那扇囚禁住真元的门前面也有这样的灰光。 踏出一步。 殷槐手里的小刀还是垂着,却不是在小局爷的威压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垂着。 再踏一步。 殷槐距离小局爷再近了一步,小局爷与殷槐之间隔得很近,咫尺之遥,只有一把小刀那样宽,不宽不窄,恰恰好是殷槐手里小刀从刀尖到刀柄的长度。 这样的长度,只需小局爷稍稍伸长些手指就能触到殷槐的胸口。 这样的长度,殷槐刚刚好能将那柄小刀刺进小局爷的胸口。 殷槐不用再举起刀然后落下刀。 他只需出刀,刀锋就会划过小局爷的脖颈。 平地浩浩荡荡响起雷声,比起那声鸟鸣还要来得震撼,只是这雷声只有殷槐自己还有直面那道雷声的小局爷才能听得见。 那刀也像那雷,来得迅猛,来得出其不意。 那烛光也像那小局爷,消失得突兀,消失得一干二净。 雷光,刀光,烛光,还有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灰光交织成一片,一股脑的砍向来不及走开的小局爷。 好一把凛冽的刀。 好一个凛冽的人。 好一朵浩荡平地雷。 …… 诸君好运,第一更。 第一百八十六章 雷将息,风再起 第一百八十六章雷将息,风再起 …… 慢悠悠的风重新平缓,轻轻绕过树梢,安抚了那只不知躲在何处的鸟雀,一声亲昵从枝丫间泄出。 那朵从南面飘来的慢悠悠的云朵终于也散开,似乎就在一瞬间便溃散成无数的细小云朵,阳光重新泄了出来。 同样泄出来的还有殷槐那扇门后面的滚滚真元。 但是再怎么用滚滚来形容,却也终究不过是好似清流一般的细小真元,就像那平地一声雷再怎么惊人却也只是惊人,终究还是杀不了人,至少在这个时候是杀不死那个已然知命悟得星图的知命境的小局爷的。 那记刀式确实来的突猛,却也仅仅只是能唬唬人罢了。 小局爷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却显得有些狼狈。 那一点也不小的小刀当然没有在小局爷的身上留下一道伤痕,反倒是小刀上沾染了不少零星的烧灼痕迹,那是小局爷的烛火留下的。 殷槐的身后有被热浪燎出的新伤,还有身上本来就不是什么华裳的衣裳也被烛火烧了些边角。 相比之下,小局爷只是身上的华服多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刀疤”,那平地响雷留给小局爷的唯一痕迹,除此之外,小局爷便没有什么损伤。 这样看来应该是殷槐更加显得狼狈,可是殷槐却还是一脸平静的样子,从他说出那句不好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平静,不管是烛光就要烧到他的鼻子,小局爷的手掌几乎就要按在他的胸口杀死他的时候,还是挥刀挥出一道能伤人的惊雷的时候,殷槐都是这样的平静。 面对死亡都是那样的平静,究竟是可敬还是可怜。 小局爷不会生出可敬或是可怜的情绪,他只会生出想要杀人的想法,或者说是想要杀人的情绪。 一直默不作声的将军似乎自从见过那道只能见到不能听到的平地雷之后,眼中突然绽放了些不一样的光彩。 一束星光在黝黑的夜空突然绽放,然后,夜空被点亮了。 一片夜空被一束星光所点亮,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跟一个大将军对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露出这样的神采一样的稀奇,稀奇到就连美姨都没有明白将军眼中的希望神采究竟来自哪里。 殷槐不在意小局爷的怨恨目光,也好似看不见将军眼中没来由的希望神采,他只是握着小刀。 被烛火灼的有些干燥的泥土上多了一副脚印。 小局爷眯缝着眼,盯着这个不怕死的少年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嘲讽的笑意。 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莫不是以为自己真的就只有那点本事?还是他真的以为自己那记来的突然的招式真的能伤到自己? 无论是那种想法都是找死的想法,小局爷当然不会阻止别人找死。 他冷笑着。 嘲讽着。 殷槐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次仍然还是站在离小局爷不近不远的地方。 所谓不近不远就是刚刚好相差一柄刀的距离。 殷槐恰好手里有这样这样长度的刀。 于是,他像之前无数次那样,高高举起小刀,然后重重的落下。 那才是他真正最熟悉的刀法或者是招式。 刀已经高高举起,阳光下,小刀的影子只有一线,生死也只有一线。 这里的生死指的是殷槐的生死。 将军的衣袖微荡,荡开一阵清风,清风卷起了一阵凉意。 凉意吹灭了小局爷背在身后的手掌里燃烧的一支蜡烛。 小刀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因为小局爷还有另外一只手掌,那只手掌是用来抓人的,另一只手掌是用来杀人的。 用来抓人的手掌不仅抓住了那柄就要落下的小刀,也抓得殷槐动弹不得。 可是用来杀人的手掌却丢了杀人的手段。 小局爷越发的不耐烦,也越发的怨恨。 他会过头眯着眼看着那个胆小怕事的将军。 他以为他不会动手。 望过去的目光不是询问,而是警告,他堂堂宝儿楼里数得上号的管事,临安城里鼎鼎有名的小局爷哪里用得着去警惕一个被流放的惫懒将军。 况且这个将军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小局爷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所以,小局爷没有问,只是看了一眼,手里重新燃起一点烛光。 可是还是有一阵清风拂过树梢。 殷槐脱了小局爷的掌控,被那阵清风吹到了一旁。 小局爷转过身,开始认认真真的盯着面前这个“好脾气”将军。 将军果然是好脾气,他也认认真真的看着小局爷,同时还认认真真的笑着。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小局爷却是伸手欲打笑脸人。 一挥衣袖,一袭白练激射出一道烛光,直直的向着将军飞射而去。 这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可是,将军也只是挥了挥衣袖,烛光便消失在一片如水的月光中。 如此轻描淡写的破了小局爷杀招的将军还是那样笑着。 小局爷这才发现面前这个将军的不同寻常,接着他又隐约想起了些宝儿楼里那些个老哥哥们说过的话。 可是想起的那些密语还是压不住现在烧到心里头的怒火。 “姓辛的,你要作甚?” “不做甚。”将军笑道,嘴里虽然回答着小局爷的话,可一双眼睛却停留在一旁的殷槐身上。 “不做甚?哼,那为何阻我?” “大名府里头不让杀人。”这是个借口,却也是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说这话的时候,将军终于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小局爷,眼中满是真诚。 “谁说的?”小局爷不喜。 “我说的。”将军不怒。 “你是谁?”小局爷不屑。 “谁也不是?”将军不卑不亢。 “莫非,这规矩是你个小小的驻城将军定的。”小局爷依旧不屑。 “不是。”将军依旧不卑不亢。 “是王法定的。”将军想了想补充道。 小局爷眼睛拉成了一条细缝,细缝间透着寒光。 “王法是皇上定的。”将军再想了想,继续补充道。 然后,看着小局爷眼中透出的寒光,笑的像个乡下见到邻家小孩打闹的富家翁。 “恰好,我的位置也是皇上定的。” …… 诸君好运。第二更。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适逢当时的恰到好处 第一百八十七章适逢当时的恰到好处 …… 这不止是恰好,这是恰到好处,王法是王定的,我也是王定的,所以我也是王法。 将军是个“好脾气”的将军,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他不这么说,却不能让别人不这么想,而且他也正好想要让别人这么想。 将军就那样笑着说出了两句“恰好”。 小局爷也很“恰好”地想到了将军话里的话。就在这时,将军又“恰好”接上了另外一句话。 “莫非,宝儿楼真的想要盖过皇城不成?” 此言诛心,诛的还是宝儿楼连同蔡家上下老小所有人的心,当然,这句话诛的最终还是那个自嘲作小人的蔡小人的心。 小局爷说不出话来,此时说出任何的话都有辩解之意。 辩解终究是在怀疑之后,只要没有辩解,那便可以看做没有怀疑,只要皇城里的那位这样想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辩解。 只是,小局爷从未想到那个唯唯诺诺的和善将军竟生了一副这样的伶牙俐齿。 同样想不到的还有那个被临安城里人戏作没有用的将军竟然还有着这样的雄浑真元修为,这比起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还要来的更加凛冽些。 “哪里话,宝儿楼终究还是建在宫外,再怎么建却也还是建在皇土之上,哪里会有盖过皇城之说?”小局爷收敛了寒光,甚至连杀意好像都完全收敛了,甚至都没有再回头看力竭瘫软在那里的殷槐一眼。 “只是论做王法的话,小小的白衣小子随意冲撞于我,岂不是该罚?”既然要谈王法那就按王法办事,小局爷寻来这样一个借口,却也是一个合适的借口。 “该罚该罚。”小局爷冷冷的看着点头称道的将军,只等着他的后话。 果不其然,确实还有后话。 “只是,堂堂你一个宝儿楼里的一呼百应的青年豪杰犯不着跟一个乡下孩子较真是不是,这样多丢你蔡家的颜面不是?” 将军好心提醒,说是提醒,却也只是在为殷槐开脱。 “要不然,我代替小局爷教训教训他就是了,回头叫人大打几板子,关几天禁闭,叫他知道不要随便冲撞贵客这样不就好了,就不劳小局爷费心了。” 将军口里所说的惩罚是轻飘飘的不值一提,他说话的口气更加的轻飘飘不值一提,好像那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随后说着,将军还随手抓了一把,清风再起将殷槐从一旁拉到了他身后。 然后,将军拍了拍手,笑嘻嘻的看着小局爷道。 “小局爷这样处理怎么样?”将军的这句话也不是征求意见,他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小局爷终于完全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回到了殷槐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表情,不喜不悲,不哀不怒的神情。 一阵风再起,这次不是小局爷或是将军这等修行者随手唤来的清风,而是大自然里真正的风,吹得小局爷身上那件华服上的那道划痕猎猎作响。 也吹起了将军拢起的袖口,袖口下是一片如水的月光。 将军袖下藏了一轮明月。 小局爷不凑巧的看见了将军袖下的那轮明月,心头暗惊的同时也暗暗准备着自己的手段。 可是,初夏的风实在是太过慢悠悠的缘故,吹了许久也没有吹出个所以然来。 月光还是拢在袖中,小局爷袖里藏着的白练如雪一般的白。 让人忍不住犯懒的舒适阳光下,似乎月光还有烛光都只是迷糊的幻像。 月光还有烛光终于还是没有出现在太阳底下。 小局爷也终于还是准备离开,没有杀人就离开。 “小局爷,今天府里准备了酒宴替你洗洗尘,今晚,小局爷何不赏个脸与喝上几杯,也算是我给小局爷赔罪了。” 小局爷停下脚步,回头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不代表他内心真的毫无波动,只是他这次回头看的不是将军,甚至不是那个让他落了面子的殷槐,只是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然后,小局爷就走了。 只是留下了一句话——“大人叫我去北方再多看看,说不得过几日,我还得来这大名府,到那时我们再好好喝上两杯岂不是美哉?” 北方是哪里的北方,只有小局爷自己才知道,羊角小河还有那座他从未听过的羊角小镇也在北方。 那天夜里,将军的酒宴上还是少了一位客人。 那天夜里,将军的酒宴上却多了两位小客人。 …… 小局爷继续往北,只是他在将军府门外的时候恰好又想起一件事情。 那是他站在将军府内院外时听人说的一件事情。 “羊角小镇,羊角河?”那天下午一匹骏马北上。 马上是一位表情少的可怜的青年。 隔天羊角小镇迎来了一位客人。 小局爷没有想到这里真的有这样一座小镇,他只听人说过大殷和北方大荒的西北是一条有着蠢名字的河,却没有听人说过这里还有一座小镇。 这还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小镇。 小局爷驱马走出一片小林子就看见了那样一座小镇。 那小镇很小,小的有些可怜,可是小局爷却不知为何生出了奇怪的情绪。 小局爷还没有进到小镇里,才刚刚闻见小镇里不知哪里的包子铺飘来的豆沙包的香甜,便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憨厚的汉子。 只是那只是一个平日里看着憨厚的汉子,他现在面上的表情却与憨厚丝毫扯不上关系。 小局爷有些稀奇的看着这个大糙汉子,这个大糙汉子更是稀奇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衣裳华美的富家子,小局爷注意到那个挡在他面前的那个汉子竟然随着风在摇摆,不是瘦弱的被风吹的摇晃,更像是融进了一片清风中。 小局爷想到了什么,这样的手段好像是从某座没有名字的山里学来的手段。 那座山里来的人不是他能招架的,于是小局爷调转缰绳想要离开。 只是可惜还是晚了些。 那天的羊角小镇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平静,平静没有打破。 据说,今天包子铺里的二柱子恰好今天想要到镇子的南面看一眼殷槐那小子有没有衣衫褴褛的滚回来,当然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二柱子难得大显神威得把那个小偷撵了出去,还抢了人家一匹看上去就是偷来的骏马充公。恩,明面上是在等失主来找。 只是恰好,失主找不到这里而已。 二柱子这样跟镇里的其他人吹嘘,马大娘只是笑着,然后叫二柱子多做了几笼包子。 那天,这座没有城墙的边缘小镇里的豆沙香甜比起往日更浓了几分。 …… 诸君好运,第一章。下一章应该就是第二卷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夏风燎过西子湖 第一百八十八章夏风燎过西子湖 …… 又是一年夏花烂漫时。 又是一年夏荷才露尖角时。 这里是一片湖,好大一片湖,好有名气的湖,好生明媚的湖。 这样的湖居于临安之西,这样的湖在大殷都城之傍,大殷的皇城便是依偎着这样一片湖而建,也许是因为这里本来就很美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旁边依偎的皇城的缘故,这片湖很是有名气,比起南边的另外一片不知名的小湖要有名气的多。 因为有些名气,所以总少不得那些文人骚客为这片叫做西湖的题词写诗。 而临安城里的那些风流才子们更是把这湖直接唤作西子,每每提到时总是隐隐透着些自豪到自傲的情绪。 坡谓西湖,正如西子,浓抹淡妆临镜台。倒也实属大殷之傲了。 况且西湖十境,景景不同,季季不一,此时正值初夏,正值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苏堤春晓稍稍退却,曲院风荷还只有夏风习习的时候,却也是西子淡妆换浓妆的时候。 这样的时候自然也是别有一分韵味。 湖边堤岸总少不了游人来品味鉴赏一番这样的韵味。 颇有些热闹。 只是还是有人讨厌着这份热闹。 小局爷独立于湖畔,与那份热闹隔了一汪绿水,他还是那番模样,没有表情,也看不出情绪。 他站的地方虽然被叫做惜露台,可是小局爷的神情里,眼神中看不出一点怜惜的样子,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热闹。 热闹好生扰人。 夏风吹皱了绿水,也将不远处的热闹吹远了些。 小局爷身后出现了一道人影。 这里是蔡家的别苑,出现的自然也是蔡家的人。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那人跟小局爷好生亲切,那也是青年,只是比的小局爷看上去要年长几分,只是两人没有半分相像之处,最不像的就是那人一直在笑。 无缘无故的笑,看着夏风吹皱了绿水在笑,看着不远有些恼人的热闹在笑,看着小局爷袒露的手臂在笑。他好像一直都在笑。 按理说,这样爱笑的人总归是应该讨人喜欢的,即便不讨人喜欢,也至少不会让人生厌,可是不知为何,这小局爷身后的那人却笑的让人心头发憷。 小局爷也好似不愿意看见他这样让人发憷的笑,至少眺望着不远处,没有搭理他的话。 那青年还是笑着,然后看着小局爷袒露的那只手臂,道。 “啧啧啧,没想到你那次伤得还挺重的,足足过了两年才看上去痊愈了的样子。” 