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神奇的手机 公元2015年9月,上海的晌午,一间昏暗狭小的出租屋里。 苏小丁斜靠在木板床头,懒洋洋的,双目似睁非睁,一副淡然无奈的表情。 在他身上,任何事情透着一股失败和悲催,就连名字也是一样。他父母一个姓苏,一个姓丁,愣是给他起了这个“苏小丁”的名字,从小到大都成了同学们取笑他的把柄。 在上海的一所二本大学刚刚毕业的他,本来也是踌躇满志,一腔抱负,没有回到家乡的小县城工作,而是毅然留在了这国际化的大都市打拼,也想成一番事业,出人头地。 怎奈理想如此丰满,现实却十分骨感。他拿着一纸文凭,简历投遍了无数公司,想找个小小职员的工作,却四处碰壁,到处吃尽了闭门羹。 他从小痴爱文学历史,读遍了诸子百家、二十四史、唐诗宋词、明清小说。秉承着这份由衷的热爱,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而是一意孤行的选投了这个“汉语言文学”的专业。 直到现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学理科工科的高中同学,不是去了外企,就是去了研究所、设计院,一个个的拿着稳定的收入,揽着女朋友,过几年买房买车,结婚生子,过得都是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而他这二本大学“汉语言文学”的学历,却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只能找父母借钱,住在这破旧的出租屋里,朝不保夕,食不果腹。更何况自己又是其貌不扬,身材矮小,直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他的人生,迄今为止,只能用“悲催”二字形容。 “哎,听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才知道这话是句真理。也罢,谁让自己当初不听爹妈的劝,非要当个文科生呢?” 苏小丁自言自语,百无聊赖,只得和身躺在床上,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玩弄。 这还是读大二的时候,老爹送给他的一部手机,用了几年,已是破旧不堪。他随手点开了手机里的蜻蜓FMAPP,从床头扯过了耳机戴上,闭目听了起来。 里面正在播的是“袁腾飞讲历史”。 苏小丁微微一笑道:“这袁腾飞也真是逗,竟然能把这么无趣的历史,讲的跟说相声一样。” 只听耳机里面,袁腾飞讲道:“这宋朝啊,是中国历史上所有朝代里面,文人所受待遇最好的一个朝代。” “为什么呢?因为五代十国的时候,武将频繁篡权作乱,宋太祖赵匡胤建立宋朝以后,不相信武将,怕他们会造反,所以处处防范武将,优待读书人。” “宋太祖曾经立过一块铁碑,上面就写了:‘后世子孙,不可杀上书言事者。’以此来警醒后世帝王,不可滥杀文臣。可见宋朝的读书人,处境是多么的优厚,地位是多么的尊贵。” 听到这里,他嘴里嘀咕:“哎,宋朝如此优待读书人,要是我能生活在宋朝,那该有多好?” “宋朝人物,俊才风流,柳永、晏殊、辛弃疾、李清照的词,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蔡襄的字,欧阳修、范仲淹、王安石、司马光的文,哪个不是千古经典,令后人膜拜神往?他们这些文人一定是生活环境优越,平时无柴米之忧,才能创作出如此许多的传世之作。” “嘿嘿,要是生活在宋朝,没准咱也能成老祖宗苏东坡那样的大文豪呢!” “哎,可叹我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 他胡乱YY,自言自语,正在自得其乐,突然耳机里“叮咚”一声响。拿起手机一看,上面写着:“您的手机电量已不足5%,请尽快充电。” “靠!老子听的正兴起呢!” 没奈何,他只能起身翻出了充电器,接在了插座上,又戴上了耳机,边充电,边接着听里面袁腾飞讲历史。 耳机里面,那袁老师吐沫翻飞,口若悬河,一直讲个不停:“刚才咱们提到了这五代十国,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之一。欧阳修撰的《新五代史》里有一句话,叫做‘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 “这句话就是说皇帝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有兵权,谁的部队强大,谁就可以当。这就造成了五代十国,短短五十年的时间里,在中国北方,先后有梁、唐、晋、汉、周五个朝代相继建立,又都很快的被下一个政权颠覆或者篡灭。” 苏小丁听的困乏,眼皮打架,到后来已经听不清耳机里面在讲些什么,嘴里嘟囔道:“哎,老天爷,现在这个社会我算是走投无路了,求求你让我穿越回古代吧……” 说罢竟然双目一沉,睡着了过去。 …… “嗞嗞嗞……嗞嗞嗞……” 一阵电波从插座上涌动而出,沿着充电器,发着淡蓝色的光,流入了手机里。又顺着耳机线,钻入了苏小丁的耳中,最后蔓延到了他的整个躯体。 苏小丁脑袋一胀,四肢腾空,双目只见一片五彩斑斓,自己仿佛置身在了一个不断穿梭的万花筒里,飘荡游离,虚无缥缈,朝着前面的一丝明亮飞驰而去。 他浑浑噩噩,神不守舍,耳中只听到有一句诗,在空中不停的回荡: “朱李石刘郭,梁唐晋汉周。都来十四帝,拨乱五十秋。” *********************************** “少爷,少爷!醒醒,快醒醒!”一个人不住的推搡他。 苏小丁惺忪的睁开了眼睛,头疼欲裂,四肢酸疼。 眼前是一个幽暗昏黑的房间,自己伏在一个宽大的花梨木书案上,案角摆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自己手底下按着一张宣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几行细小的字,屋里光线不明,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只看到墨痕未干,许多字迹犹然湿润阴蕴。 “这是哪里?我怎么到这儿来了?”苏小丁心下狐疑。 “嗒,嗒,嗒……”几缕火星冒起。 一柄豆大的火焰燃起,点着了桌角的油灯,屋里瞬时间亮堂起来。 这时他才看清,书案对面站着一个身形娇小,古装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年龄也只不过十三四岁左右,明眸皓齿,面容姣好,妙目含嗔,双手叉腰,正在噘着嘴,笑吟吟的瞧着自己。 苏小丁迟疑道:“你……你是?” 那丫鬟道:“少爷!你又偷睡懒觉,看我不去老爷那里告你的状!” 他不明所以,道:“少爷,谁是少爷?” 那丫鬟不答,伸手捻起了书案角落里的一把戒尺,“啪”的一声脆响,打在了他的头上,嗔道:“老爷让鸢儿监督少爷读书,少爷却偷偷睡懒觉,该打!” 苏小丁头上吃疼,连忙用手捂住,这一捂不要紧,竟然发现自己头发长长的束在一起,在头顶扎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 他惊讶不已,连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衣衫,宽袍大袖,坐在一个木椅之上。 “见了鬼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出租屋里玩手机的么?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那丫鬟看他发呆不语,提手又要打。 他忙道:“这位小妹妹,请问……请问这是哪儿?” 那丫鬟听他喊自己“妹妹”,噗嗤一乐,啐道:“呸呸呸!少爷比鸢儿还小两三岁,怎么还喊我妹妹?你喊几声姐姐,鸢儿就饶了你,不把你偷懒的事告诉老爷!” 苏小丁听了这话,更是吃惊,骨碌一下从椅子上滑下身来,这才发现,那书案也就一米多高,竟然与自己的肩头平齐。而那小丫鬟,也比自己高了半头左右! “我靠!我本来就只有一米六,怎么这会儿又变得更矮了?” 他心中惊讶,连忙又问:“这位姐……姐姐,请问这里是哪?你们……阿不,咱们,怎么都穿着古装?难不成……难不成是在拍电视剧么?” 鸢儿听的云里雾里,满眼疑惑,道:“少爷,你说的什么?什么叫‘殿试举’?” 她托颐寻思了片刻,仿佛懂了什么,又笑道:“啊!鸢儿懂了,少爷是问什么时候能参加‘殿试’?你且不要心急,莫说现在皇帝没开恩科,就算是开了,少爷也要等先参加了乡试、会试,中了举人解元,最后才能参加殿试呢!” 苏小丁听她伶牙俐齿,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堆,心里愈发焦急,解释道:“不是,我是问,你们这是在拍戏么?” 鸢儿听了这话,又是俏脸凝霜,道:“教书的王先生昨儿个讲的《小雅》,少爷都还没温习,这会儿还想去听戏?休想!快点接着默写吧!” 苏小丁见和她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心下更是烦躁,只能低头看书案宣纸上的文字: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原来是《小雅》中的一篇《采薇》,只写了一半儿,字迹虽然顺畅,却是不甚工整,歪歪扭扭,未成章法,似是孩童所书。 正在看字,鸢儿突然凑过身来,附在他耳畔,低声道:“少爷!你要是能把这文章默写完,鸢儿就偷偷带你出去,到上回那个山谷里去玩。” *********************************** 萌萌哒,粉粉嫩的小萌新上传历史新书,求站短,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回 原来是穿越了? 苏小丁也不知道她说的山谷是哪儿,但这篇《采薇》是诗经里的名篇,他高中的时候就已倒背如流了,顺手提起了旁边的毛笔来,在砚台里面蘸了几下,扑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他哪里会写毛笔字?一个个字有大有小,歪七扭八,形如狗爬。 鸢儿见他写的字竟然还不如之前,又圭怒起来,提起戒尺道:“少爷!你真不像话!不会默写也就罢了,怎么连字都不会写了?” 苏小丁头上冒汗,心里发虚,右手不住的微微颤抖,写出的字愈发的草乱。鸢儿气不打一处来,戒尺高举,眼看就要打下。 此时正好写到:“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艰难的将这篇《采薇》写完,见她要打,忙摇手道:“别打别打!姐姐别打!你先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鸢儿停手,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柜,取了一部蓝皮线缝的《诗经》出来,翻到了《采薇》一篇,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看。看到最后,竟然一字未错。 她转怒为乐,笑道:“字写的没长进,不料书却背的过了,老爷知道了,定是十分欣喜呢!” 苏小丁忙赔笑道:“是是是,这字确实是写的不咋地!关键这是我头一回写,姐姐您多包涵,多包涵。” 鸢儿听不懂他说什么,只笑道:“哟?少爷今天怎么如此嘴甜,不停的姐姐,姐姐乱叫。平时不是巴不得鸢儿离你远远的么?” 苏小丁心道:“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见犹怜,怎么会巴不得让你离的远远的?” 鸢儿又笑:“少爷!难道你不想鸢儿带你去上回那个山谷玩玩么?” 苏小丁忙道:“想啊,当然想去!” 鸢儿道:“呸!就知道玩!也罢,鸢儿从来是说话算数,不打诳语!”转身走到门口,微微把那雕画的木门儿打开了一道儿细缝,朝外面偷偷瞄看。见左右无人,便连连朝苏小丁挥手,道:“走,趁这会儿没人,快走!” 苏小丁忙离了书案,来至鸢儿身后,尾随着她朝门外走去。 穿堂过屋,蜿蜒迂回,时而有青瓦白墙,时而有廊宇芳园,时而有流觞曲水,时而有假山怪石,苏小丁见这是一座甚大的古代宅第,自己只曾在百度图片里,搜索苏州园林,才看到过如此的境界。 亭台楼阁,钟鸣鼎食,仿佛是到了《红楼梦》里的描绘的大观园中,应该只有大家贵族,才配居住这样的豪奢府宅吧! 苏小丁惊叹不已,连连发问:“姐姐,这里到底是哪儿啊?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鸢儿回身,手指纵在嘴前,嘘道:“低声!留神被老爷听到了!快点走!”拽住了苏小丁的手,拖着他快步前行。 苏小丁虽然满腹狐疑,不明自己所处何时何地,但感觉到鸢儿一双滑腻腻的小手,捏住他的手掌,说不出的温柔受用。他从未谈过女朋友,此时初次触碰女子肌肤,倒也是心中痴绝,脸生红晕,也只好顺她心意,跟着她一路而行了。 鸢儿牵着他,不住穿梭,走出了一道侧门,沿着街市一路而行,不多久又出了城门,走了也就数里路程,钻入了一丛小树林里。 林中昏暗,小路曲折,又行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个幽静的小山谷。只见小溪潺潺,莺啼恰恰,万花开遍,姚黄魏紫,一派美景尽收眼底。 苏小丁感叹不已,喜道:“哇塞!这里真漂亮!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啊?” 鸢儿道:“少爷又装傻,明明是你先发现的这地方,上回带着鸢儿来的,怎么现在反而问我?”说罢带着他来至一片花圃之旁,和身躺在了柔柔的绿草地上。 苏小丁也挨着她躺在草丛中,看着天上白云飘飘,四周花香浓郁,身旁又有这娇憨可爱的小丫鬟相伴,心中微荡,一股莫名的念头油然心生: “一路上所见所闻,明明是古代的样子,莫非……莫非我真的穿越了?” “不可能!不可能!人世间哪有这么诡异离奇的事?”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我本来一米六的个头儿,现在却只剩一米四都不到了?” 他现在的躯体,明显是一个年龄十二三岁左右,身形瘦弱不堪的古代少年。 “记得我刚才是在出租屋里玩手机,听那袁腾飞讲历史,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到这里来了?难道是在做梦么?” 他伸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捏了一下,疼痛异常…… “不是做梦!莫非……难道……我的祈求灵验了,真的穿越到宋代来啦?哈哈,哈哈哈……” “噗……”鸢儿格格直笑,道:“少爷,你今天真是奇怪,干么要捏自个儿的脸,还在那里不停傻笑?” 苏小丁转头看她,忙问:“鸢儿姐姐,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朝代?” 鸢儿一双大眼不停乱眨,长长的睫毛莹莹闪动,奇道:“少爷,今日你是怎地了?为何总是问些奇怪的问题?” 苏小丁支吾:“呃……我刚才睡了一觉,这会儿头疼的难受,好多事情不记得了……好姐姐,你……你干脆就直接告诉我,当今的皇上是不是姓赵?” 鸢儿奇道:“赵?不是啊,从来没听说过姓赵的当皇帝啊。” 苏小丁心里一寒,寻思:“她竟然不知道皇帝姓赵?难道说现在不是宋代?” 鸢儿又道:“少爷,你是不是睡觉中了风寒,怎么总是说胡话?” 苏小丁又问:“皇帝不是姓赵,那……那是姓什……什么?” 鸢儿道:“当然是姓李啊!你不知道么?” 苏小丁暗中惊道:“啊?姓李?难道……难道不是宋代,而是穿越到唐代来啦?”忙问:“那现在难道是唐朝么?” 鸢儿连连点头,道:“是啊,咱们就是唐国啊。” 苏小丁略微失望,转瞬又想:“不过唐代也不错啊!刚才看我家亭台楼阁,深宅阔院,俨然是一个富贵旺族,那我不就是这唐朝的一个富二代么?总比以前在上海,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当个小吊丝的好吧?哈哈,哈哈哈……” 眼瞅着这山谷中景色清幽别致,身旁又有小鬟相伴,确实是比宅在那破旧的出租屋里,自己玩弄手机的光景强了许多。 “嘿嘿,李唐王朝,太平盛世,有大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孟浩然。还有那‘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杜牧,哈哈!‘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我既然来到唐代了,说什么也要认识一下这个杜牧,让他带我去扬州玩玩!” 想到这里心痒难耐,呵呵傻笑,又忙问:“鸢儿姐姐,我来问你,我叫什么名字啊?还有,还有我爹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啊?” 鸢儿见他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又颠三倒四的问这些奇怪的话,心中大骇,蹙眉道:“少爷!你不会真是读书读傻了吧?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苏小丁也意识到自己这么提问甚是古怪,哑然失笑,忙说:“别啊,这里这么好,我还没玩够呢!” 鸢儿爬起身来,满脸都是疑惑,皱眉道:“不行!你今天有点怪,咱们还是回去吧,不然老爷夫人责怪下来,鸢儿可是担待不起!”说罢伸出手来,拽着他要走。 苏小丁巴不得她那白白的小手牵着自己,连忙就坡下驴,一把捏住,心中大乐,跟着她又沿原路往回走。 出了山谷,走至一个村庄附近,远远听见一阵哭喊之声,若隐若现的传来。 苏小丁好奇,想凑过去看一眼,怎料鸢儿却一把将他拽住,拖着他,俯身藏到了路边的一丛杂草里。 他趴在地上,见鸢儿屏息静神,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口,更是惊奇,透过杂草,举目偷瞄,见远处的村庄尽头,竟有十几个手持刀枪的兵卒,拖着几个村里的庄稼汉,吆五喝六的往这边走来。 那几个庄稼汉,小的不过十六七岁,老的四五十左右年纪,一个个声泪俱下,痛声哭号。而那群兵卒却是面目狰狞,流氓地痞一般形容,令人见之可憎。 待过了十多分钟,那群人才渐渐走的远了。 鸢儿等哭喊声听不见了,才爬起身来,拽着他说:“当兵的又来抓壮丁充兵役了,碰到他们定然没好事情,咱们快点回家!” 苏小丁起身,又跟着她,两人一路小跑往回赶,他疑惑不解,问:“鸢儿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抓壮丁啊?” 鸢儿边跑边答:“明知故问,抓兵役,当然是为了打仗啊!” 苏小丁又问:“打仗?这太平盛世也要打仗么?” 鸢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道:“少爷!莫非你真是读书读迷了心窍?这年头,打仗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 苏小丁心道:“也对!古代打个仗确实是司空见惯的事,唐朝不也是有李靖、徐懋功征讨突厥么?还有薛仁贵征高丽,郭子仪平叛乱,就连诗圣杜甫,都还写过《石壕吏》呢!” “无所谓,反正不管他们怎么抓兵役,也抓不到我这富二代公子哥的头上,我是土豪我怕谁?”想到这里,怡然自乐,索性不再多问。 *********************************** 啊啊啊~不想玩单机啊~~求互粉,求推荐啊~~~ 第三回 乱世欢迎你 不一会儿已经奔了回来,这次鸢儿带着他走的是府宅的正门,远远就看到大门外面搭起了几个麻布缝成的帐篷,用几只高高的竹竿儿挑了起来,帐篷外面有一帮人,一字长蛇般,横七竖八的排着长长一条队伍,绵延直至街尾。 苏小丁仔细看,见这队伍里的人数,少说也得有几百号,都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手里要么提着半块摔破了的瓷碗,要么提着缺了口的破壶,拖家带口,三三两两的牵着几个孩童,眼睛都直勾勾的瞅着队伍最前面的那几个帐篷底下。 他往前走,看到那帐篷底下支着几口硕大的铁锅,下面生着炉火,锅里白雾腾腾,正在蒸煮着不知什么东西,几个家丁模样的中年男子,每人手持一把铁勺,正在锅里不停搅拌。 其中一个年纪颇长的家丁见他俩过来了,忙点头哈腰,脸上皱纹拧在一块儿,赔笑道:“哟!今儿个少爷怎么有这雅兴,不在屋里读书,竟跑出来探视我们这群下人来了?” 苏小丁不知如何作答,鸢儿抢着问:“苏福,这会儿老爷在府里么?” 那苏福答道:“不在,老爷刚才似是有急事公干,匆匆去府衙里了。” 鸢儿大喜,牵着苏小丁,忙往门里走。他这会儿才看清,那府宅的门洞之上,有一个大大的匾额,上面写着“苏府”二字。 “嘿嘿!原来我穿越到古代,也还是姓苏,这还真是巧了!” 正要进门,忽听苏福吆喝一嗓:“来来来!都来吃粥了啊!”那群排队之人听了,一个个激动异常,推搡着要往前挤。 苏福忙喊道:“别挤别挤!都有份!都有份!” 苏小丁不懂,遂问:“鸢儿姐姐,他们是在干嘛呢?” 鸢儿答:“这你都不知道?自然是在给饥民施粥呐,老爷是心慈的大善人,最见不得这群饥民挨饿了!” 苏小丁远远一看,果然见那锅里的粥刚刚煮开,正值滚热,盛了粥的饥民却不顾烫嘴,蹲在墙角,张口就吃了起来,显然是腹饥已极。 他奇道:“为什么大唐盛世,却有这么多的饥民啊?” 鸢儿笑道:“鸢儿没念过书,也知道那大唐盛世,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少爷读的书,难道都变成肚子里的屎尿了么?” 苏小丁隐隐觉得不妙,又问:“嗯?大唐盛世竟然是上辈子的事了?啊!我知道了,难道现在是‘安史之乱’的时期?” 鸢儿道:“安史之乱是什么?” 他急道:“就是,就是安禄山、史思明合起伙儿来造反啊!唐玄宗李隆基、杨贵妃,还有李林甫、高力士!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鸢儿笑道:“呸呸呸!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我当然知道,几百年前的事了!哦……我知道了,少爷欺负鸢儿没念过书,是在绕着弯考鸢儿。哼!我不理你了!” 苏小丁似被一桶凉水浇头灌顶,寻思:“安史之乱竟然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朝代?” “李唐王朝,除了安史之乱的时候百姓流离失所,还有什么时候也是这样?”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内堂,他越寻思,越觉不妙,道:“姐姐,要不我再来考考你,今年的年号是什么?” 鸢儿回身叉手,笑道:“今年是天成五年,鸢儿要是这也不知,那也太蠢笨了吧?” “天成五年?天成是什么年号?怎么从来没听过,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读过《新唐书》,也隐隐约约知道唐代几个皇帝的年号,怎么从来都没有这一个“天成”?只得又问道:“那我再来问你,当今皇上的名字叫什么?” 古代帝王的名讳是交谈时的大忌,平民百姓不可能随便谈及,鸢儿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这下还真被问住了,只得摇头道:“这个……这个被你问住了,鸢儿不知道。” “当然是李嗣源!杭儿,你不好好修习圣人之言,只顾在这里讨论当今圣上的名讳作甚?要是让你爹知道了,非要再痛打你一顿不可!”一个妇人清亮的声音,从内堂竖屏后面传来。 接着便有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女子,从屏后莲步而出。 鸢儿见了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不敢言语。 那妇人责道:“鸢儿!臭丫头!是不是又带着少爷出去厮玩了?” 鸢儿颤声道:“没……没有……” 妇人怒道:“又撒谎!”转头对苏小丁道:“哎……杭儿,为娘不是不让你出去,只是方今各路豪强称雄割据,天下刀兵林立,狼烟四起,外面最是混乱危险,为娘只有你这一个孩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爹怎么还活得下去?” 鸢儿听了,忙替他开罪道:“太太莫怪少爷,都是鸢儿不好,刚才少爷读书读的乏了,鸢儿就带着他出去透了透气,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小丁听了她俩一句句的对答,呆在了当地…… 他仔仔细细的分析了穿越之后的各种情景,以及方才这妇人,也就是自己现在的娘亲的话语。 唐国、征兵役、打仗、饥民、天成五年、豪强割据、狼烟四起、李嗣源…… 他大汗淋漓,浑如雨下,心中似有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不住翻腾,战战兢兢的得出了一个明显的结论: “我擦……原来这里不是人们平时所说的那个唐朝,而是……而是历史上的……后……后唐?!” “没错!就是五代十国,梁唐晋汉周里面的那个唐代!” “一点没错!李嗣源!晋王李克用的养子,听了手下部将石敬瑭的建议,起兵作乱,从后唐庄宗李存勖手中夺得皇位,在位七年,史上称他为后唐明宗!” 他恍恍惚惚的,记起了穿越时候在耳畔回旋的那首诗句: “朱李石刘郭,梁唐晋汉周,都来十四帝,拨乱五十秋。” 他定了定心神,稍作总结:自己本来在出租屋里的床上听着袁腾飞讲历史,不知怎么,仿佛是那手机作怪,稀里糊涂的就穿越到了这五代十国的后唐年间,还脱身在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身上,这小孩也姓苏,名字里应该带个“杭”字。 “我靠!这不是坑爹呢么!” “以前看小说和电视剧里面的穿越,别人都是穿个唐朝、宋朝,要么就是明清,了不起穿个乱点的,也是个汉末三国,春秋战国……我倒好,怎么竟然穿越到五代十国来了?” “俗话说的好: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我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竟然穿越到历史上最乱的一个时期来啦!” 他自幼酷爱历史,却对五代十国这段黑暗、复杂的时期向来嗤之以鼻,认为这个时期,人人自危,良心泯灭,政权交割和朝代更迭之中,充满了尔虞我诈和厚黑学的精神。 而这个时期的老百姓,更是历史上最惨的,五十多年,神州惨遭涂炭,政权不断更迭,天下黎民,都成了一个个藩镇军阀们政治军事博弈的牺牲品。 不错,“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这个时代,哪里还有君臣之道,谁来再管圣人之言?只要能保住性命,只要能荣华富贵,谁还顾那“道义”二字。 “我擦……我这真是倒霉催的……” “杭儿,杭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苏夫人见他不言不语,大汗淋漓的只顾发呆,急的连连发问。 鸢儿道:“夫人,鸢儿今天也觉得少爷甚是奇怪,要么总是发呆,要么就总说些叫人听不明白的胡话。” 苏夫人听了,更是焦急万分,道:“怎么会这样?好好的孩子,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怎么今日就成这样了?” 鸢儿道:“禀夫人,鸢儿觉得是少爷平素读书太过劳累了,他昨儿个才开始学《诗经小雅》,今儿就已经能把里面的一篇《采薇》默写的一字不差了。鸢儿猜少爷一定是昨晚不知熬夜到什么时辰,才背过的呢!再加上平日里老爷太过威严,我猜定是使坏了脑子,吓破胆儿了。” 苏夫人凑上来,心疼的把他搂在怀里,急道:“哎呦,老爷也真是的!我就说读书不能急于求成,看把我这心肝儿逼成什么样了?” 苏小丁见这苏夫人如此慈爱,心中温暖,寻思:“哎,也罢也罢……既然来了,走也走不掉了,还好在这茫茫乱世,还有个这么好的娘亲疼我。”张口道:“娘,您别担心,我没事。” 苏夫人见他答话,欣喜无比,双手抚摸着他的头,道:“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哎……你也不要怪你爹严苛,他身为当朝户部侍郎,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自然希望你能学成一番学问,承继父业,将来有一番作为。” “等等......”苏小丁听到这儿,心里闪过一丝明亮。 “纳尼?“ “刚才我妈说我爹是户部侍郎?没错,户部侍郎!怎么也是个三四品的大官儿吧?” “我擦,原来我不止是个富二代,还是个官二代咧!” 想到这里,他又兴奋起来:“乱世?乱世又咋了!咱再也不是那个悲催的小吊丝了,现在也是算高富……不对……也算是个‘矮富帅’了!” *********************************** 为了写书,小萌新都拼了老命了~求大大们收藏推荐啊~~ 第四回 成为矮富帅 苏小丁正在自我安慰,忽见有一家奴走到堂中,禀道:“太太,晚饭备齐了,请太太和少爷到后院用膳吧!”原来他们出去玩了一圈,此刻已日落西山,到了晚餐之时。 苏夫人答应了一声,牵着苏小丁的手,鸢儿紧随其后,一道儿来至后院一间雕梁画栋的大屋里。 一进到屋中,就看到一个大大的圆桌,上面水陆具备,山珍海味,早已满满的摆好了各式佳肴。 苏小丁之前在上海失业,每天只靠吃泡面度日,这种豪奢的筵席何时曾见过?早已馋的口水直流,双眼直勾勾的,迈着步子,就要凑上去开吃。 鸢儿在身后见了,忙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太太和几位姨奶奶还没落座呢!老爷也还没回来,少爷你急什么?” 苏夫人见了,朝桌旁站着的三四个年方妙龄,衣着华丽的女子招了招手,笑道:“看来杭儿是饿坏了肚子,我猜老爷定是在府衙里遇到了着急的公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们都快点一起坐着吃吧!” 说完她撩动衣裙,先坐在了首席旁边的位子上,那几个妙龄女子才小心翼翼的也逐个落座。 苏小丁坐在下首,而鸢儿和几个家奴站立一旁,并不落座,他只顾盯着桌上的佳肴,心道:“原来这大家贵族,吃个饭都要讲这么多规矩。” 见苏夫人用筷子夹了几口菜,苏小丁这才敢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 一顿胡吃海塞,一只烧鸡瞬时被他吃了一半,旁边人都惊的互相对望。 