小局爷回想起自己两年前遇见的那个憨厚的汉子,皱起了眉头。 “还不算痊愈,还得修养一段时日。” “真没想到我们的小局爷也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天,要是叫那些爱慕你的黄花大闺女知道了,不晓得还有几个愿意跟你赏赏风月?” 小局爷冷哼一声,倒也没多说些什么。 只是,那青年望了一眼他袖里的某条白练,又看了两眼风吹皱又归于平静的湖面。 平静的湖面下藏着什么?那青年自然知道。 于是笑道。 “或者说是这湖里的那些吃人的锦鲤又会多胖几斤了。” 这样让人听起来有些心生寒意的话语从那人嘴里说出,更添了几分冰凉。 那青年还是笑着,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小局爷的背影,依然是那样的笑。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那个没有用的将军,谁知道他是真的没有用还是假的没有用,现在你还没招惹到他,只是招了一个半大的小鬼就惹了这一身的伤,还惹来了据说是山里来的人,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小局爷听了,反驳道。 “可是,大人说过那个将军只是个没有半点用处的窝囊将军……” 不等小局爷说完,就被那青年冷漠地打断、 “那是大人说的话,对于大人,那将军自然是没有半点用处的窝囊将军,可是对于你,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学大人说话!” 那青年的语气冷淡到了极点,甚至连他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踪迹,眼中更是生出了不屑。 小局爷哪里是受得了呵斥的人,可是他终究只是垂下了头,没有再反驳一句,他本就无力反驳那位大人,就连那青年说的那句话里表现出的不屑他都没有办法反驳。 跟那位大人相比,他小局爷自然什么东西都不是。 西湖湖面荡开的涟漪好似都在此刻停滞了,过了半晌才缓缓的继续荡开。 那时,小局爷才敢说上一句话。 “我说过我会自己去解决这个事情,不用大人操心。” “你自己解决?结果又叫人打残丢回来躺上半年?”青年还在不屑,好在语气终于没有那么冰冷。 小局爷不再反驳,因为他没有办法反驳,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那个看上去憨厚的汉子的。 “可是……” 那青年也皱起了眉头,“你确定真的有那样一个地方?” 小局爷回过头,盯着青年皱起的眉头,“我之前就说过是有那样一个地方的,某不成我还敢骗大人不成。” 青年沉吟,接着道,“可是派去的人都说只有一条小河,没有什么鬼镇子,况且,在那样的地方怎么会有没有城墙的普通小镇?” 小局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青年的眼,看了许久。 “你自然不会也不敢欺骗大人,只是这事实在是有些蹊跷……” “过几日,我随你去看看。”小局爷道,他自然也想要叫面前的青年相信自己说的那座小镇是真的存在的。 可是青年却拒绝着。 “不了,这件事不急,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而且,大人已经叫人去了,若是那人这次还见不到你说的那个小镇,那就先将这件事放上一放,别误了真的大事。” 小局爷知道大事是什么,也自然明白事情的轻重,不再做声。 “算起来,那把刀应该差不多也应该要回来了。” “那哪里是把刀,不过是一条叛了家的狗罢了?” 小局爷不屑,望着西湖煞风景的吐了口唾沫。 …… 第二更!也是第一更,因为,这是新的一卷,也是真正开始主线的卷,请等等吧,我会试试写得好些,最后,诸君好运。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刀一条狗 第一百八十九章一刀一条狗 …… 小局爷不喜那把刀,就跟他不喜那把刀后面站着的那个人一样,可是站在那把刀后面,或者说是锻造出那柄锋利的大刀的人是蔡家的人,是蔡家那位大人所重用的人,所以他不敢多说些什么。 但是对于那把刀他是敢多说些什么,也是敢做些什么的。 “那条狗以前就是一条狗,现在哪怕是入了什么神道,学了什么修神之法,却也还是一条狗。” “以前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就是我蔡家的狗,还是一条没有名字的狗,只是知晓宰牛屠猪,后来自以为碰见了明主,学会了喜新厌旧,迫不及待的就跟以前的主人划清界限,这样倒连狗都不如了。” 小局爷大骂,眼中团聚了无尽的风暴,只是那风暴中心究竟是不是那个他口口声声说是狗的那个人,或者还有别人的身影。 尔后,风暴消散,化作了一阵阵快意。 “结果,那条狗没有想到的是,他所遇见的所谓明主却也还是我蔡家的客卿,兜来转去的却还是一条狗,甚至还不如以前,以前是条狗,现在是一条狗的狗,狗就是狗,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可怜玩意儿。现在弄出个什么大刀的名声,却也还是提着宰牛刀的狗罢了,这样的人即便是去了北方,想必也是什么都发现不了的,指不定还会死在哪个青楼勾栏里头。” 小局爷嘴角露出冰冷的笑。 “这样倒也好,省的大人遇见这样一个叛徒再烦心,也省的我找机会拿他去见阎王。” 小局爷嘴里一口一个狗字,骂的倒是爽了,只是似是无意,或者是装作无意,那么多的狗字骂的却不尽是同一个人。 那青年也听出了小局爷装作的无意,只是他也只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出来,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他也不喜那把刀,也隐约有些不喜那刀后面站着的那个人。 只是他还是年长几岁,不会像小局爷那般直接叫骂出来。 小局爷正骂在兴头上,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从嘴里吐出,骂的人也不仅仅只是停留在那条北去又南归的狗身上,还连同骂了那个叫他养伤两年之久的山野糙汉,还有将军府里的那个笑面将军,还有将军府里那两个不识趣的小浪蹄子,自然也少不过那个不懂修行却砍断自己神通的破小孩。 他不仅要骂,还要狠狠的骂,他还想要做些别的事情,比如折断了那柄刀,强行夺了那不识趣的小浪蹄子的贞操,比如把那将军贬作白衣然后肆意辱骂,把那少年沉进这一汪春水里头。 他骂了很多,想得更多。 他以后还会做的更多。 他看着面前风光无限好的西湖江畔,心情也有些舒畅起来,只是这舒畅却不是因为风光而起,而是因为他想到那小姑娘说过的一些话,一些能让他看到折磨那少女还有那少年希望的话。 他似乎能从一片水光里看到那两人苦苦在自己脚边挣扎的场景,笑的很冷,笑的很残忍。 “我在这临安城里头等着你。” 因为这样想着,小局爷终于停止了谩骂,目光停留在面前的一片水光中。 “等那条狗也好刀也罢的那个人来了,你可不能再说这些话,毕竟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修行者,大人对那人极其看重,你可不要昏了头去招惹到那人。” 那青年虽然是一副警告的口吻,可是那张满是笑意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警告的意味,甚至还有些没有遮掩的幸灾乐祸。 小局爷听了那样幸灾乐祸的话,开口道。 “我还真不信了,在大人眼里我们还不如那南边来的山野孩子不成?”小局爷说着话的时候却生出了恼意。 恼意也还伴着怒意。 却在这时,湖里吹来了一阵风,也将那不远处江堤上的烟火欢笑吹来到了这里,倒是把这里有些恼意和怒意都吹散了些。 特别是风里还伴着些胭脂香味,不知又是那个府邸里的大家千金今天闲的来这西湖游玩。 那青年狠狠的吸了几鼻子被风吹的很淡但是愈发勾人的胭脂香味,大赞。 “好臭啊,好臭啊。” 胭脂香哪有臭的?那青年只是故意说着这样的话,却是等着小局爷说些话。 可是,小局爷却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开。 那青年一眼就看出了小局爷的意图。 “怎么的,你又耐不住那色胆了?这旧伤疤才刚刚好又要去祸害良家少女了?我就说你怎么这个时候不好在自己金屋里头陪着自己的美妾,却闲的来这里看风景,原来看的不是风景,看的原来是姘头啊。” 青年笑道, “还有,要不要我帮着把你的那位老情人处理一下,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这种辣手摧花的事情了了,我早就说了,把你鬼白练全都给丢了,下次你要赐死给谁,你叫我就是,还省的给着青山绿水再添一份血腥,也省的这西湖美景底下再多几具香艳美尸,这样不是很好嘛?” 青年舔了舔嘴唇,笑着道。 那样的笑就连小局爷都生出了一些凉意。 小局爷望着青年,道。 “不好,那样就一点都不好看,你杀人太丑了,毕竟曾经是属于我的女人,不管如何,送去南海度假的时候还是要好看些的。” 青年不置可否, “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那位千金大小姐遇见你这样一个‘多情种子’,被你爱怜过几日后就丢到南海去度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局爷继续走着。 从那风里又飘来青年的一句话。 “最近些时日小心些,那宫里头的那位好色的皇帝又要纳妃了,这临安城里又要乱几天,你少惹些祸非,听说这次是从西蜀那边来的一个清丽女子,你自己小心些,莫要招惹了不知底细的人,省的到时又让我去给你擦屁股。” 小局爷只是脚步顿了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青年说的最后的话。 也许没听见,也许装作没听见。 …… 诸君好运,第一更。 第一百九十章 羊角河的新客人 第一百九十章羊角河的新客人 …… 临安城里的人不知道远在大殷边境的那条狗,或者说是那把刀,再或者说是一个屠夫也在看水。 那是一条蜿蜒的小河。 这样的小河在大殷有很多条,在大荒原上也有很多条,这样的河实在是一条算不上稀奇的河。这条河也跟其他这样的河一样有一个算不上稀奇的名字。 它叫羊角河。 夏风吹的是南风,今年的南风好像吹的格外的慢一些,今天羊角河的夏日来得格外的晚一些。 临安城里的西湖已经换上了新装,露了新荷,末了还吹几口槐树的虚蕊,那样的充满了活力。 但是到了这里,却安静的很,虽说时日已经走到了夏季,却还是一副初春之色,河水潺潺,敲打着河畔的青石,只是河水实在是太缓慢,甚至都没有激荡出几朵水花,便慢吞吞的向着下游离去,好像是那懂得了初春料峭的河水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奔向南边,去好好沐浴一下温和的阳光。 这般的初春料峭之景让人忍不住会想到在这条河的上游是不是还沉积着从去年留到现在的薄雪,是不是还有寒蝉在凄切? 只是可惜,站在羊角河畔的那人没有这样想。 他是一个屠夫,他以前是个屠夫,现在是个学生,临安城里的一位教书先生的弟子,那是一位神奇的先生,教的也是神奇的知识。 先生教他修行,他便学会了修行,修行修的还是只有那先生才会的行。 先生说修的是神,修的是希望。 先生是个好的先生,屠夫很敬重他,所以先生说要他来这里看看,他就来到这里看看。 他现在的样子还是过去的屠夫的样子,粗布麻衣,浓眉大眼,胡子拉碴,不像个读书人,只是像个屠夫,这样的样子最好手里还有两把屠刀那就更像是屠夫了,可是屠夫手里却没有拿着自己的屠刀,不知被他自己收到了哪里。 先生也说他不像是读书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个读书人。 像读书人的是先生的另外两个弟子,那才是真的读书人,生的白白净净的读书人,对了,先生也不像个教书人,倒像个读书求教的人。 屠夫还知道,先生有些时候不像读书人,也不像教书人,甚至不像是人。 更像是希望的具现,更像是一个神。 他修的也是神。 可是,就算他修的是神,却在别人面前还是一把刀,甚至是一条狗。 不管是刀还是狗,都不是人,只有他的先生还有先生的弟子们认为他不是刀,也不是狗,而是个人。甚至对于先生来说,他都不是一个下人,他就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一个跟在他身边求教的平等的人。 先生是少年心性。 屠夫却不是。 屠夫当然不愿做刀,更不愿意做狗,下人他也不愿意,所以他拼了命的向自己先生学习,学到了许多修行的道理。 学的那些道理让那些叫他做狗的人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是狗,学到的那些道理,他成了一位大修行者,隐隐能与临安城里其他修行者所说的知命实境相抗衡的地步。 便是蔡家宝儿楼里的那位小局爷也不过才刚刚到达的境界。 他用了两年的时间便到了,只是,他的先生好像并不怎么高兴,至少没有他想象中应该有的高兴。 屠夫只是感觉遗憾,遗憾过后,他便被先生叫到了这里,先生叫他找一座小镇。 屠夫自然不知道那座小镇里的某人害得宝儿楼里那位看自己最不顺眼的小局爷躺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两年都没有出现,屠夫甚至都不知道,他来到这里并不是先生真正的意思,是宝儿楼里的另外一个更加有威望的人的意思。 那个人就是太子的先生,也是屠夫以前的主人。 不管如何,他总归来到了这里,却只看到了这样一条叫做羊角河的河,却不见叫做羊角镇的没有城墙的小镇。 屠夫手里没有屠刀,不知他把屠刀藏到了哪里,他只是背着手看着这条由西北向东南的小河。 从这里,这块青石这里,羊角河边不再往南,而是尽数流向了东边。东边一直流到了海里。 屠夫找的不是这条河,找的是一座小镇。 可是他却找不到,甚至都找不到一个问路的人。 只有孤零零的一块青石站在他的脚边。 屠夫低头看向那块青石,本想就此离去,却隐约觉得着青石有些怪异。 他很快就发现了那怪异之处在哪里,青石的一处很光滑,光滑的虽然不能说是像一面镜子,但也实在不像是一块落在河边的石头。 看着那块青石的一处,屠夫想到了以前放在自己家的桌子底下用来垫脚的那块砖头。 他常常用那块砖头来磨刀,所以那块砖头的一面也被磨得很光滑,现在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做过当年做屠夫时常做的事情,虽然不愿,但是他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块青石上面的痕迹的来历。 有人在那里磨过刀,而且磨过许多年。 那块青石上面光滑的地方很小。 那人磨得自然不是杀人的刀,那就只有小刀,菜刀也是小刀,屠宰刀也是小刀。 屠夫猜对了一半,那里确实有人磨过刀,但是却是一把小刀,不是一把菜刀。 菜刀只能用来切菜,屠宰刀只能用来宰牛杀猪。 菜刀家里都有,屠宰刀镇上的肉摊上应该有。 这两样都有,那小镇也应该有。 这样想虽然还有些武断,但是却也很有道理。 屠夫不懂自己先生常说的那些大道理,但是却很懂得这样浅显的小道理。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脑补出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屠夫提着刀来河边青石上磨刀的画面。 这似乎就是那座看不见的小镇存在的证据。 屠夫想了想,然后决心把证据带回去,青石他是搬不动,但是好在他还学会了修行,而且他还随身携带着自己的屠刀。 一个屠夫提着刀来到羊角河畔的画面竟然真的出现了,只是屠夫不是来磨刀的,而是来取石头的。 羊角河边的青石少了一角。 羊角河畔少了一座小镇。或许那座小镇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 诸君好运,第二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放下屠刀,拾起白花 第一百九十一章放下屠刀,拾起白花 …… 真真切切熟悉那座小镇的人还有几个? 临安城里的小局爷不算,他还没有走进镇里,就被二柱子赶走了,算不得数,从殷槐和小怜主要是小怜嘴里听说过的将军和美姨更加不算,但是比起小局爷要更亲近些,因为他们知道了羊角小镇里的那家做豆沙包做的很好的包子铺,还少不了包子铺里的那对小夫妻。 小怜说着的时候,将军大口喝下一口老酒,不再说话。美姨听过了,笑红了脸,羞红了眼,横了一眼不说话的将军。 但他们只是听说,没有见到。 眼见才能为实,所以他们也不能算是熟悉。 想来应该只有两人一鬼才算得上是真真切切的熟悉那座总是飘荡着豆包香的小镇。 可是从两年前离开那座小镇,就没有人再回去过那座小镇。 殷槐不说,小怜也不提。 小怜不愿回去,因为她还记得小镇里跟二柱子叔还有马大娘的约定,她要先到临安,找来最好吃的糕点再送来,她记得跟那里的长的很黑的小姑娘的承诺,她要带着宝儿楼里受人人追捧的胭脂珠粉回去。 殷槐也没有回去,没有知道为什么,就连小怜也不知道,只是将军发现这两年来,殷槐练刀的时候总是面对着南方,磨刀的时候总是面对北方。 殷槐的那柄已经不能被称作小刀的刀这两年被磨得很利,可能以前就很利。 他的还不能算是刀法的招式总是把将军府里的桃木枝砍得七零八落。 不知殷槐在磨刀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曾经用来磨刀的青石? 但他肯定不知道现在那块青石的一角被一个屠夫截了下来,要带到南边的临安城里去。 这是羊角小镇里的唯一物证。 羊角小镇还有两个人证,其中一个人证离屠夫很近,在一片长满了花的小草原上。 屠夫怀里揣着那块青石也穿过了那片殷槐和小怜还有那匹可怜的老马一同走过的林子,然后也看见了那片长满了花草的草原。 屠夫在感叹这里的花生的如此美丽,仿佛永远开不败的样子,他不知道这里两年前不是这个样子,两年前这里只有稀疏的草,见不到花,直到某天这里开了无数的红花,后来那片红花铺成的海被一个小子用刀砍出了一条路,被一匹马吃出了一条路,被另外一个青年说生生打碎的之后,这里就不再生那种百年前的英魂不散凝结而成的红花,而是生了无数的各种各样的花。 便是他眼前的这片生的极其讨人喜欢的花海。 便是已经过了春天百花盛开的时日,这里还生长着春天才会生长的花,甚至屠夫还会从那片花海中看到来自他的故乡瀚城的那种小黄花。 屠夫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的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全都被吸进了胃里。 屠夫笑着,然后不由想到了这里的传说。 传说中这里有一个神奇的家族,那个家族的人掌握了神奇的力量,能让花生长得极好的力量,虽然屠夫不承认那样的力量能被叫做力量。 那个家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生活着这样一片百花开不败的草原上,生活在一条叫做石膏水的小河流旁边。 当然,还有关于那个家族里出的一个将军他也不经意想起,但也只是想起,没有丝毫留恋或者遗憾的感情。 他笑着远眺,却没有看见那个家族的府邸,却看见了藏在花海中的那条蜿蜿蜒蜒的小河。 屠夫终究不是个爱花如命的人,没有看见那个神奇的家族也没有生出太多的遗憾,他只是继续走着,他还想要早些回到南边的临安城里头去。 但是再怎么急,见到这样的让人陶醉的美丽,屠夫还是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屠夫漫步在花海里,沿着那条石膏水的清澈小河继续走着。 屠夫怀里的青石撞击着屠夫的胸膛,好像也要从怀里跳出看两眼这样的美景。 河边的风光似乎比起屠夫站在小丘上看到的风光还要好些,或者说是站在楼里望风景不如走到桥上融进风景来的好些。 总之,屠夫心情愈发的舒畅,没有找到那座小镇带来的零星的不快也被风吹成了水里的一圈波浪。 接着,屠夫遇见了更让自己心情舒畅的风光。 风光的主角是一个小姑娘。 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 一个像是从荒原上来的却穿着大殷衣裳的小姑娘。 屠夫冲着小姑娘笑了笑。 一个满脸横肉的人笑起来能有多好看,总不如那人身边的那些花草好看。 小姑娘下意识的躲了躲。 屠夫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在意,小姑娘与他之间隔着一条河,也不是特别担心。 但是,河的对岸不止有一个让人怜惜的小姑娘,还有一匹老又瘦的老马。 老马似乎不是特别信任面前出现的陌生人,从花丛中冲了出来,阻挡在小姑娘身前。 现在,屠夫与那小姑娘中间隔着一条河还有一匹老马。再往深里望去,似乎藏在花海里的还有一道倩影。 屠夫还是不介意,小姑娘家的独自一人在外面是应该小心些。 相比较那个小姑娘,屠夫反而对于那匹颇具灵性的老马兴趣更浓厚些。 但也只是有些兴趣,他与某位小局爷不同,遇见有兴趣的东西也不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他也只是看了看,然后继续走了走。 走着,便看见了河里飘着的一朵小花,白色的花。 他不知道那朵花的名字,却认得那朵花之前被小姑娘握在手里,却被那匹老马冲出来的时候打的一个响鼻给惊落到了水里。 屠夫笑着,然后挥了挥手,河里突然又多了一朵花,水作的花,盛开在了那朵飘然远去的白花下面。 白花重新回到了小姑娘的手里。 屠夫继续走着,那只是顺手而为,自然无需挂念,自然无需求什么回报。 花香继续盎然,屠夫依旧漫步在花海中。 屠夫怀里还揣着青石,心里还依旧舒畅,眼里还是只有南边的那座城。 他只有两条腿,但是他还是要走到那座城里去。 他也是像这样从那座城里走到这里来的。 …… 诸君好运,第一更。 第一百九十二章 白菊花 第一百九十二章白菊花 …… 小怜去年也来过这里。 也见过这样让人沉迷的风光,只是兴许是今年的春天走得格外的晚一些,前年的夏天来的格外早的缘故,今年的花比的去年的花还要来的热烈些。 热烈的她都几乎找不到地方。 她来这里是为了祭奠,那个死在这里的最疼爱她的哥哥。 她去年也来过,是殷槐陪她来的,还有那匹喜欢打响鼻的老马。 她今年还是来了,是美姨陪着她来的,自然还是少不了那匹把自己当成护花使者的老马。 小怜来到这里已经找不到花家的一点痕迹,好像那日过后,不知哪里来的伟力便将花家的一切都碾作了灰尘,被一阵风吹过就不见了踪迹。 连同着他的痕迹也都不见了。 小怜站在河边,曾经这里还有一座高台,他也是在那座高台上死掉的,就像那些志怪话本里头说的那些精灵鬼怪们离开的时候一个样。 一阵风吹过,一阵烟散开,便不见了踪迹。 可是,对于精怪鬼神们来说,那只是暂别。 对于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来说却是永别。 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甚至连供人留恋的衣冠骨灰都没有。 小怜自然不知道,其实那时的夏何早就已经没有了衣冠骨灰,他本就是在人间游荡的鬼,他的衣冠身体早就被那天在羊角河边,在殷槐目光下熊熊燃烧的无形火焰烧了个干净。 但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却不是代表他会被所有人忘记。 小怜每年都会来这里,便是记得他。 殷槐守着他的妹妹,也是记得他。 小怜今天来的格外的早,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也格外的长。 手里拿着两朵白色的花,那是两朵可爱的菊花,那也是用来祭奠和怀恋的花。 荒人不会知道用来祭奠的花是什么样的,他们的亲人死后便什么都没有,没有墓,没有碑,没有冢,也就不会有什么祭奠的仪式,他们认为人死如灯灭,人死了便是死了,便是重归自然,便是回归,并且所有人都会死去,所有人都会在某处重新相聚,无需留恋,也无需祭奠。 甚至有些荒人不愿将自己的尸首埋进土里,于是让他的子孙等他死后将尸首抛进狼群中,荒原上的人对狼群似乎有着又敬又怕的感情。 不仅是荒人的那些百姓如此,就连荒原上唯一的王也会如此,只是那些逝去的王还是会在所谓英灵园里留下自己的石像,供后人瞻仰,只是那样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祭奠。 荒原上的人很少祭奠,自诩以礼治国的大殷却不是这样。 大殷人的血脉中好像比起荒原人要多一些仪式感。 对死去的人的祭奠便也是这样一种对过去的缅怀,这也是仪式感的一种延伸。 小怜生了一副荒原人的面孔,却还流淌着大殷人的血脉。 夏家本来就是大殷的夏家。 即便是过去了上百年,那样深深烙印在血脉里的东西依旧还保留着它的美好和固执。 小怜也深深的喜欢那样的美好,也深深的喜欢那样的固执,还喜欢那样的仪式感。 所以她也深深的喜欢这孕育了这一切的土地。 哪怕她是荒原上长大的孩子。却也还是保留了这样的习惯。 所以她来到大殷没有不适应,甚至还隐隐有些回到了真正的家的感觉。 只是这还不是真正的家,真正的家里应该还有自己的阿爸阿妈,还有自己的哥哥。 然而,那样的家却是真的再也会不去了。 小怜每每想到这里,便会不再言语,只会沉默,那时也是她最像那个沉默的少年的时刻。 却还有一个时候,也是小怜最不像殷槐的时候,就是她来到这里的时候。 她总会说许多的话,那些话不全是说给自己真正的哥哥听的话,还有说给自己阿爸和阿妈的话。 所以她总会停留在这里很久,从清晨一直站到正午才想着回去。 但是今天小怜来得比平日还要早些,这样似乎是预兆着些什么,小怜手里的花也比起平日里要多一些,这同样在预示着什么。 老马虽然很老,跑的却还像一匹正值壮年的年轻的头马,即便是带着小怜和美姨,它的速度也没有慢上多少。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见了小怜眼角比起平日更加深邃的惆怅的缘故,老马今天显得格外的卖力,把那天救人的力都拿来用来赶路了。 美姨放心不下小怜,便也随着跟来了。 只是不等小怜叫老马停下,美姨就主动离开了马背,身体轻盈的落在一片花海中。 美姨实在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她看出小怜此时需要的不是陪伴。 小怜被老马呼哧呼哧地拉到了这里,手里还紧紧的握着几束白色的菊花。 小怜站在河边,身边都是各种各样颜色的花,只是菊花很少,白色的菊花更少。 小怜更显得哀伤。 河边的风光很好,但是小怜心里头的风光却不是那么好。 老马也识趣,自觉的躲进旁边生的有马高的野花丛中。 接着老马闻见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气息竟是十分强大,虽然闻不见其中的敌意,但那样的气息未免还是会叫人有些不安,特别是小怜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老马从花海中钻了出来,正好看见了从河的上游走下来的那个穿着粗布麻衣,满脸横肉的人。 老马从那人的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老马愈发不安,挡在了小怜的身前。 那人笑着,便是笑着也不见得多么和善,老马在等人,等着花海里的另外一个姑娘来,那个姑娘也是个修行者,然后它准备时刻带着小怜离开。 它却没有等来那人,却等到了面前那个看着不像好人的离开。 便是离开,老马也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直到它见到了那神乎其乎的神通,见到了飘在小怜面前还沾着水的白菊,直到,那人大笑着消失在花海中,直到,他又闻见了它一直在等的那人的气息出现在不远处。 那人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 小怜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手中还紧紧的抓着沾着水露的白菊,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人离开时撞歪的一束人高的野花。 …… 诸君好运,第二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声声慢 第一百九十三章声声慢 …… 白色菊花滴落下一滴河里来的水又回到了河里,从南方来的人又要走上回到南方的路。 曾经的花家草原上失去了南归之人的踪迹。 老马看了一阵,便也将自己的身形再次笼罩在花丛中,小怜这时候需要的是安静需要的是一个人。 老马通人性,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河畔现在只有小怜一个人。 小怜目光落在了面前流淌的石膏水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了石膏水里飘着的一点绿意。 那是不知被谁折断还是被劲风吹断的青草,从河的上游慢慢悠悠的流了下来。 今年的北方的时间好像过的实在是太慢悠悠了些。 河水慢悠悠的,河面上飘着的青草也慢悠悠的。 风吹的慢悠悠的,风吹动的野花也是慢悠悠的晃荡着。 当日跳动的火焰不见了踪迹,当日的百年故族散作了烟尘,当日的铺天盖地的花海却还是被另外一片花海所取代。 当日小怜的面前还有两个人,还有一匹马,现在她的面前没有人,没有马。 也没有当日的凶险。 小怜慢悠悠的坐下,傍着石膏水,水里还是没有鱼,因为太过干净的缘故,也因为实在太过干净的缘故,小怜的身影落在水里很好看。 小怜慢慢的坐下,慢慢的把手里的花放下,慢慢的看着水里的自己的倒影,慢慢的开口,慢慢的说话。 说那些只许自己的哥哥听的话。 “哥,我又来看你了。” “哥,我有些想你了。” “哥,你现在在过的还好吗?” “哥,我现在过的很好。” “大名府里的人都很好,将军很好,美姨很好,守门的小赵很好,守着一个酒楼的老赵很好,还有西街的大娘,还有东街的三哥,还有还有……他们都很好,大名府的人都很好。” 她的声音还是很甜糯,还是很好听,跟两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更加好听。 小怜用手撩了撩自己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黑丝,将它们都梳拢到了耳后,还是双鬟,还是很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顿了顿,继续道。 “殷槐对我也很好,就像哥哥那样的对我好。” “哥,我现在不叫夏小怜,我叫殷小怜,这是你跟我说的,可是美姨好像知道我是姓夏,将军好像也知道,美姨还知道殷槐不是我的亲哥哥,但是将军好像不知道。” “将军说,他姓辛,跟阿爸认识,他还说百年前他的祖先就死在大名府里,也姓辛,叫做七湖,是我们祖先那个将军的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对我们特别的好,跟花家的那个大叔不一样,是真的对我们很好。” “美姨教我梳头,教我点妆,教我学做大殷的大家闺秀,我不喜欢那些,但是我也很认真的在学,我记得你说过要我嫁到大殷临安城里去,美姨说要嫁到那些名门望族家里去就要学这些。” “哥,刺绣好难,比骑角马要难,比读书要难,嫁人也好难。” “哥,我不想嫁人了,我想就留在大名府里,就算我留到到大名府里,荒原上的那些阿爸的敌人们也不敢到这里来欺负我,美姨还跟我说临安城里的那些年轻子弟没有几个好种,都是些纨绔子弟,要我留在大名府做她的女儿,她跟阿妈一样漂亮。” “我不知道纨绔子弟是什么,美姨说就是那些不好好对自己妻子的男人,就是那些不爱自己妻子的男人,我不想嫁给那些纨绔子弟,我不想嫁给那些不爱我的人。” “哥,我不嫁了好不好?” 慢悠悠的语调有些低沉,沉到了河里,也沉到了一片花海中。 但是,她的哥哥已经死了,不在河里,也不在花海里,自然听不到那慢悠悠的,满是愁苦的不情愿的呢喃。 老马现在离她也很远,也听不到她的呢喃。 这世间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生灵听见她的呢喃。 只有她自己听得到,她听到了传到了自己耳边的呢喃,然后沉默了许久。 才抬起头,望着前方,那里没有人,只有花。 “哥,我知道了,我会嫁,我会嫁,我答应过的,我会嫁到临安去,嫁给一个好郎君,嫁给一个好丈夫,嫁给能让我幸福的人的。” 小怜说着,笑着,却不知何时,也在哭着。 但是她说的话还是很慢,就算是抱怨就是是宣泄,她也还是可以放慢了速度,她似乎非常害怕时间过得太快了。 一滴泪水滴落到了小怜衣裳上,小怜这才觉察到自己眼眶中的湿热。 她不愿让自己的兄长看见这样的自己。 怎么那泪水怎么越抹越多,越抹越热? 怎么眼前的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黯淡? 小怜心里想着这些不愿去寻求答案的问题,她不敢想别的问题,或者是别的人。 慢悠悠的风再次吹了半晌,风一直都没有听过,吹的小怜足以自傲的黑丝遮住了她的脸。 然后,小怜这才任由泪水淌下。 当风终于停了下来,小怜带着哭腔却想要装出一副欢喜的艰难模样的声音再次在花丛中响起。 “将军虽然知道我姓夏,但是他还以为殷槐也姓夏,他好像把殷槐当做了你,每天都在叫他练刀,每天教他修行,我也不懂修行,但是殷槐好像跟两年前没什么区别,还是那样的只能砍一些花花草草。” “虽然将军没有说,但是我也可以看出来殷槐真的很笨,跟哥哥完全不能比,有时我叫他走过一条河,抓住抢了别人家稻谷的老马都不行。哥,你可能拜托错了人。” “但是……” 小怜这时嘴角才露出了真的笑意,眼中的泪水终于止住了。 “他对我真的很好,就像你对我那样的好。” “哥,我叫他哥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生气,放心,我只会在外人面前叫他作哥的……” 小怜带着撒娇的意思,本来就甜糯的声音更加甜蜜,这是夏何生前从未听过的撒娇的语气。 