正在豪吃,忽见外面一个家奴喜孜孜的,跑步进来拱手道:“禀太太,蜀地孟家的孟昶少爷,差下人给您送来了一百匹上好的蜀锦,那帮人在路上走了三四个月,才从川蜀把几牛车的蜀锦运到洛阳呢!” 苏夫人乐道:“嗯……这个大侄子去了川蜀,倒还没忘了他这姑妈,给他们每人打赏五十两银子,好吃好喝招待着!那蜀锦先存在库房,我用了餐膳,就过去看。” 家奴诺了一声,退身而出。 苏小丁边吃边寻思:“百匹蜀锦,那得值多少钱?每人打赏五十两银子,我这土豪老娘出手也是真够阔绰!” 过不一会儿,又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奴进来道:“启禀太太,咱家在相州那边土地的租子收上来了,共是粮食一万二千八百五十四石,折合纹银三千七百八十二两,已划归到账房里了!卫州、德胜那边的租子,过几日也会收齐。” 苏夫人点头道:“知道了!” 苏小丁正在喝汤,听了差点喷出来,心里叫道:“我靠!我家这也太有钱了吧!光是一个地界的佃租,就能收上这么多钱来!要说我是五代十国的王思聪,一点也不过分嘛!” “原来这五代乱世,也只有老百姓疾苦,这帮当官儿的,都是一个个富的流油儿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倒也说的没错!” 他吃得半饱,这才有空偷偷看几眼身旁坐的那几位女子,见她们有的是轻施粉黛,温婉淑惠,有的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也称得上楚楚动人,放到21世纪,怎么也能达到个女神的标准。他思索片刻才意识到,这肯定是父亲的几个小妾了。 “哈哈哈,这古代的达官贵人也真是爽!整天山珍海味吃着,丫鬟家奴伺候着,金银财宝花销着,最重要的,还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嘿嘿……哈哈……” 想及此处,他偷眼斜睨了一眼身旁俏立的鸢儿,见她秋波盈动,也正在看着自己,心中乐道:“等我长大了,也要多纳些小妾,哈哈,第一个就要收了这个小鸢儿!嘿嘿!我那帮高中同学算什么?长得再帅,不也是只有一个老婆?工作再好,还不是要朝九晚五的上班?待遇再高,能比的过我有钱?娘希匹,你们有种也穿越过来,看看老子如今的气派?” 满屋的人,看着他一会儿大口朵颐,一会儿又手舞足蹈,喜不自胜,都愣在了当地。 苏夫人皱起眉道:“不行!杭儿今儿个确实奇怪,莫非真是生病了?”她越想越是惴惴不安,朝鸢儿道:“你去找到苏福,和他一道儿去前街,去把太医院的刘太医请来,帮少爷把把脉!” 鸢儿也甚是焦急,听了忙转身而出,一溜烟儿去了。 苏小丁浑然没听到这些话,心里只顾喜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现在就算是求着我回去,我也不依了啊……” 苏夫人眼望着他,心里更急,喃道:“哎……这孩子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障,老爷到现在都不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了……” 而苏小丁心中,对众人言语充耳不闻,只是乐的屁颠屁颠傻笑,心中一个念头不停回旋:“我是矮富帅,我是官二代,我是小土豪……嘿嘿,哈哈……” 正值此时,忽听外面一阵焦急琐碎的脚步声响。 众人一看,又是一个家奴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一不留神,脚尖绊在了门槛上,狗啃泥的摔在了地上。 苏夫人斥道:“不像话!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那家奴忙爬起来,喘道:“不……不好了!太太,听……听说老……老爷……老爷他……” 苏夫人道:“老爷怎么了?你慢点说!” 家奴急道:“听说老爷,犯……犯了事儿,被朝廷的人抓……抓起来啦!” “啊?竟有这事?”苏夫人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吃惊的道。 家奴哭道:“千……千真万确……是户部府衙里看门儿的老孙头,刚才告诉奴才的!” 苏夫人焦躁万分,过了片刻,又镇定了下来,断然道:“不可能!哼哼!我家兄长孟知祥,是太祖皇帝的亲女婿,圣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再大的罪过,也犯不上逮了我家老爷!” 苏小丁本在胡思乱想,听到“孟知祥”三字,大吃一惊!一屁股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结结实实的墩在了地上。 “孟知祥?” “就是那个晋王李克用的女婿,后蜀的开国皇帝,孟知祥么?” “孟知祥竟然是我老娘的兄长?那是我的什么?” “我靠!后蜀的皇帝老儿,竟然是我的亲老舅?官二代也就算了,我现在竟然还是皇亲国戚?”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喜上眉梢,抓耳挠腮! “老子今天真是比彩票中了五千万都走运,这么大的一坨狗shi运,竟然被我踩中了?” 众人本就焦急不堪,见他摔在地上,不疼反乐,以为他真的疯傻了,纷纷乱作一团麻。苏夫人早就哭了出来,搂着他道:“我这可怜的杭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怜你爹外出不归,你舅舅又被派去了川蜀当官,只剩下我这孤零零的妇道人家,你要是真的疯了,为娘我可该怎么办哇……” “等下!”苏小丁心中猛然一个激灵。 “先别急着高兴,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他努力的回忆五代十国的历史,自己还是在大一的时候,草草的读过一遍《新五代史》,后来又读了罗贯中写的《残唐五代演义》,其中大约的历史发展轨迹,他也还能记得一二。 他记起这个孟知祥,是李克用的女婿,后唐建立后,庄宗李存勖灭了四川的前蜀,就派这孟知祥到四川担任西川节度使。 怎料明宗李嗣源继位后几年,孟知祥却萌生了反意,竟然叛唐自立,称帝建国,创立了南方十国之一的“后蜀”。李嗣源听了这事大发雷霆,召集天下兵马讨伐孟知祥。 “难道孟知祥现在还没自立为帝,而只是刚刚被派去了四川不久?” “莫非……是他刚刚造反了?所以才殃及池鱼,害的我父亲,也就是他在朝中为官的亲妹夫被抓了起来?” “问题是,他是反了,我这小外甥这会儿还在唐国境内啊!” “这不是坑爹……不对,这不是坑外甥么?”想到此处,他浑身打颤,犹如坠入冰窖。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孟知祥被派去西川后几年,唐明宗继位,孟知祥野心膨胀,竟产生了拥蜀自立的念头。而他在朝担任户部侍郎的妹夫苏延卓,受其连累,竟被朝廷抓捕了起来。 院外突然火光冲天,一阵喧嚣。破门声、叫嚷声、马蹄声、哭喊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不……不好啦!太太!外面有一群当兵的,直接砸破了大门,冲进来啦!” “啊?”苏夫人大惊,站了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一阵琐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不一会儿,就有百八十个身穿铁甲,手持钢刀的兵卒,把这厅堂围了个水泄不通,手里的一丛丛火把,把宽敞的院落照耀的浑如白昼。屋里的大小家眷,见了这番阵场,吓得花容失色,蜷在地上不敢动弹。 从那群兵士之中,大摇大摆走出一人,四十多岁年纪,满脸横肉,虬须似针,抱手笑道:“嘿嘿嘿,本官洛阳马步军督校刘昌业,拜见苏夫人。” 苏夫人稍定心弦,道:“刘大人为何夜闯我苏府?有何贵干?” 刘昌业大嘴一咧,道:“本官是个粗人,也不想拐弯抹角,索性跟你开门见山的直说了罢!你家兄长,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在川蜀密谋造反!枢密使安重诲安大人,令下官前来将你家一众老小,全都收押入狱!以防你们私交反贼,通敌卖国!” 苏小丁听到这儿,心里苦笑:“尼玛……完蛋了……果真被我猜中了……” *********************************** 求站短,求收藏,求推荐~~~O(∩_∩)O~~ 第五回 好景不长 苏夫人大惊,颤声道:“胡说八道!我家兄长,是太祖皇帝的亲女婿,怎么会叛变朝廷?” 刘昌业冷笑:“哼!你说你兄长是亲女婿,意思就是暗讽当今圣上是太祖皇帝的干儿子咯?” 苏夫人忙解释道:“一派胡言!我……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家老爷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刘昌业道:“你是说苏延卓苏大人么?嘿嘿!安大人怕走漏风声,打草惊蛇,今儿个晌午,就把他传唤到了府衙,早就抓起来,下了大狱监牢啦!你们也乖乖的走吧!”说完一摆手,身后的兵卒蜂拥而上,就要抓捕苏家女眷。 苏夫人脸色煞白,犹自叫道:“你……你们不讲王法!安重诲有什么权利抓捕我们?你们有皇上的圣旨么?” 刘昌业狞笑:“哼哼!安大人自然是受了皇上的吩咐,才下了抓捕的命令,你有话,去和大狱里的牢头说去吧!” 那帮兵卒如狼似虎般抓人,顺道儿狞笑着在女眷身上不住揩油,苏家一帮人哭喊嘶叫,苏小丁在和平年代长大,何时曾见过这等场面,双腿一软,瘫在地上,不住的瑟瑟发抖。 “嗖”一片锋利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勒出了一道儿白白的肉印。他两眼翻白,颤抖不停,只觉胯下湿润,竟然是被吓得尿了出来…… 兵卒掰起他的一双手腕,就要用绳索捆绑起来,苏小丁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叫道:“等等!别抓我,我……我不是他们的儿子,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他们家人!你们别抓我!” 刘昌业正在忙着抓人,听他叫嚷,一张狰狞的大脸凑过来,问道:“你不是他们家人?那你是谁?为何会在他们苏家?” 苏小丁颤声答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我……我是穿越来的!” 刘昌业揉了揉耳朵,道:“嗯?你说什么?‘川越’是哪?咱活了这么多岁,怎么从来没听说这世上还有个‘川越’国,难道是咱孤陋寡闻了?”他转头问身旁的一个兵卒:“你听说过‘川越国’么?” 那兵卒咧嘴傻笑,道:“我只听过南边钱镠建了一个吴越国,却从没听过有什么‘川越’国。” 刘昌业又问另外一人:“你呢?你听说过没?” 那兵卒也道:“没听过!我只听说过有川蜀,从来没听说过有‘川越’!将军,这小子肯定是在消遣您老!” 刘昌业勃然大怒,骂道:“你奶奶的!敢消遣本大爷?”凑上前来,挥起大手,一巴掌扇来。 “啪”的一声响,打在了苏小丁耳畔。他只觉眼冒金星,耳鸣不止,隐隐约约听道苏夫人连声叱骂:“你这狗贼!别打我孩子!他生病了,总说胡话,你快放了他!” 苏小丁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 转过天来,东都洛阳,明福门外数里,大狱监牢之中。 苏小丁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昏暗,潮湿,臭味刺鼻。自己躺在一个木板床上,顺着窗户射进的微弱阳光,可以看到墙角有几个新织的蛛网,犹有蜘蛛攀在其中,不停吐丝缠绕着落网的飞虫。 他大喜过望,叫道:“咦?这里好像我的出租屋啊!难道我又回来啦?” 定睛一看,又失望透顶,只见自己手上扣着枷锁,身上穿着淡蓝色的囚服,地上铺满了茅草,远处几根粗大的木头,拼就成一道道栅栏般的牢笼,时不时的还有几只老鼠穿梭其间,吱吱作叫。 他想起了晕倒前的情景,知道自己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了。 “哎……说好的山珍海味、豪宅良田、金银珠宝、三妻四妾呢?” “还有我那温柔可爱的丫鬟鸢儿姐姐呢?” “半天,才刚刚半天啊……我穿越过来,只享受了半天的荣华富贵,一转眼儿就掉到了亲老舅孟知祥挖的坑里,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啊……” “难道我苏小丁天生就是一副穷贱吊丝的命?那些锦衣玉食的土豪生活,注定和我无缘?” “不对!以前当吊丝的时候,起码还有人身自由,我现在简直是连吊丝都不如了!” 想到这里,胸中郁结,懊丧无比,长长的哀叹一声:“哎……”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对面监牢里传来:“杭儿!杭儿!是你醒了么?” 他吓了一跳,牢中昏暗,也看不清对面是谁,弱弱的问道:“谁?你是谁?” 那人道:“我是你爹啊!” 苏小丁正在沮丧懊恼,听了这话,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张嘴便想回骂:“我特么还是你爷爷呢!” 正要开口,忽然记起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的确确还有一个爹,名叫苏延卓,是当朝的户部侍郎,孟知祥的亲妹夫,白天的时候确实先一步也被抓到了牢里。 明明自己有个爹,还要喊另外一个从不相识的人做爹,也真是一件极其别扭的事。他犹豫了片刻,才声若蚊虫般的道:“爹……原来……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苏延卓喜道:“嗯……杭儿,你没事就好!” 苏小丁道:“爹……他们抓了咱们,会不会要杀……杀头啊?”他心里最害怕的就是此事。 苏延卓恨恨的道:“哼!安重诲这个奸贼!把持朝政,蒙蔽圣听,硬要说你舅舅在四川招兵买马,蓄意谋反,你想想,你舅舅是太祖皇帝的亲女婿,怎么会谋反?这真是弥天之大冤!杭儿,你放心!爹爹只要有机会面见圣上,定会奏明冤情,肃清谣言,还我们苏家一个清白之身!” 苏小丁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安心,反而更加害怕了……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后面的历史走向,自己的这位大佬舅孟知祥,不但反了,而且还是轰轰烈烈大反特反,最后还建国称帝了呢! 孟知祥造反,明显不是谣言,这苏家被抓,明显也不是被冤枉的! 找皇帝奏明冤情,肃清谣言?这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么! “完了完了!再怎么洗白,也逃不脱这反贼外甥的身份,看来我肯定要死翘翘了!” “没想到我苏小丁这么一个绝世极品好男儿,竟然稀里糊涂的掉在了坑里,要冤死在这个混乱的五代十国。” 他摸了摸脑袋,寻思:“不知道斩首的时候,那铡刀砍在脖子上,到底是个什么感觉?疼不疼?要是脑袋掉在了地上,眼睛还能不能看见东西?如果看见了自己身子没有头,嗞嗞的往外冒血,那不是比恐怖片都吓人?” “不对!听说古代不止是斩首这一种死刑之法,还有车裂、腰斩、凌迟、挖心、点天灯!各种花样,千奇百式,他们到底会给我来那种?” 他越想越是害怕,越怕越是伤心,竟然“呜,呜”的哭了出来。 “杭儿!杭儿!你怎么哭了?你别害怕,有爹爹在,你定会安然无恙!”苏延卓安慰他道。 苏小丁心里痛骂:“滚你个大头鬼!老子能不哭么?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穿越成了你的儿子!你说你当谁的妹夫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当反贼的妹夫?” “当反贼的妹夫也就罢了,为什么还非要留在洛阳当官?你要是跟着孟知祥一块儿去了四川,以后不也是个皇亲国戚么?如今害的我也成了狱中死囚,初来乍到,就要小命玩完!” “嗒、嗒、嗒……” 正在暗骂,远处脚步声响,有几个人,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走来。 走到近处,他才看清,为首的是一个个太监打扮的人,身后跟着几个狱卒,尖声道:“两个囚犯,瞎嚷嚷什么?” 苏延卓道:“我和我儿子说话,关你甚事!” 太监道:“嗨!丧家之犬,说话还如此嚣张!也罢,咱家看你也没几日活头了,就不和你一般见识!” 苏延卓惊道:“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几日活头了?” 太监道:“哼!苏大人啊苏大人,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家夫人的兄长孟知祥,前几日在川蜀已反!圣上震怒,传下旨意,征令天下兵马招讨之,择日就要拿你问斩,要用你的头颅祭旗誓师呢!” “啊……什么?他……他竟然……他竟然真的造反了?”苏延卓此时方彻然大悟。 苏小丁早已浑身发软,瘫倒在地上,心里不住碎碎念道:“完了完了,死翘翘了,不知道以后史书上,记载这件事的时候会怎么写?” “帝闻孟知祥反,勃然震怒,发兵讨之,斩其妹夫婿苏延卓之颅祭旗,苏延卓之子年幼,亦未幸免于难?” “不对,像我这种小人物,怎么会上的了史书?” “都怪那个破手机,你说我没事,干嘛非要玩手机?玩手机也就算了,干嘛要一边听袁腾飞讲五代十国,一边听着耳机睡觉?这下倒好,人财两空,鸡飞蛋打,再也回不去21世纪了……” “真是悲哀,悲催,悲痛万分!我特么活生生的就是个悲剧啊……!” 太监突然问道:“哪个是苏杭?” 无人应声。 太监清了清嗓子,又打着官腔道:“圣上仁慈,念及苏大人当年也曾有拥立之功,其妻孟氏亦乃是皇室亲族,又听闻你们膝下只有年方束发的独子一个,于是龙心伏察,往开圣恩,传旨只斩首苏氏夫妇。独子苏杭,连同苏府所有家奴,即日发配西域夏州,与党项人永世为奴!” 太监看还是无人应声,扯着嗓子道:“到底谁是苏杭?没有这个人么?” “等等!”苏小丁突然看到一丝希望。 “他们都喊我杭儿,莫非我在古代的名字就叫苏杭?这太监刚才咬文嚼字,说的什么意思?好像是说皇上开恩,可以饶我一命?” 一想到这,猛的爬起来,叫道:“我!我就是苏杭!” 太监笑道:“嗯,来人啊!把这少年带走吧!这里是死囚牢,把他换个地方囚着,明儿个就发配夏州了!” 狱卒应诺,上来打开牢门,拽起他的枷锁往外拖。苏小丁恨不得早点离了这牢房,连忙往外冲,叫道:“别拽别拽!我巴不得跟你们走呢!” 苏延卓见儿子要走,而自己不日就要身首异处,此处一别,即是阴阳两隔,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苏小丁转身看了他一眼,微微也觉得过意不去,道:“这位公公,能不能让我和我爹说几句话,道别一下?” 那太监也有些心软,道:“罢了罢了!咱家在外面等候,可别太久。”说罢带着狱卒扬长而出。 苏小丁蹲在牢狱过道儿里,默不作声。 苏延卓定了定情绪,道:“孩子!当今天下乱世,枭雄并起,爹娘对不住你,留你独自活在这乱世之中,你别怨恨爹娘,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苏小丁不知如何作答。 苏延卓道:“如今这个世道,北有契丹虎视眈眈,又有赵德钧和赵延寿父子雄踞幽州,西边儿石敬瑭称霸河东,亦有不臣之心。北方的局势,可谓危如累卵。孩子,你要想活命,只有找到机会,一路南下,到那富庶的江南地界,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苏小丁眼前一亮,道:“江南?” 苏延卓道:“不错!江南物广人丰,杨行密所建吴国、钱镠所建吴越国、以及你舅舅孟知祥所居的川蜀之地,都是太平祥和的所在,与北方内忧外患的四战之地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番天地,孩子!你记住了么!” 苏小丁点头称是。 苏延卓又恨恨的道:“安重诲那个狗贼!我恨不得生食其肉!杭儿,你要是有机会,不如逃到四川去,投靠你的舅舅,才是一条活路!” 苏小丁心道:“也对!我要是去投靠孟知祥,他见了我这孤苦伶仃的外甥,没准还会封个王侯公卿当当。” 苏延卓接着道:“你舅舅既然已经反叛,你不如跟随着他,一道儿起兵造反,他日若能杀入洛阳,一定要替父亲手刃了安重诲这恶贼!” 苏小丁寻思:“想得美!我又不是不知道历史,孟氏父子贪图富贵,骄奢淫逸,就凭他们,哪里是李嗣源和石敬瑭的对手?” 苏延卓见他一句话不吭,叹了口气,道:“杭儿,父亲平时太过严苛,逼着你读书,你不会是记恨在心吧?” 苏小丁心道:“我这是第一次见你,你以前严不严苛,关我啥事?”连忙摇头。 苏延卓凄笑道:“孩子,我们苏家,从唐朝武则天年间的宰相苏味道开始,就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当今天现下虽然狼烟并起,武夫当国,但你还是要多读圣贤书,多学治国安邦之策,将来才能修齐治平,掌御天下,懂吗?” 苏小丁连忙点头,寻思:“读书?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还用你多说?” “快点快点,不要聊太久啦!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呢!”太监催促的叫喊声,在监牢外面响起。 苏延卓见时间不长了,心中伤痛,从怀里颤颤巍巍、匆匆忙忙的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递到苏小丁手里,道:“孩子,父亲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这件物事,乃是老祖宗苏味道当唐朝宰相之时,东夷扶桑人进献给他的一个宝贝,你带在身上,可以防身保命。” 苏小丁接过那包裹,只觉里面卷着一个长长的物事,牢中黑暗,也不暇多加细看,便一把揣在了怀里。 苏延卓嘱托完了肺腑之言,悲恸欲绝,仰天长叹:“哎……天可怜见,让我苏家尚有血脉留存!孩子!你……你去吧!” 苏小丁站起身来,转身便走,微觉不妥,寻思:“他毕竟是我现在的父亲,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回过身来,朝着苏延卓磕了三个响头,大步出门而去。 然而苏小丁却不知道,如此一去,却让他时而霉运当头,时而人品爆发,时而桃花红运,时而小命堪危。 一个来自21世纪的小小顽童,在这金瓯残缺,混乱动荡的破碎山河之中,以文御武,持书天下,却是走出了一条风格别样的五代书生之路。 *********************************** 感谢各位收藏小酒的书~小酒在这里拜谢了~ 第六回 康庄大道 一个月以后,潞州府壶关县境内。 闹市街区,虽然不像太平盛世那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却也是商贩成群,行人穿梭。 苏小丁面容憔悴,头发苍乱,身穿着破烂的囚服,脖子上戴着一副硕大、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枷锁,步履蹒跚的走在最后头。前面是五六个苏府里的家奴,也都是一样打扮,一样狼狈。 两个差役手提钢刀,押解着他们,懒洋洋的踱行在道路两旁。路上行人见了,纷纷躲在一旁,冲着他们指手画脚。 自从离了洛阳,渡了黄河,一路向西北方向,已经走了好久。 身上这副枷锁少说得有十多斤,苏小丁这瘦弱的小身板,已经被压得摇摇欲倾。他嘴里冒烟,头昏脑涨,双腿似灌满铅水一般。现在才真实的体会到,《水浒传》里林冲被发配时,身披重枷,脚上生泡的痛苦。 他们苏家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家奴,上周的时候,已经在发配的路上被活活累死了…… 而一路走来,又亲眼目睹了饿殍遍野,饥民成群的景象,连年的战乱,已使北方大地生灵荼毒,满目疮痍。苏小丁直到这会儿,才深刻的了解到了乱世为人的苦楚与辛酸,一条看似鲜活的生命,随时都有殒逝的可能,乱世的草民百姓,任人鱼肉,只能是兵强马壮的当权者争夺天下的牺牲品。 他脚底酸疼的厉害,转头问一个差役道:“王二哥,夏州离这潞州府,还有多远啊?” 那王二哥笑道:“我也是头一回押解这条路线,得问一下徐四爷,他前些年走过一次!” 一旁的差役徐四儿年纪略长,向来脾气暴躁,道:“夏州?离着这儿还远着呢!你急什么?” 苏小丁苦笑:“我是不急,可我这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儿扛不住了啊。到底……到底还要走多久啊?” 徐四儿道:“过了这潞州府,约莫走个个把来月,才能到河东太原府,在太原盘桓些日子,一路北上,再走个月余,才是夏州境地呢!” 苏小丁一听,心里不住哭爹喊娘:“我的妈呀!原来才走了四分之一不到的路程……照这样下去,我非得被折磨死不可!” 前面一个家奴名唤苏寿,看着他心疼,央求道:“二位差役大哥,我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从来没吃过这种苦,看在他年幼弱小的份上,要不你们行行好,给他把这枷锁解了吧?” 王二笑道:“哎呀,我说你们这群囚犯,又没有银子使,还总想寻个轻便,世间哪有这种便宜事?你少爷长,少爷短的叫个不停,天底下哪有如此穷的叮当响的少爷?他要是这会儿孝敬我兄弟俩十两纹银,我俩保准儿立马给他解了枷锁,一路上好吃好喝好招待,跟个爷一样送到夏州府!” 苏寿道:“我们苏府被抄了家,哪里有银子带在身上,就算是有银子,也早就被狱卒给搜刮干净了。王二哥行行好,看在我家少爷还是个小孩儿的份上,还是给他解了枷锁吧!” “不行!”徐四儿板着脸呵斥道:“少爷?哼哼!老子最看不惯少爷痞子!这点儿苦头都吃不了,到了夏州,受了那帮党项人折磨,怎么还活的过去?你们别再给老子发牢骚,再让我听到一句,小心老子给你们的枷锁上在绑上一块十斤沉的重石!” 他凶巴巴的一通骂,没人敢再言语半声。苏小丁愁眉苦脸,琢磨:“夏州,就是以后的西夏国的地盘儿吧。哎,先不要说我能不能熬到那里,就算是到了,听这徐四儿的口气,貌似也存活不了太久……” “发配夏州,与党项人永世为奴?” “不需要永世了,我连一世都活不全……”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死囚牢里,任那铡刀把我一下剁成两半,倒还干净利落一些!” 沮丧、懊恼、绝望、无助,各种情绪,五味杂陈,盘旋在他心头。 忽然,他想起那了娇羞可爱的小鸢儿,又想起了父亲的那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心中猛然惊道:“不行!我不能死!必须要活下去!必须在这五代十国的乱世里,堂堂正正的活下去!我的理想,就是山珍海味、豪宅良田、金银成山、妻妾成群,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不行!绝对不行!” “可这茫茫乱世,我这么一个小屁孩,怎么才能活下去呢?我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前行,眉头紧锁,苦苦沉思。脚底上磨破的水泡,带着刺骨的疼痛,钻入心窝,不住刺激他的大脑。 忽然眼前一亮,脑中一个激灵,心中叫道:“我知道了!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我来自未来!我知道以后历史的发展趋势,我知道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历史名人未来的运势!” “对!这就是我最大的优势了!只要把握好这个优点,我没准真的可以存活下去呢!” 他喜不自胜,仿佛发现了一条宽阔的康庄大道,能引领着他一路奔向自己那金银无数,妻妾成群的理想。 “可是,这个优势,怎么才能发挥出来呢?毕竟我现在,只是一个将要被活活累死的囚徒……” 正值晌午,日头正高,那王二哥行了许久,也是口干舌燥,顺手提起了水壶,往嘴里倒水喝。 水壶里的水只滴了几下,就已经干了。王二哥倒了两下,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抱怨道:“哎,照我说啊,咱这差役的活儿,也真不是人干的!整日四处奔波,辛辛苦苦的赶路,如此劳累,每月只拿那么些许的几吊铜钱,根本不够养家糊口。徐四儿,你说咱们这图的是什么?” 徐四儿没好气,哼了一声道:“知足吧你!你可曾看到一路过来,道儿上的那些饥民?咱们这差事虽然辛苦,但总比那些没饭吃、卖儿卖女的穷苦流民好吧?” 王二哥听到这,叹了口气,道:“哎,你说的也是有理,算啦!不抱怨啦!咱就认命啦!” 苏小丁听到这里,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忙靠身到王二哥身旁,低声对他道:“王二哥,小弟我有一条升官发财之道,保证能让你将来当个大官儿,荣华富贵一辈子,再也不用做这辛苦的押解差事了,你信么?” 王二哥眉毛一挑,道:“什么升官发财之道?你快说来听听?” 苏小丁压低声音,道:“我说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说出来之后,你就偷偷的放我走,怎么样?” 王二哥斜眼看他,道:“哼!你说都没说,就要我放你,你以为我会信么?不说拉倒!” 苏小丁见他不上道儿,道:“嘿嘿,可惜这高官厚禄,你是无福消受咯,还是老老实实的押你的囚犯吧!” 王二哥怦然心动,忙悄声道:“好!你且先说说看,要是真管用,我保证偷偷放了你!” 苏小丁眼珠直转,道:“我自幼学过占卜相面之术,可以算出以后谁会当大将军,谁会做皇帝!只要我把那人的名字告诉你,你趁他还未发迹之前投奔他,做他的心腹,将来显贵了,自然会提拔你做他手下的高官!” “嘿嘿,嘻嘻,哈哈哈……”王二哥捧腹大笑。 苏小丁诧异道:“你笑什么?” 王二哥忍俊不禁,道:“这是我从小到大,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哈……”他转头对徐四儿道:“你听见没?这小少爷说他会算卦,能算出谁以后能当皇帝,要我俩趁那人还没发迹之时,前去投奔他,将来当了皇帝,就封我王二做丞相,你徐四儿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到时候高官厚禄,妻妾成群,再也不用当这辛苦的差事了,你说好笑不好笑?