如果那个爱极了自己妹妹的家伙听到从来都不会冲自己撒娇的妹妹说出这样的话,他会不会又变成一条飘荡在人间苦苦挣扎的鬼魂,执着守护好自己妹妹的念头一直守护下去。 可惜,从来都没有什么如果。 风还在慢悠悠的吹,大名府的夏天还在慢悠悠的从南边赶来,小怜散在风里的话也还是慢悠悠的。 一声一声的,愈来愈慢的,说着。 “哥,我要走了,要去临安了” …… 诸君好运,第一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雨霖铃 第一百九十四章雨霖铃 …… 殷槐在磨刀。 他足足磨了两年的刀,但是手里的刀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变得更加锋利,更没有变的迟钝。 磨刀也是练刀。 他也练了两年的刀。 他会的招式不多,只有两招,第一招是高高举起,重重的落下。 刀到了最高处,又到了最低点,两点连成一条线,线划开了一片天,所以那式刀就叫做一线天。 还有一招,是兀然出刀,是敛息然后出刀,一刀便是一刀,没有一线天的由至高到至低的变化,但是少了变化却也得到了些什么。 天边的响雷也只有一道变化,从云端坠落的变化,少了变化,雷霆更加能震慑住那些宵小之辈。 殷槐的第二式刀出现时便如同一道雷,只是这道雷是从地面升起,只是这道雷掌握在人类手里。 反天地之固本而行,这样可以叫做逆天之行。 从地面升起的雷霆不免从形式上看是有些违背天地之意。 但殷槐哪里是那般千万人俱往矣的狂士,他受不了那样的豪情冲撞,也不喜那样的狂傲不羁。 那只是他的招式,招式往往反映的是用招式的人想法或者是内心。 殷槐不是逆天之人,也受不来那般的逆天之举,所以那刀虽然逆了天势,却不是逆天之举。 所以,将军看过那式之后,想破了脑袋,喝光了老赵送来的酒,最后还是没有想出一个适合又足够霸气的名字。 在将军看来,那是霸气的一刀,也是他喜欢的一刀,自然也是要由他来取一个霸气到嚣张的名字。 只是,将军实在不是什么擅长取名字的人,接连取出来的什么“逆天”“霸天”“昊天”诸如此类这样“霸气嚣张”的名字最后都在美姨的鄙视和小怜的嬉笑中飞灰湮灭。 那边将军还在绞尽脑汁想着他所认为的霸气的名字,这边小怜望着正在练刀的殷槐也在帮忙出些主意。 “要不就叫嗒嗒刀好了。” 这只有小孩子才会想到的名字,别说好听,甚至都不能把它当做一个名字。 问起缘故,小怜只是笑着说,殷槐的刀落到院里的新树上也只是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却没有折断。 这是何等简单明了的名字,这是何等稚嫩的名字,也只有小怜这样的天真但是调皮的孩子才会想出这样的名字。 这当然只是戏语,没有人当真,但是殷槐却当了真。 但是即便是当了真,殷槐也不会像话本里那些个拾到宝物的少侠一样大喊出自己取的豪气的名字。 他还在拿着那把刀,只是天空又闪了一道光,是他手里的刀散出的光。 接着就是一声沉闷的声响。 “哒!” 刀重重的落在了院里的才长出新芽的旧枝丫上。 嗒嗒嗒…… 接着是接连的好几声,这样便是嗒嗒刀。 嗒嗒刀出刀便是出刀,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不顾一切的出刀,莫名的与名字中的“嗒嗒”二字竟有些相吻合之处。 便是那“嗒嗒”便是“嗒嗒”,同样的没有拖泥带水。 只是不管是所谓一线,还是嗒嗒,终究只是将军觉得有意思,小怜是看不出有什么神奇的地方,更加是用不来杀人的。 小怜只见过殷槐用那把小刀,用那所谓一线砍过不会动的花,但是那些花究竟蕴含了多少力量,小怜是不知道的。 但是终究光凭这样两式不好也不管用的招式还是杀不了人的。 这是美姨的看法,虽然利索了点,但是也还是杀不了人的。 所以美姨不懂将军为什么如此看重殷槐的刀,却不重视他的修行。 但是将军是懂的,殷槐也是懂的。 将军懂是因为他杀过人,自然懂得这样的招式结合雄浑的真元所带来的杀伤力是美姨还有小怜难以想象的,即便是那样笨拙的不好看的招式也是能杀人的。 殷槐也是懂的,却不是因为他杀过人,只是因为那是他想出来的招式,也是他于生死中边缘想到的自救之法。 既是自救之法,也是杀人之法。 但何奈,这两年来,殷槐的两式刀法终究还是没能让美姨和小怜看到真正的威力。 再怎样惊人的刀法终究还是需要真元的支持。 但是,殷槐的修行之路好像从两年前就已经断掉了一样。 与那临安来的小局爷争斗过一场之后,那时勉强从门缝里挤出的一点真元被殷槐一股脑的全部挥送出去,那以后,殷槐的经脉中便不见一丝真元的踪影,门依旧在,门外的灰雾也依旧在。 真元还在门内,门却打不开。 两年,将军与殷槐想了许多办法,却终究还是不能打破灰雾的禁锢,那扇门也不再打开,好像就要一直那般尘封下去一样。 将军安慰过殷槐之后,便去四处寻解决之法。 但是修行之路本来就艰难,这样让人束手无策的困境更加是难上加难,哪怕是将军翻遍了书房的古书也没能寻到一丝线索来。 殷槐也在焦虑,只是他的焦虑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依旧上午冲着北方的羊角小镇磨刀,依旧下午迎着南方的清风练刀。 晚上他依旧在心里默念着修行之法,那便是修行的法门。 即便,那扇门依旧没能打开,殷槐依旧感受不到体内的真元,但总归还是让他心里多了些慰藉。 没准到了什么时候,真元雄浑到足够破门而出的时候,他便能踏进立身之境。 当然那只是慰藉,做不得真。 做的真的还是只有他手里的刀。 明天就要离开了。 殷槐还是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磨刀,然后挥刀。 院里的那颗新树上总是少不了被刀砍出的痕迹,或深或浅,只是美姨实在是心疼自己种下的树,所以不许殷槐再把那棵树当做靶子。 殷槐沉默的看着院里的所有物什,最后,落在了那条院里的观景小流。 于是,将军府里的内院里时常会下雨,从观景小流迸溅而起,然后坠落下的小雨。 小雨飞的到处都是,不小心便会打湿挂在书房外面的那串风铃。 发出了空灵的声响。 只有将军在院里的时候,那串风铃不会有任何的声响,也不会有一点水滴落在上面。 殷槐的小刀很锋利,雨水落下时,也会发出更加低沉的声响。 嗒嗒嗒。 …… 诸君好运,第二更。 第一百九十五章 被雨水冲刷的干净 第一百九十五章被雨水冲刷的干净 …… 流水迸溅然后下了一场雨,好像是真的下过了一场春雨似的。 空气是湿润的,天穹是澄澈的,院里那棵新树身上的新伤旧疤添了几分绿意,便是流水源头的那口源源不断有水流出的老井边上的青石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青石上还有殷槐留下的用来磨刀的痕迹,倒映着阳光,好像能做镜子使。 殷槐手里的小刀是被水冲刷过最多次的地方,所以小刀也是最干净的地方,干净的从未沾染过污秽,也从未沾染过鲜血。 小刀干净的像面镜子,能找出人的影子来。 殷槐时常看着自己手里的小刀,所以他的眼睛也沾染上了这种干净,殷槐更是时常紧握着这样干净的小刀,所以小刀的干净也在他的手上扎了根。 有人说见惯了大海的人心胸自然宽广,见惯了山川的人心胸自然存着沟壑,见惯了小溪的人总是乐天,见惯了丑恶的人自然也总是污秽的。 暂且就把这样的话当做正确的,那殷槐的眼,殷槐的手最常接触的便是这把被水冲刷的无比干净的小刀。 既有干净,自然也有刀的杀伐。 现在殷槐的眼中只有干净,手上更是没有沾染过一点血腥。 那么,刀的杀伐到了何处? 书房外的那串风铃也被洗刷的非常干净,在阳关下泛着淡淡的琥珀色的光彩,将军常用的酒杯里时常会有这样干净的光彩。 风铃只是在响着,却没有沾染上一点水滴,铃声空灵的能穿透进人的灵魂深处。 被水沾过的风铃不是这样的澄澈的空灵。 但是被水陶冶过许多次的风铃才会有这样的空灵。 将军知道这些道理,自然也知道自己心疼的甚至是心爱的风铃被无数场春雨洗涤过。 但是知道却也只是知道,没有不满,更加不会怨恨。 将军本就喜欢风铃空灵的声音,就像许多年前那个月下的另一道影子喜欢风铃的空灵一样。 过了这么多年,他又一次听见了这样的空灵的铃声,为什么要怨恨,凭什么要不满? 况且,他遇见了故人之子。 这时的风铃没有一滴水露,因为将军就在院子里。 殷槐挥了挥刀,溅起的水雾比起之前要小上许多,却还是能称得上是水雾。 殷槐笼罩在一片雾水中。 将军站在一片雾气外。 殷槐不知道,将军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与今日的情形有些相似,只是那日的雾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今日的雾却是无数干净的水雾。 将军静静的看着殷槐。 殷槐知道将军在看着自己,却没有停手。 明日便要离开,今日总归要说些什么的。 殷槐显然没有这样的自觉,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到了大名府里他还是不喜欢说话,比起说话,他更愿意去看,去听,去做。 他现在就在做。 他屏息。 刀收拢在胸前,然后,刀高高举起。 接着,重重的落下。 小刀经过两年的磨砺已经足够的锋利,是世间难求的宝刀那样的锋利,没有人会想到这把小刀原来只是一把巴掌大的刺刀。 它长了不少,锋利了不少,虽然形状未变,但终归还是长大了些。 那是那天的花海燃尽后,夏何化烟后发生的事情。 再仔细深究起来,那日之后,一直到两年后的今日,这把刀似乎便没了什么变化,没有变的更利,也没有变的迟钝。 殷槐两年的磨砺究竟落到了哪里? 或许只有殷槐知道,或许两年的磨砺只是两年前习惯的延续。 将军本来也是以为那样锋利的刀除非加入更加精贵的材料,否则不会有其他更加剧烈的变化。 本来的以为持续到将军看到殷槐劈开的水流结束。 那把刀能斩断水流。 虽然不过一瞬,便也足以称作奇迹。 这便是一线天。 接下来就是嗒嗒刀。 熟悉的嗒嗒,流水边上用来装饰的石头发出的声音。 接着石断了。 嗒嗒声戛然而止。 激荡开的水雾也戛然而止。 将军沉默,殷槐一直沉默。 嗒嗒刀,看似笨拙,却能断石。 一线天,看似天真,却能断水。 这样的刀连水都能斩断,自然也能斩断敌人心头的愁,敌人死了自然也就没有了愁。 将军终于看了出来,这刀是用来杀人的。 刀式是用来杀人的,小刀是用来杀人的,殷槐那双干净的手也是用来杀人的。 将军心中似乎有些疑惑,又有谁值得这样一个尚未成熟的少年生出那样大的仇恨,又是多么大的仇恨会使得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每天勤学苦练杀人的技法? 想了一阵,将军便想明白了,他望了一眼北方的一朵云。 接着,他又瞟了一眼南方,南方的天空没有云。 即便是想明白了,将军却还是没有释然。 他开始思虑自己的行为的对错。 然后看见殷槐那双干净的好似装着一眼干净的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平静似乎不会有任何的波澜。 将军只能看见那双眼睛里的平静,但偏偏这种平静让他释然。 他需要这样一把干净而平静的刀。 殷槐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是他每时每刻都准备着杀人,或者是杀神。 人不一定要杀,但是神一定要杀。 这就是殷槐想的。 两人对立而视,殷槐眼中的平静让将军释然的同时也让他有些欢喜,将军眼中的欢喜还有怜惜自然也落在了殷槐眼里,甚至殷槐的眼神一直很好,好到他甚至能看到那些欢喜和怜惜背后的淡淡的疯狂。 看到了那样的疯狂,他也清楚疯狂的根源。 殷槐这两年知道了不少事情,将军喝醉过许多次,有许多次美姨都拜托殷槐给将军送去解酒汤。 如此这般,殷槐知道了将军的梦,知道了梦中的月光,知道了月光下的风铃,知道了攥着风铃的那个白衣飘飘的姑娘。 将军给他说过他的梦,那个梦殷槐甚至都见到过,从将军喝醉后唤出的那半边月亮里看到了那场虚假的梦。 后来,将军告诉他那就是他的命。 那束月光,那风铃,那远处的山都是他的命。 他修的也是这样的命,或者说是梦。 殷槐什么都知道,只是藏下了这么多东西的他眼中却还是那样的干净而平静。 被雨水洗刷过无数遍的干净。 …… 诸君好运。第一章。关于前几天的断更,我找不到理由,只能说我有些倦了,现在回来了,所以就更了,恩,以后那样的时候应该会少些,今天还有一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 “好漂亮的刀。”将军大赞。 阳光下,笼罩在一片水雾中的小刀有着若即若离的意味,这种意味是很漂亮的,当然就单单只是看那把刀,这句称赞也是漂亮的。 将军没有见过任何一把刀比这把刀更漂亮,也许是因为那些刀曾经都沾过污秽的缘故? 但仔细想来,将军称赞的也许不止是那把刀,还有那两刀。 一线天,还有嗒嗒刀。 小刀也好,两刀也罢,终究还是殷槐的刀,所以这也是称赞的是殷槐。 只有殷槐感觉不满,手里的小刀垂了下去,只是小刀虽然已经不小了但是也不是什么斩马刀一样的大刀。 再加上两年过去了,殷槐又长高了几分,那刀也就没有杵着地面,刀尖之处还没有粘上泥土,也还是干净的。 殷槐喜欢这刀,或者说是习惯这刀,他也喜欢天天练着的两刀,一线天把天空分成两片,一南一北;嗒嗒刀开出了一个洞,空洞洞的洞。 所以他也喜欢自己从生死间悟出的两刀。 他不满的却是将军赞叹的,也就是他自己。 刀是漂亮的刀,刀式也是漂亮的刀式,只有他不够漂亮。 不是说他生的不够漂亮,只是说他自以为配不上这样的漂亮的刀。 因为他只是个废人。 在修行者面前,所有普通人好像都是废人。 殷槐练着刀,时常会想到,若是自己是个修行者,修人也好,修鬼也好,只要经脉中流淌着哪怕是微弱的真元,他都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可惜没有,他的经脉中什么都没有,空洞洞的,就像是他手里的刀在地上打开个洞,里面什么也没有,黑乎乎的一片,也像是他的刀回过小流时,断开小流的那一道,还是什么都没有,空落落的一截。 若是两年前不是因为情急之下,强行破开那片灰雾,甚至是强行掳来一点灰雾化作真元,他也许连小局爷唤来的一点烛光都斩不灭。 便是那日在花海之上,他虽然没有打开修行之路的大门,但终究还是感觉到了门后的世界,便是真元倒也流淌了些微弱的真元。 只是,那都是往事,如今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破开那灰雾半分,也掳不来半分。 所以刀再怎么好看也不能杀人。 即便是能杀人,却也只是杀些普通人,不是那些修行者,更别说神了。 将军不知道殷槐想着要杀神的事情,但是他却自以为殷槐总会有一条会与那小局爷再对上,所以,殷槐才这么不喜自己,才会不满自己。 殷槐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这样的不满,但是这样的不满却极其容易看清,到了临近临别的前一天,这样的不满便在一片水雾中显现出了真实的模样。 到底还是个孩子。 幸好还是个孩子。 将军在感叹。 然后开始讲故事。 讲的却是童话故事。 “那是一只小鸭子的故事,它是鸭圈里生的最难看的鸭子……” 将军讲的很认真,声情并茂。 殷槐却听得不算认真,他终究不是喜欢听童话的小孩子。 “……好在它熬过了那年的冬天,等到它终于见到了暖春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湖面泛着光,也倒影着一只好看的鸟儿,洁白的漂亮的鸟儿,丑小鸭冲着湖里的倩影笑着,湖里的倩影也冲着它笑着,原来它是一只白天鹅。” 这只是个童话,童话总是不像说书先生在酒楼里说的那些传奇故事一样,冗长得有些烦躁,童话本来就是说给小孩子听的,小孩子哪有那么好的耐心去听那样一个故事。 所以童话大多都是简短的。 所以,无论将军如何把语速放慢,无论他是多么的声情并茂,童话故事还是说完了。 殷槐更加不以为然,他不仅不是喜欢听童话的小孩子,也实在是听过那样的童话太多遍了。另外,他自然不屑。 这样的童话故事只是告诉那些不懂事的孩子要坚强,要努力,要去相信努力总会回报。 但是,殷槐不是那些小孩子,也不会相信童话告诉他的所谓的道理。 其实,哪里是那些努力改变了丑小鸭的命运,丑小鸭之所以最后能成为白天鹅不是因为它如何努力,不是因为他禁受住了那些来自别人的嘲讽,也不是因为它挨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仅仅只是因为它本来就是白天鹅。 它生来就是白天鹅。 如果有一个真正的丑小鸭,从里到外都是个丑小鸭的丑小鸭,哪怕它也跟童话中的那个白天鹅一样,经历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它也依旧成不了白天鹅,因为它真的只是丑小鸭。 这在那些不懂事不明事理的小孩眼中,是个美好的童话,是美好的希望。 但是在殷槐眼中,那个故事不是童话,只是一个残忍的冰凉的故事,不美好,也不好看,只叫人绝望。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天才。 庸人之所以是庸人,是因为他们一直都是庸人,哪怕他们努力了无数回,却也成不了令人瞩目的天才。 