真是笑死我了!嘿嘿嘿,哈哈哈……” 那徐四儿向来不苟言笑,听了这话也咧嘴直笑:“小少爷,既然你有如此神通,那你看着满大街的人群之中,以后哪个会是皇帝?哪个会是大将军?” 王二哥听了,更是笑个不停,连身后的几个苏府家奴,也偷乐起来。苏寿道:“王二哥,徐四爷,我家少爷看旅途寂寞,给你们说个笑话,你们莫当真,莫当真。” 苏小丁只能也尴尬一笑,道:“算了算了,你们就当我没说。” 说话间来至一个不大也不小的酒楼旁,杏黄色的酒肆迎风招展,上写“回雁楼”三字,沿着街边窗口,酒香四溢,一缕缕的钻入了王二哥的鼻子里。 王二哥本就热的口渴,酒瘾大发,连连道:“好久没闻过如此香的酒了,走走走!进去吃上几碗再赶路罢!”拉着徐四儿就往里钻,徐四儿也是口渴难耐,赶着众囚犯,一起进了回雁楼。 酒保见是官差,也不敢怠慢,选了个一楼上好的佳座儿,给他二人坐了。王二哥只顾喊:“小二!上好的美酒,只顾先摆上六大碗来再说!熟牛肉也要!先切上两盘送来!” 小二一边答应,一边又凑了几个大桌,让一众囚犯也入了座,王二哥过来替他们一一解开了枷锁,道:“大爷我开开恩,就让你们歇上一会儿,吃完酒,咱们再锁上!” 苏小丁颈中枷锁解开,如释重负,过不一会儿,又见差役找小二点了些干粮和咸菜,给他们这群囚犯吃,心道:“奶奶的,他们喝酒吃肉,却给我们吃干粮咸菜。” 然而他饥肠辘辘,只觉这干粮和咸菜,已是世间的美酒佳肴了,俯身大口便吃。王二和徐四坐到座中,杯来盏往,大快朵颐,痛喝豪饮起来。 小酒馆里,人来人往,也是鱼龙混杂,热闹非凡。 忽听那小二站在楼梯的半截,扯着嗓子道:“哎?郭爷!您……您不能走啊!您上回赊下的酒菜钱,还没还呢!这回怎么能再赊?” 苏小丁已吃得半饱,听到有人叫嚷,抬头顺声看去,只见小二跟个小猴儿一般,黏在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身上。那壮汉也就二十多岁年纪,生的双眉似剑,二目如刀,阔口方鼻,虎背熊腰,脖子上海纹着一只大大的朱雀,身高的话,用21世纪的丈量单位,怎么也有个一米八五以上了吧! 只见那壮汉不管不顾,只顾往外走,不停道:“对不住!咱刚才赌钱,一不留神都输光了,这会儿没钱,只能先赊一回。” 小二不肯依,叫道:“不行!不行!天底下哪有吃饭不给钱的理?没钱你就别来吃饭啊!不行,不能走!” 他俩嚷嚷,惊动了店掌柜,离了柜台,也横身拦在那壮汉身前,道:“郭爷!您可是这镇上有些名声的人物,怎么能回回赊账呢?传扬出去,不叫人笑话您么!” 那壮汉脸上一红,大手一拍胸脯,朗声道:“哼!就凭我‘郭威’的名号!难道还真的不赔你们酒钱不成?店家,权且再赊这一次,下回,我一定悉数赔上!” 苏小丁正在端碗喝水,听到“郭威”二字,“噗”的一口,全喷了出来…… ***********************************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七回 误伤人命 “郭……郭威?” “莫非就是那个后周开国皇帝,郭威么?” “不对,要真是他,怎么连顿酒钱都付不起?” 王二哥已喝的微醺,看他饮了一口水,又吐了出来,便问:“哎?小少爷!你为何把水都吐了?难不成不喜欢喝白水,也想饮酒么?”便拿起了一碗酒,晃晃悠悠的走过来,道:“我王二最喜欢结识酒友,来!这一碗,就赏给你喝啦!” 苏小丁不接酒碗,只低声道:“嘘,王二哥,你看到那个壮汉没?” 王二哥顺他手指方向一看,道:“看到啦!那壮汉怎么啦?” 苏小丁把他拽近身旁,附耳道:“他名叫郭威!” 王二哥嚷嚷道:“郭威?郭威怎么啦?” 苏小丁连连摇手,道:“小声点!告诉你,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以后就是后周的开国皇帝!” 王二哥皱眉道:“后周?后周是什么朝代?” 苏小丁只得解释道:“现在是唐,然后后面是晋,晋完了是汉,然后就是后周了!就是他建立的!” 王二哥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住挠头。徐四儿酒量稍差,这会儿已经喝高了,见王二离了坐席,迟迟不回,干脆也晃着身子过来了,嚷道:“我说你不吃酒,跟他嘀咕些什么?” 王二哥指着远处的郭威,对徐四儿道:“四爷!您看见那人么?他叫郭威!” 徐四儿道:“我管他做甚?我只管你!你还欠老子一口酒没喝呢!” 王二哥笑道:“您先别急喝酒,刚才咱们的这位小少爷说了,他掐指一算,说这人以后肯定能当皇帝!” 徐四儿酒兴大发,喝道:“什么?就他那腌臜穷样儿,也能当皇帝?那我徐四岂不是能当玉皇大帝?” 苏小丁连连摇手,急道:“嘘!小声点,我只是猜测,天下名叫‘郭威’的人很多,没准他只是重名重姓的呢!” 徐四儿看他煞有介事,胸中七窍生烟,脑子更加糊涂了,返回座上,提起了那把钢刀,朝着郭威就要闯将过去,怒道:“嘿嘿!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位‘皇帝’,有什么能耐!” 苏小丁见了,连忙和几个家奴拦他。苏寿只不住的劝道:“四爷!您别信我少爷的话,我家少爷读书使坏了脑子,经常说胡话,这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 徐四儿早已没了理性,提刀在空中虚劈了两下,骂道:“直娘贼!天煞命催的牲货!你们别拦着我!我从来就不服,凭什么他能当皇帝,老子就不能?” 苏小丁和家奴怕被钢刀砍中,只得闪开一条路。王二哥醉醺醺的,端着酒碗一边喝,一边喜孜孜的瞧热闹。 那郭威正在和店家小二赊账,也没注意这边的骚乱,忽见眼前刀光一闪,竟是一个醉汉闯了过来,挺刀直对自己面门,醉醺醺的道:“皇帝老儿?我来问你,你有什么本事?” 郭威道:“哪里来的醉汉?胡言风语说些什么?大爷没空搭理你!” 徐四儿眼神发直,道:“你告诉老子,你是不是名叫郭……郭……阿就……郭威?” 郭威道:“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名叫郭威,你待怎地?” 徐四儿吼道:“哟呵!果然是你?你以为当皇帝就了不起么?郭……郭威,有没有种,来和四爷较量较量?” 郭威斜眼打量几下,冷笑道:“就凭你?也想和咱较量?活的不耐烦了么?” 店掌柜怕出事,忙道:“这位官爷,您怕是喝醉了吧?来,小的搀您回座儿,小二,快给这官爷泡壶上好的茶,醒醒酒!”说完就上来,挽住徐四儿的胳膊,强行往座儿上拖。 徐四儿已经红了眼,抬脚踹在那店掌柜的肚子上,骂道:“滚开!别拦着老爷干正事!你们这帮贱民哪里知道,老子乃天下兵马大元帅,专门讨伐无道的昏君!”话音刚落,钢刀一甩,凌空朝着郭威头顶劈去。 郭威嘿嘿冷笑,肩头微微一摆,轻轻松松躲开了这一砍。 徐四儿扑了个空,踉踉跄跄的朝前迈了三步,差点摔倒,将将的站住,回身又骂道:“臭杂碎!直娘贼!竟敢消遣本大爷!”说毕单手递出,刀尖暴突,又朝着郭威小腹捅来! 郭威见他嘴上不干不净,两次起手都是杀招,微微不乐,有心让他吃点苦头。身子一侧,让开刀刃,单手伸出,铁钳一般捏住了徐四儿的手腕。 徐四儿手腕被抓,如何使力也挣脱不掉,急的哇哇直叫。郭威脸上微笑,手上缓缓加力,徐四儿只觉得手腕要碎裂了一般,疼的憋红了脸。 郭威斗然怒喝一声:“撒手罢!”手上猛的使劲,徐四儿奇痛难当,“咣当”一声,手指拿捏不住,钢刀掉在了地上。 徐四儿这会儿酒已醒了三分,额头上汗珠儿急如雨下,大声叫道:“王二!这贼寇有两下子!你他娘的还不快来帮我!” 王二哥正在悠闲的喝酒,听了这话,摔了酒碗,回身提了钢刀,迈步而来。到得近处,瞧准郭威后心,从背后猛然劈下。郭威辩明风声,知道身后有人偷袭,也不回头,右脚向后平平的踢出,后发先至,一脚蹬在了王二小腹上。王二哥腾的一下,仰天往后就倒,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苏小丁见这郭威武力超群,赤手空拳,轻轻松松的就打败了两个持刀的差役,心中既惊又叹,寻思:“没错!他肯定就是那个当了皇帝的郭威!这天底下,除了他之外,谁还能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他记得清楚,郭威当皇帝之前,曾是后汉皇帝刘知远手下大将,刀马娴熟,膂力惊人。后来起兵反叛后汉隐帝,攻入开封城,被部下簇拥着黄袍加身,即是后周太祖。 他默默算了下年代,后晋十年国运,后汉三年,再加上后唐还有两三年灭亡,加起来总共十六七年的时间,这会儿的郭威,也应该是二十岁上下年纪,正值穷困潦倒之时。 正在沉思,忽然见场上打斗局势突变,只见那徐四儿趁郭威回身迎击王二之际,突然暗施偷袭,猛的凑上嘴来,张口咬住了郭威的手臂,疯狗一般不肯松嘴。 王二哥见机会来了,忙爬起身来,提刀又上,朝郭威身后不住劈砍。郭威一不留神,竟被徐四儿咬住了胳臂,只觉奇痛难当,又要分神躲闪身后的刀刃,一时间险象环生。 王二哥瞅准了时机,一刀劈下,眼瞅着郭威无处可躲,立刻要死于刀下,斗然听他炸雷般暴喝一声,水牛般的天生神力使出,手臂一抬,竟然将那徐四儿连人扛了起来,紧接着单臂朝着王二哥一甩,徐四儿整个人不由自主,迎头朝着王二飞去。 王二哥平时也练过功夫,这一刀使出了浑身的力道,刀势既快又狠,哪里还来得及收手?一个躲闪不及,明晃晃的刀刃“噗”的一声,竟从徐四儿的脖颈之上斜着砍下,直至腰间! 徐四儿惨叫一声,跌在地上,满腔鲜血似涌泉般喷出,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啊!!!不好啦!杀人啦!出人命啦!”酒馆里的人本来都在看热闹,突然见死了人,连连惊叫,乱成一团。 王二哥身上溅满了血,惊魂未定,脸色煞白,被吓的呆若木鸡,指着郭威道:“你……你……你这贼寇,竟敢杀害朝廷官差!你……你罪大恶疾,罪不容恕!” 郭威也是惊出一身冷汗,道:“须怪不得咱,是你们先动手的!”微一沉吟,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转身朝着门外,大步流星的跑了出去。 王二哥大叫:“别……别跑了杀人犯!你们快去报官吶!快点抓住他!”原来他自己早已吓破了胆儿,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只得喊别人帮忙报官。 平静的酒楼,霎时间炸开了锅…… 一时之间,阵阵骚乱,桌椅倾倒,杯盘狼藉。店掌柜哭爹喊娘的乱嚎,店小二急奔着去了官府报案,喝酒的客人也跑的不见了踪影,路上行人都站在酒楼门口,指指点点,把这回雁楼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一队当地官府的衙役进来,驱散了围观的行人,捕头问清了事故的来龙去脉,又有仵作辨明了尸身伤口,小酒馆中的气氛才渐渐清静了下来。 王二哥过了大半天,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蹒跚着来到自己喝酒的座儿上,定睛一看,不禁又一阵叫苦连连:“我的娘啊!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啊!” 只见自己盛着盘缠银两的包裹,已经悄然不见了。而一帮囚犯,早已逃得不知了去向,只剩下了五六个空空的枷锁,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 求收藏~求推荐~ 第八回 我要抱大腿! 原来苏小丁见出了人命,也是被吓的魂飞魄散,寻思:“我本来是一副好意,给他俩指条明路,怎料他们喝醉了酒,偏偏要去太岁头上动土,这也怪不得我,只能怪他俩酒量太水,人品太差!” 转眼看到郭威跑出门去,心想:“他就这么跑了?那我呢?” 抬头看王二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不成等着官府来人,接着把我送去夏州么?” 一想到这儿,便向几个家奴道:“要不咱们也跑吧!” 回身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只见身后五六个家奴,团团挤成一圈儿,乱翻徐四和王二留下的包裹,从里面拿出若干银两来,正在一同分赃。那包裹里少说有十几两碎银,几个家奴平均分了,揣到怀里,竟然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溜之大吉了。 苏小丁自嘲道:“擦……没想到我还是最老实的一个!你们分赃,也不给我留点?”见那个包裹掉在地上,俯身拾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若干公文和些许衣物,而最底下,竟然沉甸甸的,还藏着三吊铜钱! 原来那些家奴只顾抢上面的碎银,反而未发现压在衣物底下的铜钱。 “嘿嘿,这帮家奴受尽我家恩情,大难临头的时候,也是树倒猢狲散,各寻各路,一点情面也不留,这五代乱世,果然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也不知这些铜钱值多少钱?”他自言自语,把铜钱又揣回包裹里,一起背在身上,匆忙迈步,跻身出了酒馆。 刚走了几步,就发现路上行人不住的朝他投递来怪异的目光,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自己身上破衣烂衫,胸口写着大大的一个“囚”字,寻思:“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在闹市,不是找死么?” 眼瞅着路边有一个僻静狭窄的巷弄,他不暇多想,便转入其中,蹲在地上,从那差役的包袱里,翻了半天,取出了一件王二哥的衣服来。 那王二哥身材也不是甚高,苏小丁把他的衣服穿在身上,虽然有些不合体,倒也不是十分宽大。 苏小丁换完衣服,把原来那身破烂的囚服卷起,正想找个偏僻的角落丢掉,突然听见“啪嗒”一声响,见有一个小小的、长长的蓝色包裹,从自己原来身上的囚服中滑落,掉在了地上,苏小丁奇道:“咦?这是什么?” 他俯身拾起了那个包裹,沉吟片刻,这才想起,这是他父亲苏延卓临别之时,匆忙间揣给他的那个苏家老祖宗、唐朝大宰相苏味道传下来的宝贝。原来他一路发配,这小包裹揣在他的怀里,早已被他忘在了脑后。 “唐朝宰相传下来的传家宝?莫非,难道,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苏小丁激动不已,一个小心脏扑扑乱跳,匆忙将那包裹打开,见蓝布之下,竟又包着一层紫色的包袱,他又打开紫布,见紫色下面,竟又裹着一层靛青色的包袱。 他心中大喜:“包裹的这么紧密,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没错了!”手指乱拨,把那靛青色的包袱也打了开来。 定睛一看里面包的东西,不禁大失所望。 原来里面放的,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奇珍异物,而是一把长不过一尺、普普通通的小小折扇,扇骨既非象牙,也非玳瑁,而是黑黝黝的发出金属光泽,原来是用普普通通的镔铁打就。 他把折扇打开,见里面是个淡淡发黄的扇面,上面题的既非名家画作,也非大家书法,而是用清秀的小楷,写着一首苏味道所做的《正月十五夜》:“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苏小丁大失所望,道:“哎,我还以为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没想到竟是把不值钱的扇子,这苏味道堂堂的一朝宰相,怎么也不传下点好的东西,留给后辈子孙?”他来自21世纪,当然对折扇司空见怪,但他哪里知道,相传这折扇是在唐朝年间才由日本传入中土,在这个时代,折扇本就是极其稀缺的宝贝。 他打开折扇,单手持着,在胸前摇了摇,自嘲道:“我这扇子一摇,倒还真有点古代书生的样子。” 巷弄的墙上,潮湿阴蕴,长满了层层的苔藓。苏小丁挨着巷弄的墙角,学着电视剧里楚留香的样子,右手不停乱甩,把那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玩的甚是起劲,突然“嗞”的一声细响,在耳边响起。 他顺声一看,只见那墙面的绿苔上,竟然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下面红色的土砖,显得极为醒目。 “咦?见鬼了么?”苏小丁诧异道:“这墙面之上,为什么突然多了一道细缝?” 他心中惊疑,手上不停,又甩了两下扇柄。 “呲,呲”又是两声轻响,那墙面之上,瞬时又多了两道长长细细的口子。 “嗯?什么情况?”苏小丁把那折扇提起,双眼凑近了扇骨,仔细的观瞧。 只见扇子的铁骨之上,隐隐约约,竟然有一片薄如蝉翼的刀刃。这刀刃仿佛是用某种罕见的冰晶坚玉制成,不仅坚硬无比,锋利无铸,而且最奇特的,竟是它通体透明,澈如冰晶,在阳光的折射下,隐隐发出一层淡蓝色的光辉,如若不是仔细观瞧,是绝对不会看到的。 “我擦,原来这扇骨里面竟然藏着匕首?而且是一把透明的匕首?”苏小丁大惊。 他把那刀刃对着墙面,又是一通乱砍,只见那刀刃所及之处,墙面瞬时开裂,就如切豆腐一般爽快干脆。原来这扇骨中藏的,竟然是一把削铁如泥,透明遁形的匕首! “怪不得我爹苏延卓说这是件宝贝,关键时刻可以防身保命。”苏小丁又迎空把那折扇使劲儿一甩,“嗖”的一声响,那透明的刀刃应声收到了扇骨里面。原来这扇骨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机关,随着扇柄的大力甩动,竟然可以将刀刃收起和弹出。 苏小丁大喜,心道:“这扇子暗藏透明匕首,那岂不是可以用来偷袭敌人,杀人于无形之间?据说这扇子是东瀛扶桑进献来的,东瀛扶桑,当然就是小日本了。奶奶的小日本鬼子,扇子里面竟然暗藏刀刃,真是阴险,真是变态!” “罪过罪过,我这么一个文弱书生,要这么一把暗杀利器有什么用?” “哈哈!在这乱世当中,时时都隐藏着无数凶险,有了这东西,老子正好用来防身立命!”想到这里,心里倒也欣喜,把折扇收起,别在腰间,离了小巷,重新回到闹市之中。 他骤然重获自由,看着街上行人穿梭,比肩接踵,而自己却是孤身一人,居无定所,心中一丝愉悦之情顿然消失,反而有股忧郁的情感骤然萌生:“这五代十国,茫茫乱世,我该去哪儿?” “莫非去四川蜀地,投奔我那从未谋面的反贼大佬舅?他现在虽然是个反贼,但按照历史轨迹发展,不出几年,就会建国称帝,我是他的外甥,怎么也能封个高官当当吧?” 想到这儿,转头就打算询问路人,问明去四川的路径。 刚走几步,突然想道:“不行,我身上就这几吊铜钱做盘缠,这年头儿又没有高铁,还没等走到四川,我就饿死了!再说了,李嗣源发兵讨伐孟知祥,那个地方现在肯定是战乱连连,我这么一个小屁孩,还没等见到大佬舅,就被当兵的抓走了!” “难不成我真要在这五代乱世里,像那群饥民一样,活活被饿死?” “不行!我还没实现那金银成山,妻妾成群的理想呢!说什么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每次当他绝望无助之时,这“金银成山,妻妾成群”的远大理想就会涌现出来,刺激他,激励他。他踱在路上,不停琢磨,不停思索,猛然间脑子精光乍现,大声道:“我知道了!” 街上行人被他吓了一跳,都奇怪的看着他。 苏小丁忙捂住了嘴,喜孜孜的寻思:“我既然发现了现在还是一个穷吊丝的郭威,为什么不找到他,然后跟他套上近乎,当他的马仔?等他有一天当了皇帝,不封我一个节度使当当,都说不过去呢!” “到时候我可是从龙伴驾的第一人,比那周世宗柴荣、宋太祖赵匡胤他们的资历都老!他们那群丫见了我,都要点头哈腰,称呼我一声‘苏大爷’!到那时候,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左拥右抱,衾被拥香!才不辜负了到五代十国来游玩一圈儿!” “这叫什么?对!这就叫抱大腿!” “只可惜这个大腿,旁人却抱不得,因为这天底之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郭威将来一定能做皇帝!哈哈哈哈……” 想及此处,喜不自胜,手舞足蹈,屁颠屁颠的朝着街尾走去。 *********************************** 今天多更点~~宝宝还要加倍努力~~求大大们推荐~收藏~宝宝谢谢了!↖(^ω^)↗ 第九回 青龙偃月刀 壶关县,隶属潞州府管辖,在现在的山西长治境内,当时虽只是个小小州县,却也是街巷纵横,市井交错。 苏小丁一边自言自语:“我要找郭威,我要抱大腿!”一边乐颠颠的在这县城的街道上来回转悠。 可是转来转去,也没找到郭威人影,累的双脚酸疼,心中又犯愁起来:“你爷爷的!这郭威溜得比兔子都快,一转眼,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到哪儿去找他?” “可怜我初来乍到,在这五代十国人生地不熟的,找到猴年马月,也找不到啊!” 正在抱怨,忽见八九个衙役,在大街上发足疾跑,为首一人手提钢刀,指着前方道:“听说陆老六在前面发现那厮了,大家快去帮忙!” 另外几人不住的推搡开路上行人,嚷道:“滚开!滚开!别耽误了大爷们捉拿杀人要犯!刀剑无眼,伤了你们,大爷可不负责!” 苏小丁正在街中间踱步,躲闪不及,被衙役猛力推了一把,扑到了地上,骂道:“你爷爷的!赶着去投胎么?” 忽一转念,心中揣度:“看他们打扮,应该是官府的捕快,他们嚷嚷着捉拿杀人要犯,难不成是找到郭威了?”匆忙的爬起身来,拔腿就跟在那群衙役身后奔跑。 绕了几条街巷,眼前道路一片开阔,只见几十个衙役,正在挥舞着兵刃,吆五喝六的围成一团,当中尘土飞扬,喧闹嘈杂,显然是在打斗。 苏小丁身材矮小,那些衙役个个魁梧,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听到里面时不时的发出些拳脚相加的声音,和一声声衙役的惨叫。 “不知道他们围起来和谁打斗?到底是不是郭威?” “你爷爷的!你们下手轻点儿,可别一不留神,误杀了我的郭威大粗腿!” 他想往人群里钻,又惧于刀剑无眼,只能绕着转圈。忽然瞥见那群人所站的道路旁边,有个高大雄伟的建筑遮天蔽日,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座关帝庙。 关公是河东谢良人,因而在这山西河东地界,建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关帝庙,而这一座,却是唐朝末年遗留下来的。河东人崇拜关云长,所以这座庙宇也未经受唐末战火的洗礼,保存的甚是完整。 只见这关帝庙高为两层,石檐木栋,红漆斑驳,正中有一面黑底金字的大匾,上题“忠义千秋”四字。门前几尊香炉宝鼎,青烟氤氲,显然尚有许多人前来祷拜。 苏小丁心念一动,迈步跑进了那关帝庙。刚进庙门,迎头就见一面彩塑的关公像坐落当中,一身绿袍,正襟危坐,右手撩着须髯,左手持着一本《春秋》,正在吟诵。关公两侧,分别是关平、周仓分立左右,只见那关平气宇轩昂,顶天立地,手中持着一把硕大的青龙偃月刀。 他不暇多瞧,就见左手边有一道宽约三米,木制的楼梯通向二楼,来不及思索,就纵身爬到了楼上。 关帝庙的二楼空空荡荡,破败不堪,只在四面墙壁上题写着许多歌颂夸赞关云长忠义的对联和诗句,苏小丁无心观赏,推开窗户,往下眺望。 他居高临下,眼界顿时开阔。只见楼下约莫有二三十个衙役,都手持着刀枪,正在围攻中间的一人。那人相貌堂堂,虎背熊腰,在众衙役的刀枪之间穿梭闪避,一双拳脚舞的虎虎生风,不是旁人,正是郭威。 苏小丁大喜:“郭威啊郭威!终于找到你了!老子在五代十国的前途,就靠抱你的大粗腿了!” 刚说完这话,他又眉头紧皱起来,只见郭威虽然英雄了得,赤手空拳与数十个衙役周旋,但毕竟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竟然渐渐力感不支,局面落于了下风! 那群衙役中有个捕头,名唤陆老六,见久攻不下,大声喊道:“没想到这贼寇还有两下子!大家伙都听我的指挥!不要一个个的扑上,咱们刀剑齐施,一起剁了他哇!”说罢他挺身而上,众衙役跟随他的脚步,也挥舞着刀枪,一起朝郭威杀去。 郭威见一把把刀枪密不透风的汹涌而来,不敢大意,连连向后退步躲闪,猛然抓住一个衙役手中长枪,单脚把那衙役踢飞,夺过长枪迎空挥舞,不住格挡砍来的刀锋。怎奈对方人数众多,刀林剑雨,郭威勉强吃力应对,一时间险象环生! 忽然一柄钢刀斜刺里砍来,郭威抬起枪柄招架,那钢刀锋利,枪柄应声而断,势头未消,“唰”的一声,刀刃砍在了他胳膊之上,划破了长长一道口子,顿时间鲜血直流。 苏小丁看到这一险状,焦急不堪,寻思:“卧槽……真不要脸,这帮衙役竟然玩人海战术,怎么办?郭威要是死了,我以后再去跟谁混?” 他虽然一无是处,一无所长,但却有个为数不多的优点,那就是越在紧急的时刻,越容易冷静的思考。 他定了定心神,仔细观察,见郭威之所以形势窘迫,一是因为被困在当中,四面受敌;二是因为手中没有兵刃,赤手空拳。 此时脑中一片空明,突然想起了这关帝庙中通到二楼的那个楼梯,和关平手里的那柄青龙偃月刀,灵机一动,朝着郭威大声喊道: “郭威!郭威!快到这关帝庙里来!” 郭威以一敌百,使出了浑身解数,早已累的大汗淋漓,虚脱无力,再加上臂上受伤,疼痛彻骨,心中绝望,正准备束手就擒,放弃抵抗,突然听到身后的空中有人喊他名字,又要他去关帝庙里。 他也不知其中有什么玄虚,眼角瞥见一旁的关帝庙大门,心道:“莫非是关老爷显圣,在暗中指点我一条生路?” 他们习武之人,自幼崇拜的都是武圣人关云长,念及此处,暴喝一声,重新抖擞起精神,使出残存的力道,便要朝关帝庙那个方向突围。 一群衙役见他想跑,更是气焰嚣张,纷纷舞动刀枪,想要把他拦住。郭威拳打脚踢,无论如何也突围不出。 苏小丁目睹这一切,心急如焚,突然计上心头,双手捧嘴,喉咙朝天,使出了吃奶的一股力道,嘶声大喊:“县令大老爷驾到……!” 那群衙役平素最是惧怕县令老爷,听到有人叫喊“县令驾到”,不明真假,都呆立在当地,四下瞭望,找来找去,哪有县令老爷的身影? ”哪儿?哪儿?县大老爷在哪儿?”捕头陆老六仍然没反应过来,还在不住转头儿寻找。 ”娘的!搞半天是有人戏弄本大爷!“ ”咦?那贼寇呢?跑哪去了?“ 众衙役这才回过神儿来,知道有人故意戏耍,忙又挺刀要砍郭威,回身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郭威抓住众衙役发呆的一瞬,早已冲出了包围圈,猱身跃入了关帝庙。 捕头陆老六知道郭威是杀了官差的要犯,要是令他逃脱了,非要被县令大人重重责骂不可。当下紧追不舍,大喊一声:”冲进去!活捉了贼寇!”领着众衙役也一起闯入了关帝庙中。 刚进到庙门,就见当中的关老爷威严端坐,一旁的关平手中却是空空如也,那把仿铸的青龙偃月刀,已经不知了去向。而庙中空荡,也不见郭威的踪影。 一个衙役嘟囔道:“奇哉怪也,明明见到那贼寇进了庙里,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你爷爷在此!”忽听一声雄浑的嗓音,从左首边传来。 众衙役扭头张望,见左边是一个木制楼梯,郭威叉腰站在楼梯半截儿,手中擎着那把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朝下怒目而视。 捕头陆老六笑道:“我说你这贼寇,以为装扮成关老爷的模样,咱们兄弟就怕你了么?你偷走关帝庙里的大刀,需得罪加一等!” 郭威冷笑道:“有种的话,你们不妨冲上来试试看?” 陆老六道:“哟呵!从没见过亡命的贼子,在本大爷面前如此嚣张,来啊!大家伙一起冲上去,不要手下留情。谁要是能逮住他,回去我在县大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定会重重有赏!” 一帮衙役听了这话,谁还不卖力?呼啦啦潮水般往那窄窄的楼梯涌去,刚到楼梯口,却被一齐卡在了当中。 原来这楼梯仅能允许两个人并肩而上,如此多的衙役一起冲上,只能互相阻挡,卡在半道儿。众衙役大眼儿瞪小眼儿,眼睁睁的看着郭威笑吟吟的站在楼梯当中,毫无办法,只能又退身而下。 陆老六急道:“上啊!上啊!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干嘛不上?” 一个衙役道:“陆捕头,这楼梯太窄,咱们没法一块儿上,只能一次上去两人啊……” 陆老六骂道:“那就给我一次上两个!”说完指着两个衙役道:“你们两个,给我前面开路,其余人两个一排,跟在你们后面!” 那两个衙役没办法,只得赶鸭子上架,挺刀并排而上,其余衙役也两人一排,缓缓跟在他俩身后。 郭威见那俩衙役带头爬上楼梯,举刀朝自己砍来,不慌不忙,手中青龙偃月刀平平挥出,夹带着一阵疾风,重重的朝着两把钢刀斩去。 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重八十二斤,庙里的这把虽是仿造品,却也有个四五十斤重,那两个衙役手中薄片儿般的钢刀哪里是这大家伙的对手?但听“咣当”一声,两把钢刀应声而断。郭威抬起右足,顺势踢中两人面门。 两个衙役只觉手上一阵酸麻,脸上又挨了沉重的一击,杀猪般惨叫,仰头就往后倒。 后面的一排排衙役,正在比肩往上攀爬,见前面的倒了下来,也无处躲避,一个个的都顺势被砸倒,滚雪球般往下摔落。 “哎哟……哎哟……哎哟……”众衙役纷纷惨叫,一连串儿的仰天摔在了台阶上。 *********************************** 小萌新拼了!~求编辑大大站短~求书友收藏、推荐~ 第十回 马仔不好当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苏小丁正是发现了这楼梯狭窄,乃是固守的要冲,可以抵消衙役的人数优势。因此他大声提醒,要郭威冲进庙来,又喊他他拿了青龙偃月刀,居高临下的把守住楼梯口,才使局势瞬间发生了扭转。 他此时蹲在二楼楼梯口,朝下偷看,见这群衙役狼狈不堪,不禁乐的哈哈大笑。 陆老六见手下的衙役一个个歪七竖八的倒在台阶上,哭爹喊娘的惨叫,气急败坏的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平时拿着俸禄,吃喝嫖赌,只会逍遥自在,真到了用得着你们的地方了,却又都趴在地上装死!赶紧给我起来,再杀上去!” 众衙役纷纷道:“他居高临下,手里还有那么沉重的一个武器,任凭谁也冲不上去,你要不信,自己来试!” 陆老六气道:“一帮小兔崽子,只会长别人威风,灭自己气焰!看老子我来!”便掂了掂手里的钢刀,踢开了台阶上歪着的衙役,迈步爬上楼梯。 郭威见是捕头亲自上来了,口中暴喝一声,擎起青龙偃月刀,在楼梯间不住挥舞,猛然垂直向下竖劈,刀刃斩在了楼梯上。“嘎啦……”炸雷般一声巨响,楼梯的台阶瞬时被劈开了一道长长的缺口,木屑翻飞,摇摇欲倾。郭威横刀而立,气势恢宏,渊渟岳峙,真如关云长再世一般。 