前面是这个童话告诉人的,后面是看童话的大人们想出来的。 也是殷槐想出来的。 莫非将军讲着个童话便是要告诉殷槐这样一个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的道理? 可惜,殷槐一点都不信,因为他自以为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自然无需相信这样的道理,他总要想些更加现实的道理,比如,自己本来就是一只鸭子,不是那些被上天眷顾的白天鹅,自然也不会修行。 只是越是这样想,殷槐就越是心生凉意,甚至是心生绝望。 绝望落到实处,便叫殷槐想要丢掉自己手里的刀,便叫殷槐想要忘记那些痴心那些妄想。 自己好像更加丑陋了起来,丑陋的自己甚至连带着自己的两记刀式,连同被水冲的无比干净的刀也好像丑陋了起来。 殷槐或许应该哭着对将军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 诸君好运,这是第二更,明天还有一更接今天的,需要再多熬熬。至于为什么断在这里,没错,我就是想断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童话里不都是骗人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童话里不都是骗人的 ……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真正的丑小鸭不可能变成白天鹅,真正的丑小鸭无论拼命挣扎却也还是只是一只丑小鸭,即便是熬过了那些成为白天鹅所要熬过的艰难困境,它也只不过由一只丑小鸭长成了一只丑大鸭。 丑小鸭通过努力成为白天鹅的道理是童话告诉我们的,这才是现实告诉我们的。 但是却不是将军要告诉殷槐的。 将军要说的是前面那个道理。 只是现在将军说得有些累了,也有些渴了。 将军把目光移向院里的石桌,石桌上没有水,也没有酒。 然后将军把目光再移向了那条小流。 小流很干净,哪怕是洗过许多遍殷槐手里的刀,但是因为那把刀本来就很干净的缘故,所以小流也还是很干净。 所以将军挥了挥衣袖,卷起了一团清水,清水团成一团飘到了将军面前,然后被将军吞进肚里。 殷槐没有看将军的举动,因为他还在心里不屑,还在心里腹诽着将军说的那个。 将军笑了,好像那小流里的水很是甘甜。 喝过之后就连说的话似乎也好像有些甘甜。 “有人说,丑小鸭成为白天鹅只是因为他就是白天鹅。它注定就会成为白天鹅,那跟它所经历的那些所谓苦难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话很有道理,自然只有白天鹅生出的孩子才会长成白天鹅,无论是怎样的努力也不能把一只天生不是天鹅的鸭子逆天改命成一只生着美丽羽毛的天鹅。那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将军顿了顿,似是不经意,似是刻意的,将军望了一眼北面的天空。 “但是谁才是白天鹅?谁才是一只长大后也丑陋的鸭子?” “谁知道?”谁也不知道。 将军的这句话声音说的很大,好像要问的不仅是殷槐,还有其他那些人,那些不相信童话的人。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就连上天都没有办法知道。” 将军指了指殷槐,然后指了指自己,最后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圆,那代表的是所有,包括上天。 “既然不知道,那你凭什么就认为自己是一只又臭又丑的鸭子?为什么你不能是一只白天鹅?”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白天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丑老鸭,那你就是一只丑小鸭,每一只丑小鸭都有可能长成丑老鸭或者是白天鹅。” “成为白天鹅或者是丑老鸭终究还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相信你就是一只白天鹅,只是这个时候你还是丑小鸭罢了。” 将军看着殷槐,话锋一转,飘到了北方荒原的月亮上。 “我一直想要去北方的荒原上去看看,站在一座山上看月亮,要看看那月亮是有多么大是有多么圆。” “所以我要去北方。” “但是天生就有人能看见据说极美极近的月亮,天生就有人能走到荒原上的山上,但是那不是我。” “但是我还是想看,所以我就要去看看,无论要杀多少人,无论要走多少路,无论要在生死边缘挨多少刀,我相信我会成为见到那样月亮的人。” “即便是有一天,我没有见到,那也不能证明我不是那样的人,那只是证明我还没有成为那样的人。” “即使有一天,丑小鸭最终还是没有长成白天鹅就死了,却也不能证明它不能长成白天鹅,而只是能证明它还没来得及成为白天鹅罢了。” 将军满是憧憬,似乎他看见了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世间总有生在白天鹅家里的丑小鸭,它从一开始就是小天鹅,它最后也会成为白天鹅,但是也总会有生在鸭圈的丑小鸭,它需要走无数的路,见无数的人,经受过无数的嘲笑与讽刺,经受过无尽的风寒,然后才会成为白天鹅。” “即便你一生下来就是小天鹅,不经历过那些苦难,你却也长不成一只白天鹅,只会长成一只死天鹅。” “我们每个人都是各种各样的丑小鸭,你没有成为白天鹅,只是因为你没有经受过那些丑小鸭成为白天鹅所要承受的那些,若是经受过了,那你便是了。” 将军一直说到现在,说的都是那个童话,接下来他要说一说殷槐,说一说修行。 “我自认为,便是修行修的也是个这种玩意儿。” 虽然用的是玩意儿这样的不客气的词,但是将军脸上却无比的凝重,或者说是郑重。 “世间从来不会缺少天才,百十年前有人初晓修行能识得命图,便是知命境的修行者,譬如南边的情痴,一生痴于情,才立身便知了命,不久又半部花甲,这是天才。” “再说那北面的才出世的蛮子,却也是能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小蛮神,那也是天才。” “还有你见过的宝儿楼里的小局爷,便也是这样的天才。” “还有一些……” 将军说到这里,殷槐想到了某片草原上死去的那个真正的天才。 “但是,世间大多数人不是像他们一样的,生来就是看得出的小天鹅。” “更多的人是丑小鸭,能够长成白天鹅的丑小鸭。” “修行之路何其漫漫,吾将上下而求索,你也需是这样。” “你现在不懂修行,以后肯定会懂,你现在的刀杀不了那些修行者,但是以后会杀得了,你现在只是丑小鸭,但是以后会是白天鹅。” 将军一脸平静,因为他认为他说的就是事实。 殷槐却不是很平静,因为他在期待着些什么。 “所谓修行,不是修心,也不是学那边荒原上的那些青衣做个无欲无知的世外人,修行终究修的还是个人,便是你要成为的人。” “你若是愿意成为白天鹅,那就去经历丑小鸭所要经历的那些。” “你若愿意成为修行者,那就去经历那些修行者都要经历的那些。” “我祝福你,我会好好看着你。” 将军的手掌落在了殷槐脑袋上,慢慢抚摸着这个孩子。 童话不都是骗人的,你没有成为白天鹅,只是你没有经历过丑小鸭所需要经历的那些而已。 这是将军想要说的道理,是童话真正想要告诉世人的道理。 “在你没有成为白天鹅以前,请相信你就是白天鹅,并且努力的去做白天鹅应该要做的事情。” …… 诸君好运,第一更,后面还有一些感言。 写后有感 写后有感 关于丑小鸭的故事。 那个现实的解读,我许多年前就听过了,那时觉得很妙,很有意思,也很有逆反的味道。 但是后来却觉得没有那么妙了,至少感觉是有些不太对劲了。 这说的只是恰好的一件事。 恰好故事中的丑小鸭本来就是白天鹅。 于是也会有些不恰好,比如,丑小鸭如果不是白天鹅,那它长大后自然也不会是白天鹅,这就跟我说的那样的现实的道理是一样的,一样的冰冷。 只是有这两种恰好,为什么不能有第三种恰好。 比如恰好另外一种被人歧视的丑小鸭没能经历过那个寒冷的冬天,便死了,以丑小鸭的身份死去,那也是一种恰好。 或者是第三种恰好,丑小鸭长成以后,发现自己只是一只鸭子,不是什么天鹅,它似乎与鸭圈里的那些鸭子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我想,终究还是有一些不同的,经历过那些风霜的鸭子总归比起那些安然享受的鸭子有一些不同的。 那些不同的东西恰好就是我非常喜欢的东西。 那便是努力所带来的东西。 前面两章包括这一章我都只是想说一句话。 便是上一章的最后一句话。 事实上,我也是那句话的忠实拥护者。 我在写这片感言的时候,收藏只有两个巴掌就能数清的数,推荐只有六张,没有签约。 同时我写了接近四十万字。 我可以确定我不是那样的天才,也不是那种一开始就生活在天鹅群里的天鹅。 但是我还是一只丑小鸭,童话里的那只可以长成天鹅的丑小鸭。 我会写更多的字,我会学着写的更好一些,哪怕这本书不行,哪怕下一本书也不行,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总会有一本书会让我赚到钱,甚至是很多人喜欢,甚至是所谓的封神。 我一直这样想着,哪怕只是无所谓的幻想,却也是支撑着我继续码字的动力。 我也会一直写下去。 哪怕最后我没有成为我想象中的那样便结束了我短暂而不得劲的生命,那也不代表我不能成为那样的人,只是代表时间还不够,不够我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抱着这样的心思或者说是慰藉,我才能熬过一些难以熬过的关卡,或许身后还有更多的坎儿,但是我也会一直走下去。 我本来就只是丑小鸭,但终究会成为白天鹅。 最后,惯例的,诸君好运!祝我也好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向往的生活 第一百九十八章向往的生活 …… “如果你尚在路上,请坚持你的路,你会在路上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人,物,情,或者其他的东西。” “总归那些都是属于你的。” 将军望着水雾中殷槐那双有些失神的眼睛,这时他不像个老爷,也不像个将军,他只是一个人,一个路人,却也是个引路人。 “往南边去吧,那是一条你应该走的路,你会在那条路上找到你要的东西。” 殷槐想要什么? 把小姑娘嫁出去,把断掉的修行路重新连接,然后学会杀人的刀,然后拿着刀去杀神。 这些都是遥遥无期的事情,但是却是他要做的事情,他正行于路上,他正学着做那些事情。 将军抬头看着天上的火热阳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光彩不像是见到了太阳,像是见到了月亮,满是如水的月华。 将军也走在路上,去见那轮荒原上的月亮的路上。 殷槐也看见了将军脸上漏下的一片月色, “如果……我也想要去看看那座山前面的月亮,我也想要知道那轮月亮是不是像将军说的那样又大又圆,也许,我也能去看看。” 殷槐想要的事情又多了一个,那也是一条实实在在的路,往北的路。 只是在那之前,他要往南,去到那片城池,去到那西子湖畔,去嫁人。 这些都只是殷槐在心里默默决定的事情,他从来不愿说太多的话,也不擅长说些感人的话,但是他会一直记得他要做的事情。 将军见到了殷槐眼中的向往,笑着道。 “此行去往临安,倒是可以去寻个人,或许……”将军交代着。 …… 小怜觉着今天的风实在是吹得太过慢悠悠了些,也吹得实在是太过舒服了些,舒服得叫她都忘记了时间。 小怜看见一片月色滑落到了自己面前的白菊上,白菊的白与着月华的白交织成一片,分不清是月色的菊还是菊色的月。 但是小怜见到过更美更皎洁的月华。 然后小怜也看见了倒映在石膏水的月光,石膏水上倒是真的蒙上了一层雾色,莫非这石膏水的名字便是来源于此? 倒映着的月光被河里清澈的水拉得有些近,但是还是不够近。 小怜见过真正的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月亮,或者说那才是她所熟悉的月亮。 倒不是说她不喜欢这样离得远远似乎与世隔绝的月亮,这样飘然独立的月亮自有一种疏远的美感。 但是小怜更喜欢她家里的月亮。 她未离家之前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披着更加明亮更加温和的月光,偷偷的溜到家外面玩,靠墙的榕树,还有那堵矮矮的缠着藤蔓的墙便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那样的月光把所有的一切都照的那么清楚,但是只要笼罩在那片绿荫低下,寻求矮墙的庇护便能顺利的逃出去。 除非是站在很高很高的楼上,才能勉强看见小怜偷偷摸摸的身影。 恰好夏城有那样一座小楼,小楼的名字也跟月亮有关,叫做摘月楼。 夏城的人说摘月楼摘的不是真的月亮,只是那个娶了荒原上最美的月亮的姓夏的将军对世间所有好色之徒的炫耀以及警告。 她的阿妈本来就很美,名字也很美,只是有些凄婉,叫做月凉。 但是小怜却不觉得月亮是冰凉的,也不觉得自己的阿妈有什么凄婉的冷冽之色。 月亮怎么会是凉的,她记得自己被哥哥发现带回来的时候总会带着她去那座摘月楼里去,阿妈也会在那里,在那里的还有很少见到的阿爸。 月亮洒下的光辉洒满了一切,所有的东西都被月华蒙上了比现在的石膏水还要浓郁许多的云雾,小怜一直记得阿妈温暖的手是暖的,阿爸的笑是暖的,就连哥哥故作生气的样子也是暖的,便是食盘里盛着的糕点也是暖的,都是刚出炉的。 那月光不也是刚出炉的,那不应该是暖暖的? 至于自己的阿妈,小怜再熟悉不过了,那样喜欢花喜欢草,喜欢月亮也喜欢小孩子的阿妈怎么会跟凄婉这种从哥哥蹩脚的诗里头截取出来的东西有关系。 在小怜的记忆中,阿妈总是满脸的笑,总是满眼的温柔。 小怜想着,月亮应该是暖的,像太阳一样,不然荒原上的月亮是那么的近却是那么的暖,而这大殷的隔得远远的月亮为什么是那么的凉,凉的小怜有些想哭了呢? 小怜想起了家乡的月亮,小怜怀念着家乡的月亮。 还有月亮下的那个家。 家里还有那座楼,楼里便是她想要回去的生活。 “哥,我好想你,我好像阿爸,我好像阿妈。” 小怜垂下头,水里荡开了几圈涟漪。 月光下的小怜显得更加可怜起来,可怜得有些可爱。 偷偷从花丛缝里的老马小声得打了个响鼻,然后用尾巴甩了甩旁边有些恼人的草须。 然后继续偷偷的潜进了花丛中,不知是去寻谁去了。 小怜还在神伤,依旧在怀恋。 她抬起头看着一处。 “哥,等我嫁人了,我就去把阿爸阿妈接过来好不好,就算阿爸不想来大殷,那我去把阿妈接到大殷来好不好?” 空无一人就连一匹老马都离开的河畔自然不会有人在回应,但是小怜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一处,似乎在期待着能够发生些什么。 但是还是太过幻想了些,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那里只有一朵孤零零的小红花在绽放。 那虽然是那天红花海过后这片草原盛开的唯一一朵小红花,但是却也是一朵普通的花,不像火,也不曾像火焰一样跳跃,里面更加不会有什么尚未转世投胎的魂灵。 那真的只是一朵普通的小红花。 小怜看着小红花,然后,睡着了。 美姨牵着老马,或者说是老马拖着美姨来到了河边。 小怜双颊的泪痕折射着月光,很好看,楚楚可怜的那种好看。 …… 诸君好运,第二更。我才不会说前面的是上午就码好的,然后忘了之类的话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别倾人城 第一百九十九章一别倾人城 …… “请拿好你的刀,去临安好好看看。”这是殷槐离开前将军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殷槐没有答话,这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那把不小的小刀,上面被一层厚厚的布遮住了,殷槐不喜欢用鞘,便用一块老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布把自己的小刀裹了一层又一层,之后,殷槐看了一眼自己即将要踏上的路。 路上还有许多人,往南边走的人,也许他们的路的终点也在那座靠着西湖的繁华城市,也许他们不到那里便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殷槐当然不会有这种酸腐的文人想法,他想的只有自己到了临安城要做的事情,更近些的就是自己从这条路一直走到临安要花多久,这些是很实际的问题,殷槐更喜欢这种更加现实或者说是更加自私的问题。 无论殷槐怎样仔细看,却也还是看不见路尽头那座城市巍峨的城墙,还有环绕着城的山,还有那片碧波浩荡。 这条路真的很长。 “照顾好小怜,要是她受了什么委屈,我拿你是问!”这是美姨的警告,好看的秀美皱在了一起,殷槐见到了她眼中的认真,但那本来就是他要做的事情,于是他也认真的回看着美姨。 美姨见过昨日小怜那般惹人怜惜的样子过后,便很是担心,试图阻止,却被另外三人一起拒绝。 