那陆老六刚爬了几步台阶,见了这般声势,哪里还敢往上?只觉迎面风雷阵阵,翻江倒海,吓得浑身打颤,两腿发软,一个趔趄,脚下踩空,和身摔在楼梯上,两颗门牙砸到了台阶棱角,应声而落。 他疼的头脑发晕,嘴里嗷嗷惨叫,骨碌骨碌,像个皮球般从楼梯滚落下来。众衙役见了,连连忍俊不禁的捂手偷笑。 过了好一阵儿,陆老六才哼哼唧唧的爬起来,捧着腮帮子破骂:“一帮小兔崽子,笑什么笑?”他越是骂,嘴中缺的两个门牙越是明显,衙役们见了,更是哄笑起来。 苏小丁见这陆老六还未出手,就被吓的屁滚尿流,两个门牙磕掉,样子甚是滑稽,也是捧腹哈哈大笑。 郭威一进门,才知道刚才并非是关老爷显圣,而是这位其貌不扬的小孩儿提醒了自己,见他连连发笑,忙拱手道:“方才多亏了这位小兄弟仗义提醒,不然咱早就被他们逮住了!” 苏小丁憋住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郭老兄不用多谢。” 郭威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姓郭?” 苏小丁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只得学武侠小说里的口气,双手抱拳,朗声道:“郭大哥武功高强,天下闻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弟久仰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方见真容,幸何如哉!” 郭威见他虽然年幼,说话却甚是仗义,心中喜欢,道:“小兄弟,咱们一会儿再聊,待我先解决了这帮狗腿子再说!” 说完吸一口气,提起偃月刀,想迈步下楼杀散衙役。怎料刚下了两道台阶,猛然间双眼一黑,脚下踉跄,差点一头栽倒。苏小丁见他站立不稳,连忙走到楼梯口,一把将他搀住。 原来郭威经过方才一场恶斗,已然使脱了力,再加上胳膊上伤口疼痛,失血过多,这会儿头晕目眩,四肢酸软,因而站立不稳。待略微定了下心神,朝苏小丁会心一笑,示意自己已无大碍。 他抖擞了一下精神,重新擎起青龙偃月刀,把守在楼梯口,不再往下迈步。苏小丁心里瞧得明白,他已然筋疲力尽,不能再下去和衙役打斗了。 陆老六手捂门牙,奇痛难当,心中恼火,恨不得把郭威碎尸万段,却又畏于他手中青龙偃月刀的声势,不敢贸然上去抓捕。 转念间,看己方狼狈不堪,想要率领众衙役撤退,却又心存不甘,同时又惧怕县令大人责问,只得命衙役们手持刀枪,牢牢的守在这楼梯口,以防郭威逃脱。 一时之间,众衙役守在一楼,进退两难。苏小丁躲在二楼,郭威手持青龙偃月刀,把守在一二楼之间的台阶之上。双方僵在当场,谁也不敢先有动作。 “姓郭的贼子,你……你你你……你敢下来吗?”陆老六大声问道。 “不敢!”郭威答的也甚是爽快。 “你躲在楼梯之上,不敢堂堂正正的和咱兄弟们较量较量,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你敢上来吗?” “这……这……我……我也不敢……” “那你又算什么英雄好汉?”郭威笑吟吟的反唇相讥。 陆老六气急败坏,喋喋不休的乱骂一通,郭威却不为所动,淡然自若的撕下身上衣衫,包扎好臂上刀伤。 双方都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竟成了相持之势。 眼看着关帝庙里的香火渐渐熄灭,青烟缓缓褪散,一两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渐变黑,而双方还是僵持不下…… 郭威持着偃月刀,守在楼梯口,劳累不堪,但又怕衙役们冲上来,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而楼下的一帮衙役,虽然疲惫,但惧怕郭威偷袭,也不敢贸然坐在地上,只能一个个手持刀枪,屏息而立。 双方都已精疲力竭,谁都不愿再久耗下去…… 一个小衙役突然心生一计,低声对陆老六说了几句,陆老六拍腿叫好,大喜过望。转头朝着几个衙役吩咐了几句,那帮衙役笑呵呵的转身而出。 苏小丁从二楼朝下望,不知这帮衙役弄什么玄虚,也想不出好的脱身之策,只能抓耳挠腮的焦急不堪。 过不一会儿,就见那几个衙役转身而回,手里竟提着各式各样的鱼肉酒菜,一盘盘儿的摆在一楼地上,众人围成一圈儿,张口吃了起来。一时间这关王庙里酒香四溢,美味飘扬。 一个衙役叫道:“好吃!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吃这么好吃的羊肉!” 另一个大叫:“好酒哇好酒!这上好的汾清美酒,就算是喝得醉死,这一辈子也不枉了!” 陆老六也扯着嗓子喊道:“兄弟们平日抓捕逃犯,过得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今天索性我来做东,请兄弟们大吃大喝一通,这些美味佳肴,一点都别浪费,都给我张口吃起来!” 众衙役听了,齐声叫好。然而他们只顾叫嚷,却不动筷子,不碰杯盏,任凭那酒菜的香味,一缕缕的溢满屋中。 郭威和苏小丁在二楼,折腾了半天,腹中早已饥肠辘辘,馋的口水直咽,却又无计可施。郭威向来好饮酒,这会儿闻着阵阵酒香,恨不得冲下去,把酒瓶夺过来痛饮一番。 苏小丁道:“郭大哥,你还有力气冲杀下去么?” 郭威失血过多,腹中饥饿,早已头晕目眩,低声摇头道:“实不相瞒,我现在周身不适,连这青龙偃月刀,都不一定能扛得起来,更别说下去打斗了。” 苏小丁歉然道:“哎,都是我害了郭大哥,要不是我出这馊主意,咱们也不会被困在这楼上。” 郭威笑道:“小兄弟哪里的话?若不是你好言提醒,我早就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了。” 苏小丁愁眉不展,看这二楼高约十多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从窗户跳出逃生的,心道:“这真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大腿还没抱成,反而和老大一起成了瓮中之鳖。” 他眼瞧着楼下一盘盘美味佳肴,垂涎直下,心道:“哼!老子当时在苏府里面,吃得那些山珍海味,不比你们这些小菜丰盛?想我那个时候,身旁有丫鬟伺候,吃饭有美女小妾相陪,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那是有多么的威风?现如今落得这样下场,用21世纪的词汇描述,只能是‘悲剧’二字……” 楼下衙役还在不住叫嚷:“姓郭的贼子!下来束手就擒吧!你要是乖乖就缚,咱们就赏你口酒喝。” 郭威嗜酒如命,听到这话,再也忍耐不住,愤然而起,对着苏小丁唱个团揖,道:“小兄弟,多谢你今日相救之恩,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累于你,我这就下去,跟他们走!” 苏小丁大惊,寻思:“别啊……你要是被抓了,我以后跟着谁混?”忙起身一把将他拦住,道:“郭大哥,别上当!他们是变着法儿骗你下去!” 郭威微笑不语,一把将他推开,道:“小兄弟,你与我从不相识,却对我如此仗义,这份恩情,郭威永世不忘。” “嘭……”一声闷响,他把那青龙偃月刀掷在木地板上,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步履蹒跚,沿着楼梯走下,朝众衙役朗声道:“也给我一口酒喝!我跟着你们走就是!” 苏小丁听了大跌眼镜,心中愕然:“我呸,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搞半天你是馋酒了……” 那帮衙役见郭威未带兵刃,走下楼梯,纷纷上前,一双双刀剑挨到郭威身上,拽出铁链哗啦啦将他拷住。陆老六狞声奸笑:“本捕头略施小计,你这贼寇果然上当了,哼,你想喝酒?没门!”说罢单手提壶,把那汾清美酒全都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郭威怒骂:“狗贼,满口谎言!” 陆老六捂着缺口的门牙,猖狂大笑:“对付你这种杀人逃犯,不使点奸计,怎么能够得手?嘿嘿……哈哈哈……” “陆捕头,楼上还有一个人,抓不抓?”一个衙役问道。 陆老六斜眼看了苏小丁一眼,见他高不及腰,弱不禁风,还以为他是谁家调皮的小孩,到这庙里玩耍,便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抓他做甚?给我把这姓郭的贼子抓到监牢里,好好看守!改日待县令严大老爷审讯!” 众衙役应声唱诺,牵着郭威,簇拥着走出了关帝庙门。他们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抓住了杀人凶手,一想到可以回去向县太爷复命,都是兴奋异常。 苏小丁坐在台阶上,目送郭威被人抓走,面色惨淡,心中叫苦不迭:“没想到在这五代十国,想给人做个马仔都这么难?当了还不到半天,老大就被人抓走了……” 天色渐晚,更残夜漏,远远的街道之上,传来郭威的阵阵破口大骂之声…… *********************************** 新人不容易,每天点击量少的可怜,还是希望看书的朋友们收藏一下,帮小酒度过新人期,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动力,谢谢了~ 第十一回 夜探监 过了几天的晚上,夜已漆黑,月淡星稀。 苏小丁找了一家小小的酒肆,称了二两老酒,又找掌柜点了一盘小菜,从身上包裹里取出二十多枚铜钱付了,匆匆揣在怀里,朝着县中监牢走去。 “既然选择当马仔,就要当得彻底……老大嗜酒如命,小弟岂能不送上美酒佳酿……” “走后门儿都要花钱,更何况是抱大腿?这人世间所有占便宜的事,都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苏小丁犹然在心疼自己的铜钱,自言自语的自我安慰。 他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县衙门口守候,眼巴巴的等着那位壶关县令严傅大人,升堂审理郭威杀死差役徐四儿一案。 县衙门口,门庭若市,老百姓听说有案子要审,都围过来旁听瞧热闹,苏小丁仗着身材矮小,挤入了最前面,把审理过程听了个真真照照。 那严傅四十岁上下年纪,十年前就已中了举人,候补了多年空缺,才终于等到这么一个知县的七品小官儿。上任不到数月,就又碰到这么一宗杀人命案,自然是精神抖擞,审理的一丝不苟。 他听了差役王二哥的一纸讼词,又听了回雁楼掌柜当堂作证,再加上捕头陆老六添油加醋,捕风捉影,将郭威如何大闹关帝庙,如何打伤衙役,如何奋力拘捕,天花乱坠的大说特说一通,甚至还把自己缺了的两颗门牙露出,也作为了呈堂证供。 那严大老爷见郭威本人也不多加申辩,心想这案子倒是简单,便判了郭威一个误杀公人,拒捕闹事的罪过,罪不容恕,着令收押在牢,择日问斩。 捕头陆老六站在堂下,对于县太老爷的判罚连连拍手叫好,一通谄媚的阿谀奉承。 而苏小丁站在门外,却是连连叫苦:“完了完了,刚刚找到将来的靠山,转眼就要被砍头了,我现在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当了皇帝的郭威?” “哪有将来的堂堂一朝皇帝,竟然落得如此窘境,成了阶下死囚?还要眼巴巴的等我去搭救他?” 眼看着县老爷退堂,众衙役长呼“威武……”,苏小丁只得扫兴的退身而出。 “一日为马仔,终身为马仔,我既然甘心拜你当老大,你落迫入狱了,我也不能置之不管。”苏小丁虽然身单力薄,胆小如鼠,但他阅览群书,素来敬佩古代的那些侠肝义胆的豪杰,也知道这“义气”二字的分量。 他看到郭威这种英雄人物,虽然嘴上说接近他是为了抱大腿,但心中倒也隐隐存有几分敬佩之意。因故找路人探明了监牢的方向,又担心白天人多眼杂,苦苦的等到了天色渐晚,才花钱买了些酒菜,想要前去探视一下郭威。 趁着朦胧的月色,终于来到监牢外面。远远的就看到黑黢黢的一个铁门牢牢紧锁,两旁长满了层层的树杈,如鬼手一般蔓延伸展,看起来十分阴森可怖。 “我擦,没想到这监牢这么吓人,就跟恐怖片里一样,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白天来……” 他心里打鼓,咽了咽吐沫,战战兢兢的走到铁门前,举手敲门,颤声问:“里……里面有人么?我……我想进去……” “你想进去做什么?”猛然间斜刺里站出一人,阴阴的问道。 苏小丁被吓了一跳,三魂七魄直欲离身而去,还以为是鬼怪要捉他,浑身直抖,抱头蜷在地上。 “你这小孩儿,大半夜的,到这监牢重地来做什么?”那人又问。 苏小丁抬起头来,这才看清,那人不过是个狱卒,略微定了定心神,起身道:“这位狱卒大爷,小人想进去探监,麻烦行个方便……” 牢卒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般,道:“这里是牢狱重地,关押的都是要犯,岂能容人随便探视?不行,不行!” 苏小丁央求道:“小人有个过命的朋友被关在里面,过段时间就要被砍头了,求求大爷通融通融,放我进去见他最后一面。” 牢卒笑了一笑,伸出一只手来,手心朝上,不再言语。 苏小丁不明所以,问:“这是干嘛?” 牢卒道:“你既然想进去探监,怎么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苏小丁道:“什么规矩?” 牢卒淡淡的道:“当然是‘买路钱’……” 苏小丁恍然大悟,心中咒骂:“你奶奶的,原来这古代和现代一个鬼样,竟然也是利欲熏心,用钱说话!”只能赔笑道:“大爷,你看我这么一个小孩,哪里有钱?还是行行好,放我过去吧?” 牢卒摇头道:“没有钱,休想进去!万一逃脱了要犯,我哪里担得了干系?” 苏小丁犹豫片刻,心道:“也罢!干脆好人做到底!”便从身后包袱里,掏出了十几文零散的铜钱,放在了牢卒手中。 牢卒扫了一眼,骂道:“你奶奶的小兔崽子!你当这是在打发乞丐么?就这几个铜钱,你还想买通本大爷?” 苏小丁无奈,只得用从包袱里掏了半天,磨磨唧唧的又拿出一吊铜钱,搁在那人手里。 牢卒仍是摇头,道:“不行不行!太少太少!” 苏小丁气的咬牙切齿,伸手又拿出一吊钱,递给牢卒,道:“我身上就这些钱,再也没有了!你要是不让进,那就都还给我,我也不进去了!” 牢卒掂了掂两吊钱,笑道:“也罢也罢,看你是个小孩子,本大爷就通融一二。”转身拿出钥匙,开了铁门,道:“跟我进去吧!” 苏小丁肉疼不已,心中连连咒骂,跟着牢卒进了牢狱。他看到这死囚牢里阴风飒飒,寒气逼人,又想起了之前自己被囚在牢中的光景,不禁双腿打颤,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牢卒问了名姓,拐外抹角,又开了几扇铁门,不一会儿就把他带到了郭威的牢房外面,道:“这人就是郭威!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可别太磨磨唧唧!”说完转身出去了。 “是谁?”郭威听见了动静,连声发问。 “郭大哥,是我,来探望你了!”苏小丁一边答话,一边把酒菜摆开,递入监牢。 郭威迟疑片刻,问道:“你?就是前几天,关帝庙里的那位小兄弟么?” 苏小丁欣然道:“是啊!郭大哥,你还记得我!我给你带来了酒菜,你快吃吧!” 郭威嗜酒如命,心中大喜,接过酒菜,连忙痛饮一番。一会儿功夫,酒菜下肚,精神振奋,忙道:“多谢小兄弟!这顿酒菜下肚,就算是明日被杀头,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犹然回味美酒的芳香,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道:“啊……我姓郭名威,因为小时候擅长攀树捕雀,别人都喊我郭雀儿。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苏小丁寻思:“他小名叫郭雀儿?那必然就是那个做了皇帝的郭威无疑了!我是在逃的囚犯,那苏杭的名字,说什么也不能再用了,不如还是用自己原来的名字。”便道:“我……呃……在下姓苏,名小丁,字……字……字东坡!” 他素来敬仰自己的老祖宗,大文豪苏东坡,心想这五代十国,距离苏东坡生活的宋神宗时代还有百八十年呢,索性脱口而出,自己便是那苏东坡。 郭威大喜,道:“原来是东坡兄弟,久仰久仰!哎……我一个将死之人,小兄弟还来探视我做甚?” 苏小丁道:“小弟我看见郭大哥喜欢喝酒,就买了点酒菜送来,给郭大哥解解渴。” 郭威大笑道:“哈哈哈!我郭威顶天立地,不怕生不怕死,就怕没酒喝!小兄弟还真是了解我的个性!” 苏小丁见郭威不日就要问斩,在这潮湿昏暗的监牢里,竟然谈笑自若,对生死置之度外,要是换做自己,早就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哭不止了。想到此处,心中对他更加佩服。 郭威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道:“小兄弟几次三番救我性命,今日又来探视于我,着实是恩德深重。可叹我命不久长,择日就要身首异处,大恩大德,只能来世相报了!” 苏小丁忙道:“我看郭大哥面相,不像是短命的人,不仅如此,而且以后肯定会逢凶化吉,将来富贵不可限量。” 郭威仰天大笑,道:“小兄弟何必说这些话来宽慰我?我郭威向来把生死置之度外,只不过……哎……死则死矣,只不过有一件要事还未办成,心中不免微觉遗憾。” 苏小丁向来胆小怕死,因而心中最是敬佩这种不畏生死的真豪杰,伟丈夫,此时被郭威的人格魅力深深的吸引,一拍胸脯,道:“郭大哥,我苏小丁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愿意帮郭大哥办成这件要事,郭大哥尽管说出来,小弟我尽力而为!” 郭威见苏小丁如此义气,心中感动,叹道:“小兄弟一番好意,实在感激不尽。但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去做,没办法要他人帮我完成。” 他顿了顿,接着道:“实不相瞒,我本来是潞州留守李继韬手下的一名军卒,后来李继韬兵败身亡,我就流落在了这潞州府境内。前些时日,我本想去投靠我的一位义兄,他名叫刘知远,在太原府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手下,担任牙门督校之职。” “只因为近日西蜀造反,朝廷征集天下兵马共同讨伐孟知祥,而石敬瑭也接到圣旨,在忙着招兵买马,不日就要起兵南下伐蜀。那位刘知远义兄素来知道我刀马娴熟,能打善战,因故修书一封,要我前去投靠他,趁着起兵伐蜀之时,建功立业,一展所长,日后加官进爵,名垂青史,才不枉了这么一副大好的身躯!”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了怀中刘知远所书的那封书信,接着道:“哎……没想到我正要起身前去太原,却闯下大祸,惹上了这么一桩人命官司,如今身陷囹圄,不日就要身首异处,眼看着一番大好机会白白浪费,你说是不是可叹可悲?” 苏小丁听到这里,心中洞明:“是了,再过几年,石敬瑭就会灭了后唐,做了后晋皇帝。后来后晋被契丹所灭,刘知远趁机建立了后汉,没过几年,郭威又篡权灭了后汉,建立了后周。朱李石刘郭,梁唐晋汉周,五代几位皇帝大佬的关系网,基本上都在这里凑齐了……” “刘知远现在也只是个牙门督校,看来我只要抓住郭威这条线索,那么五代十国的所有人脉,就都能理顺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激动异常,只觉自己在五代十国的自我发展路线,越来越是清晰明了。 “郭威啊郭威,你的大腿,我苏小丁是抱定了,我说什么也要想尽办法,把你救出来!” “可是……说的容易,我又有什么能耐,能把他解救出来?” 他猛然想起了自己那把铁骨折扇,喜道:“有了!”便从腰间把扇子掏出,猛力一甩,扇骨中透明匕刃瞬间弹出。苏小丁道:“郭大哥,我来把这牢笼割开一刀口子!” 郭威还未理会,就见苏小丁提着一把折扇,在牢笼的木桩上虚砍几下,说来奇怪,那粗大的木栏之上,竟然瞬时多了几道深深的口子! 苏小丁见这匕首削木如泥,心中兴奋,正要接着使力,突然寻思:“我就算把牢笼破开一道口子,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跟着郭威一起,杀掉狱卒,当那越狱的亡命之徒么?咱怎么也算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就没有点更好的办法么?” 他埋头闭目,苦苦冥思:“我读过那么多书,里面有那么多历史人物的典故,哪一个是我可以参考借鉴的?” 郭威见他一会挥舞折扇,一会又沉默不语,笑道:“小兄弟也不用太过悲伤,人命生死,自有天数,我郭威就算死了,也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怎知苏小丁却突然双眼放光,猛的抬起头来,收起了折扇,双手一抱拳,大声道:“郭大哥,你枉称英雄豪杰,怎么这么悲观?” 郭威奇道:“此话怎讲?” 苏小丁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我苏小丁别的能耐没有,却枉读过几年诗书,自信仅凭这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要去说服县令大人,让他改判你的罪责!” 郭威将信将疑,道:“难道小兄弟想到了什么妙计?” 苏小丁蹲下身来,伸手接过了刘知远的书信,朝着郭威附耳低声详述,听的郭威喜上眉梢,连连赞叹。 *********************************** 马上签约了,纪念一下,求推荐,求收藏,我会努力的~~ 第十二回 护官符 第二日,壶关县衙外的一条街道上,车马骈驰,人流不息。苏小丁一大清早就已来到了这道路当中,不知在等着什么。 “咣……咣……”几声锣响,远远的从县衙里面传出。“县大老爷出门,众人回避咯……”一个衙役长声喊道。 过不一会儿,就有三五衙役敲锣开路,后面四人抬着一架绿顶小轿,迤逦而出。原本在街上缓行的路人,听到锣响,纷纷闪开道路。苏小丁见县令出门儿了,不闪不避,反而迎头而上,跪在了道路当中。 轿子刚转出府衙,就看到苏小丁跪在街心,拦住了去路。开路的衙役走上前来,喝道:“咄!这是谁家小孩儿,怎么不看管好一点?快点一边儿玩去,莫要拦着县大老爷的去路!” 苏小丁不言不语,仍是低头跪在原地。 衙役大怒,道:“嘿!你这个小毛孩儿,真是不知深浅,快点滚开!”凑上身来,就要把苏小丁拖走。 苏小丁这才抬头道:“衙役大哥,麻烦你帮忙告诉严大人一声,说小人我有要事相告,不然的话,他的官位可要不保!” 衙役火儿道:“什么?官位不保?你这小孩儿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青天白日之下,竟然胡说八道,敢说咱们县大老爷官位不保?” 苏小丁道:“正是!要是严大人不听我的劝告,眼看着就要丢官弃家,身败名裂了呢!” 衙役火冒三丈,抬手就要责打苏小丁。那严县令坐在轿子里,见迟迟不动,又听前面衙役吵嚷,便撩开轿帘,严声责问道:“前面吵闹什么?为什么还不快走?” 衙役听了,满脸堆笑,慌忙凑过去禀道:“回大人话,前面有个不知道谁家的小毛孩儿,非说要见大人一面,他还说……还说……嘿嘿,小人不敢讲。” 严县令道:“还说什么?你但讲无妨!” 衙役道:“他还说要是大人不听他的劝告,恐怕要官位不保,身……身败名裂!” 严县令听了这话,先是闪过一丝愠色,紧接着又锁眉思索,沉吟了片刻,道:“带他过来见我,且看他有何话说!” 衙役无奈,应声退下,只得过来,引着苏小丁来至轿前。 苏小丁跪在地上,倒头便拜,叫道:“草民拜见县大老爷!草民有‘护官符’一道,呈送县大老爷亲启,可保大老爷官运亨通,飞黄腾达!若是大老爷不看这‘护官符’,他日必将官位不保,惨遭横祸!” 言罢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恭敬的托在手上,举过头顶。 这严县令候补了十年空缺,好不容易才当上这么个七品县令之职,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官位做不长久,听了这话,忙示意衙役,把那纸条取了,拿到了手中。 他拿起纸条一看,见上面用歪七扭八,杂乱不堪的毛笔字,写着大大的“护官符”三字,翻过背面,见又有几行笔迹拙劣的小字,他眯起眼睛仔细瞅看,勉强能够读懂,只见上面写的是: “马非马,白玉为堂金做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河东一个石。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孟知祥。 丰年好大雪,赵家金银多如铁。” 原来这是苏小丁仿照《红楼梦》里《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一回中的“护官符”改写而成,红楼梦里的原文应是: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他把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巧妙的改成了当今五代十国中的几个大家贵族,写成了一道五代十国版的“护官符”。 这《红楼梦》是清代才有的小说,严县令当然未曾见过,他看这几句话文辞拙劣,语境不通,但隐隐之中却似含有特殊的寓意,心中起疑,皱起眉头道:“这……这乱七八糟写的什么东西?” 苏小丁站起身来,凑到严县令身旁,低声笑道:“嘿嘿,这里面的学问可多着呢,大街上人多口杂,县老爷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听草民一一给您详解?” 严县令上下打量了他几遍,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只得吩咐左右道:“来啊,打道回府,把这个小孩儿也一道儿带上!” 众衙役应诺,敲锣打鼓的转道儿而行,轿子调头,又折返回府中。 严县令把他单独带至了后堂,驱散了家奴,自个儿在当中的太师椅上坐了,端起一盏茗茶,眼睛不住斜睨打量苏小丁。过了半晌,才缓缓的道:“你这四句诗,写的既不守韵律,又不通文理,更可气的是,毛笔字儿也写的凌乱不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是科举出身,自负肚子里全是墨水,自然是咬文嚼字,对这诗句的文辞笔法挑肥拣瘦一番。 苏小丁凑上前一步,笑道:“老爷别慌,待草民我给您一一详解。” 严县令翘起二郎腿,“嗯”了一声,道:“要是解释不通,戏弄本官,本官定会给你判个重罪,把你打入监牢,关上个十年八载!” 苏小丁镇定自若,从腰间掏出折扇,缓缓摇动,笑道:“老爷候补了十年空缺,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县令之职,刚上任不久,自然是不知道为官的许多奥妙。若要这官运亨通长久,非要知道这‘护官符’里几句话的意思。” 严县令道:“你左一句‘护官符’,右一句‘护官符’,这所谓的‘护官符’,到底是什么来历?” 苏小丁道:“这护官符,乃是我唐国官场里面流传的一句歌谣儿,妇孺皆知,就连我这小孩子,也是倒背如流,凡是当官儿的,非要把它牢记于心,不然的话,嘿嘿……” 严县令不耐烦道:“快点解释,莫要乱卖关子!” 苏小丁道:“是!这‘护官符’,说的乃是当今天下几个势力强大的地方贵族,他们手握大权,割据一方,任凭老爷你得罪了哪家,也是消受不起。” 严县令奇道:“哦?那你来说说,这‘马非马,白玉为堂金作马”一句,说的是哪个地方贵族?” 苏小丁笑道:“这说的自然是南楚王马殷家,他们马家从前朝时期,就在荆襄之地为官,到了本朝,封了王侯,更加是势力强大。用白玉砌屋,用黄金做马,可见他们家是多有钱!” 严县令点了点头,道:“那这第二句‘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河东一个石”呢?” 苏小丁举手翘起大拇指,咧着嘴道:“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乃是当朝驸马,大权在握,雄踞河东,就连秦始皇的阿房宫,也比不上他家的府宅气派。老爷这种七品小官,无论如何也是得罪不起他的。” 严县令不置可否,又问:“那后面的一句:‘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孟知祥’,说的定是那位在蜀地起兵造反的孟知祥咯?” 苏小丁叹道:“不错,孟知祥原本在朝为官,位列公卿,本来也算是名门望族,只可惜到了川蜀以后野心勃勃,竟然反叛了朝廷,可叹啊可叹!”他这几句“可叹”,倒也是发自肺腑,要不是孟知祥造反,他这小外甥怎么会流落到如此悲凉的境地? 严县令问:“那这最后一句“丰年好大雪,赵家金银多如铁”又说的是谁?” 苏小丁答道:“这一句,自然说的是北边儿的幽州节度使,赵德钧和赵延寿父子俩。他们赵家,挥金如土,拥兵自重,县老爷也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严县令听他把这护官符一句句的解释完,觉得甚是有理,站起身来沉吟踱步,捋着须髯不住回味。突然转身,阴着脸道:“哼!你这护官符,虽然有些道理,但上面所说的人,显然都是割据一方的藩镇诸侯,我这小小县令,虾米大的一个小官儿,又怎么会得罪到他们。” 苏小丁听了这话,仰头大笑不止。 严县令奇道:“你……你笑什么?” 苏小丁摇头晃脑的道:“严大人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尚不自知,真是可笑啊可笑!” 严县令心中打鼓,道:“听你这话,莫非我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得罪了他们啦?” 苏小丁毅然道:“不错!” 严县令忙吩咐门外衙役道:“来人啊!与这位小兄弟看茶!”又亲自搬了一把交椅,请苏小丁坐在当中。 过不一会儿,衙役端上茶来,恭敬的呈给苏小丁,又退身而下。严县令恭然道:“本官糊涂,愿听小兄弟指点迷津。” 苏小丁心中大乐,坐在椅中,一边品茶,一边煞有介事的从怀中掏出了刘知远的那封书信,递到他手中。 严县令看那书信的封皮之上,写着:“河东马步军牙门督校刘知远,呈送郭威贤弟亲启。”他心中惊疑,便要打开封皮,取出里面的信笺观瞧。 苏小丁连忙站起身来,把那信笺夺回,笑道:“旁人书信里的内容,咱们怎么能偷瞧?大人看了封皮上的字,难道还不明白么?” 严县令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惊道:“原来前几日的那名死囚郭威,竟然是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手下的人?” 苏小丁点头道:“嗯……严大人不愧是官场里混的,果然是一点就透!那石敬瑭近日招兵买马,准备讨平西蜀叛乱,手下正值缺人之际,你倒好,却把他得力的兵将给扣下,判了个死刑。严大人啊严大人,你说你这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严县令吓得大汗淋漓,急道:“哎呀呀!本官稀里糊涂的,果然得罪了这护官符里的权贵……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 人要是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两样?青梅的理想不高,希望能在起点成个小神足矣,希望书友们收藏支持^_^ 第十三回 拜把子 苏小丁见严县令受了他的恐吓,慌作一团,心中不停暗笑,装模作样的道:“小人今天既然来了,肯定也有帮助老爷的妙策。” 严县令听了,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一颗救命的稻草,忙向苏小丁赔笑:“嘿嘿,不知道小兄弟有何妙计?若是能助下官挽回这番过错,一定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苏小丁洋洋得意,乐道:“严大人是这壶关县的父母官儿,什么话不都是你说了算么?” 严县令疑惑道:“呃……下官不懂,小兄弟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小丁佯装不耐烦,道:“榆木脑袋!严大人何不重新升堂审理郭威一案?索性判他个无罪,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事儿不就了结了么?” 严县令面有难色,吞吞吐吐:“话是这么说,但这案子已经升堂审理过了,人证物证俱在,文书笔录已成,早已是盖棺定论,板上钉钉之事,哪里还有翻案的余地?” 苏小丁顺水推舟,连忙道:“严大人,实不相瞒,那日郭威和两个差役打斗,我也在当场,亲眼目睹了当时过程。这件事情的真实原委,乃是因为两个差役喝酒之后,神志不清,主动找郭威寻衅滋事,双方打斗之时,王二挥手误杀了徐四,其实与郭威无关。” 严县令道:“哦?竟有这等事?只不过……只不过你口说无凭,又无人证物证,何以服众?说出来,谁又会信呢?” 苏小丁笑道:“严老爷要是信我,只需要把那酒楼的掌柜提至公堂,严加拷问一番,他自然会把事实真相和盘托出。再让仵作查验一下徐四身上刀伤,看是不是那王二哥手中钢刀所致,这人证物证,不就都齐全了么?” 严县令听了这话,有如醍醐灌顶,忙道:“不知道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为何知道这么多个中原委?” 苏小丁哈哈大笑道:“小人只是这壶关县中一个小小顽童,见到了严大人处境堪忧,实在不忍,这才好言相劝。严大人好自为之,小人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 严县令连忙亲自恭送,直至县衙门口,嘴里不住絮叨:“多谢高人指点迷津,多谢高人指点迷津……”。一帮衙役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猜不出,县大老爷缘何会对这么一个小小的毛孩子恭敬备至,礼数有加。 转过第二天来,严县令果然再次升堂,重新审理郭威杀死洛阳差役徐四儿一案。郭威、王二哥、回雁楼掌柜,仵作等人,都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庭分左右,严县令先让仵作查明了死者刀伤,仵作据实禀告,他查验了徐四儿身上刀创深浅粗细,验明确实乃系王二哥手中钢刀所致。 严县令又命衙役对那回雁楼掌柜大刑伺候。原来那掌柜心中恼恨郭威赊欠酒债迟迟不还,在上次开堂审理时,故意未照实情作证。这会儿噼里啪啦挨了一通板子,哪里还敢再说假话,便一五一十的把那徐四儿如何醉酒挑衅,如何对郭威痛下杀手,王二又如何躲在身后偷袭,最后如何误杀了徐四,全都如实招供出来。 严县令见仵作和掌柜所说之话,果然和苏小丁所述一般无二,心中无明业火骤起,怒拍书案,破口大骂:“一帮刁民,欺上瞒下,差点让本官误杀了好人!” 他怒火中烧,连砸惊堂木数下,判了那王二哥酒后杀人之过,暂且收押在监,择日送返东都洛阳,由当地官署发落。又判了那回雁楼掌柜谎做为证,欺瞒公堂之罪,罚他再挨二十大板。而捕头陆老六,也因添油加醋的指责好人,亦未能逃脱干系,被降职成了普通的捕快,罚没当月俸禄充公。 而郭威却是蒙受冤尘,着令即刻无罪释放。 待散了公堂,严县令又悄悄留下郭威,把他拉到角落,好好的赔礼一通,又取出了二十两纹银,硬塞到他的怀里,求他到了河东军中,千万莫要再重提此事。 郭威大喜,坦然收了银两,仰天长笑,出了府衙。 苏小丁这会儿早已喜孜孜的守在了府衙之外。郭威见了,快步冲上来,一把将他举起,喜叫:“小兄弟!多亏了你,让我郭威又能二世为人!” 苏小丁被他扛在半空,也是欣喜不已,连连道:“郭老大干嘛这么客气?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以后我还要跟着你混呢!我略施小计,帮个小忙,何必记在心上!” 他这话一说,提醒了郭威,把他扛在肩头,就朝街上飞奔。苏小丁像是骑在一匹快马之上,不明所以,连问:“郭老大,这是去哪儿?” 郭威不答话,大步流星的疾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雄伟的酒楼之前。 这座酒楼,比那回雁楼气派了不知几倍,郭威进了酒楼,选了个最好的位子坐了,选最贵的菜,上好的酒乱点一通,把苏小丁放在座中,和他相对而坐。 不一会儿功夫,小二就把酒菜摆的齐全,二人看着这一桌山珍海味,美酒佳酿,脑海中回忆当日被困在关帝庙中,腹肌难耐,被衙役用美食威逼利诱的落魄窘境,不禁相视大笑。 小二拿上酒杯,郭威见了不乐,连声道:“这么小的酒杯,怎么喝酒?快换大碗来!”小二只得回身,又拿了两个硕大的瓷碗摆上来,把酒倒满。 郭威见菜上齐了,端起酒碗,豪声道:“东坡小兄弟!我郭威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懂知恩图报的道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郭威无以为报,只能先干为敬!”说罢举起仰头一饮而尽。 苏小丁酒量极差,唯一一次喝多了酒,还是上回大学毕业,同学们吃散伙儿饭的时候,此时见这酒碗,比自己平时在清真面馆吃拉面的碗都大,不禁面露难色。 他看郭威眼中发光,期许的眼神望着他,心中狠道:“奶奶的!不就是喝酒么?怕死的不是好汉!”索性豪情大发,也抬头闭眼,一口气儿灌入嘴中。 郭威大喜,叫道:“好!”起身又满上一碗,道:“你我兄弟一见如故,为了这番情义,咱们共同饮了这第二碗!”酒碗一举,又是一口下肚。 苏小丁呆了,支支吾吾的说:“老大,我……我酒量不给力,说啥也喝不了了,要不你干杯,我随意?” 郭威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手指捻着空碗,默视着他。 苏小丁心中一狠,道:“算了算了!你见过老板干杯,职员不喝的么?”只能仰着脖子,艰难的喝下了第二碗。 郭威哈哈大笑,又站起身来,要给他倒第三碗。苏小丁心里咒骂:“我敬你是老大,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武松,要来个三碗不过岗么?”连忙摇手道:“郭老大,小弟我酒量太差,实在喝不了了,求求你别再给我倒了。” 郭威推开他,一边倒酒,一边道:“不行!这第三碗酒,你说什么也要喝!”说毕拿起酒碗,朝着窗外,跪在地上,又道:“东坡小兄弟,如你不弃,我郭威愿和你义结金兰,结拜为异性兄弟,你意如何?” 苏小丁大吃一惊,一股自豪感油然心生。 “我靠,我竟然要和皇帝老儿拜把子了?那我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王爷了?” 他打小就神往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兄弟,也打心底敬佩忠义堂结拜的一百单八个水泊梁山英雄好汉,只觉他们义薄云天,才是这世界上最有范儿的一群人。 他从一开始,就只想踏踏实实的当个郭威手下的小弟,在这五代乱世混个有前途的出路,这会儿没想到,郭威竟然要和自己拜把子,一时间激动异常,说不出话。 郭威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怫然道:“怎么?小兄弟看咱出身低微,瞧不起咱,不愿和咱结拜么?” 苏小丁心道:“你是皇帝老儿,我哪里敢瞧不起你?”连忙也举起酒碗,扑通一下并排跪下,连连道:“怎么会不愿意?小弟能和老大这么英雄的人物结成兄弟,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郭威大喜,将酒碗举过头顶,朗声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小人郭威,别名郭雀儿,刑州尧山人士,今日愿与苏小丁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日后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相负,必遭天谴!愿人神共鉴之!” 苏小丁听到“有福同享”四字,心里乐的直痒痒:“你爷爷的!有福同享,是不是有皇位也一起坐,有龙袍也一起穿,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不是也可以一起睡?嘿嘿,哈哈哈……” 郭威见他不说话,提醒道:“好兄弟,该你说了!” 苏小丁收敛心神,连忙也学着郭威的样子,把酒碗举过头顶,道:“我苏小丁,字东坡,洛……洛阳人士……今天愿和郭威老大拜把子,结拜成兄弟,不求……呃……只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谁不遵守,一定天打五雷轰,五马分尸,生了孩子没屁眼儿,乱箭穿心,不得好死!” 他本也想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词,但考虑到郭威比自己大了七八岁,活到四五十岁就要挂了,要是和他一起死,自己岂不是只能再活二十多年?这种亏本儿的买卖,他是从来不做的,故而把这句话含糊的跳过。 说到“有福同享”时,他又故意把誓词说的狠毒无比,摆明了是讹上了郭威,赖着他一辈子,要他给自己一生荣华富贵,如若不然,那些狠毒的誓词就是他的下场。 两人说完誓词,把碗中之酒一饮而尽,甩手把碗砸在地上,朝天磕了三个响头。 郭威见结交了这么一个小兄弟,心满意足,仰天长笑不止。苏小丁更是喜得屁颠儿屁颠儿,手舞足蹈,仿佛自己真的已经俨然成了皇帝的弟弟一般。 *********************************** 求推荐,求收藏!谢谢各位大大! 第十四回 醉梦醒 苏小丁兴致所致,胸中豪气干云,再也不管不顾,乐颠颠的又狠狠的饮了两大碗酒,连连大叫:“好酒!好酒!”郭威见这小兄弟虽然柔弱,喝起酒来却甚是爽快,丝毫不显婆婆妈妈,更是大喜。 怎知苏小丁却双目迷离,头晕目眩,渐渐神志不清,语无伦次,过不一会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醉昏了过去…… 他只觉四周雾气蒙蒙,眼前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道阳光洒下,拨云见日,视野顿时清亮开阔起来。 只见眼前金碧辉煌,雕梁玉砌,一条白玉搭成的御阶,直通穹顶,高处有座硕大的龙椅,金光灿灿,上面端坐一人,龙骧虎峙,威仪无伦,正是自己的结拜兄长郭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耳畔山呼海啸般的朝拜之声传来,振聋发聩。 苏小丁四下张望,见身畔一个个文臣武将打扮的人,都跪在地上,自己也连忙伏身下拜。他低头一看,此时身穿一袭紫色朝服,俨然也成了一个朝中的大臣。 只听皇帝郭威道:“众卿平身!”众大臣长宣:“谢主隆恩!”文臣武将起身分立左右。只剩下了苏小丁呆呆站在当中。 郭威见了苏小丁站在中间,不加责怪,反而乐呵呵的道:“苏相国乃是朕的结拜兄弟,怎能位列臣班?来人啊,快给苏相国赐座,从今以后,苏相国上朝,可以见君不拜,上殿不趋!” 一旁太监应诺,连忙躬身搬过一把紫楠雕花嵌宝交椅,放在苏小丁身后,让他坐在殿中。苏小丁心下大喜:“我竟然成了当朝相国啦?” 太监见他坐好了,才回到御阶前,宣道:“众臣有本请奏!” “臣有本启奏!” 只见众臣之中,有一文臣打扮,相貌俊雅的年轻人,站出身来,奏道:“启奏圣上,苏相国年方幼小之时,就已经从龙伴驾,这些年来劳苦功高,实在是为我大周江山的建立,创下了赫赫的汗马功劳。微臣柴荣建议,将苏相国之爵位,由公侯晋升为王爵!方可安抚我大周子民对苏相国的一片赤诚的感恩之心!” 郭威捻须道:“嗯……朕亦正有此意,传旨下去,苏相国即日起加封为齐王,领天雄军节度使,兼任枢密使,掌管天下兵马大权。朕之众子,以皇叔之礼侍之。” 苏小丁心里瘙痒难耐:“奶奶的!老子以后就是齐王啦?竟然还掌管天下军权?就连周世宗柴荣,都要叫我一声叔儿?” 正在乐的屁颠屁颠,又见有一武将打扮,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站出臣班,朗声奏道:“启奏圣上,齐王已经年过而立,这些年来为国操劳,一直未成家室,无有子嗣。微臣赵匡胤建议,将南唐国主李璟所贡的十多位江南美貌女子,一并赏与齐王,以保苏家香火永继,子孙繁衍,王爵世袭罔替!” 郭威顿首笑道:“嗯,爱卿之言,甚合朕意!”一摆手,太监便引着十几个绝色美女进入殿来。 这群美女个个弱柳扶风,花容月貌,围在苏小丁身畔,捶肩揉背,耳鬓厮磨。其中一个美女尤其是倾国倾城,惊为天人,苏小丁仔细观瞧,竟然与他们苏家的小丫鬟鸢儿,长得有几分相似,心中大喜,连忙一把搂在怀里。 过不一会儿散了朝,柴荣和赵匡胤凑上前来,满脸堆笑,不住向他拜贺:“恭喜!贺喜!齐王位极人臣,纳得娇妾,可谓尊荣已极!他日子孙满堂,世代王侯,福泽绵长,永享万世。齐王以后一定要念着我二人的好,多加提携啊……” 苏小丁见身畔美女环绕,闻着淡雅的体香,看着周世宗和宋太祖朝自己点头哈腰,喜得哈哈大笑,忘乎所以,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兄弟,兄弟,醒醒!梦见什么了?这么高兴?”郭威粗犷的嗓音响起,钻入他的耳窝。 苏小丁睁开眼来,只看到自己伏在郭威的背上,正在快步走在一条宽敞的乡村大道上,四下里杂草丛生,土地干涸,哪里还有金銮殿里的雕梁画栋?闻着郭威身上的酸臭味,哪里还有美女芳纷的轻柔体香? “擦,原来是做梦……” “兄弟,你醒了?”郭威喜道。 “嗯……郭老大,我怎么稀里糊涂的睡着了啊?”苏小丁犹然神志不清。 “你喝多了酒,整整酣睡了一天一夜了!” “啊?这么久?那……那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咱们已经离了潞州老远了,现在是去太原府的路上!” 苏小丁惊道:“太原府?去太原做什么?” 郭威停下了脚步,道:“兄弟,方今天下大乱,狼烟四起,所谓‘乱世出英雄’,这样的局势,正是你我这样的英雄豪杰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大哥我见你昏睡不醒,索性自作主张,就想把你一同带到河东太原府,一起投靠刘知远兄长,跟着他驰骋沙场,杀敌立功,日后青史留名,光宗耀祖!就算是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也不枉了这一个大好的头颅。你看如何?” “呃……纳尼?”苏小丁愕然。 他沉吟了片刻,弱弱的问道:“郭……郭老大……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一起去……去当兵?” 郭威道:“正是!” 苏小丁连忙摇手,骨碌一下从郭威背上滑下来,急道:“别……千万不行……你看我还是个小孩儿呢,都没到当兵的年龄!哪里能去参军?” 郭威哈哈大笑,道:“吴周瑜七岁学文,九岁习武,一十三岁官拜水军都督,统带千军万马,执掌六郡八十一州兵权。这建功立业的事,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兄弟你少年英雄,我看一定比那周郎厉害!” 苏小丁心道:“我呸!你也太抬举我了,竟然把我和周瑜相提并论?更可气的是,还要我和你一起血洒疆场,马革裹尸?我特么就是一个文科乖乖好学生,平时最害怕打架流血,怎么可能和你一起去当兵?” 想到此处,忙道:“不行!郭老大你是英雄,我却不是!我小时候只是个熊孩子,长大了充其量是个狗熊!” “哈哈哈……兄弟你足智多谋,满腹经纶,怎么能算是狗熊?实在是太过自谦了。”郭威抚掌大笑。 苏小丁辩道:“是啊!满腹经纶,兄长你也知道,我向来最爱读书,只求老实巴交的当个读书人,就心满意足了。” 郭威道:“兄弟差矣!以前有句古诗怎么说的来着?叫做:宁为百……百……” 苏小丁接道:“宁为百夫长,莫做一书生?” 郭威一怕脑门儿,道:“不错!就是这句!你看,古人都这么说,宁愿做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也不要当一个书呆子!我记得还有一句诗,好像也是这个意思,是说:男儿何不带……带……带什么来着?” 苏小丁无奈,又淡淡的接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山关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郭威笑道:“还是兄弟你有学问,只不过现在这个混乱的世道,这些学问有什么用处?还不如习武强身,学习兵法,不仅可以自保身家性命,还能建功立业,列土封侯,他日功悬凌烟阁上,青史留名,才不辜负了大好青春!可见,你还是应该和我一起去当兵!” 苏小丁摇头道:“错了,错了!唐太宗的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排行里,排在第一位的乃是长孙无忌,是个文臣!汉高祖刘邦手下有韩信、樊哙、英布、周勃这么多大将,但汉王朝的第一功臣却是文臣萧何!刘备手下关张赵马黄五虎上将,却都对诸葛孔明俯首帖耳,信若神明。可见读书人的作用,其实比武将大的多!” 郭威伸手挠了挠头,自觉辩不过他,干脆俯下身来,强行又把苏小丁扛在了肩上,大步流星的就走,边道:“武将也好,文臣也罢,你要是不虽哥哥去军营,就永远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我看吶,你还是和我走罢!” 苏小丁连连道:“不行……我最怕死了……说什么也不行!” 郭威边走边笑,大声道:“有哥哥保护你,你还怕什么死?兄弟你且放心,只要哥哥在战场上能存活一日,你就也能存活一日。往后啊,大哥我把一身的武艺都慢慢的传授给你,将来你也身手高强了,咱兄弟俩就谁都不怕了,哈哈哈哈……” 苏小丁不答话,脑海之中,不住的回放古代战争电视剧里,攻城略地之时,小小兵卒惨死的画面。 “唰……被刀砍成两半……” “嗖……被箭射成马蜂窝……” “啪……被狼牙棒拍在脸上,脑袋被打成蜂窝……” “咣当……被城墙上掷下的石块砸死……” “啊呀……撞上了敌军的铁骑,被万马乱蹄践踏成了一坨肉泥……” “不行!我要是去当兵,等不到郭老大当皇帝,就早早的嗝屁了!”想到这里,又在郭威肩上不住挣扎。 *********************************** 下周想冲一下新书榜啊,求亲们助攻啊~~~本宝宝不想扑街哇~~~要是有推荐票还木有投出去的,就用票票羞辱本宝宝吧~~ 第十五回 无功而返 郭威见他如此,只得一把将他放在地上,不悦道:“既然兄弟不愿去,哥哥我也不便强求,只是不知兄弟后面有什么打算?要去哪里谋生?”他刚结识了这么一个义弟,发现立马又要分别,心中不舍,面容惨淡。 听他这么一问,苏小丁倒是一愣,心想:“是啊!我要是不和他去当兵,又能去哪儿呢?老爹临别的时候,说让我去江南谋发展,但这茫茫乱世,到处是饥民悍匪,只怕还没等我到江南,早就死在半道儿了呢……” 他心中茫然,只得道:“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郭威道:“既然兄弟无处可去,为何不与哥哥我一起去?”他微微沉吟,又道:“兄弟怎么忘了,哥哥我认识河东军中的马步军督校刘知远,若是由他发一句话,让你做个行军书记,只在军中动动笔,写写字,就可以领着俸禄,吃着军粮,不用上阵打仗,你看如何?” 苏小丁一听可以不用上阵打仗,心道:“乖乖!我怎么忘了,这五代十国也是可以攀关系、走后门儿的,要是刘知远能给我安排一个美差,只动笔写字,不扛刀扛枪,这种只赚不赔的买卖,貌似也可以做上一做?” 他又抬起头来,看到郭威期许的表情,不忍拂他一番心意,沉吟道:“罢了罢了,俗话说的好,老大虐我千百遍,我待老大如初恋。既然我真心实意的想跟他混,就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想到这里,只得点头答应。 郭威大喜,又把他担在背上,道:“既然如此,咱们事不宜迟,赶快去太原府!”他心中兴奋,大步流星的迈开步子,疾如奔马,迅如脱兔,沿着大路,朝北走去。 二人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一路上谈笑风生,畅聊天下大势,又有严县令赠送的二十两银子作为盘缠,旅途倒也是潇洒充实。不一日,便已来到了太原府地界。 郭威一想到自己马上可以投军效力,按奈不住心中的兴奋,一进太原府,就找路人探明了河东天雄军大营安扎的地点,马不停蹄的投奔而去。 苏小丁坐在郭威背上,远远就看到一座戍卫森严,防御坚固的军营大寨矗立原野,门前站着两个手持矛戈,凝神把守的老兵,旁边有一队队的军校,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军营外面巡逻游曳。那军营的里面却是空空荡荡,无兵无马,只在高处插着一面旗帜,迎风烈烈招展,他举目凝视,见上面写着:“唐河东天雄军”六个大字。 郭威大喜,道:“都说河东军马驰骋天下,果然是名不虚传!兄弟你看,我刘知远哥哥手下的兵营,是不是戒备森严,军容整齐?” 苏小丁疑道:“这军营扎的倒是稳当,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门前是两个老兵看守?里面好像也是空无一人?” 郭威笑道:“兵法讲究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这天雄军营寨虽然看起来空洞,其实里面藏着大的玄机和埋伏,兄弟你一届文弱书生,怎么会懂这安营扎寨的道理。” 苏小丁不以为然,正要反驳,就见郭威大步奔上前去,向那守门的老军抱个团揖,朗声问道:“这位军爷,在下想见你们天雄军的牙门督校刘知远将军,不知军爷可否代为进去传个话?就说邢山人郭雀儿求见,他听了我的名字,自然会出来相见!” 那个老军已有五十多年纪,看郭威浑身粗布衣裳,一身平民打扮,满脸不屑的道:“什么郭雀儿,郭鸟儿的,刘知远乃是我们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石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怎么会认识你这穷酸?” 郭威见这老军无礼,也不着恼,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封刘知远的书信,递给老兵道:“实不相瞒,在下与刘将军乃是故交,有这封书信为证。” 那老军扫了一眼书信,才道:“哟!没想到你还真的认识刘将军,可惜你晚来了一步,刘将军此时早已不在这里了,我看你呀……还是回去吧!” 郭威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刘知远为何已经不在这儿了?难不成……难不成是他出了什么事儿吗?” 那老军道:“胡说!刘将军是石大人手下的红人儿,怎么会出事?” 郭威疑惑道:“那他为何已经不在此处了?” 老军道:“还是告诉你吧,朝廷前些日子下了圣旨,命我们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石大人为都招讨使,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夏将军为招讨副使,两军会和于川蜀,共同讨伐两川孟知祥、董璋二人的叛军。” “石大人接到圣命,怎敢怠慢?早就在半个多月之前,就已尽发精锐之兵,统领大军南下了,这会儿没准已经出了潼关,到了川蜀境内了呢!你们难道没看出咱们这营寨里面,只剩下一帮老弱病残的兵卒了么?” 郭威愕然道:“啊?照军爷之言,莫非我那刘知远大哥,也一同前去了么?” 老军道:“废话!刘将军打的是先锋,出发的更早呢!我估量着,现在没准已经到了前线,正在和川蜀军交战起来了呢!” 郭威满心想要趁此良机建功立业,听了这话大失所望,喃道:“原来……原来刘大哥早已统兵出征了,为何不等等我?唉……” 那老军笑道:“你这大汉,这国家征讨叛贼,是多么万分火急的事儿?为何偏要等你?” 苏小丁听了这话,心中暗喜:“原来石敬瑭早就发兵南下,去征讨我那孟知祥大佬舅了。如此一来倒好,我就不用陪郭老大参军打仗了!” 郭威心有不甘,又问:“相烦这位军爷,能告知在下,刘知远将军帅师南下,奔赴的是哪个城池?前往的是那条前线?我好前去投奔他。” 老军听他絮絮叨叨问个没完,厌道:“天大的笑话,你竟然问我他们去了哪里?我要是知道这些行军机密,不早就当大官儿了么?还在这里守门做甚?” 苏小丁心里暗笑:“史书里记载,石敬瑭所率天雄军,出剑阁,和川蜀军队大将赵廷隐会战于剑州,你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老子却知道!” 郭威大失所望,只能向老军行了一礼,怅怅的转身而回。苏小丁跟在身后,见他郁郁不欢,忙宽慰道:“郭老大,你也不用伤心,这次立不了功,还有下次,以后你在天雄军中表现的机会多的是呢!” 郭威怅然道:“人生百年,匆匆飞逝,哪里还有那么多机会?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场战事,我却又错过了,真是可悲……可叹……” 苏小丁道:“怕什么!后面打仗的时候还多着呢!你也不用着急,只要等那刘知远从川蜀退兵回来了,再投靠到他的麾下即可,往后自然有你一展所长的机会。” 郭威苦笑:“等他回来?那时候别人都已经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班师朝圣去了,谁还会再稀罕我?” 苏小丁顺嘴道:“不对不对!唐军这次出征,既不是大获全胜,也不是凯旋而归,正好相反,而是一败千里,狼狈而归,被川蜀军打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就连那位镇守遂州的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这回都要小命不保,身首异处呢!所以郭老大这次没去,反而是好事!” 郭威眉毛一挑,疑问道:“听你的意思,这次唐军会大败于川蜀军?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照史书记载,孟知祥派手下大将赵廷隐,先攻破了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把守的遂州,将夏鲁奇斩首示众,又挥兵拒守剑州,抵挡住了石敬瑭天雄军的攻击。石敬瑭见遂州失守,夏鲁奇兵败阵亡,而他们天雄军又是远征川蜀,军心不稳,再加上后方粮草供应不济,只得上书唐明宗李嗣源,狼狈的班师而回,无功而返。 苏小丁为了安慰郭威,只不过是把史书中的真实事件随口说了出来,此时见郭威发问,忙解释道:“呃……郭老大难道不知有一门学问,叫做星象之术么?” 他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的接着道:“咳咳……昨天晚上,山人我夜观天象,见南方川蜀之地,有煞星骤然升起,直犯摇宫,又见唐地有将星陨落,因此料定唐军这次出征,必定失败。故而,郭老大,你也不用太过郁闷,不如和小弟我一同游玩游玩,慢慢等他们大军返回,在前去投靠不迟。” 郭威心中将信将疑,但他知道这个小兄弟向来聪明机灵,平时经常能想出许多诡计,这会儿听他说的振振有词,倒也不敢不信,便道:“如果真是照你所说,唐军此次出征,会大败而归,那我就更不能置之不管了!嘿嘿,我郭雀儿自幼熟读兵书,练得一身万人敌的武艺,自信也有那扭转乾坤,挽回战事局面的能耐!” 苏小丁摇头苦劝:“郭老大又错了,自古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唐军千里跋涉,军师劳顿,而川蜀军又有剑阁天险可守,以逸待劳,军威正盛。两军还未交战,唐军就已经败了,就算郭老大在场,也是无济于事。” *********************************** 求收藏,求推荐,拜谢各位大大~~~ 第十六回 赌徒郭威 这时二人边走边说,已经离了军营,来到了一片原野之上,此时夕阳西下,晚霞如虹。郭威望着远处雄伟壮阔、固若金汤的太原城,迎着丈原之上的飒飒晚风,顿时心中豪气纵横,大声道:“我郭雀儿自幼学武,熟读兵法,视川蜀军如一群犬彘耳!料那孟知祥、董璋鼠辈,焉能是我敌手?” 苏小丁愕然道:“呃……好吧!郭老大你是英雄豪杰……我苏小丁怎么劝,也是无济于事……” 郭威转过身来,面容坚毅,眼里放光,把苏小丁扛在肩上,大声道:“好兄弟!我现在就去找个马市,买匹骏马,咱们这就快马加鞭,一同赶去西蜀!” 苏小丁见苦劝不从,心中无奈,只得点头默许。 二人离了荒原,进到太原城里,找了马市,买了一匹上好脚力的骏马,又出了太原城门,顺大道一路南下而去。 苏小丁从来没有骑过马,与郭威同乘,倒也是新奇无比。二人昼夜兼程,风雨奔波,又沿着原路折返,离了太原,绕过了潞州,不一日,已进入了孟州城地。 这孟州城,即为如今的河南焦作,地处河东之南,距东都洛阳不过几十公里路程。苏小丁见自己重回故地,想起自己前些时日,身披重枷,手带镣铐,被狼狈发配发往夏州的惨状,不禁唏嘘不已,自觉恍如隔世。 