美姨不会想那些关于所谓丑小鸭,所谓人生的路的那些个大道理,她只是不愿小怜再受委屈。 美姨也看到了殷槐的眼神中的认真,虽然不放心,却也只能离开。 离开却不是回到大名府的城墙里,而是走向了另外一边,小怜的那边。 那边还有一匹老马,小怜坐在马上,笑着与美姨与将军说着些话,还有些送行的人都聚集到了小怜的身边,殷槐好似被忘记,孤零零的站在黄沙中。 美姨怜惜的看着小怜,拿手想要去摸摸小怜的小脑袋,可是却只是摸到了小怜座下的舒适的马鞍。 那马鞍的主人是老赵,那个想要把酒楼开到临安城里的老板。 这也是大名府里最舒适的马鞍,虽然不过是半成新的样子,但是上面细密松软的羊毛摸起来倒也算的上是舒服,但是美姨还是有些心疼。 “这小妮子,非要去那临安遭什么罪,便是去临安倒也要找一匹精壮健硕的健马,却非要寻这样一匹老的都要死了的马,还偏担心这老马累着,还不愿拉一辆马车,你说你,……” 美姨叹息,小怜笑着,只有老马很是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什么叫快要死了,能不能说些好话,再说我马爷哪里是那些只有一股子蛮力的小马驹能相提并论的? 当然,这些话却也只是敢在心里说说而已,老马也是熟知面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娇美娘可是连将军都不敢招惹的野蛮娘们。 便是打个响鼻也不过是衬着今天离别的日子大胆试试而已。 果不其然,这样的试一试还是给老马惹来了一巴掌。 老马哭丧着脸低下头看着脚边的泛着绿意的土地。 小怜笑的更加开心,仿佛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仿佛今天也不是个离别的日子,只是个外出春游的好时节。 可是若真的只是外出春游,又何必惹来大半个大名府的百姓都来相送? 小怜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不管是将军府,还是整个大名府,还有羊角河边的小镇里的人们都喜欢这个惹人怜惜的小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却是要嫁到临安城里去了。 这样莫不算是个倾人城的例子? …… 终究还是离开了,在美姨湿润的眼眶中,少年牵着老马,带着一个可人的小姑娘消失在了一片黄风之中。 南边的风吹起的风沙怎么今天这么恼人,总是往人的眼睛里钻,叫将军眼中都多了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将军府里今夜又是一场不醉不归的酒宴。 那个不像将军的将军在把老赵家的美酒又一次搜刮干净后,醉倒趴在了酒桌上,他平日喜欢用来喝酒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无数的碎片,无尽的酒香,便是今夜的将军府。 只是酒后总少不了闲谈,醉酒的人总会说些醉眼醉语。 美姨今晚好像也喝醉了,她一直望着将军府的南边,南边不是城门,只有一条蜿蜒的小流。 “还在担心那俩孩子?”将军趴在酒桌上,身边只有美姨,那问的自然也只能是她。 美姨没有言语,只是眼中的愁云没有被酒冲淡半分。 “不用担心,那孩子可是个半吊子的修行者,那孩子可是我的……” 将军似乎真的醉了,醉的似乎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美姨回过头看了一眼醉的都分不清自己在做些什么的将军。 “那孩子,那孩子,你只有那孩子,那小怜有什么错,偏要跟他一起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美姨用近乎咆哮的语气对着酒桌上的将军吼道。 什么是危险的事情,被风吹的响起的风铃不知道,甚至就连还在路上的殷槐自己都不是太清楚,最清楚的人只有将军。 可是现在将军现在喝醉了,那便没有了清楚的人。 将军不知是内疚,或者是真的醉了,只是趴在那里,面对美姨的咆哮,没有解释。 他好像已经睡了过去。 美姨看着将军看了许久,似乎要把面前这个男人现在脸上的表情都要看个清楚明白一样。 只是将军还是没有抬头。 但是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很快飘散到了风中,跟那些酒气混杂在一起,都有些分不清来。 “那孩子,可是一把刀啊……” 将军府里失了声,碎掉的酒杯还是那样悲惨而又可笑的躺在酒水中,看上去好像是那酒杯也喝醉了露出醉态了一般。 那孩子还有小怜还有那匹从北边荒原上来的老马还在路上,往南边的路上。 …… 诸君好运,第一更。 第两百章 漫漫黄沙遮天路和一间酒肆 第两百章漫漫黄沙遮天路和一间酒肆 …… 临安的商户们很少有喜欢到西北来做生意的。哪怕是来自云雾山的云雾茶到了西北便番上数倍的价钱,哪怕是来自宝儿楼的精酿运到西北更是能卖上个绝品美酒的价钱,来自临安的那些个被南方的温和湿润的空气滋养得有些娇气的商户们也不喜欢来这里。 只是因为这条路。 这条漫漫黄沙遮天路。 但就跟这世界上许多的事情一样,不喜欢但也总是会有人去做的。这条路上也总会有人走着。从东南往西北,从西北往东南,从大名到临安,从临安到大名,这条路都是唯一的路。 唯一的路那就只能是最好的路。 在这样一条漫漫的近乎是沙漠的黄沙路上,旅人商户们最需要的就是水,因为人要喝水,运货的马也需要喝水,所以这条路上最少不了的就是茶楼,甚至只是一块破布拉开的,盛着两桶清水的茶水摊子。 这样的茶水摊子带来的不仅仅是清水,或者是一时的凉意,更多的或许是一种莫名的甚至有些荒诞的希望。 有经验的商户们甚至把那些十里百里连成一路的茶楼当成标记坐标,以计算这条漫长的黄沙路究竟走过了几分。 这条路上还有一间酒肆,这是这条路上唯一的一间酒肆。 酒肆就在这条路的半道。 一间酒肆的“一间”不是一个量词,而是那间酒肆的名字。 酒肆的名字就是“一间”。 这是一个很滑稽的名字,比那座叫做宝儿楼的楼还要显得滑稽。 但是,谁会在意一条只有黄沙的官路上一间酒肆的名字是什么呢?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座酒肆的名字。 但是他知道。 他是谁? 他是酒肆的掌柜的,或者说是伙计的。 一间酒肆里面只有一个人,所以,他既是掌柜的,也是伙计。 一间酒肆不仅只有一个人,也只有一张桌子,也只有一条椅子。 只有一杆黄幡旗,也只有一个后院,唯一的后院也只有一间房,和一口井。 甚至这唯一的酒肆的酒也只有一葫芦。 更准确点说是每天一葫芦。 他望着北方,似乎想要望见些什么,但是只能看见满眼的黄沙,他在想,是不是从许多年前开始,这里的这条路便是这样只能看见黄沙了,就像他看不见的地方的那片生长了无数年鲜花的草原一样,从很远很远很旧很旧的时代里流传下来的,一条路上是黄沙,一片草原上的是鲜花。 他不知道,所以才会猜想,他是个不算年轻也不算很老的中年人,但是从面上看去却有些沧桑,因为这几年的黄沙风暴把他吹得着实有些苍老。但却总是在他脸上能看见一点青春没有燃尽的火焰。 因为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明亮的像是那些个还期待着仗剑走天涯的少年一般干净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明明只有望不到边的黄沙,却没有沾染上一点尘埃,反而却好像是从那黄沙淘出来明亮的宝石。 用宝石来形容一个面目有些沧桑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准确,但是这样一双明亮年轻的眼睛长在这样一个沧桑男人的脸上本来也就不怎样准确。 事实上,他过去的眼睛不是这样的,那时他的脸还不沧桑,还没有被黄沙摩挲出的皱纹,那双眼睛也是他本身年纪一样的成熟。 知道几年前他来到了这条路上,见到了一间酒肆,然后成为了一间酒肆的主人,沧桑的面孔以及明亮的眼睛便一同到来。 这间叫做一间的酒肆之前还有一个掌柜,后来换做了他,似乎有些变化,但是还是没有变化。他来了,那人走了。 酒肆还是只有一个人,一葫芦的酒,一张桌子,一条长椅,一口井。 这些就是一间酒肆的全部。 他就是守着一间酒肆唯一的人。 他也有个滑稽的名字,叫做守一。 那是他的名字,从出生开始便一直有的名字,似乎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成为这间唯一的一间酒肆的掌柜,一直要守着它。 他不信命的,所以他也不信自己的名字与一间酒肆有什么关系,更不信有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情。 他的父亲是个书生,给他取了一个守一的名字只是为了让他记住要一直守住一颗本心,这是很简单的长辈的爱护,说不得什么很高明,更加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命中注定。 这间酒肆在这条路上算的上是有名的。 不是因为这间酒肆的名字,也不是因为酒肆里的眼睛明亮的掌柜,而是仅仅是因为那葫芦里的酒。 酒只是普通的家酿,不算特别。 特别的是只卖一葫芦。 酒肆里没有酒坛,也没有酒杯,只有葫芦,黄色的老旧葫芦盛着满满的酒,那就是一间酒肆里那唯一的一葫芦的酒。 不多也不少,不新也不老的一葫芦的酒。在这样的黄沙路上这样的酒实在是太珍贵也太过美好了些。 当然也太过吝啬了些,就连守在这里守了好几年的守一都觉得有些吝啬,特别是他知道在那唯一的一口井下竟然还有无数的酒葫芦的时候更加觉得吝啬了些。 尽管如此,他还是遵从这间酒肆的上一个掌柜嘱咐他的话,每天只卖一葫芦的酒,若是今天没有人买,那就留到明天卖两葫芦,或者自己喝。 好在守一不是个好酒的人,所以他望着井里的那些酒,还有那些半新的酒葫芦后面那些更加酒也更加老的酒葫芦的时候只是觉得震撼,并不会想要喝,或许这就是一件酒肆的主人乐意把这间酒肆送给守一的缘故。 若是换做像大名府的嗜酒如命的将军,恐怕那井里的酒最后也只能剩下一些空落落的酒葫芦而已。 守一守着一间酒肆,守了几年,以后还要守许多年。 一间酒肆只卖一葫芦的酒,但是卖茶,很多的茶,清水泡的茶,茶也是寻常人家的茶,自然是跟临安城里的闻名的云雾茶比不得,只是用来解渴的清水凉茶而已。 这样看来,酒肆倒不如说是一间茶楼或者是茶水摊子。 只是最近一间酒肆最近的酒都没有卖出去,甚至连茶水钱都没有捞上个饱足,也许是因为北方的夏天推迟了的缘故,今年跑路的商人也来推迟了些,春天都已经过去了,这条黄沙路上还是少见人影,便是见了也只是喝了几碗茶就匆匆离开,而且大多都是从西北那边来的人,而从南边来的人更是寥寥。 守一知道是什么缘故,只是他不说,因为没有人听他说,他只是看,看会儿西北的城,再看看南边的湖,虽然看到的都是黄沙,他也不介意。 他明亮的眼睛里很干净也很平静,干净的似乎已经把那些黄沙都看透了,平静的就像酒肆里放着酒葫芦山的井。 其实,他应该是高兴的,因为前些日子那些囤积的酒今天全都卖出去了,却都被一个人买下了。 当然,更高兴的是那人他恰好认识,以前就认识,在他认识一间酒肆以前他就认识那个人。 那人算得上是他的朋友。 只是,他的那个朋友现在已经喝的大醉,趴在一间酒肆唯一一张桌子呼呼大睡,桌上还有许多空荡荡的酒葫芦,甚至就连醉倒的那人坐着的唯一一条长椅上也都是酒葫芦。 从明天起,守一又只能卖一葫芦的酒了。 守一坐在酒肆旁的一块被风沙折磨过许多年的石头上想着。 想着井里的酒葫芦,自然也想到了酒肆原来的掌柜。 …… 诸君好运,第二更。第一更上午就写完了,只是今天网出了点问题,所以现在才一起发,抱歉啊 第二百零一章 唯一的酒肆 第二百零一章唯一的酒肆 …… 守一还不是一间酒肆的掌柜兼伙计的时候,他是一个剑客,从南海边上一个叫做宋的小国来的剑客。 他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剑客,不懂修行,只是会耍两手剑式,但是他却发誓要看过着世间所有的剑法,包括那些修行中人的剑。 后来,他经过了大殷南边的一个小城,叫做瀚城,认识了这个会杀猪的屠夫,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屠夫会把手里的刀用得那要行云流水,或者说是直截了当。 于是,他认识了屠夫,成为了朋友。 守一望着醉倒了呼呼大睡的屠夫,不免会想到那天屠夫也是这样醉着与自己说完了杀猪用的刀,说完了牛的身体构造。 屠夫还是那样,醉倒了总是喜欢说很多的话,这跟某个连他都略有耳闻的惫懒将军有些相像。 再后来,守一在临安城里也见到了很多人的剑,或者刀。 甚至是一些修行者手里可劈裂青石板的剑。 他还是不觉得满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于是,他就来到了更北边,他想要看看荒原上的战士们的剑和刀。 那天也是这样的,漫天的黄沙。 这是一条漫漫黄沙遮天路。 于是,他见到了唯一一间酒肆,一间酒肆是他的名字。 里面还有一个人,那是一间酒肆的掌柜的。 再后来,他就留了下来。 …… “这里的东西为什么都只有一件?” 守一那时的眼睛还不像现在这样明亮,对于这里的黄沙还不适应,眯缝的眼睛望着那个不喝酒,也不喝茶,只是在那里认真清理桌上黄沙的掌柜的。 但是,这里的黄沙哪里是可以被清理掉的? 掌柜刚刚擦过的唯一一张椅子上又蒙上了一层黄纱。 “因为这间酒肆的名字就叫做一间啊,一间,一件,多好。” 掌柜的这样回答。 守一默然,掌柜的却开口问道。 “你是哪里人?”“……” “你叫什么名字?”“……” 守一只是来看剑的,这里找不到剑,也找不到刀,他还要往更北边去。 那时的守一背上还背着一柄青锋剑。 也是那天起,守一背上的剑不见了。 守一只是感觉到自己背上一轻,于是剑就不见了。 守一回头看着还在认真擦着桌子的掌柜的。 “剑在哪里?” “你猜?” 掌柜的眨着眼睛,本来有些平凡的眼睛竟然多了些少年的欢脱和干净。 “你叫什么名字?” “……守一。” “好名字,你喝酒吗?” “不喝。” “好,好,好,那你就留下吧,帮忙看着这间酒肆。” …… 守一留了下来。 守着这万里黄沙路上的唯一一间酒肆,这里有一张桌子,一条长椅,一口井,还有无数的酒葫芦。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间酒肆里的东西都是一件。 “为什么这里每天只能卖一葫芦的酒?” “因为一葫芦的酒才会显得珍贵。” 唯一的路就是最好的路,唯一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唯一的井就是最好的井,唯一的酒就是最好的酒,唯一的人就是最好的人。 所以,唯一的一间酒肆就是最好的酒肆。 守一从那个想要看遍天下所有剑的少年成为了一个天下最好的酒肆的掌柜的。 守一还是没有找到那把剑,他似乎忘了自己想要看遍所有剑的理想,他只是想要守住这一间酒肆。 还有找到那柄剑。 …… 守一望着不见消散的黄沙暴,然后看了一眼那张摆满了空葫芦的桌子。葫芦上已经附上了一层黄沙。 守一拾起抹布,擦拭起葫芦。 咚。 一声清响。 守一望去。 那是一块青石落在了黄沙上的声音,青石从那醉倒的屠夫怀里掉出来。 他蹲下身子,像拾起抹布一样拾起了青石。 青石不大,只有巴掌大小,只是极其光滑。 守一对那样的光滑有些熟悉。 他的房里也还有这样一块用来磨刀的青石。 只是,守一还是察觉到了这块青石的不同。 醉倒的屠夫鼾声阵阵,守一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青石,将抹布随便丢到一边,有些粗糙的手指划过了青石光滑的表面。 只是守一的眉头却不像这么光滑。 “酒呢?拿酒来……”屠夫在嘟囔,四处乱抓,抓住的却都只是一些空荡荡的酒葫芦,醉眼朦胧落再了守一身上。 “我偷偷告诉你呀,这青石来头可是小不了。”屠夫不知是清醒,还是在说些胡话,指着守一手里的青石说道。 然后笑着说道。 “你要是再卖我一葫芦酒我就告诉你它的来历。” 屠夫搓着手,示意守一拿酒来。 守一没好气的瞟了一眼屠夫,将青石丢回他的怀里。 继续捡起抹布,自顾自的继续擦拭着酒葫芦。 屠夫见喝不着酒,也不气恼,只是呵呵笑着,还是说了起来那块青石不小的来历。 “这块青石啊,可是被一条从天上来的河冲刷了数百年,然后被世外的高人点化的神奇的石头,说是要是一直带在身上就会带给人无穷的力量。” 守一还在认真的擦洗着手里的酒葫芦,他不愿理会这个明显喝得有些神志不清的醉汉。 连同那块青石他也选择不再理会。 “……”屠夫终究还是觉得无趣,没有再说些醉语胡话。 “好吧,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一块磨刀石而已。”屠夫还是想要喝酒,摇晃着那些空酒葫芦,看能不能找到些残留的酒液。 可惜什么都没有。 守一倒是想到了什么。 “这块石头有些不寻常。” 守一说着话,手里还在擦拭着酒葫芦,可是眼睛却落在了那块青石上。 “什么不寻常,你小子莫不是待在这黄沙里被吹得满脑子泥沙,眼睛都花了吧。” 守一那双很是明亮干净的眼睛还是落在青石上。 “你的剑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还要装什么世外高人不成?” 屠夫还是不屑。 