孟州城中熙熙攘攘,人流不息,郭威牵马走在街中,苏小丁坐在马上,只觉腹中饥饿不已,见旁边有个酒楼,肚里馋虫勾引,便道:“郭老大,我肚子饿了,要不咱们吃点酒菜再赶路吧?” 郭威却是愁容惨淡,从怀里掏出了钱袋,里面凄凄惨惨,只剩下了三两银子。原来他俩一路上大吃大喝,打尖住店,花销不禁,从严县令那里敲诈来的那二十两银子,眼看着就要花光了。 郭威叹气道:“哎,这还没到洛阳,咱们的钱就要花光了,川蜀离这里还有千里之遥,后面没有了盘缠,咱们怎么还能赶到那里?” 苏小丁心道:“我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谁让你们古代没有高铁坐呢?”顺势笑道:“郭老大,既然没了盘缠,我看咱们还是别去川蜀打仗了,你看这孟州城如此热闹繁华,不如我俩就在这里游玩一段时间,等他们天雄军班师的时候,我们再前去投靠。” 郭威惨笑不止,他之前一时冲动,想带着苏小丁快马加鞭,赶去川蜀,直到这会儿才恍然明白,这实在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的想法。 他牵着马,低着头,失落的走在街中,忽然眼角儿瞥到一旁有个店面,门外面驾着一道儿黑色的小帘儿,帘儿上画着一道儿圈儿,圈儿中间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赌”字。 原来是一间赌坊! 郭威素喜赌博,看到这赌坊,只觉心中亲切无比,掂了掂手中的三两碎银,笑道:“兄弟,哥哥我有办法了!” 苏小丁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郭威快速找了街边一个树桩,拴了马匹,一把将他抱下马来,身影一闪,一溜烟儿窜入了赌坊中。 苏小丁笑道:“原来郭老大赌瘾犯了,想用这三两银子本钱翻盘,赚些去四川的路费。”他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古代的赌博,心中好奇,只能拍拍屁股,也跟着进了赌坊。 刚一进门,就见里面挤着不知道多少赌徒,都一撮儿一撮儿的挤作几团,吆五喝六的正在赌博。郭威早已拔开一帮赌徒,夹在了人群中间,大声叫嚷:“让开让开!庄家!让咱也赌上两把!” 苏下丁走到郭威身后,见赌桌前挤满了人,只能仗着自己身子矮小,从几个赌徒的腋下,钻到了前面。 他扒着桌角,就见庄家喜笑颜开,正把郭威的三两银子都换做了竹筹,笑道:“既然要赌,先把底钱押上!” 郭威随众赌徒一同押了底钱,挽起袖子来,抬着胳膊,把骰蛊举过头顶,将里面的六枚骰子摇得哗啦啦作响,猛的大喝一声,使劲儿把那骰蛊倒扣在了桌上。 众赌徒也纷纷摇了骰子,都把筹码推到当中,有押一两的,也有押五钱的,郭威见自己手里银子太少,心里不太自信,把怀中竹筹取了一根,推到台前,道:“先押五钱银子!”那庄家不悦,道:“叫的这么欢,却押的这么小,真是扫兴!” 转过一圈,有的赌徒开了骰蛊,见点数不好,就纷纷跑了,郭威心里不甘,索性又跟着押了一两。 两圈下来,对面只剩下了一个精瘦的赌徒还在台中,他抬起骰蛊看了一眼,干瘪的瘦脸之上隐隐露出一丝诡诘的笑容,就又押了二两银子,问:“你敢不敢跟?” 郭威心里一狠,道:“吓唬大爷我么?若是胆子小,谁还来赌钱?”便又和他跟了一两。 那人又押下一两,叫到:“我和你一起开蛊,比大小!” 郭威正在犯愁自己手里筹码太少,听他要比点大小,心中大喜,慢慢揭开蛊的一条缝儿来,俯身往蛊底观瞧,隐约看到里面有三个骰子是“六”,心中大喜,忙跟苏小丁低声道:“其余三枚骰子里,只要有一枚是‘六’,就能凑成个‘混江龙’,咱们的赢面就十分的大了呢!” 苏小丁虽没玩过骰子,但他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也经常玩麻将、斗地主、炸金花,也粗略知道其中大致的规则。一听郭威这么说,心里自然是极其高兴。 郭威朝对面那瘦子大笑一声,道:“兄弟,你输定了!”就一下把蛊全揭了开来。一看之下,大失过望,原来剩余的三枚骰子,一个是“幺”,一个是“五”,还有一个是个红色的“四”,偏偏没有“六”! 郭威额头直冒冷汗,对苏小丁道:“莫急,只要对面没有四枚同样花色的,就还是咱们赢!”又朝催那瘦子道:“你快点开啊!磨磨唧唧的做甚?” 那瘦子看了一眼郭威的骰子,两只小眼眯起,一只手乐颠颠的把那骰蛊揭了开来,只见里面六枚骰子,竟有四个都是“三”,组成了一道“雁儿行”,自然是比郭威的三个“六”大。 瘦子大笑道:“承让承让!你输了!”庄家笑着收了底钱,把桌上剩余的竹筹都推到了瘦子怀里。 郭威本来仅剩的那三两银子,瞬间只剩下了一两…… 原来早在唐朝,这掷骰子的赌博方式就已然非常盛行。当时与现在不同,共是摇六枚骰子,根据骰子点数的排列组合进行比大小,来定出双方输赢。若是六个骰子都是同一个点数,叫做“浑花”,是最好的一副局,而在所有的“浑花”里面,又以六个都是红色的“四”字最大。而其余的组合,如四个“四”叫做“满园春”,四个“幺”叫做“满盘星”,等等,也是各有称谓。 郭威见输了许多钱,心里不服,吆喝着再开一局,又把剩下的一两银子全都押上。转过一圈儿,提前开了骰蛊,见六枚骰子花色各一,只有两个“二”是同点,可谓是极差的一个组合,赢面太低,锤头丧气的把骰蛊一推,只得跑了。 又转了几圈,那瘦子又是赢了,转眼间就已赚了十几两银子。而郭威手中,三两竹筹已然全部输光…… 那瘦子得意洋洋,朝着郭威笑道:“这掷骰子的手艺,全凭手腕上的巧劲儿,你这大汉长得粗壮,伐木犁地尚可,若说玩着细巧的活儿么,还是要看咱的!你这三两银子,咱只能笑纳了,哈哈,哈哈哈……” 郭威没了银子,赌瘾却是大发,心中又是恼羞成怒,又是意犹未尽,胸口无明业火骤然勃发,“砰”的一声,巨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咄!你这厮,莫要小人得志!有没有种借我十两银子?大爷我和你再战!” 那瘦子先是一惊,转瞬间又笑道:“凭什么?你这穷汉子,输光了钱,就赶紧滚蛋,别在这里影响老爷们玩骰子!” 郭威本想在苏小丁面前出点风头,用这三两银子赌赢几把,多换些盘缠回来,没料到不但输光了钱,还在苏小丁面前丢尽了颜面,又见这瘦子如此嚣张,心中忿忿不平,手臂骤然伸出,揪住了那瘦子的一只招风大耳,使劲儿捏住,骂道:“瘦厮鸟!我来问你,你到底借还是不借?” 那瘦子一只大耳被郭威捏住,杀猪般惨叫,伸手在郭威胳膊上乱掰,但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那赌场里的庄家见郭威人高马大,杀气腾腾,吓得连连后退,也不敢上来劝架。 “快说!借还是不借?要是不借,大爷把你这耳朵撕成两瓣!” 瘦子经受不住,只能连连求饶:“我借我借……你快松手,我借你钱就是……” 郭威听他服软了,松开了手。瘦子只能满脸委屈,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拣出了十两银子,借给了郭威,嘴里嘟囔道:“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苏小丁看了,心里笑道:“果然是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 签约了,纪念一下,感谢几位编辑大大~~ 第十七回 生财有道 郭威重新有了银子,心里兴奋,重新抖擞精神,又换了竹筹,赌了起来,怎知他无论如何摇骰子,摇出的点数却都是极差,要么是三个同点,要么是两个同点,再也摇不出四个骰子同点的好局。 三轮过后,十两银子又输了个精光…… “庄家!我门外还有一匹骏马!也值得三两银子,你给我把他押下,换我三两银子的竹筹!”郭威已经输红了眼,气冲冲的道。 众人见识了他的厉害,都不敢多说一句话,那庄家只能喊人把那骏马押下,又递给了郭威三两竹筹。 “我靠!不行,郭老大果然是个巨坑!我得赶紧想个办法帮帮他,不然的话,他要是再输光了这三两竹筹,下一步就是要把我押在这里了!”苏小丁看了这一幕,心里连连叫苦。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我一不会摇骰子,二不会押筹码,怎么帮他?” 他转眼看了一下这赌坊里面,有个负责端茶倒水扫地的小伙计,忙的满头大汗,里外不可开交,哭道:“要是郭老大把我也押在这里,岂不是我也要像他一样?” 就在他发愁的这一小会儿,郭威就已经又输了一局,手里又只剩下了一两竹筹!他满头大汗,眼里充满了血丝,似是要喷出火儿来,连声大叫:“再来再来!” “尼玛!怎么办怎么办?”苏小丁急的乱作一团麻。 正在捉急,就见郭威又押了一局,双手哗啦啦的摇骰子,把那骰蛊掷在桌上,过不一会儿,又微微的敞开一条细缝儿,观看里面的点数。 苏小丁顺着他目光往里看,是三个“四”! 要是再有一个“四”,便能凑个“满园春”,赢面极大。 郭威也是兴奋异常,低声道:“就靠这一把挽回局面了!”继续把那蛊打开,见里面又只是一个“幺”、一个“二”、一个“六”,又是差了一点! “哎呀!手气真是太臭!”郭威沮丧无比。 苏小丁看到这里,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激灵,忙把自己腰间的那铁骨折扇掏了出来,在身后一甩,“唰!”那柄通体透明,薄如蝉翼的匕首应声而出。 他假装指指点点,把扇子指着蛊底儿,拉大声音,朝郭威道:“郭老大,你看!好可惜,又是差一点!” 他嘴上说话,手里不停,那扇骨前面的匕首,将那个点数为“二”的骰子轻轻一拨,骰子滚动,瞬时变成了一个“四”! 这赌坊里甚是昏暗,众赌徒只知道他离着老远,拿着扇子指指点点,哪里会料到他的扇尖儿上,会还装着一把透明的匕首? 就连郭威也被蒙蔽了双眼,不知道为何,这个“二”突然就变成了“四”,凑成了一副“满园春”。他大喜过望,索性把手中最后的一两竹筹,全部推了出去押上。 一圈儿下来,对方分分开蛊比大小,最大的一个只是四个“三”,满场之中,就数郭威这个“满园春”最大! 众人全都愕然,庄家笑道:“没想到你竟赢了一盘。”便把场中竹筹,都给了郭威。 苏小丁也是欣喜无已,把那堆竹筹粗略一数,竟然有五六两银子。 就这样,郭威接着赌,苏小丁便伺机暗中使诈,在旁边用扇子不住“指指点点”,趁机用透明匕首播弄骰子,其中一盘,竟还“掷”出了六个骰子同点的好局。十几盘下来,郭威不但还了瘦子的十两银子,赎回了骏马,还反赚了上百两银子。 众赌徒见郭威先是狂输,后来又是连赢,一个个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透其中的玄机。 郭威自打小以来,从未这样赌博赢过钱,这会儿兴高采烈,欲罢不能,还要再赌,苏小丁见周围的人都已起疑,寻思凡事适可而止,不然适得其反,便一把搂起竹筹,找庄家换了成了现银,拖住郭威的袖子,硬生生把他拽出了赌坊。 郭威牵了骏马,掂着那一百两银子,犹然笑呵呵的不住回味,问道:“兄弟,你到底使了什么古怪?” 苏小丁装傻道:“嗯?郭老大在说什么?什么古怪不古怪?” 郭威笑道:“我是说为什么会赌钱连赢?” 苏小丁伸出大拇哥道:“当然是因为郭老大赌技高超,盖世无双!” 郭威笑道:“咱虽然是一介莽夫,但也是有自知之明,自知这赌博掷骰子的手艺,确实是差些火候,怎么可能把把连赢?我看兄弟你只要用扇子一指,那蛊里的骰子就会变幻点数,你那扇子里面,到底是藏着什么戏法儿?” 苏小丁见他识破了,只得把那铁骨扇子拽出,把匕刃弹出,递给郭威观看。郭威俯身仔细观瞧,才看清了扇骨上延伸而出的一把透明的刀刃,不禁连连称奇。 苏小丁笑问:“郭老大,你虽然爱好掷骰子,但你可知,那骰子上的六个数字,为什么只有“幺”和‘四’的那一面,是涂成了红色,而其他的数字是黑色的?又为什么所有的点数里面,只有‘四’是最大?” 郭威听他发问,才注意到这骰子上数字有红黑之分,迷惑不解,问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苏小丁笑道:“说起这来,倒有一个故事,相传唐朝开元年间,唐明皇和杨贵妃在宫里掷骰子玩,唐明皇战况不佳,眼看要输,只有掷出一个‘四’和一个“幺”,才能反败为胜,于是他摇骰子的时候,嘴里不住大喊‘四’、‘幺’,结果打开骰蛊,果然是一‘四’一‘幺’。唐明皇大喜,便让高力士把骰子的‘四’和‘幺’这两面涂成红色,并下旨民间所有的骰子,都要做成这个样子。所以几百年流传下来,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郭威听了大喜,道:“兄弟,哥哥我摇了十多年的骰子,也从来不知道这些。你这一肚子的学问,是从哪来的?” 苏小丁道:“当然是读书读来的。你现在还敢瞧不起书生么?” 郭威笑道:“若论治国安民,当然是书生有用,但方今天下乱世,还是刀马娴熟,能征善战的大将更有用些呢!” 苏小丁道:“那郭老大你是大将,我是书生,咱们两个珠联璧合,以后岂不是无敌于天下?” 郭威豪声道:“不错!你我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终有一日要驰骋天下,统一这个破碎的江山!” 苏小丁又道:“时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什么李存勖李嗣源,什么石敬瑭赵德钧,还有李茂贞孟知祥,全都是臭狗屁!” 郭威道:“不错!全都是臭狗屁,只有你我兄弟二人,才是当世真英雄,真豪杰,哈哈哈哈……” 二人聊到兴处,豪气澎湃,仰天畅然大笑。 他俩又有了大笔银子,索性又在这孟州城最大的酒楼里豪吃痛饮了一顿,酒足饭饱,又牵着马,在街道上不住晃悠。他们打算在这孟州城里游玩一日,第二天再骑马南下,继续奔川蜀而去。 这天下午,两人正在屁颠屁颠的游荡,忽然见前面有一群人正在围成一团,不住的拍手叫好,仿佛中间搭起了一个高高的戏台,上面正在表演。 苏小丁好奇心大起,拉着郭威,一起挤到了人群里。只见当中搭着一座硕大的台子,台子后面,支着一道粉红色的帷幕,帷幕前面,当中站着一位衣着端正,管家模样的老者,正在乐呵呵的大声说道:“诸位乡里乡亲,安静安静!” 台下围观众人纷纷乱问:“你们搭台子,难不成是要唱大戏么?” 那老者笑着摇头道:“非也非也!我乃孟州城柴家的管家,名叫柴通。我们柴家,本是邢州旺族,后因躲避战事,辗转来到这了孟州府地。” 苏通一边说,一边单手指向台子后面那道红色帷幕,接着道:“只因我家柴大老爷,有爱女一名,年方二八,虽已至婚嫁之龄,但仍未找到心仪的夫婿,我家柴老爷忧心如焚,故而借咱们孟州宝地,特地在此,设下擂台一座,进行招亲选婿。” 他一说到“招亲选婿”,台下顿时欢呼雀跃,掌声雷动。苏小丁转头对郭威笑道:“原来不是搭台唱戏,搞半天是在比武招亲的呢!” 台下许多人不停起哄,一阵骚乱: “既然是招亲选婿,为何要把你家柴大小姐藏在帷幕后面?” “此话有理,我们不见柴家大小姐,如何决定参不参加你的这选婿?” “就是就是,让柴家大小姐出来露露面,让我们见识见识芳容再说啊!” 那老管家柴通摆了摆手,示意安静,笑道:“既然大家都要我家小姐露面,我柴家也不能违了大家的心意。我家柴小姐向来擅长抚琴作乐,为表示诚意,下面便由我家柴小姐为诸位弹奏一曲,立个彩头!” “好喂……!” 众人听柴大小姐不仅要露面,而且还要弹琴作乐,都是极为兴奋,连连叫好。 “叮……噔……”不见其人,先闻琴声,几声清脆的琴音响起,恍如天籁之音。众人都忙闭上了嘴,止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伴着琴音缓缓催动,台子一侧,有一个身穿绿衣的小鬟莲步登台,轻轻的将那粉色帷幕拉了开来。 *********************************** 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八回 招亲选婿 苏小丁个子矮小,视线被身前的人阻挡,只能狠命的踮起脚尖儿,不住向那帷幕之后瞭望。只见和着柔美的琴音,帷幕缓缓拉开,居中有一面矮矮的案几,上面架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焦尾七弦琴,案几后面端坐着一个青色衣衫的女子,撩动着手指,正在缓缓弹奏。 苏小丁仔细端详那柴大小姐,只见她眉若弯月,腮凝春桃,仪态婀娜,兰质蕙心,端的是个颇为美貌的女子。他见多了21世纪的美女,这古代的美女倒是头一回见,不禁张口就要喊出:“我去!这个妹子不错喂!要是满分是10分,我给她打8分!” 正要开口赞叹,忽听身后郭威痴痴的喃道:“不料这人世间,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转头一看,就见郭威双目直勾勾的,正在盯着那个柴小姐,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苏小丁心中一塞:“我擦……慢了一步,竟然被郭老大抢先说了!看他这副花痴样儿,显然是看中了这个柴大小姐,既然他看中了,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我岂能再有非分之想?” 想到这里,他只能收了眼神,定了定心思,又侧耳倾听那女子所弹琴音,但听那琴声时而如珠落玉盘,时而如清涧泉鸣,时而如碧湖秋月,时而如夜雨闻铃,让人听的魂牵梦萦,黯然痴绝。 远处街市之上,行人听了这美妙的琴声,愈发的凑了过来,把这台子围得密不透风。众人鸦雀无声,悄然无言,不知是在聆听这美妙的琴音,还是被柴大小姐的美貌所吸引。 过了一会儿,琴声缓缓收止,小鬟又把帷幕拉上,将那小姐遮在了后面,围观众人这才回过神儿来,纷纷夸叹,连连赞扬。一时之间,人群之中,又骚动起来。 那柴通又笑吟吟的走上台来,示意众人收声,朗声道:“诸位乡亲刚才也已目睹了我家小姐真容,因而只要有年龄合适,未曾婚配,自负有才华的成年男子,都不妨上台一试,只要能通过我家小姐亲自定下的三道试题,这乘龙快婿,就非你莫属了!” “选个夫婿,竟然还要解题破闷儿?” “三道试题?到底是什么玩意?” “这大家闺秀,果然净爱搞些稀奇古怪的名堂!” 围观众人纷纷不住议论纷纷。 苏小丁听了,忙笑着怂恿郭威道:“郭老大,听到没,你年龄合适,也没有婚配,正好符合他们的条件,赶紧上台试一试!” 郭威红着脸,连连摇手,道:“不行不行!我一个粗人,哪能配的上人家大小姐?兄弟莫要说笑!” 苏小丁道:“难不成郭老大是不喜欢这个姑娘?” 郭威支吾道:“当然……当然是……”他这话答的模棱两可,也不说清到底当然是喜欢,还是当然是不喜欢。 苏小丁见他害臊,心里暗笑:“没想到皇帝老儿年轻的时候,也曾这么闷骚!”便故意咳嗽一声,道:“既然郭老大如此谦让,那做兄弟的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自个儿上去了!” 郭威听他要上,心中大急,却又故作镇定的问:“呃……难道兄弟这么小的年纪,也喜欢上了这位小姐?” 苏小丁大笑:“哈哈!郭老大不要再装了,你要是不喜欢这位小姐,为什么发问的时候,要说一个‘也’字?” 郭威尴尬而笑:“兄弟,你果然是有许多鬼机灵,为兄的那小心思都瞒不住你。” 苏小丁道:“既然郭老大喜欢,咱们就上去!你连千军万马都不怕,还怕她的三道试题么?” 郭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衫,时不时的还缝着几道补丁,窘道:“你看我一身破衣烂衫,就像个庄农的打扮,如何好意思上台?不怕被别人笑掉大牙么?” 苏小丁道:“怕什么?英雄不问出身!”他看郭威和自己这身打扮,确实有些寒酸,转念间,道:“我有办法了,跟我来!” 说完拉着郭威,挤出人群,来到了街上的一家成衣铺里。 “老板,最新最好的衣服,选合身的帮我俩拿两套来,快点!”苏小丁一进门,就扬声大叫。 成衣铺的掌柜,斜眼一扫,见他俩衣着简陋,就慢腾腾的转身,拿出了两件粗布衣服出来。 苏小丁道:“谁让你拿这种衣服了?本大爷要绸缎的衣服,能把我俩打扮成公子哥儿的那种衣服,越贵的越好!快快快!快点换来!” 掌柜道:“那种衣服可贵咧,你有钱么?” 苏小丁一拍桌子,怒道:“你这老头儿,竟然敢瞧不起本大爷?”转手把钱袋摊开,把那赌钱赢来的一百多两银子显摆给掌柜看,咧着嘴道:“不给你点真货看看,你算不知道什么叫土豪!” 那掌柜看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忙赔笑道:“唷!恕小的眼拙!竟然没看出二位是土财主!”匆匆忙忙的转入了店铺后面,不一会儿的功夫,挑了两件绸缎织就、纹饰华丽的衣服出来。 苏小丁道:“嗯……这还差不多!”匆忙和郭威把衣服换上,果然瞬时气质不同,成了两个富家公子的打扮。 苏小丁从腰间掏出了折扇,递给郭威,道:“你拿着这折扇,摇上一摇!” 郭威接过扇子,依言在胸前摇了一摇,果然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再加上他身材本就魁梧高大,俨然成了一个文修武备的公子哥儿。 郭威笑道:“兄弟,还真有你的!” 二人乐的连连大笑,匆忙付了十多两银子,出了成衣铺。郭威心中打鼓,问道:“兄弟,这所谓的选婿招亲,到底是比些什么?” 苏小丁边走边说:“这柴家既然搭好了擂台,无非就是找几个人,上去比试武艺,你郭老大武功盖世,还怕打不过别人么?只要夺了个头名,那柴小姐见你是个相貌不凡,衣着华丽的公子哥,肯定就倾心相嫁啦!到时候抱得美人归,洞房花烛,胡天黑地,你就偷着乐去吧!” 郭威听了,红着脸不住呵呵傻笑。 说话间,就已回到了那擂台前,二人跻入人群,见此时那台上已经站了十多个男子,都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显然都是上去准备参加比试。 苏小丁催道:“郭老大,你也快上去吧!” 郭威扭扭捏捏:“兄弟,你大哥我打仗的时候冲锋陷阵,杀人流血,都丝毫不惧,但不知为何,遇到这种事情,反而心脏不住乱跳,两腿不停发抖。” 苏小丁鄙视道:“太怂太怂!要不是我身材矮小,现在的外貌只是十三四岁的年龄,早就自己上去了!你一表人才,高大魁梧,怎么却如此外强中干?” “兄弟,‘怂’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要不……要不你和我一块儿上去?”郭威不住央求。 苏小丁愕然:“这招亲选婿,哪里有两人一起上台的道理?” 郭威道:“你身材矮小,我就说你是我的兄弟,他们看你是个小孩,谅来也不会多加为难。” 苏小丁叹气道:“哎!谁叫你是我老大,我是你小弟呢?这泡妞的事,老大既然不太擅长,小弟岂能不帮?” 郭威大喜,扛起苏小丁,纵身一跃,跳上了那高高的擂台。 这擂台之上,此时已经满满站了二十几个比试者,苏小丁打眼一看,见这些人有老有少,大都是面目鄙陋,五大三粗的凡夫俗子,显然都是被这柴小姐的美貌所吸引,要上得台来,试试运气。 转眼间,又看到了应试者里,站着一位白衣秀才,长得眉清目秀,风度翩翩,苏小丁心道:“这些人里,唯一长得有点儿人样的,就只剩这个秀才了。” 突然台子角落,有一群人不停吆喝,苏小丁转眼望去,不禁偷偷暗笑,只见有四五个男子,正在用肩膀扛着一个肥胖无比的人,往台子上推。 那胖子少说也有个两百多斤,生的肥头大耳,一身肉膘把他短小的四肢都包裹在了其中,那几个男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硬生生的把他举上台来。 “他奶奶的!怎么你们柴家选个女婿,偏要搭这么高的一个台子?有意跟本少爷过不去么?”那胖子上了抬来,吃力的爬起,嘴里乱骂一通。 管家柴通见了,忙凑上前去,笑道:“这位爷,难不成您也想参加选婿的比试么?” 那胖子道:“废话!难道不行么?” 柴通打量了一下他的体型,面露难色,道:“这个……这个……” 胖子道:“怎么?你是看本少爷的体型身材不好么?那个十多岁的小毛孩儿都能参加,我为什么不能?”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指着苏小丁。 苏小丁忙道:“我不是参加选婿的,我是跟着我家大哥上来观战的!” 柴通也道:“就是就是,这小孩尚未弱冠成年,当然不是参加选婿的,而是陪他的大哥上来的。” 那胖子无言以对,只能骂道:“哼!你这老货,竟然瞧不起本少爷?你可知道我是谁?” 柴通道:“呃……小的不知……” 胖子转头朝着台下抬他的几个男子道:“告诉他们,本少爷是谁!哼!说出来不吓死你这老头儿!” 那几个男子异口同声,道:“我们少爷,乃是这孟州府团练吴将军的独子,吴材少爷!你敢不让我们少爷参加选婿么?” *********************************** 文风骚然,更新稳定,前方高能,精彩纷呈,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九回 三道试题 胖子吴材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道:“说得对!你敢不让本少爷参加选婿么?” 苏小丁笑道:“你这位老管家,刚才明明说了,只要是年纪相符,未曾婚配的男子,都能参加比试,为何又故意刁难这位身材……身材富态的吴兄?” 吴材听他帮自己说话,连声道:“就是就是!还是这位小兄弟说话公道!要是不让本少爷参赛,本少爷喊人把你这擂台全都给拆咯!” 这柴家本就是刚刚移居此地,虽然家中富庶,但如何也不敢得罪官府的人,柴通思量片刻,只得连连点头,把这吴材少爷也登记在了簿中。 柴通又把其他应试者一一登记,又才回到场中,朗声道:“诸位,今天的应试者,共有二十一位,比试之前,就先由老朽来说一下后面的规则。” 吴材不耐烦道:“选个夫婿,还讲什么规则?真是让人着急!” 柴通不理他,笑着道:“咱们这次选婿,既不是比武招亲,也不会以貌取人,而是要各位一起应对我家小姐定下的三道试题,谁能顺利通过,谁就算赢!” 吴材道:“这有何难?是哪三道试题,快点说来!” 柴通道:“这位少爷莫要小瞧了这三道题,实不相瞒,我门柴家自从逃离邢州以来,一路辗转,在各地都已曾举办过七八场这选婿的擂台,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人,能够全部通过前两道试题,那第三道么,嘿嘿,就更不用说了。” 吴材不厌其烦,道:“够了够了!那群凡夫俗子,岂能与本少爷这盖世奇才相提并论?快点把那试题拿来!本少爷还想尽早和你们柴家小姐畅叙几句,聊聊情话呢!” 那白衣秀才打断他道:“这位兄台的盖世奇才,我们自然是有目共睹。兄台的大才,全都藏在你的肚子里,呼之欲出了呢!” “哈哈哈……”众人听秀才绕弯嘲笑吴少爷肥胖,都不禁大笑出来。 吴材竟不生气,反而乐道:“你知道就好!我这种大才子,当然是仪表不凡,岂能与你们这群常人一个样儿?” 苏小丁见吴少爷这幅德行,心中好笑:“这个大胖子无耻的神态,竟然颇有我苏小丁当年的神韵……” 柴通见众人都已跃跃欲试,往台子后面一招手,叫道:“来人啊!把第一道试题抬上来,给诸位青年才俊们过目!” 吴材大笑:“你们这试题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还要抬上来?” 柴通笑而不语,背手而立。 众人不知道这柴家到底在玩弄什么玄虚,都伸长脖子,屏气凝神,盯着台子后面的动静。 过不一会儿,就见有七八个家丁打扮的人一起抬着一个大木箱子上到台来,搬到了众人面前,又退了下去。 苏小丁寻思:“不知道这柴家到底玩弄什么古怪?”俯身看那箱子里面,竟放着若干柄弓,以及许多箭矢。 古代矢射乃是一种大家贵族习以为常的娱乐项目,这种弓箭较为细弱,不能与打仗之时所用的硬胎铁弓相提并论,然而正因如此,射箭之时,也就更加讲求准头,对射手的技艺要求更高。 郭威看是要射箭,微微一笑,对苏小丁低声道:“这个可找对本家了,一会儿让你看看咱百步穿杨的本事!” 怎知那胖子吴材也是哈哈大笑:“我先前还道是什么试题,原来是比射箭!你们可知道,我爹乃是孟州团练使,从小就让本少爷练习射箭。嘿嘿,我看你们这帮人呐,都不用再比了,这场比试,本少爷我是赢定的了!” 而那白衣秀才却连连的摇头,不住叹道:“我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会射箭?算了,这一轮只能放弃了。” 吴材又嚷道:“咦?你们柴家真是奇怪,为何只准备了弓箭,却没有箭靶?你让我们比射箭,难不成我们都朝你这老管家乱射一通么?” “就是就是!没有箭靶,我们怎么知道该射向哪儿?”其他人也连声疑问。 柴通忙笑道:“莫急,莫急,还有别的道具咧!”又一摇手,就见那七八个家丁再次走上台来,一起搬着一架硕大的屏风。苏小丁仔细观瞧,见这屏风长约七八米,高近两米,古色古香,中间是一副长长的绣画,上面画着八九只孔雀。 这些孔雀有的正在梳翎,有的正在开屏,有的正在啄食,有的正在哺雏,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柴通道:“这副屏风上的秀画,叫做‘九雀献瑞”,你们射箭的箭靶,就是这副屏风!“ “嗯?什么意思?这屏风上又没画靶心,我们该射哪里?”众人纷纷疑问。 柴通笑道:“这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请每人取一只弓,一只箭,站到台子另外一端,开始比试吧!”他说完这话,转身站到了台子角落,不再言语了。 “这柴家搞什么明堂?真是莫名其妙!” “不知道,他们既然让我们比射箭,却又没画靶心,我们如何知道要射哪里?” 众人不明所以,只顾连连抱怨唠叨。 过了片刻,那群比试者仍是一头雾水,只能挨个领了弓箭,站在台子一端,朝着屏风乱射一通,有的射到了屏风的木框上,有的射到了秀画里面,有的箭法太差,干脆直接把箭射到了屏风前面的地面上。 也有几个箭法精准的,这个笑道:“打蛇需打七寸,射雀当然要射脖颈,你们乱射一通,必定是要败了!”说完开弓搭箭,射到了孔雀的脖子上。 另一个不以为然:“错了错了!你错了!这孔雀身上最名贵的地方是哪儿?当然是它们的雀翎!”飞箭射中,射到了孔雀的雀翎之上。 那个白衣秀才见了,连连叹气,道:“哎!你们都射的不对,可惜我不会射箭,不然这场,定然是我获胜!” 苏小丁见这屏风距离他们所站的地方,少说得有三四十米,转头问郭威道:“老大,离这么远,你能射的准么?” 郭威掂了掂弓箭,道:“这么点儿距离,算什么远?兄弟放心,哥哥我肯定能射的准,只是这屏风上没画靶心,我不知道该射向哪里!兄弟,你这么聪明,难道也不知道么?” 苏小丁淡然自若,得意洋洋,朝郭威低声道:“我当然知道,你随便瞄准一只孔雀的眼睛,如果能够射中,你就赢了!” 郭威奇道:“为什么要射眼睛?” 苏小丁道:“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你只管射孔雀的眼睛就对了!” 郭威素来信服这位义弟足智多谋,心中不加怀疑,搭箭挽弓,双目斜掠,瞅准了那只站在最高处、正在振翅开屏的孔雀的眼睛,左手一撒。 只见弓如朗月,箭似流星,离弦的飞箭夹带着阵阵疾风,“嗖”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孔雀的眼球之上! 台下众人见郭威姿势威猛,飞箭刚劲,不禁爆发出阵阵热烈的喝彩之声。 郭威还了弓,俯身问道:“兄弟,现在射完了,快点告诉哥哥,为什么要射孔雀的眼睛?” 苏小丁摇头晃脑,压着声音,把那原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都一一告诉了郭威。郭威听了,连连点头,赞道:“兄弟,你果然是有学问!” 他俩在一旁低声私语,不料那胖少爷吴材,却凑在一旁,把苏小丁所述之言听了一个真真照照,他正愁不知该射哪儿,听了苏小丁的一番解释,心中大喜,也连忙拉弓搭箭,一把射出。 这少爷虽然肥胖,但毕竟是武将之后,果然是弓不虚惊,箭不虚发,稳稳的射中了另一只孔雀的眼睛。 柴通见众人都射完了,唯独那个白衣秀才没有动作,笑呵呵走上前来,问道:“这位公子,你不射一箭么?” 那白衣秀才叹道:“学生我知道该射哪里,只可惜不会射箭。” 柴通道:“不会射箭,也可以试上一试,万一射中了呢?” 白衣秀才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将那弓箭举过头顶,大叫一声:“罢了罢了!由他去吧!”右手一撒,那支箭便似个风筝一般,斜着向上,软绵绵的飘了出去。 怎知这箭在空中飘飘悠悠,走了一条抛物线的轨迹,竟然调头向下,“啪”的一声,也斜斜的钉在了一只孔雀的眼睛上! 白衣秀才大喜过望,道:“老天助我!侥幸侥幸!” 吴材忿然道:“你这酸秀才,真是撞大运!” 柴通大笑:“说不准,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呢!”转身走到台子中央,拿出登记的名簿,朗声道:“好!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射完了箭,接下来就由老朽来公布结果。这第一道试题,只有这位郭威郭公子,吴材吴少爷,以及这位身穿白衣的牛希济公子顺利通过!二十一位应选者,第一轮过后,淘汰十八人,就只剩下三人了!” 苏小丁心中一凛:“原来这秀才名叫牛希济,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这厮的运气也真是好,竟然用人品碾压老子!” 一帮比试者不服,连连发问:“为什么射孔雀眼睛就能赢?你若不说出个理由来,我们不服!” 柴通正要解释,那白衣秀才牛希济走上前来抢着道:“说起这箭射雀屏,倒有一个典故,相传南北朝时代,北周大将窦毅有个女儿,才貌双全,他觉得自己女儿不能轻易嫁给平庸之辈,而应该嫁给真正的豪杰英雄。于是他在屏风上画两只孔雀,让求婚的人各射两箭,他暗中规定谁能射中孔雀的双眼,就把女儿许配给谁。前去射箭比武的公子有几十人,都不合要求。后来唐高祖李渊射中了孔雀的眼睛,于是窦毅便将女儿嫁给了李渊。” “嘿嘿,柴大小姐给咱们出这道试题,只不过是想要选出她心目中的‘雀屏之选’罢了。你们若是知道这个典故,又有百步穿杨的功夫,那这道题,其实倒也不难。” “而小生我,虽然知道要射雀眼,怎奈何又完全不会射箭,还好老天保佑,我闭眼随便射出一箭,没想到竟然中了。” 一帮应试者,大都是粗人,听了秀才的解释,都连连摇头,啧啧称奇,只能垂头丧气的转身走下台去。 柴通笑道:“这位牛希济牛公子果然是博学多才。好!三位公子虽然通过了第一轮,但也不要太过骄傲自满,因为接下来的这第二道试题,比第一道还难上三分!来人吶,把第二道试题呈上来罢!” 声音未落,就见后面又走上几个家丁,手里拖着一副卷起的书画,小心翼翼的打开,挂在了刚才那副屏风上。 ***********************************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关键的事情说三遍~~~ 第二十回 比文招亲 苏小丁跟着几人一齐凑到屏风前面,见那书画缓缓展开,上面画着一弯江水,一片孤舟,远处有一座小小的阁楼,楼中站着一位幽怨的女子。画的旁边用几行娟秀的小楷,题着一首小词,写的乃是: “春起倦梳头,陌上凝新愁。问妾何所忆,江上一孤舟。 秋帘不胜酒,花落万事休。雁去音书绝,未语泪先流。” 柴通指道:“这幅画和这支小词,都是出自我家小姐之手。这第二道试题嘛,就是要三位,按照这小词的格式曲调,也作出一首来,若是我家小姐觉得你写得好,这第二关,就算是通过了!” “你奶奶的!选个夫婿,又不是科举考试,竟然还要作词?”胖少爷吴材见是要舞文弄墨,正好触碰到了他的软肋,怫然不悦。 牛希济却是仰天大笑:“吴少爷若是不通文墨,可以下台放弃比赛!这作词作诗,正好是小生擅长的买卖营生,既然如此,那小生就义不容辞,先来抛砖引玉了!” 他微微沉吟片刻,随手从家丁手中接过毛笔,伏在一旁书案之上,龙飞凤舞的题写起来,嘴角带笑,面容自若,显得志在必得,信心满满。 台下众人见这比试越来越热闹,都干脆爬上台来,挤在书案之旁围观,看他大笔急挥,银钩铁划,写的乃是: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终日劈桃瓤,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这支词写的既格式曲调合拍,又意境雅然不俗,最重要是,他借物喻情,暗中吧他想和柴大小姐结成连理的爱慕之心,抒发的淋漓尽致,端的是一篇上佳之作。周围众人看了,纷纷伸出大拇指,连连夸赞:“好词!好词!牛公子果然是大才子啊!” 牛希济听了更是志骄意满,斜着眼道:“承让,承让!吴少爷,该你了,请来吧。” 吴材被这牛希济奚落一番,肚子里憋着火,想要争回脸面,又苦于自己胸无点墨,急的骂道:“姓牛的!你少嚣张!你以为本少爷不会作诗作词么?本少爷号称孟州城第一天降才子,哼!区区小词,有何难哉?给我拿笔来!” 家丁递上纸笔,吴材拿起笔来,俯身案上,额头上汗如雨下,想了大半天,终于憋出几句,磨磨蹭蹭的写了出来。 众人围上前去一看,见纸上字迹杂乱,歪歪扭扭,写的乃是: “妹妹坐床头,眼泪不住流。洞房花烛夜,哥哥喝醉酒。 喊也喊不醒,叫也叫不醒,推也推不醒,孤单到天明。” “哈哈哈……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围观众人看了他这篇大作,都连连捧腹大笑,合不拢嘴。 吴材羞红了脸,骂道:“笑什么笑,笑什么笑?你们难道看不出本少爷这首小词有多接地气儿,多么的写实?” 牛希济奚笑道:“确实接地气儿,确实写实!莫非这位新婚之夜喝醉酒的哥哥,就是写的吴少爷您自己么?你既然已经洞房花烛夜了,还为何来此参加招亲选婿?” “哈哈哈.......”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郭威见众人都围在牛希济和吴材周围,心里着急,不住问苏小丁道:“兄弟,我是一个粗人,这作诗作词的买卖,你说什么也要帮帮我!” 苏小丁却眉头紧皱,默不吭声,心里犯愁:“奶奶的,这次竟然遇到行家了!” “老子现在才记起,这个牛希济,原来是五代时期花间词派的大词人,尼玛,我虽然读过许多唐诗宋词,但自己又怎么会做?就算我会做,又哪里比的过他这种专业班子?” 郭威焦急不堪,不住摇晃苏小丁的肩膀发问:“兄弟?兄弟?快帮帮哥哥啊!” 苏小丁心道:“卧槽!看来我这郭老大此番是对柴小姐动了真情啦,竟然如此猴儿急!” “也难怪他如此较真儿,按照史书记载,郭威当了后周太祖以后,他册封的皇后不是姓张,也不是姓李,恰恰就是姓柴。” “奇哉怪也!若按照历史的发展,这招亲选婿,本就应该是郭威稳稳胜出才对,为何竟然凭空杀出了一个牛希济?” “可惜这个牛希济无论是文采还是相貌,甚至连人品运气,都胜过了郭老大一筹,看来这位柴大皇后,这回要改姓牛!” “难不成历史的发展轨迹要出现岔道儿?堂堂的后周太祖郭威还没带上皇冠,就要先被别人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我靠!老大戴绿帽子,当了乌龟忘八,那我这小弟的脸面往哪里搁?” “以后我要是回到21世纪,同学们问我,你在五代十国干了点什么事儿?难不成我回答他们,我成功的帮周太祖郭威戴了顶绿油油的翡翠帽子?”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要想个主意,不然我这五代十国苏东坡的名号,岂不是白叫的了?” 一想到这“苏东坡”三字,苏小丁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丝明亮。 “对!宋朝的那些词人,哪个不比这个牛希济牛逼?老子随便找上一篇类似的宋词,不都能甩他十几条街?” 苏小丁不住的拍打脑门,静心沉思,在台子之上来回踱步。 郭威见他如此,还道他也已是束手无策,索性心灰意冷,看了一眼那道红色的帷幕,想到这才貌双全的柴大小姐要与自己擦肩而过,此生无缘,不禁长长哀叹一声。 “哎,罢了罢了!兄弟,你也不要为难了,既然无缘,再强求也是枉然,我郭威一介莽夫,本就配不上这位柴小姐。” “有了!!!”苏小丁惊喜一叫。 “有什么了?”郭威奇道。 “快拿张纸,我说你写!” “我的字写的不好,要不兄弟,直接你来写?” “我的字比你的更差!还是你来写!”苏小丁倒也颇有自知之明。 郭威只得匆忙要过纸笔,伏在案上,听苏小丁在耳畔低声所言,暗自记在心里,一字一句书写出来。 众人嘲笑完了吴材少爷,都转过头,又围到了郭威的书案之前。 牛希济得意洋洋,掏出了一柄折扇,摆在胸前不住挥舞,笑吟吟的道:“哎呀!这位柴大小姐,果然是位兰质蕙心的才女,她想出这些题目,无非是要找位和她一样文采飞扬,知文善墨的夫婿。嘿嘿!若是论文采,区区在下自诩在这满场之人里面,再也没有第二个能与我比肩,所以我看这位郭公子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不如提早放弃的好。” “你早点放弃,小生也好早点和柴大小姐独自相会,共同探讨文墨,畅叙幽情。嘿嘿,哈哈……”他狂妄自满,仿佛这柴大小姐的乘龙快婿,果真已是非他莫属一般。 苏小丁暗骂:“你爷爷的!你自以为很了不起么?”便从腰间也掏出了折扇,右手持着,在胸前不住摇来摇去,左手负在背后,踱到牛希济跟前,装腔作势的道:“《史记》中记载着一个故事:说汉朝的使者出使滇贵,途径夜郎国,夜郎国主就问汉使道:‘汉朝国土,与我夜郎国国土,到底哪个更大?’汉使者哑然失笑,无言以对。” 牛希济一愣,道:“你说这个典故,是何意思?” 苏小丁道:“你说自己饱读诗书,为何连我说的什么意思也不知道?” 牛希济寻思片刻,道:“你是说我夜郎自大?” 苏小丁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你自己说的。” 牛希济气道:“哼!你这小小的毛孩子,竟敢出言不逊,果真是有伤教化!” 苏小丁也道:“哼!你这大大的酸秀才,竟然色胆包天,竟然狂妄自大,竟然想入非非,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果真是不知高低,不知深浅,不知羞耻,不知死活!” 牛希济语塞,道:“你……” 苏小丁朝他做个鬼脸,道:“你什么你?” 牛希济气的发抖,颤声道:“你……你……败类!” 苏小丁道:“我再败类,也比某些人沽名钓誉,斯文败类的好!” “哎哎哎!二位莫要斗嘴了,咱们还是和气生财,一起看这位郭公子的大作!”柴通见他俩吵了起来,连忙劝架。 牛希济扇子一收,“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低头看郭威所书诗词。 他先只看了两眼,就笑道:“哈哈……这位郭兄书法拙劣,难登大雅之堂,还不如刚才那位吴家少爷,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我看还是趁早回家,莫要在此丢人现眼了罢!” 吴材无故被牵连,骂道:“你奶奶的酸秀才!老子看这位郭兄的字儿,写的就是比你好!” 牛希济道:“哼!竖子不足与谋!” 柴通道:“不要吵了,我们还是平心静气,一起看郭公子大作!” 众人静下心神,低头看郭威所写词作,只见上面写的是: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哎呀!哎呀!好词!真是好词啊!” “郭公子简直是当世大才啊!” “这首词,与柴小姐所作的词,韵律一致,格式一致,更重要的是,连其中所抒发的感情,都是一致的,可谓是上品之作!”人群里连连发出赞叹之声。 原来这是一首宋朝词人欧阳修所作的《生查子.去年元夜时》,苏小丁站外围,听见众人连连夸赞,小心脏扑扑乱跳,暗道:“罪过罪过!迫不得已,竟然摘抄后人的作品。再过几百年,要是欧阳修知道了我抄袭他的诗作,会不会气的把我们苏家祖坟连根刨掉?” “我也是迫不得已,要是这会儿不用这首词作战胜牛希济,这郭威情场失意,从此一蹶不振,后面也就不会建功立业,创立后周王朝了。要是没有后周,也就没有赵匡胤陈桥兵败,黄袍加身,建立大宋。等到你欧阳修出生的时候,天下没准儿还是一片乱世,到时候你连肚子都吃不饱,还哪儿有心情写出如此佳作来?” “所以,你欧阳修不但不应责备我,反而应该谢谢我!不仅不该刨我祖坟,反而应该烧几柱香清香,把我苏小丁供在高处!嘿嘿!”他自圆其说一番,自觉心安理得,就再无罪恶之感。 *********************************** 小文写的越来越风骚了,求收藏,大大们的收藏,是我的动力源泉~~ 第二十一回 乘龙快婿 牛希济目瞪口呆,满头大汗,如何也想不出,这五大三粗的郭威,为何能做出如此精致典雅、言情并茂的词来。 “怎么样?酸秀才?郭公子是不是写的比你好?连我这旷世奇才都甘拜下风,你还不知道赶紧低头认输么?”吴材嘲笑道。 牛希济仍是强辩:“哼!到底哪个写的好,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最终还需要柴小姐评判!” 柴通早就把三幅词作恭敬的卷了起来,一一递入了帷幕之后。过了片刻,帷幕中递出一张纸条儿来,柴通接了,笑吟吟的走过来,朗声道:“我家小姐看了三位的大作,亲笔写出评词,下面我就来读上一读。” 众人都竖起耳朵,静静倾听,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上,全场鸦雀无声。 “第一首词作,吴材吴少爷的‘妹妹坐床头’……咳咳,语境恶俗,文辞粗劣,让人读之欲呕,心中生厌,不能通过!” “哈哈哈……”众人听了,又把爆发一阵大笑。吴材尴尬不已,羞的满脸通红。 “第二首,牛希济牛公子的这首词作,意境雅然,借物喻思,乃是上佳之作!” 说到这儿,牛希济哈哈大笑:“听到没有?柴大小姐还是更喜欢我的词作!”不住的摇着折扇,显得极是傲然。 “只不过……”柴通又念道。 “别急着得意,别人还没说完呢!”吴材听柴管家说“只不过”,连忙抢嘴。 “只不过……我家小姐还说了,这首词作虽然极好,但韵律与柴小姐不符,并且词意之中,暗含浮躁滥情之意。” 牛希济听了,面露尴尬,错愕道:“这……这……” 柴通微微一笑,接着念:“而第三首词作,也就是郭威郭公子的作品,不仅文采飞扬,清新雅致,而且与小姐作品中意暗合,乃是上乘佳作,这第二轮比试,以郭公子之作为头名!” 苏小丁和郭威听了,大喜过望,相拥庆祝。苏小丁故意绕着牛希济转圈,挥舞着折扇,学着他的口气道:“承让……承让……看来这位柴大小姐,待会儿是要和我家郭公子畅叙幽情,探讨文墨了。” 牛希济懊恼无比,无言以对,大袖一拂,就欲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去。 “且慢……”柴通把他拦住道:“虽然这第二轮比试,郭公子是略胜一筹,但我们小姐说了,两个作品都是佳作,都可以进入第三轮比试。” 牛希济眼前一亮,又重新振作起来。 柴通道:“二位公子能够通过前两轮比试,就都已经算是文武双全的奇才了,事不宜迟,闲言少叙,下面就由两位来应对那第三道题目。”、 牛希济寻思:“我看这郭威五大三粗一个莽汉,哪里像是能写出那么精妙的词作来的?刚才定是他走运,才侥幸得胜。这第三轮比试,我说什么也不能输了!” 苏小丁心想:“我和郭老大一文一武互相配合,又拉出后世的欧阳修前来助阵,才侥幸通过前两轮比试,这个柴皇后为了找个好姘头,果然是费尽心机!不知道这第三道题目,又会藏着什么猫腻儿?” 柴通看了看郭威,又看了看牛希济,笑道:“见识了前面两道试题,两位定然是在琢磨,我们柴家又会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题目来刁难二位,哈哈,其实不然,这第三道题目,仅仅只需要二位回答一个问题。就请牛公子先来吧。” 苏小丁暗叫一声:“糟糕!原来是要临场回答问题?这下我可再也帮不了郭老大,只能凭他自己的运气了。” 牛希济信步而出,道:“那就请柴管家提问吧!” 柴通点了点头,道:“其实这问题也很简单,我家小姐就想问问牛公子,人生匆匆,不过百年,你这一生的理想和抱负却是什么?” 牛希济本还以为是什么高深的问题,听了这话,不禁失笑,也不思索,张口便说:“小生此生志向,当然是能与柴大小姐郎才女貌,双宿双栖,只羡鸳鸯不羡仙。二人吟诗作对,切磋文笔,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做一对儿世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想得美!想得美!想得美!”牛希济每说一句,苏小丁就在心里暗骂一句“想得美!”。 柴通微微一笑,又转头问郭威道:“郭公子,请你也来回答,你这一生的理想和志向又是什么?” 苏小丁心里紧绷一根弦,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暗叫:“这个贼秀才花言巧语,专门修炼嘴上功夫,处处只会调戏妹子,果然是个极厉害的对手!哼!老子平生最恨这种嘴上抹油的小白脸!郭老大啊郭老大,你可千万别脑子犯傻,说你的理想是赌钱和喝酒,不然的话,那顶绿油油、嵌着翡翠的绿帽子皇冠,你可要戴定了!” 怎知郭威听了提问,也是毫不思索,挺起胸膛,朗声言道:“在下的志向,就是要征战疆场,血洒河山,帮助皇帝一统华夏,肃清夷狄,使四方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枉受战乱之苦!使我中华强盛,不再受北方契丹胡虏的侵扰!” 他这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众人听了,连连拍手叫好! “好!果然是伟丈夫,好男儿!”柴通也竖起大拇哥,连连夸赞:“既然如此,二位稍等,待老奴进去询问我家小姐的意思!”转身又钻进了帷幕之后。 不一会儿,柴通又撩开帷幕而出,喜孜孜的道:“老天有眼,使我柴家终于觅得佳婿!” “是谁?是谁?” “别卖关子了,柴小姐到底看中了谁?”台下众人纷纷起哄询问。 柴通大笑:“这乘龙快婿,不是别人,就是这位郭威郭公子!” “哦耶!”苏小丁大喜过望,连连欢呼。 郭威也是激动异常,溢于言表。 “凭……凭什么?你们要不说出个理由来,何以服众?”牛希济心存不甘,犹自发问。 柴通笑道:“我家小姐定下的三道试题,第一道考的是武艺,第二道考的是文采,第三道么,则考的是一个人的志向和抱负!我家小姐说了,牛公子虽然满腹经纶,文采藻丽,然而胸无大志,整天只想着抱膝风月,实在非是英雄应所当为。” “而这位郭威郭公子,不禁箭法超群,文采飞扬,而且胸怀社稷,志在天下。我家小姐见了他,早已芳心暗许,非他不嫁啦!哈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一片欢呼喝彩,牛希济连连嗟叹,只能灰头土脸,转身而去。 柴通迎上前来,对郭威道:“郭公子既然已经被选定为我柴家的乘龙快婿,何不速速随我们一同前去柴家大院,见过柴翁,也就是你未来的岳丈大人?” 郭威抱拳深揖,喜道:“既如此,全听老管家您的吩咐!” 柴通大喜,连忙吩咐下人点燃鞭炮,以示庆贺。柴家早备下了高头大马,让郭威和苏小丁坐了,一路上敲锣打鼓,簇拥而行,后面跟着柴大小姐的小轿,迤逦朝着孟州城郊而去。 不过半日光景,这柴大小姐三道试题选婿招亲的趣闻,早已传遍了孟州城的街里街坊,百姓都在传说,柴家那位才貌双全的大小姐,终于招得了一位文武双全的佳婿。 苏小丁不会骑马,和郭威同坐在一匹马上,见前面家丁开路,两旁家奴敲锣打鼓,城中百姓挤在路旁,不住议论纷纷,连声夸扬,自觉春风得意,一时间颇为嘚瑟,仿佛这柴家的乘龙快婿是他自己一般。 郭威忽道:“兄弟,你不仅救了大哥我的性命,还替大哥牵了如此一桩好的婚事,这番大恩大德,叫哥哥我如何报答?” 苏小丁忙答:“只要郭老大好,做兄弟的我就开心了,何谈报答之事?”心里却在想:“报答还不容易?只要以后你能封我个王侯公卿当当,让我苏小丁在这五代十国做一个优哉游哉的小土豪,我就心满意足了!” 郭威道:“哥哥我成了家室,一定也不会忘了兄弟你,将来在战场上立了功业,大富大贵了,也一定帮兄弟你寻一个才貌双全的媳妇儿!” 苏小丁道:“只要能和郭老大在一起,我苏小丁不找媳妇儿也罢,就算打一辈子光棍儿,也是值了!”心里却想:“一个媳妇儿怎么够?既然是古代,说什么也要三妻四妾!” 郭威感激道:“好兄弟!有你这句话,做哥哥的我记一辈子!” 苏小丁笑而不语,心道“你奶奶的!这妹子虽然归郭老大了,但老子却是功不可没。看来我果然是绝世极品大才子、五代十国苏东坡。竟然凭着一腔才华和满脑机智,帮郭老大骗到了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大媳妇儿,他对我如此感恩戴德,那双后周太祖的大粗腿,老子可是抱的更紧了!” 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两人边走边说,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离了城镇,转入到了一个诺大的庄院之中。 家丁引着二人下马进屋,来至厅堂就坐,看茶倒水,时鲜瓜果摆上,柴通道:“请郭公子和这位小朋友,在此稍作等候,我家老爷正在后院与小姐短叙,一会儿就会来此面见二位。我家后厨也正在准备酒宴,与二位接风洗尘!” 郭威连声道:“如此太过叨扰了。” 柴通笑呵呵道:“郭公子已是我家娇客,为何还如此客套?”说完转身而出。 苏小丁品着茗茶,见这柴家大院,宽敞气派,虽然不及他们苏府那样豪奢靡费,但也算得上是大家大户,屋里的杯盏茶几,虽都不是名贵器物,但也都是匠心独具,精致雅然。心道:“嘿嘿,这柴家看起来,也是个当地豪绅,要是我和郭老大能够长久住在这座庄园里,吃喝不愁,闲散度日,倒也是逍遥自在,胜过神仙。” 郭威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见左右无人,低声问:“兄弟,刚才的比试,一大半儿的功劳,都多亏了你的帮忙,万一过会儿,那柴家大老爷询问起来,哥哥我一不小心漏了怯,该如何是好?” 苏小丁寻思:“这确实是个问题,郭老大毕竟不通文墨,要是被别人问住,该怎么回答?” 他低头思索,正要张嘴回答,忽听院中有一声清亮、略显稚嫩的嗓音响起,远远传来:“听说有人文武双全?竟然能通过那三道试题?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 求收藏,求收藏~~~拜谢~~~ 第二十二回 柴家小童 苏小丁心道:“这是谁家孩子?怎么如此大呼小叫,一点儿也不知道礼数?” 还在纳闷儿,就见一个男孩儿快步闯进门来。苏小丁细细打量,见他眉清目秀,丹唇若朱,生的竟是十分周正俊朗,就如观音菩萨座下的善财童子一般模样,年龄也不过八九岁,身高只比自己矮了半头。 只见那男孩儿走到郭威面前,指着手问:“听说你箭法超群?可以百步穿杨,赛过李广,是么?” 郭威不知这男孩儿是谁,连忙起身道:“在下的确练过几年箭法。” 男孩儿又问:“我还听说你满腹经纶,饱读诗书,能作得一首好词?” 郭威心里有愧,结巴道:“呃……这个么……” 那男孩儿不等郭威说完,揪住他的衣袖,强行往外拉,一边说道:“走!我要和你比试比试!” 郭威无奈,只得跟着那男孩儿出了厅堂。苏小丁快步跟出,就见外面是个宽阔的场院,角落里摆一面武器架子,架子上刀枪剑戟无所不有。 那男孩儿走上前去,拿起了架子上的一把铁弓,对着二三十米开外处的一面箭靶,弯弓搭箭,臂上缓缓用力。 只见他涨红了小脸,竟硬生生把那铁弓拉了开来。 苏小丁仔细看那副铁弓,乃是战场之上所用的硬胎弓,而非是平素射箭娱乐时用的普通软弓。这小孩儿比自己年纪小不了几岁,竟然能拉开如此一把硬弓,这臂上的膂力显然是极大,超出了他应有的年龄范围。 那小孩瞄准了远处箭靶,轻呼一声:“你给我瞧好了!”右手一松,弓弦争鸣,一根长箭如流星般飞出,“嗖”的低响,稳稳的射在了靶心之上! 郭威赞道:“好箭法!” 小男孩冷笑道:“还没完呢!”又快速先后搭上两根箭,手起弦落,弓催箭发,两支长箭又是一前一后,双双射中箭靶中央。 不一会儿的功夫,箭靶中的红心上,就已经斜插着三支飞箭。 苏小丁吓了一跳:“我的妈呀!这古代的小孩儿原来都这么厉害,老子这么大的时候,还窝在网吧玩LOL呢!这小孩儿是谁?为何这般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臂力,还有这么准的箭法?” 那男孩儿把弓箭丢在地上,回身走到郭威跟前,得意道:“怎么样?你服不服?”神情之间,显得极其倨傲。 郭威拱手道:“这位小朋友年纪轻轻,却能拉开硬弓,箭不虚发,郭某自然是佩服,佩服!” 男孩儿冷眼道:“既然服了,那还不快快离了我们柴家庄园,就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郭威错愕:“为……为什么?” 男孩儿道:“连我这么个小小的孩童,你都不如,还好意思娶我姑母?” 郭威迷惑不解,问:“你姑母?你姑母是谁?” 苏小丁道:“他姑母当然是柴家大小姐了。你这小鬼,怎么如此不讲礼貌?” 那男孩儿这才注意到苏小丁的存在,转头问:“你又是谁?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竟敢喊我小鬼?” 苏小丁笑道:“我家郭老大马上要迎娶你家姑母,他今后就是你的姑父,我是他的结拜兄弟,按照辈分,你该喊我一声叔叔,我叫你小鬼,难道有错么?” 男孩儿一双大眼横眉怒视,道:“你这厮!不要只是嘴上占便宜,要是你也能拉开这道硬弓,我喊你一声叔叔倒也无妨,若是拉不开,你就反过来喊我叔叔!” 苏小丁佯装没听清,揉着耳朵问:“要是我拉不开这弓,我喊你什么?” 男孩儿道:“叔叔!” 苏小丁应声道:“唉!乖侄儿,小嘴儿真是甜!” 男孩瞬时气红了脸,急道:“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人!我姑母岂能嫁给你这种人?有我在此,你俩休想得逞!除非……” 苏小丁道:“除非怎样?” 男孩儿手指郭威,道:“除非他真的是文武双全,不论是文韬还是武略,都能胜的过我一筹!” 苏小丁笑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我都能胜得过你,更别说我家郭老大!” 男孩儿骂道:“呸!你是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在我柴府如此嚣张狂妄!来来来!我和你比试一下刀剑,谁要是输了,谁就跪在地上,喊对方三声爷爷!” 苏小丁一只手搭在耳朵后,又问:“喊对方三声什么?” 男孩儿说:“爷……”刚说到一半儿,突然警觉,怒道:“好你这满嘴流油的贼厮鸟,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男孩儿从小到大都是读的圣人之言,儒家之道,何时遇到过苏小丁这种善打嘴仗的二十一世纪小流氓?此时恼羞成怒,转身拾起了地上的弓箭,拉开弦,搭上弓,指着苏小丁就想射出。 苏小丁见这小童一进门就无礼至极,故而在嘴上占尽了他便宜,见他火大了,笑吟吟刚想躲闪,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荣儿!快住手!就知道胡闹!为何对贵客如此无礼?” 院门突然敞开,走进一群人来。当中是一个老者,年逾六旬,皓发银髯,拄着一柄龙头拐杖,颤颤巍巍的慢慢走来。四周跟着许多女眷和家丁,那位柴家管家柴通,也赫然在列。男孩儿见状,连忙收了弓箭,垂手侍立,不再言语。 那老者走到跟前,夺走了男孩儿手中弓箭,气道:“哼!逆子!不好好读书,整日只知道射箭,如今越发骄横,竟然用箭指着客人了!罚你闭门读书,三天不准出门!” 那男孩儿委屈不已,一双大眼里泪汪汪噙着泪,却又不敢言语,显然对这老者十分惧怕。 柴通忙走上前来,单手指着那老者,引荐道:“郭相公,这位就是我们柴小姐的父亲柴老爷啦!” 郭威听了,忙拉着苏小丁上前三步,一起躬身下拜,道:“后生晚辈郭威、苏小丁,拜见柴老伯!” 那柴翁把弓箭丢在一旁,眯着双眼,不住的把苏小丁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满脸露出疑惑的表情,嘟囔道:“咦?我家姑娘难不成是看走眼儿了?怎么她选的夫婿,竟然如此矮小?” 柴通忙赶上前来,指着郭威道:“错了错了!老爷,这位才是小姐心仪的郭公子,那位是他的结拜义兄弟苏公子。” “哦!我就说呢!”柴翁又抬起头来细细端详郭威,笑着夸道:“嗯,仪表不凡,相貌堂堂,这还差不多!”言语之间,显然很是满意。 苏小丁听了这话,颇受打击,暗骂:“你奶奶的臭老头,瞧不起老子么?” 柴翁又转头向那孩童凶道:“荣儿!这是我们千辛万苦招亲选婿,好不容易才选出来的娇客!以后他就是你的长辈,你对长辈无礼,还不快点磕头谢罪?” 那孩童满脸倔色,道:“哼!说什么招亲选婿,选来选去,也不过是选出了一个沽名钓誉之徒!” 柴翁责道:“混账!你别再说话!”转头又对郭威笑道:“郭公子千万勿怪,这是老朽的孙儿,名叫柴荣,今年才九岁,因为平时太过娇养,性子有些乖张。他向来和我那女儿的关系最是要好,见她快要出嫁了,故而心中不舍,所以才有如此顽劣的举动。” 郭威忙见礼道:“怎敢!柴荣年纪小小,却练得一手好箭法,叫人佩服!方才之事,全都是些误会,须也怪不得他。” “卧槽!” “柴荣?” 苏小丁这才缓过神儿来。 “大名鼎鼎的后周世宗柴荣?五代十国唯一一个还算得上贤明的皇帝?怎么是这么丁点儿的一个小屁孩儿?” 苏小丁看多了评书演义电视剧,在他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柴荣应该是个年近而立的翩翩男子,英明神武的一代帝王,是而对这小童名叫柴荣之事,显得错愕万分,连忙伸出手指,细细的低头掐算。 “也对!郭威才二十多岁,柴荣九岁,倒也说的过去。” “擦,一不小心,我竟然把周世宗给得罪了……” “怕个球?我怎么说也算是他未来的皇叔。