守一自然是装作没有听见这样的胡话,只是继续说着那块青石的不寻常。 “这块青石上的杀意很大,要么是磨过的刀是一把沾满了血的刀,要么就是磨刀的人……” “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磨刀石,即便是有杀意或许还是来自于那些被屠刀杀死的那些家猪野牛,我家的那块磨刀石也应该满是杀意。” 屠夫不信,大笑道,他带回这块石头本来就不是因为什么杀意,准确说应该是屠夫从这块青石上看见了另外一个屠夫磨刀的样子,要是真有什么气息的话,那也应该就是所谓的生活气息。 屠夫要带到临安去也正是那样的生活气息。 守一见屠夫不信,却还是告诫他。 “总之那些杀意不是什么杀猪杀牛留下来的杀意,而是杀人的杀意,只是,这青石上只是留下来了杀意,却没有杀气,也不见血腥,还是有些奇怪。” 不沾血腥,只能是在这块磨刀石上磨过的刀上面从未沾染过鲜血。 “或者,这块青石还见证过什么少年磨刀霍霍复仇富家老爷的狗血故事?” 那是存在于话本里的故事,也是茶楼里才会听到的故事。 故事只能听,不能当真的。 守一继续擦拭着酒葫芦。 再回头时,却看见屠夫又一次倒了下去,青石又回到了屠夫的怀里。 守一笑了笑,不再说话。 黄沙在飞舞。 …… 诸君好运,第一章。 第二百零二章 看见一把刀 第二百零二章看见一把刀 …… 这条黄沙路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模样。 平日是会什么模样?黄沙漫天,黄风呼啸,夹杂着黄沙里的几棵顽强的树扑朔着枝叶在挣扎,还有守一手里的抹布摩擦着桌椅和酒葫芦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这才是酒肆里往常没有客人时的全部。 但是,今天还有一个客人在这里。 而这个客人表现他存在的唯一方式便是震天的呼噜声,几乎要盖过那风声。 守一嘴角不觉得露出了一点笑意,似乎在笑着屠夫的呼噜,似乎在笑着满桌的呼噜,似乎在笑自己之前不能当真的话本故事。 也许他只是单纯的见到了朋友发出的笑。 黄沙路上的太阳总是降落的早些,不知是不是阳光实在也疲倦于每日想要尽力冲破黄沙的束缚,洒下一些光辉给黄沙下的酒肆的缘故。 天边好似有些黯淡。 今天便是算作结束了。 守一望着黄沙,思索着明天要卖的那葫芦酒要不要卖给这个酒品实在算不上好的屠夫。 或者是卖给下一个客人。 不等守一做出决定,便见到了下一个客人。 准确的说是不止一位客人。 而是两位,还有一匹老马。 两个消瘦的人还有一匹骨瘦嶙峋的马。 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守一不知道,也无需知道。 只是牵着马的少年沉默的像块石头,面容被风沙吹得有些沧桑,这样倒是显得成熟些,这一路上想必是因为风沙带来的成熟少了许多的麻烦,少年刻意在脸上多涂抹了一些黄泥沙土,看上去好像大了好几岁。 至于小怜,为了避免遭受些麻烦,更是用一块黑布遮住了清秀的面容,如瀑布的黑发也包了起来,露在外面的只是像枯黄的野草一样的发丝,无论是谁看到她都只会把她当成一个头发枯黄的少年。 还有那匹老马,更加不是什么好货色,一看便知是本应该躺在槽枥间哀叹昔日雄风等待死亡的可怜家伙。 这样可怜的两人一马走在路上,相比就连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们也会嫌捞不到油水而选择安逸的休息,不会有人把目标放在这可怜的小家伙的身上。 只是,守一却着了迷,望着殷槐的身后。似乎落在了他身后的老马背上的那个小姑娘身上。 小怜有些惊慌,但是很快又放下心来。 只是因为殷槐走了一步,便挡住了守一毫不遮掩的目光。 殷槐冷冷的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守一,或许那并不能算作是冷冷的,因为他只是没有说话,只是看得比较认真。 只是不说话,加上比较认真混杂在难言的沉闷中便成了冷冷的。 守一的眼却是明亮的,好像黄沙堆里藏着的两块明亮的宝石,宝石的光泽也是冷冷的。 “你身后是什么?” 守一放下了酒葫芦和抹布,直起身子,问道。 目光还是落在了殷槐身后。 老马往后退了几步,小怜紧紧地抓住了缰绳。 殷槐动了。 他没有动脚,只是动手。 动手把身后那把已经不是小刀的小刀拿到手里,小刀裹上了一层黑布,黑布下是一柄有些怪异的小刀。 守一从未见过那样的刀,不是绿林侠客常用的朴刀,也不是骑兵驰骋疆场的陌刀,也不是东方岛国传来的细长的武士刀,也不是荒原上那些荒人用了上百年的长刀。 那是一把小刀。 大殷是文治之国,大殷还有许多书生,那些书生怀里都会揣着这样一把刀,四五寸长,两指宽的小刀。 那样的刀不算锋利,裁纸恰到好处,关键时刻也可以用来防身。 但大多数时刻不是关键时刻,所以那种小刀不能防身更不能杀人。 守一看见的刀便是那样的小刀。 可是那也不是一柄小刀。 甚至可以算作是一把能杀人的大刀。 少年把那柄刀从身后拿出,从黑布中拿出横刀举起的时候,那柄小刀样式的刀比的一般人用的朴刀还要长一些,只是仍然还是两指宽。 守一见过这样长这样宽的剑,也见过这样造型的小刀,却唯独没有见过小刀造型的刀。 殷槐这时才发现,守一一直看的都是自己身后的刀,而不是身后的人。 虽然殷槐的刀没有鞘,但是有一块黑布遮住了刀的锋芒。 现在那块黑布已经到了小怜的手里,刀已经出鞘。 似乎只有一战。 殷槐从来都不是冲动之人,所以那样热血甚至是狗血的想法是不会有的,所以在知道守一问的看的都不是身后那个他要守住的小姑娘的时候,他便想要收刀。 可惜,有人不愿他收刀。 守一不愿,所以,一道从黄沙中来的剑气将那块黑布钉在黄沙中。 “对不起,这把刀我要了。” 守一这样说道。 这句话刚刚说出来,周遭的气氛便跌到了冰点。 殷槐依旧沉默,然后举起了刀。 此情此景便有此意。 殷槐看着面前这个说要自己刀的家伙,看着他手里的破抹布还有酒葫芦,然后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把刀不祥。”守一认真的说道。 这是守一的解释,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因此他想要在夺过刀之后便折断它,哪怕这是一把造型奇特的刀。 守一走遍了整个南方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刀,也从未见过这样杀意浓重的刀。 若是这样的刀到了人间,便会折断许多的刀折断许多的剑,守一是爱剑之人,哪怕他已经许久都不曾摸过一把剑,他依旧还是那个仗剑走天涯发誓要见过世间所有剑的少年。 所以他见到这路客人的时候,先看的不是人,也不是马,而是那把被黑布包起的武器。 他有一双明亮的好似能看清一切虚妄的眼睛,所以他从那把刀上面看见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还有浓得散不开的杀意。 只是有杀意,却未曾沾染过血腥,也未曾有过杀气。 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他才从一块石头上看到过。 只有时刻预备着杀人的刀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守一只是猜到了殷槐会杀人,却不知道他要杀的是谁,更加不会知道殷槐要杀的可能不是人,而是一个神灵。 所以才会光有杀意,杀气却落不到实处,也未曾沾染过血腥。 他不知道这些,也就不会知道殷槐与这把一直陪伴他的小刀之间的情谊,他们要杀的都是那个神,这便是情谊。 殷槐冷着脸,举起的刀泛着寒光,殷槐眼中也泛着寒光。 寒光连在一起好像连成了一片雨雾。大名府里时常出现的雨雾。 守一眼中再次露出了惊讶。 这把刀跟他过去见过的那些刀剑似乎都不一样,刀是活的刀,这也是他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剑也是活的剑,可是现在却在一把刀上面看见了同样活的气息。 守一心里对那把刀愈发矛盾,厌恶并且欢喜着看着那柄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刀。 他却要折断这样的刀。 …… 诸君好运!第二更。恩,想说些事,就是关于我码字的,我知道我现在码的字写的文都不算好,不然也不会一直签不了约,只是我真的想要写的好一些,却不知从哪里开始改进,所以,拜托了,诸君,麻烦你们在书评区写下你们的建议,我会认真看,然后好好改。我真的很想写一个非常棒的故事,再一次好运。谢谢了。 网还是没有弄好,所以还是一起发的。 第二百零三章 刀剑行(上) 第二百零三章刀剑行(上) …… 这不是一件值得他愉悦的事情,至少他曾经在寻找各式各样的剑的路途中也见过各式各样的刀。 只是后来他中断了自己的旅程,留在了这一间酒肆里头。 他守了这间酒肆守了几年,还会守很多年。 当然不止他的酒肆,还有他见过的那些剑那些刀,他身后的那片辽阔的土地上参差不齐的那些剑和刀。 或者说,那边是他走过的那条坎坷的寻剑之路。 他不是大殷人,此时却站在了无数大殷拿着刀,挥舞着剑的那些大殷人的身边。 守一知道,若是这柄刀去了那边,那些刀和那些剑便要折断。 他当然不愿。 于是,他决定举起自己的剑去折断面前带来无数灾祸的刀。 只是,他的剑早就被酒肆的前掌柜不知藏到了哪里,所以他只好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一个空的酒葫芦,和,一块破布。 破布放在桌上,酒葫芦被他举起。 酒葫芦便成了他的剑。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因为两人手上一人只是一个空的酒葫芦,甚至连剑的形状都没有,被守一当做剑尖直指着殷槐的是葫芦的把儿。 这样看起来很是可笑,也很是可怜。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因为殷槐不过少年,他手里从未沾过鲜血,而守一虽然目光仍有少年的清澈,却本是年过知命的中年人,年长的人知道的东西总是多一些,年长的人总是多吃过几年饭,气力也见长了些。 而且,这里守一住过几年,这里的所有他都熟悉,黄沙暴来临时要怎么躲避,要怎么看见黄沙掩埋的身影,哪处的黄沙比看上去要低陷几分,守一也都知道,所以地利依旧站在他的身边。 这终究还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因为两人都不是修行者,因为两人都不得不战斗,那决斗也只好变得公平。 风沙愈来愈烈,似乎要把人吹跑一样。守一眼中的火焰却愈来愈烈,似乎要将人面前的刀烧个干净。 殷槐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稍垂下了手臂,小刀的刀尖压在黄沙上,愈陷愈深,他眼中没有火焰,平静的像是一潭绿水。 他的眼睛一向很好,只是现在好像也有些发昏,看着那酒葫芦竟然不像一个酒葫芦,而像是一把剑,一把泛着寒光的青锋剑,流转的剑光似乎要把那些飞舞的黄沙都给切碎似的。 殷槐敛息,屏气,放刀。 守一吐气,大喝,出……葫芦。 出剑。 竟然真的多了剑出鞘的声音。 剑出鞘,避无可避。 …… 守一第一次见到剑,是在自己家前面的那条小巷子前面。 他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东西。 泛着光,冷着色,把阳光都折射成好看的颜色。 冷冽的剑在阳光下好像是在糖葫芦的糖水滚了一层。 村里从外面归来的提着剑的青年在舞动着手里的剑,没有章法,更加不会好看,潦草的比草垛子凌乱的枯草还要乱。 西一剑,东一剑,什么也没有刺中,却刺中了周边少年看得入迷的少年的心。 哪个少年不曾有过仗剑天涯的梦,那把剑便是梦里的物事。 那一刻,没有章法也不好看的剑便有了章法,乱的章法。 可是后来守一再看见那把剑的时候不是在自己的巷子前面,而是在一堆尸骨旁。 尸骨是剑的主人,他以为拿着剑自己便是一切,拿着剑便能横扫江湖,却在生命的最后才发现,自己原来连一只饿虎都抵不过。 守一比他还小,少年意气自然更盛,他拾起了那人的剑,只是不等他好好展现自己从剑那里得到的无穷的力量,他便见到了那只饿虎。 饿虎已经不是饿虎,它才饱餐过一顿,但是守一还是少年,还是初生的虎犊子,他迎上了那只虎。 他不懂剑法,只知道像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人那样,胡乱砍着,刺着。 然后,老虎的血沾了一地,野草芬芳之处只剩下一个手里握着剑,眼中闪着光的守一。 这便是守一的第一剑。 …… 这便是守一学会的第一剑,东一剑,西一剑。 看似乱,却乱出了章法。 这是少年无知却无畏的剑。 像乱草一样的剑生了一地。 像繁星一样的光在黄沙中泛着少年的无知的豪气。 殷槐正面迎上了少年的剑,像葫芦一样的剑。 守一似乎又回到了那年黄昏,殷槐便成了那年那头负伤逃走的饿虎。 他学会的第一剑便是乱剑。 乱而不失,乱而不怯,乱而生意,乱而生勇。 这是彰显勇气的一剑,也是代表少年的一剑。 守一不知面前的少年会怎样应对。 殷槐不像一般的十多岁的少年,所以他眼中不乱,所以他沉默,所以他不喜欢说话,所以他的刀也不乱,也沉默,也不喜欢说话。 他的刀出鞘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因为那刀鞘本来就是一块黑布。 他出刀的时候也是没有声音的。 所以这也是乱糟糟的剑对上沉默的刀。 沉默的刀本来落在了地上,然后被殷槐提起,或者说是举起。 在剑光来临他面前之前,他的刀便举过了头顶。 他的刀不乱,他的眼神也不乱,没有闪着光,也没有少年的近乎狂妄的勇气。 这时殷槐更像是一棵活了许多年的老松,甩下了自己的枝条,那些像乱草,像繁星的剑便戛然而止。 剑生了剑势,剑势被打断,剑便被打断。 殷槐的刀重重的落下,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落下,连接着天与地,连成了一片,刀锋连成了一线。 一线便是一线天。 这也是天真的一把刀。 想通过一把刀把天与地连接难道不天真?以一人之力贯彻天地岂不天真? 沉默的刀使出的刀势是少年的天真,杂乱的剑使出的剑势依旧是少年的勇敢。 这还是少年的剑,还是少年的刀。 站在两边的依旧是两个天真而勇敢的少年。 刀剑之争便成了少年之争。 只是少年勇敢的剑终究还是太过杂乱了些,乱却有章便成了此剑的最大的漏洞。 无论闪现出的剑光是多么缭乱而繁多,终究还是要落在殷槐的身上,落在他身上便终究还是要迎上那连天的一刀。 于是啪的一声清响。 守一手里的剑光不见,只有两瓣葫芦瓢。 咚的一声,沉进了黄沙中。 不是剑败给了刀,而是葫芦败给了刀。 …… 诸君好运,第一更。但是可能也只有一更了,电脑出了点问题,上午码的不见了,只能重新码,所以后面那张可能出不来了,抱歉啊…… 第二百零四章 刀剑行(中) 第二百零四章刀剑行(中) …… 剑终究还是酒葫芦做的剑,刀终究还是实铁打做的刀。 黄风卷着黄沙给落在地上有些可怜的酒葫芦蒙上了一层黄纱,几滴幸免于好酒人嘴下的酒液淌在了黄沙上,很快便渗进了黄沙中,只留下几点明显的水渍。 守一低下头,看向那酒葫芦劈成两瓣的葫芦瓢,眼中闪过的怜惜是为了那几滴酒液还是怜惜那个空的酒葫芦,或者是可惜他的那柄取自少年意气风发,少年正狂时刻的剑,乱如野草,狂似少年。 但是他还是欢喜的。 因为他终于见到了活着的刀,同时,他也见到了用活着的刀的人。 就如同夜行的人于长夜漫漫之中遇见一盏微弱但是坚定的灯火,守一见过了许多的死的剑,那些修行者的剑或刀也是死的。说他们是死的,是因为他们的剑或者是刀只是武器,只是真元连转然后投向外界或是用来御敌的武器。 简单的注入真元然后挥洒出去漂亮的星辉便是那些武器唯一的作用。 守一时常在想,为什么那些修行者明明是那般神通广大的人,却偏偏学不会让自己的兵器通灵的道理。 他们走过了那些修行的门外汉永远不会走的路,拥有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却还是学不会那一点。兴许是被强大的力量遮住了双眼,兴许是与其培育自己与手里兵器的情谊倒不如多多修行,在修行门后面的那条路上多走几步来的实在些。 守一还是见到了与自己的剑一样的刀,也见到了与他一样的人。 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便是守一也在心里对少年更是多添了许多分善意,但是那么多的善意终究还是抵不过守一对少年手里那柄造型稀奇的刀的恶意。 所以,他还是举起了剑。 好在昨天以及今天店里卖了许多的酒,这些酒遗留下的空葫芦还摆在桌上,醉酒的人还在打着呼噜。 于是,守一再次举起了手里的空葫芦,那便是他的新的剑。 于是,殷槐收起了自己的刀,却只是收到了身边,只是收刀不是归鞘。 那双沉默但是很好使的眼睛再次对上了黄沙弥漫中那双明亮的有些稀奇的眼睛。 两双眼睛之间连成了一条线,好似殷槐的一线天,好似荒原上一望无际的草原连接天空的那条黑线。笔直而清晰。 当然,对于守一来说,那条线更像是海天相接的一条白线,他眼中的闪亮愈发兴奋。 他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 “你见过海吗?” 守一没有来由的问道。这有些家常的话语本来不应该在这样的情形下出现。 所以它出现时,突兀得却让殷槐以及小怜甚至就连那匹时刻准备逃走的老马都仔细思考了起来。 海? 殷槐没有见过海,前一世他只记得那些破碎的话语还有满是血的山,卑微的蝼蚁,还有高洁傲岸的神,这一世他见过最多的是那条远远比不上海洋宽广的羊角河,还有不远处还有伫立着一片小林子的荒原。 他也只是想了想,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面前这个陷入回忆,嘴角挂着思念微笑的剑客。 沉默着紧握着刀。 海! 老马嗤笑,不屑,他可是见过那座山的有见识的马,他可是偷吃过荒原上的王的殿内的梅花的有名声的马,他才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见过海是什么样子,再怎么好看难道还比的过那座山的深幽,再怎么壮阔难道还比得过那座殿的庄严? 老马不屑的打了个大大的响鼻,震得一身的黄沙落在地上,又混入到一片黄沙中。 海…… 小怜没有见过真正的海,但是她无数次从自己那个说要游遍全世界的兄长说过海,据说还是有无数的凶猛的海怪,有永远不会停歇的浪花,有摇曳在浪花中的神秘种族,当然最让她心中生出向往之意的却是女孩都会喜欢的事情,海里有无数的珍贵的令人迷醉的珍珠。 据说海里到处都是比挂在摘月楼上那颗拳头大小珍珠还要大上许多倍的珍珠。 听说用珍珠磨成的粉可以用作美白。小怜想着,仿佛见到了海就见到了海里的珍珠。 守一没有得到回应,如果不把老马那声不屑的响鼻当成回应的话。他丝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自豪,因为他是海边出生的孩子。 他对此十分自豪,因为他见过海的无数种样子。 平静的海,咆哮的海,疯狂的海,妖冶的海,神秘的海。 但是他还是最希望看见平静的海,因为他总能从平静的海面上水天相接的地方看见一条小船,那是他父亲的渔船。 只是他离开家的时候,他再也见不到那条小船了,他也再也见不到那片平静的海了。 但是好在他有一柄剑,水天相接处的海便用一柄剑记住了。 这便是他的第二剑。 横着一劈,便是一剑。 劈更像是刀常用的招式,守一一时使出的剑法更像是刀法,也有滚滚而来的浩荡霸气之感。 剑来的很快,快的殷槐来不及把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落下,不等他举起落下那连成的海天一色的壮阔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好在殷槐还会一种刀。 那种刀有个好笑的名字,出自于小怜的一句玩笑。 嗒嗒嗒。 一声便是一刀,三声便是三刀。 此时,小刀不像刀,却像一把剑,刺出了三点寒光。 像剑的刀使出的三点寒光撞在像刀的剑劈出的水天一色上。 已经没人能分清他们究竟谁是用剑谁是用刀,恐怕就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但是好在他们还能分得清胜负。 谁胜谁负? 依旧还是拿刀的胜,依旧还是拿葫芦的负。 黄沙上又多了四瓣葫芦瓢。 守一看着葫芦瓢的目光有些复杂。他没有输,只是手里的葫芦输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殷槐沉默着,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脸上以及眼中都没有生出其他的情绪,只是小怜注意到殷槐收拢到身后的手似乎还在颤抖,那柄看似刚强的小刀似乎也在颤抖。 这次是殷槐输了,只是他手里的小刀赢过了那只空酒葫芦而已。 空气中酒香似乎更加浓烈了,挥发到了空气中的酒火燎燎的烧的殷槐的手有些生疼。黄风卷起的风沙摩擦着殷槐握刀的那只手也很是生疼。 若是到了这里,高低便已经分的清了,胜负也能分得清了。 只是可惜,殷槐没有死,那柄不祥的刀还没有折断,所以决斗依旧在继续,所以守一拿起了摆在桌子上的又一只酒葫芦。 酒葫芦里还有些残留的酒,守一握在了手上,酒液顺着他的手淌到了黄沙上,然后一阵风吹过,被用一层黄沙掩埋。 守一决定等会折断那柄不祥的刀之后也要把那刀的残骸像这样掩埋。 那样才对得起他心中的愧疚。 那样才对得起他对殷槐的尊敬。 …… 诸君好运,今天的第一章。 第二百零五章 刀剑行(下) 第二百零五章刀剑行(下) …… 殷槐依旧沉默,沉默地看着守一又拿起的空葫芦。 这只葫芦看上去好像与之前的两只碎了一地的葫芦并没有什么两样,土黄的颜色,肥胖的身躯,根本不像一把剑,却在殷槐的眼中成了真的剑的形状。 守一轻声道,语气很是温和,握着葫芦的手也很温和,就像是在抚摸他的情人。 这一次,守一没有再说这把剑的来意,只是直直的刺出了一剑。 直直是形容动作的简单,却不是形容刺出的那一剑的简单直接。 殷槐看不到葫芦做的剑。 跟殷槐见到的第一剑不同,那时的剑光和剑影分成了无数道,就连殷槐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剑,但是他知道剑最终落于何处,于是他竖着一刀,一线连天,便斩断了那第一剑。 这虚幻的剑也不像第二剑,第二剑来势凶猛,取的虽是平静大海之意,但是那横来的一线便是海上的潮水,本就携着一片汪洋之力汹汹而来,殷槐唯有用以点破线,三刀便是三点,点在那条充斥着汪洋之力的白线上,这样是很聪明的办法。 只是殷槐修行时日太短,那条漫长而浩荡的修行之路不过才刚刚挤进去便被丢了出来,再加上年岁尚小,气力也未长成,于是最后却还是落在了下风,却还是折断了守一的第二把用作剑的葫芦。 前两剑无论是取少年义无反顾的勇敢还是取大海汪洋的磅礴,终究还是有迹可循,有迹可循便能寻到解决之法,有迹可循便能寻到突破点。 只是可惜,守一使出的第三剑便寻不到所谓行迹。 守一只是伸出了手,手上没有剑,也没有来势汹汹的杀意,那只葫芦只是像一只葫芦,好像守一只是递出了一只长相喜人的空葫芦。 剑在何处? 只有风,只有突然吹得有些温和起来的风,这条黄沙路上已经许久没有刮起过这样温和的好似情人的温暖的小手的小风。 吹得很是惬意。 惬意得甚至让殷槐都感觉不到一丝危险。 西湖断桥边的风吹到了这里。 若是真的没有剑就好了。 若是情人的手一直这样温柔就好了。 可惜,这是个狗血而冰冷的故事。 故事的结尾以情人的离开作为句点。 而这没有踪迹的剑便以不再温柔而变得决绝的剑风重临于世。 西湖断桥上的风还是吹不到这里,这里只有一只变得像剑的空葫芦。 情人的手依旧温柔,只是温柔的手握住的不再是曾经的人,留给他的只有冰冷的背影,好似一把钻进心里把那颗心搅得乱七八糟的剑。 殷槐没有出刀,因为等他发现自己要出刀的时候,守一刺出的空葫芦已经点在了他的胸膛。 守一的手却停住了,那只空的葫芦也停住了,那从无迹可寻到冰冷残酷的一剑也停住了。 殷槐依旧沉默,只是那只空葫芦点在他的胸膛上的时候,他眼中还是充满了落寞,还有遗憾。 所以当守一的剑没有刺穿他的胸膛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就变成了惊讶,还有一些逃出生死的欣喜。 “可惜了,这剑不好。”守一这样说道,摇着头,便将空葫芦重新收到了自己身边。 这剑有什么不好,只有守一知道,因为这不是他的剑,甚至这剑的原型都不是一记剑招,只是他某日于林间闻见的一首曲子。 后来守一才知道那夜在林里抚琴之人是谁…… 这好似情人的剑原型只是一首曲子,剑可以杀人,但是曲子不可以杀人,守一是个虔诚的剑客,他不愿用不属于自己的剑,也不愿用曲子杀人。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而且,我不会杀你,我只是要折断你的刀就好了。” 这才是真正的也是最大的原因,守一笑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眼中的光彩使得他更像一个赤子少年。 或许只有真正的少年才会那样执着并且忠诚于自己。 守一现在望向殷槐的眼神也只有善意,没有杀意,他愈发喜欢面前这个到现在依旧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少年。 哪怕他还是不喜欢少年手里的那把刀。但是他还是希望与少年成为朋友,至少能成为同道之人。 殷槐看见了守一眼底到眉梢都没有遮掩的善意与欢喜,哪怕是隔着那只刚刚还即将要刺穿自己胸膛的空葫芦,殷槐也能看得出。 他的眼神一直都很好。 所以他也不会遗漏下守一不经意间掠过自己手里的刀的时候同样没有遮掩的恶意。 善意和恶意本就是不会调解的矛盾,只是在守一的眼中却很好调解,只需折断那把刀便能消除自己的恶意,只需与面前的少年成为朋友便能使善意更加真实。 可惜,对于殷槐来说,这个办法不是个办法。 刀不能断,断了,他便不会成为折断自己刀的人的朋友。 没有人真的知道那把造型奇怪得有些好笑的刀对于殷槐来说是什么,甚至就连殷槐自己也不是那么清楚。 自己手里的刀来自于前一世,那页灰纸携着自己携着自己的刀到了这里。 殷槐一直认为自己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世界里去,带着这把刀来到那个神的面前,去讨回他的一切。 所以,这把刀对于殷槐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许并不像守一认为的那样,殷槐把自己手里的武器当成了伙伴,那是青春热血的想法。 殷槐不是青春热血的人,也不会生出那样的想法,他只是知道自己手里的刀也不会青春也不会热血。 刀生来就是用作杀人的,殷槐的刀生来就是用来杀神的。 刀对于他不是武器,也不是伙伴,甚至不是依附在他身上的任意一件物什。 若硬要说从属关系的话,刀不属于殷槐,而殷槐却属于刀。 刀是主,殷槐是从。 刀最后插进那个神的胸膛的时候,殷槐一定会在那里。 刀最后折断在两个世界的某处的时候,旁边一定会有殷槐的尸骸。 那把刀不是殷槐的命,殷槐是那把刀活着的证据。 所以刀还活着,人怎么会死,所以刀死了,人又怎么会活着。 守一不懂这些,所以才会有那样天真得可爱的想法,所以才会想出那样天真得有些可爱的办法。 殷槐一直那样认为的,自己与那把刀的关系。 所以他不会让守一不会让任何人折断那把刀,所以他再一次举起了自己的小刀,刀尖直指之处便是守一的善意和恶意。 只是就连殷槐自己也没有发现终究还是有些事情影响了他,至少他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杀神,不仅仅只是为了那把刀。 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某个甜糯好听的声音…… 殷槐不知道那些变化,他在某个某个少女还有某匹老马还有某座西北雄城的前面举起了用作杀神的小刀。 这样的姿态更趋向于某个酸腐而热血的词。 守护。 …… 诸君好运,书评区见,第二更。 第二百零六章 一声轻吟 第二百零六章一声轻吟 …… 守一来到一间酒肆很久了,他守着一间酒肆也很久了,不知是不是太久了的缘故,所以守一见到殷槐举刀的样子竟然有些熟悉,熟悉的就像看见了自己倒影在黄沙上的身影。 自己守住的是这方天地,那这个缄默的少年守住的是些什么? 这样的熟悉使得守一心中对眼前这个沉默少年的好感再多了几分。 为了表示他的好感,守一出剑。 举刀有时就像是举杯。 举杯是请君一饮,举刀便是请君一战,都有请君入席之意。 于是殷槐举刀,守一回以一剑。 这便是礼尚往来。 殷槐的刀是一线天,高高举起,便要重重的落下,守一是第二次见到了这把刀,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似乎多了些难言的意味。有些决绝的意味,有些义无反顾的意味。 殷槐只顾着挥刀,其他的一切他都不管了,不想管也来不及管,一刀下去便能劈出个碧海蓝天,一刀劈下去便能开个海角天涯。 至于劈下去的时候他是不是会死,劈下去的是好是坏,是同道中人还是歪门邪道,他都不管。 有人要折断他的刀,他就只好挥刀,把那人砍死,哪怕砍不死那个人,也要把他砍残,即便自己死了也还是要如此。 他本就属于刀,他的命自然也属于刀。 守一看着这如同疯子一般的刀法,以一剑回之。 这把剑过去也属于其他的人,他看过的一把刀。 那是一把屠刀。 屠刀属于瀚城的肉铺里的屠夫,屠夫的刀本来有些粗犷,至少不像杀人的刀一样那般精细,可是那是个不一般的屠夫,所以他的刀也是不一般的。 屠夫是瀚城唯一的屠夫,也就是最好的屠夫,唯一的往往就是最好的。 所以他的刀也是最好的刀。 瀚城里的人们都知道屠夫的刀,都知道瀚城肉铺里从来不会缺斤少两,他们还知道,肉铺的屠夫有一项堪称神奇的能力。 屠夫切肉只需一刀,便是足够斤两,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屠夫的刀是精细的刀。 精细的刀成为了剑也是精细的剑,精细的剑只需一剑便能点中敌人的弱点。 所以,守一点出了一剑。 殷槐手里的小刀便断了去路。 殷槐来势汹汹的刀戛然而止,守一的剑也就是他的葫芦却还在继续。 依旧还是一剑。 点在了殷槐的肩膀,刀落了地。 殷槐沉默,拾起刀,作势要砍。 又是精细的一剑。 刀再落了地。 这次殷槐的手臂被葫芦震得有些发麻,便是蹲下将刀捡起的动作都做不到。 守一沉默着,他还是要折断那把刀。 殷槐还是要护住那把刀,可是他手上已经没有了武器,但好在他还有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他赤手空拳迎上守一的剑光重重。 即便是那些踏进修行路的修行大能们也不敢以肉身迎凡人的剑,终究还是肉胎凡身,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修行者有通天彻地之能,却也不是无所不能。 更何况殷槐并不是个修行者,所以葫芦点到他的手臂的那一刻,也就是殷槐永远失去那条手臂的时刻。 可是这里除了殷槐除了守一还有其他的人。 小怜便是除了两人以外的第三人。 不知什么时候,小怜已经从那匹老马身上跳了下来,她本来就是从草原上长大的荒人孩子,哪里不晓得御马? 只是,她还是个小姑娘,还是可爱的那种。 可爱的小姑娘不会打架,更不会杀人,所以即便是她下了马又能做些什么? 所以,她只能等,等到她能做些什么的时候。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把殷槐从未离手过的刀落在了地上,第一次不等她做出反应,殷槐便拾起了那把小刀。 第二次,殷槐用手臂迎上了守一的葫芦。 小怜把手伸向了那把躺在地上的小刀。 一时间,空葫芦与那把躺在黄沙中的刀之间便隔了两只手,几乎就在同时,一只马蹄子也伸到了这里。 老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傻乎乎的冲上来,它看见小怜上了,它自己忍不住也就上了。 只是它不像小怜那样蠢,它的马蹄子直接踢向了那个拿着空葫芦的人。 但是,蠢的不是小怜,却是自以为聪明的老马。 马蹄踢到了空处,那只葫芦还在落下,之间还是隔着两只肉手。 好在上天终究还是不愿看到那样可爱的小姑娘失掉一只手臂,终于还是出现了意外。 意外一直都在。 “咦,好刀。”一声落下,空葫芦上多了一只满是老茧的手,空葫芦定在了半空中,就像是之前殷槐的刀定在空中一样。 他本来就是最会这记刀法的人,他本就是瀚城最好的屠夫。 那脱胎于他手里刀法的剑是精准的,他自然也能看到精准剑法下的弱点。 而另外一只满是老茧的手落在了那把躺在黄沙中的小刀上。 那句好刀便是看着那把躺在黄沙中有些可怜的小刀说的。 喝醉的屠夫醒了,场间的所有人都看着屠夫捡起来的刀。 只是各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同。 殷槐凝重得沉默,眉间甚至闪过一丝恼意,恼意背后甚至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厌恶,可是这实在是他第一次遇见他,便不知为何生出那样浓烈得化不开的厌恶。 小怜本是有些欣喜地望向了那只手的主人,她认出了屠夫便是那日在石膏水边替她拾花的人,她也是最先察觉到殷槐没有来由的厌恶的人。 所以她的手顺势抓住了殷槐的手收到了身后,然后可怜兮兮地望着屠夫,希望他能把刀还回来。 守一很平静,平静地将空葫芦收回,平静地望着屠夫,只是没有松开的手似乎还是说明了些什么。 屠夫很快也察觉到了来自那个少年身上的敌意。 他对少年没有敌意,只有好感。 甚至还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接着,屠夫的目光投到了殷槐身上,然后大赞。 “好一把刀。” 这次他称赞的是殷槐,同样表现的还有他丝毫没有遮掩的善意。 表现善意的方法有许多种,称赞是一种,尊敬是一种。 屠夫还有一种更加简单也更加直接的方法。 他把他的刀还给了他。 就像多天前,他把那朵小花还给小怜一样。 …… 诸君好运。第一更,有点少,抱歉,等会还有,但是应该会很晚了,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