皇叔数落几句侄子,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想到这里,他又是阿Q精神泛滥,自圆其说,得过且过了。 *********************************** 烦请大大们手指轻动,点击下收藏,谢谢啦~~ 第二十三回 三箭立威 只听柴翁又严声责问:“荣儿,还不给贵客赔礼谢罪?” 柴荣犹然撅着嘴道:“哼!只要这个姓郭的箭法比我准,我就给他赔礼谢罪!” 苏小丁心中不停碎碎念:“作死么?你竟敢跟郭威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你还想不想从他那里继承皇位?” 柴荣接着道:“如若不然,就滚出我们柴家!” “放肆!来人呐,把这顽童给我赶回书房,闭门思过,再也别放出来!”柴翁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说话之间,就有两个家丁站出人群,要把柴荣拖走。 “且慢!”苏小丁猛地大叫一声,众人都惊望着他。 “嘿嘿!要是不露一手,我们郭老大不就被你们看扁了么?莫说是这区区二三十米的距离,就是百步开外,我家郭老大也能箭不虚发!” 郭威忙道:“兄弟,不要说大话!” 苏小丁却在寻思:“柴荣虽称呼郭威姑父,但其实后来认郭威做了干爹。堂堂后周太祖,怎么能被自己的干儿子看不起?要是今天不杀杀柴荣的威风,以后我这皇叔还怎么当?”又扯着嗓子叫道:“而且是三箭连发,箭箭都能射中靶心!” 郭威笑道:“我兄弟胡说,诸位莫要信他!” 苏小丁又喊:“要是射不中,这柴府的大女婿,我们就不当了!” 柴荣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小跑着把弓箭拾过来,递给郭威,道:“这个地方,离那靶心,约莫着就有百步,你来射一个我看!” 他沉吟片刻,又道:“要是你能射中,我就服你,认你做我姑爹!” 郭威接过弓箭,面露难色。苏小丁怂恿道:“怕什么!要是不露一手,以后你这大女婿整日被人瞧扁,岂不是太也憋屈?” 郭威无奈,只得弯弓搭箭,瞄准箭靶,蓄势待发。 “既然如此,好教诸位见笑了!”郭威谦然道。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这铁胎硬弓是打仗专用的强弓,他用起来反而更加顺手。 “嗖”一支长箭离弦而出。 众人还未看清,那柄箭就已逼近箭靶,“噗”的一声闷响,箭已射在红心之上! 还没来得及喝彩,又是一声鸣镝作响,长箭飞出,再次分毫不差,射中靶心! “好!”众人一片惊叹! 郭威斗然大喝一声:“嗨!”臂上神力使出,把那铁弓拉的几欲折断,单手一撒,第三支箭爆射而出,夹带着“呜、呜”的气流声音,射在了靶心之上。 “砰!” 众人刚想再次拍手叫好,怎料那支长箭势如破竹,带着一阵爆裂之声,竟然在那箭靶上激射出一个酒杯大小的孔洞,贯穿而过!余势未消,又飞出去几丈之远,才斜着插在了地上。 众人看了这番神技,都惊呆在了原地,半响说不出话来! 苏小丁虽然也被这股阵势所震惊,但仍是故作镇定,摇着折扇,斜眼看着柴荣,摇头晃脑道:“古人夸赞李广箭力强劲,说是‘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我家郭老大虽然没有把箭射到石棱中,但也是射穿了箭靶,姓柴的小鬼,你现在见识了什么叫赛过李广的箭法了吧?” 柴翁却是喜得合不拢嘴,道:“荣儿,看到没有?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再也不许骄傲自大,目中无人。” 柴荣惊的目瞪口呆,心中叹服,吞了口吐沫,过了良久,才缓缓的道:“厉……厉害……”。 苏小丁笑道:“知道厉害就好!” 柴荣用鄙夷的眼光瞥着他,道:“我是说我姑爹厉害,又不是说你厉害,你得意什么?” 苏小丁道:“你既然认了我家郭老大当姑爹,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叔叔,你就是我的侄儿了。我得了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侄儿,自然是得意的紧呢!” 柴荣大怒,又要还嘴。柴翁哈哈大笑,拦着道:“好啦好啦!两个孩子别吵啦!苍天庇佑,使我柴家觅得如此一位文韬武略,文武双全的佳婿!这可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喜事!” 他思量片刻,又道:“郭公子,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士?快快告诉老朽,我好差车马将你家高堂二老一块儿接至此地,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尽快让你和我那小女完婚,你看如何啊?” 郭威听了这话,不喜反忧,心中愧疚,转身朝柴翁深深作了一揖,黯然道:“柴老伯,实不相瞒,我郭威家中父母早已过世,从小就是个居无定所的江湖浪子,四海漂泊,无依无靠。” 柴翁笑呵呵的道:“这算什么?英雄不问出身,我家闺女看中的,是你的满腔的才华,和一身的武艺!” 郭威听了这话,更是自愧无地,道:“实不相瞒,郭威实际上是一介粗人,只是会些拳脚把式,过往只读过一些兵书,其实是胸无点墨,并不通晓文采,今日在擂台上比试之时,多亏了我这位结拜的义弟苏小丁暗中提醒,才通过了比试,那箭射雀屏的缘由,以及那首小词,都是他的功劳。” “啊?”众人发出一阵错愕之声。 “这个小孩儿,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年纪,不承想,竟然有如此文采?”一群家丁指着苏小丁,纷纷私语议论。 柴荣侧目看着苏小丁,心中也是惊疑万分,说不出究竟是怀疑,还是暗自佩服。 苏小丁瞬间成了众人围观的焦点,倒也不显拘束,故意咳嗽了两声,掏出了那把铁骨折扇,在胸前不住挥舞,果真似一个小小文豪一般,心中不住嘀咕:“郭老大也真是老实,要是我的话,就干脆一瞒到底,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了,谁还管你是不是真的文武双全?” 管家柴通听了郭威所言,生怕柴老爷责怪他没有选好佳婿,急的直转圈,道:“哎呀!哎呀!我还倒你是个文武全才,怎料你们两个加在一块儿,一文一武,才合伙儿通过了我家小姐定下的那三道试题,这可真是大大的笑话!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选那个牛公子!” 郭威歉然道:“晚辈欺骗了各位,实在是羞愧无地,后悔不已。这位柴荣小朋友刚才说的对,想我郭威无父无母,一个贫穷浪子,流落天涯,如何配的上柴家大小姐?我二人这就告辞,免得拖累了柴小姐的名声。” 柴通仍是抱怨道:“你想一走了之?走又有什么用?我们柴家招亲选婿的事儿,早就传遍整个孟州城了,事到如今,我家小姐清誉已毁,你……你……你怎么赔偿?” 苏小丁看这柴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有心戏弄他两句,笑道:“这事儿简单,你们柴小姐若是有个妹妹,索性就嫁给我,我兄弟俩一文一武,正好凑成一对儿文武双全的女婿!如此一来,传扬出去,不仅没有辱没你们柴家声誉,反而倒是凑成一段佳话!” 柴通听了这话,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喃道:“咦?这好像确实是个两全其美之策,只不过……只不过我家老爷只生了一个闺女,小姐也没有其他姊妹,这可如何是好?” 苏小丁笑道:“没有小姐,有小丫鬟也行,我苏大才子来者不拒,都统统笑纳了。” 柴通点头不止,转身向柴翁禀道:“老爷,您看苏公子所说的这个主意如何?” 柴翁不悦道:“糊涂的老奴!苏公子是和你在说笑,你怎么竟当真了?” 柴通被骂了一通,这才意识到苏小丁是在调笑他,只能朝他怒目一视,转过头去,愁容满面,抱头思索,怎么也想不出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郭威见自己惹了如此一个烂摊子,心中更是愧疚,略微沉吟片刻,朝着柴翁又是一揖,道:“千错万错,都是我郭某的错!实在对不住了!”牵起苏小丁,转身出门欲走。 刚转过身来,怎知那柴荣却拦在他俩身前,笑道:“嘿嘿,不许走!” 郭威奇道:“怎么?” 柴荣道:“刚才我说了,要是你的箭法比我强,我就认你做姑爹。别看我柴荣年纪小,但我向来最是佩服有真本事的人,也从来说话算话,说一不二。你的箭法十分厉害,我心里仰慕的紧,想让你把浑身的能耐,都教授给我!”说罢撩动衣袖,跪在地上,磕头道:“侄儿拜见姑爹!” 言下之意,他不但是要拜郭威做师父,还认了他这个姑父。 郭威瞠目结舌,低声问苏小丁道:“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苏小丁早就料定柴小姐必然会嫁给郭威,从容自若的笑道:“乖侄儿都给咱俩磕头了,你的这个姑爹,我的这个叔叔,想不当都不行呢!” 郭威愣在当地,进退两难,柴荣翻起身来,朝着苏小丁一撇嘴,拉住郭威衣袖,道:“走!带你去见我姑姑去!” 柴通急道:“老爷,您看,这到底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柴翁倒是镇定自若,不住抚着胡须,仰天大笑。 柴通奇道:“老爷,您为何发笑啊?” 柴翁乐的合不拢嘴,道:“你们闹来闹去,老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柴通急问:“此话怎讲?” 柴翁道:“实不相瞒,刚才你们一回来,老朽就进去问了我那宝贝闺女的意见,她告诉我,她定下的那三道试题里面,最重要的一道,既不是考武艺的第一道,也不是考文采的第二道,而其实是那询问志向和抱负的第三道!” “我家小女说啦,这位郭公子胸怀远略,志在天下,正是她想找的意中人选!此时不论郭公子是沿街乞讨乞儿,还是十恶不赦的贼人,她都是非郭公子不嫁啦!哈哈,哈哈哈……” 柴通听了,喜上眉梢。郭威听了,更是惊喜不已,道:“柴小姐竟如此厚爱,教晚辈如何敢当?” 柴翁笑道:“这就叫做缘分使然,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拜一拜我么?” 郭威愣了一下,作揖道:“晚生拜见柴老伯!” 苏小丁大笑:“还叫什么柴老爷?还不改口叫岳丈大人?” 郭威恍然醒悟,跪在地上,俯身下拜,长宣道:“小婿郭威拜见岳丈大人!” “哈哈哈……”庄园之中,传来众人大笑之声。 *********************************** 推荐之后,貌似周点击量少的可怜,可能是因为读者对五代十国历史不太熟悉的原因吧......不过我会坚持下去的,毕竟是把写书当成了一种兴趣爱好。 第二十四回 争风吃醋 三天之后的夜里,正好是七月初七,七夕佳节。月上梢头,繁星点点,竹影婆娑,暗香浮动。 柴府院中,张灯结彩,红笼高挂,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好不热闹。 院落之中,摆满了二三十桌酒席,都是柴家宴请周围乡里乡亲的大排场,此时杯盘狼藉,残羹剩酒,赴宴的乡邻吃完了美味佳肴,都挤到了婚房之外,乐呵呵的观看一帮顽童闹洞房。 郭威和柴小姐一身红衣,坐在当中,喜笑颜开,满脸充盈着幸福的神色。 而苏小丁却孤零零的坐在远处的一个台阶上,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正在自斟自饮,表情苦大愁深,显得十分蛋疼。 “奶奶的!老子就不该帮郭老大牵线搭桥,撮合这桩婚事!” “自从他见了那柴大小姐,就像丢了魂儿一般,再也没空搭理老子了!” “这叫做什么?这就叫‘为他人作嫁衣裳’,自己反而成了白眼狼……” 原来那柴翁十分欣赏郭威,心想择日不如撞日,就匆匆选定了这七夕佳节,宴请四邻,为他两人完了婚事。郭威自从见了柴小姐后,二人如胶似漆,恩爱有加,苏小丁凑在旁边,反而成了一盏亮堂堂的电灯泡。 还好他以前就颇有些给别人当电灯泡的经验,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就灰溜溜的躲到一个角落,喝着闷酒,独自黯然伤神。 他孤孤单单,无人问津,借酒消愁,此时已有些许醉意阑珊,把酒壶里的酒往嘴里倒了两下,酒滴断断续续,竟然空了。 “哎……” “今天看了几眼那位柴大小姐,穿上红妆,打扮一番以后,果然是娇艳不可方物,倒是便宜了郭老大……” “可叹啊可叹,我苏小丁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谈过女朋友!虽然现在是一副十三四岁的身躯,但其实我的内心也已经是二十多岁年纪了。虽然我的面容十分的稚嫩,当我的内心已经是历尽了人世间的各种沧桑……” “再这样下去,我简直是注定要孤独一辈子的节奏……”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消愁愁更愁”,他酒性催发,神志恍惚,索性站起身来,手里拎着酒壶,在这柴府大院里四处晃悠,嘴里缓缓哼起了歌词: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一辈子都这么孤单……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 柴府大院,虽然不算豪奢,倒也算得上阔绰。苏小丁绕过了厅堂,沿着一丛花圃晃晃悠悠的前行,突然觉得腹中憋胀,原来是喝多了酒水,竟有内急之意。 “哗啦啦……”苏小丁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绕过了花圃,直接站在一个墙根儿底下,解手起来。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 突然之间,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沿着墙角旁的小窗,飘扬而出。 这是庄子里的一篇《秋水》,苏小丁倒也读过,心道:“靠!大半夜的,是谁这么配合?老子刚撒了个尿,他就夸我是‘百川灌河’?这也忒是抬举我……” 他解完手,缓缓提起裤子,又想:“奇哉怪也!这柴府办喜事,都在闹洞房,吃酒筵,为何还有人耐得住寂寞,竟然在这儿读书?” 他心中好奇,转身来到窗前,用手指蘸了点吐沫,轻轻往那窗纸上一戳,沿着孔洞往屋里瞅看。 只见屋里灯焰如豆,淡雅古朴,当中是一面宽大的书案,书案上坐着一个男孩儿,手里持着一卷书,正在秉烛夜读,他打量这男孩儿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柴荣。 “原来古代也有学霸。外面这么热闹,他却一个人关在屋里读书,也不嫌空虚寂寞冷。” “罢了罢了,身为学渣的我表示不能忍,还是找个地方,接着喝酒去也……”苏小丁嘴里自言自语,转身绕过了花圃,晃晃悠悠的想要离去。 “少爷!这么晚了,怎么你还在读书?”突然一阵铃铛般悦耳的声音,从窗户中传出,苏小丁还没走出几步,就呆在了当地。 “啊!索性现在也无旁事可做,我就读书来解解闷儿。”柴荣答道。 “外面张灯结彩,其他的小孩儿都在闹洞房、耍花灯、炸鞭炮,你怎么竟说没有的旁事儿可做?” “哦,姐姐有所不知,我素来不喜欢喧闹,就喜欢在屋里独自背书。” “既然如此?不如你来默写,我来替你检查,你看如何?” “这样……嗯,也好!” “嗯,那我来帮你研墨。” 苏小丁呆在窗外,听着屋里那声音,显然是个女子在与柴荣对话,一颗心脏扑通扑通七上八下,直欲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般。 他越听越是起疑,蹑手蹑脚转过身来,跃过花圃,又俯身在窗户上,透过小孔,往里偷看。 这不看则以,一看之下,竟是大吃一惊,仿佛头顶被一盆冷水灌顶浇下,又仿佛晴空里有一个炸雷在耳畔响起,浑身不住发颤,双手不听使唤,手指一软,提着的那个酒壶不慎滑落,“咣当”一声脆响,掉在了地上。 “什么声音?是谁?”屋里那女子听见响声,立刻警觉。 苏小丁心知不妙,忙俯下身子,右手捏住鼻子,尖起嗓子,“喵”的一声,学起了猫叫。 “哦!估计是只野猫,踢翻了外面的花盆,姐姐不用理会!”柴荣道。 “嗯!我猜也是呢!少爷,墨研好了,你可以写啦!” 苏小丁惊魂未定,犹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听里面二人未发现自己,就又缓缓的站起身来,沿着小孔再往里瞧。 只见书屋里面,柴荣伏案书写,一旁有个绿衣的小丫鬟,肘支在书案上,双手托颐,言笑晏晏,正在俯身看着柴荣写字儿。 这小丫鬟长得清新秀丽,一双鹅蛋儿的脸,一弯细柳儿的眉,不就是他刚刚穿越到这五代乱世的时候,俏立一旁,陪自己读书写字的那个小鸢儿么?!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儿?” 苏小丁狠命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往里瞧,见那柴荣已经默写完了《秋水》一篇,那小丫鬟在书柜里翻出了《庄子》,逐字替他核对。 对到最后,果然也是只字不差,丫鬟笑道:“少爷果然是刻苦勤奋,竟然也是默写的一字不差呢!” 苏小丁看了这一幕,见这小丫鬟拿书的动作,说话的神情,与那日自己刚刚穿越时一般无二,此时再也不加怀疑。 “没错!她肯定就是鸢儿,她怎么成了柴荣的丫鬟了?她明明是我的人啊……” “卧槽……我怎么这么悲催?我还整天替郭老大操心,担心他的老婆被别人夺走,怎么自己稀里糊涂的,就已经被别人戴了绿帽子了?” 又顺眼往里看,见鸢儿与柴荣在屋里谈笑风生,语笑嫣然,二人时不时的耳鬓厮磨,肩头想抵,显得极其温馨亲密。 而他自己却是流落天涯至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一想到这儿,悲从中来,心里仿佛打翻了一座油盐铺,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这才多久,就和别的男的好上了!”苏小丁心中愤愤不平。 “鸢儿姐姐。”又听窗里柴荣问道。 “干嘛?”鸢儿答话。 “你刚才替我检查默写,说‘竟然也是默写的一字不差呢’,为什么要说一个‘也’字?难不成,还有别人也会默写这篇《秋水》么?” 鸢儿听了,蹙起眉头,叹气道:“哎……看少爷默写,倒让鸢儿想起了一个人来。” “想起了谁?” “想起了我们苏家以前的苏杭小少爷……” “哦?就是你以前那个被抄了家的苏家少爷么?” “嗯……被抄家的那天下午,鸢儿和苏杭少爷也在书屋里默写,后来吃完饭的时候,苏家的太太见苏少爷神情迷糊,总说胡话,就差鸢儿出去请宫里的太医给他来把把脉,怎料等到鸢儿回来时,府里一片狼藉,不见人影,已经被官兵抄过家啦……” 柴荣笑道:“这就叫做冥冥之中自由注定,要不是那苏家太太差你出去请大夫,说不定你也被抓走了。后来也就不会被我姑母遇到,招入柴府,成我们柴家的一个小丫鬟了。” 鸢儿犹然在回忆往事,黯然心伤,没有言语。 苏小丁在窗外,心里感动:“原来鸢儿姐姐还没有忘了我……倒是我冤枉她了,她一个小姑娘,定是因为苏府被抄了家,无处可去,只能安身在这柴府之中。”想到这里,心里酸溜溜的醋坛子稍稍平复。 “鸢儿姐姐!”柴荣见鸢儿不答话,又忙转移话题。 “什么事儿?”鸢儿答道。 “我打算去丽正书院读书,你跟我一块儿去么?” “丽正书院是什么地方?” 柴荣显得极为兴奋,笑着答道:“说来话长,这丽正书院本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早在唐朝开元年间就是中原士子一心向往的求学圣地。当今圣上听了大臣冯道的建议,打算推崇文治,就下旨在洛阳郊外重新开办丽正书院。我听了这个消息,央求我祖父,下个月初一,就要去那里参加考试,若能通过,就可以进去读书了呢!” 鸢儿道:“原来是皇家办的私塾,那种地方,鸢儿这种丫鬟奴婢为何也要一块儿去?” 柴荣道:“你能替我研墨,能检查我背书,还可以帮我料理杂事,我读书的时候,离不开你呢!” 鸢儿笑道:“但是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进得去书院?” 柴荣道:“这简单,你乔装打扮一番,扮作一个小书童,不就能随我一起去了么?” 鸢儿道:“我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书童?” 柴荣道:“怎么不像,不但是书童,而且还是个美貌俊俏,貌胜潘安的小书童呢!” 鸢儿双颊一红,娇笑道:“少爷净是胡说!” 柴荣举起一只手道:“我柴荣若是有半句虚言,甘愿被雷劈!” 鸢儿不答话,只发出一阵羞笑的声音。 “草泥马!柴荣你个龟孙!竟然敢调戏我的妹子!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苏小丁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铁骨折扇,狠命一甩,无形的匕首应声弹出。 *********************************** 求大大们收藏~~小弟的书虽然没有金手指,没有争霸,没有后宫种马,但绝对情节曲折离奇,文笔也还过得去,求您收藏~~~ 第二十五回 拳脚相加 原来苏小丁自从小学五年级起,就开始追过许多同班女生,不是别人嫌他矮小,看不上他,就是被其他男同学横刀夺爱,而自己注定总是那被抛弃的悲剧角色。好不容易穿越回古代,遇到了一个对自己俯首帖耳的丫鬟,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又被别人夺走了。 想到这里,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没法再忍…… 再加上他和柴荣之前本就有些嫌隙,闹过几句口角。 又何况他本来就喝多了酒,此时清风徐来,吹在脸上,更加使他迷了心智。他提着扇子,跳过花圃,转身来到了那间书屋的正门,抬起腿来,“砰”的一声响,把那木门一脚踹了开来。 屋里两人正在聊天,突然见到屋门大开,吓了一跳,又见一人提着一把扇子,醉醺醺的冲进来,指着柴荣骂道:“姓柴的小子!竟敢泡我马子,老子跟你没完!” 柴荣定睛一看,见是苏小丁,笑道:“唷!我倒是谁?原来是我姑爹的跟屁虫!你擅闯我的书房,不敲门也就罢了,竟还敢破门而入,到底是何居心?” “你特么还敢说我是跟屁虫?老子是你姑爹的结拜兄弟,你以后拜他当了干爹,按辈分就要喊我一声叔!鸢儿是我的丫鬟,以后就是我的小老婆,你竟敢调息你叔的老婆,也就是你的婶婶,到底是何居心?”他酒性催发,舌头打结,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 “你……你……你是少爷?” 鸢儿则早就认出了他,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道:“少爷?苏杭少爷?是你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小丁道:“好鸢儿,就是我,说来话长,让我先料理了这调戏你的小淫贼再说!” 鸢儿大喜过望,喜极而泣,跑上前来一把搂住苏小丁,哭道:“少爷!果真是你!你……你还活着?自从被抄家之后,鸢儿四下打听,得知你被流放西域,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她说到这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苏小丁被她搂住,闻着淡淡的体香,感受着她柔顺的长发,心中稍慰,道:“好鸢儿,好姐姐,我当然还活着,不仅活着,我还活的好好的呢……所以,不要哭啦……” 鸢儿抽噎道:“我怎么能不哭,你可知道,自从苏府被抄家以来,鸢儿独自一个人,有多么的孤苦伶仃?受了多少委屈?” 酒劲上头,苏小丁更加神志不清,恨恨的道:“嗯!我知道,肯定是这个柴荣小贼,整日欺负你,叫你受尽了委屈,你不要怕,我既然来了,就替你铲除了这个祸害!” 柴荣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苏小丁一进来就“小贼,淫贼”的骂个不停,心里也是激起了一通火儿,再加上二人之前就有宿怨,心中大怒,骂道:“什么东西!竟敢在我们柴府如此嚣张!不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跟屁虫么?” 苏小丁家破人亡,四处漂泊,最忌讳的就是“寄人篱下”这四个字,柴荣之言正好是在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此时再也不能忍,大叫一声:“鸢儿姐姐,你且闪在一边,看我和这个小贼单挑!”说完单手使劲儿,把鸢儿一把推开。 鸢儿大惊,连声道:“不!不!不!他不是小贼,他也是少爷……” 苏小丁哪里还理她说什么?单手提着折扇,迎头就朝着柴荣劈去。 柴荣见苏小丁拿着一把铁骨的扇子朝自己打来,也不敢大意,往后急撤两步,搬起了身后的椅子,迎空招架。 说来奇怪,那折扇砍在椅子上,“唰”的一声脆响,椅子竟然凭空断为了两截。 柴荣大吃一惊,不知这扇子里藏着什么古怪,眼瞅着苏小丁一通乱劈乱砍,扇子所到之处,无论是书案茶杯,毛笔砚台,全都断成两瓣。 苏小丁手里劈砍,嘴里不停,不住骂道:“你奶奶的柴荣,你以为你是个皇帝就了不起么?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能抢我的老婆!老子今天要除恶惩奸,改写了这段儿历史,叫中国历史上再也没了后周世宗这号人物!” 柴荣不知他嘴里在说些什么,惊骇不已,只能四处躲避,所幸他也学过三两招武艺,倒也是身法灵敏,每次危险逼近,都能将将躲开。 忽然见苏小丁一扇挥来,柴荣向左闪在一旁,苏小丁扑了个空,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柴荣瞅准机会,一脚踹出,正好踢在了苏小丁屁股上。 苏小丁只觉臀上一阵酸疼,身子不由自主,一个狗啃泥,和身扑倒在了地上。 酒劲儿还未散尽,苏小丁只觉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嘴里骂骂咧咧,晃晃悠悠就要爬起身来。眼看着自己那把铁骨折扇竟然插在了地上,便又俯身下去,想把匕首拔出来再砍。 怎知那扇子却死死的插入地上青砖之中,直没至柄,苏小丁使劲儿拔了两下,竟是纹丝不动,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柴荣见此机会,哪里还会放过?跳起身来,整个人朝他扑来。他来不及躲闪,被柴荣一扑,顺势倒地,柴荣在上,苏小丁在下,两人缠在一块,撕打起来。 “老子掐死你这小淫贼!” “你才是小淫贼,你这个跟屁虫!” 两个人嘴里互不相扰,身上拳脚相加。柴荣平时虽未学过武艺,但他经常练习拉弓射箭,因而膂力颇大。苏小丁虽然弱不禁风,但是仗着自己年纪略长,虽然被摁在下面,但也不是非常被动。 两个顽童势均力敌,在地上滚来滚去,拳打脚踢,一架架名贵的家具,都砸的东倒西歪,一本本典藏的书籍,都踩的四分五裂,闹得这古色古香的书房一片狼藉,鸡飞狗跳。 鸢儿站在一旁,急得哭了出来,想要劝架,又苦于自己力不从心。忽然心念一动,飞快的转身跑出门去。 苏小丁这会儿又把柴荣压在了身下,一时之间占据上风,笑道:“姓柴的小贼,你现在服了吧?” 柴荣骂道:“我服天服地,服猫服狗,也不服你这个跟屁虫!” 苏小丁采取心理攻势,不怒反乐,笑道:“嘿嘿!论武艺箭法,你比不过我郭老大,论文笔才华,你又比不过我,你还有什么好洋洋得意的?真是好笑,哈哈哈……” 柴荣道:“哼哼!你不过是指点我姑爹做出了一道小词,侥幸过了我姑母的第二道试题,竟然就在这里沾沾自喜,我看你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哼!要是我当时在场,保准比你做的词好!” 苏小丁一边不住撕打,一边嘲笑道:“你这小贼,不过是学了几句四书五经,就敢在这里卖弄风骚!老子最恨你这种花言巧语,四处调戏别人家大姑娘的小白脸,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算不知道猴儿屁股为什么有那么的红!” 柴荣冷笑道:“嘿嘿!鸢儿姐姐是我们柴家的丫鬟,我和我家的丫鬟说话,关你何事?你这丧家之犬,还是赶紧滚开的好!” 苏小丁听了这话,无明业火勃然骤起,此时居高临下,占尽优势,心中暗骂:“你奶奶的臭小子,老子非要把你的脸打开花,叫你在调戏我的妹子!”抬起拳头来,举手就往柴荣鼻梁打下。 柴荣早就料到他要出手,虽然被压在下面,但双手仍然可以活动,当下右手伸出,在脸前一格,恰好挡住了苏小丁的拳头。紧接着大腿膝盖一顶,苏小丁猝不及防,身子猛的前扑,柴荣伸出左拳,“砰”的一声,正好打在了他的鼻子上。 苏小丁本想拳打柴荣,怎料反而被对手打中一拳,只觉鼻子一阵剧痛,登时鲜血往下直流,连忙用双手捂住。 柴荣觅得机会,手上使劲儿,一把将苏小丁推翻在地。 柴荣站起身来,见苏小丁倒再地上,痛苦的捂着鼻子,已然毫无招架之力,笑道:“我这招叫做‘泰山压顶’,看你是服还是不服!”便抬起右足,要往他的头上踩下。 苏小丁心念电转:“要是连这九岁的小屁孩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面再在道儿上混?”眼瞅着柴荣一脚踏下,他猛的身子一歪,双手狠命抱住了柴荣支撑在地上的单腿,顺势就往后使劲儿一拽。柴荣猝不及防,仰天就倒,苏小丁抓住机会,纵身而上,大叫一声:“老子这招叫做‘饿虎扑食’,专打淫贼小白脸!”举起手来,照着柴荣鼻子就是一拳。 柴荣摔在地上,疼痛无比,哪里还有心思躲闪? “砰!”鼻子上也是重重挨了一击,瞬时鲜血飞溅。 苏小丁哈哈大笑,道:“你的鼻子已经被我打歪了,看你今后还怎么调戏别人老婆!” 柴荣忍着疼道:“你说这话,就好像你的鼻子没有歪一样!” 苏小丁这才发觉鲜血往下直滴,连忙后退几步,又用手捂住鼻子。 两人远远相距站开,四目对视,都是各自手捂着鼻子,谁也不敢再先有动作。 “哈哈,哈哈哈……”二人都觉得对方表情动作十分滑稽,竟然互相嘲笑起来。 “既然不能用手,那就用脚踢!”苏小丁一边笑,心中念头急转。一想到这儿,抬腿就朝柴荣踢去。 怎料柴荣也是同样的想法,右腿抬起,朝着苏小丁飞踹而来。 眼瞅着两人就要互相踹中,突然都觉得脖领一紧,身子腾空,四肢离地,竟然被人提了起来。 第二十六回 立下赌约 “荣儿!怎么如此无礼?竟然在书房里打架?”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传来。 苏小丁顺声一看,见是一个美貌女子,身着红妆,娉婷而立,脸上含愠,柳眉微蹙,朝着柴荣怒目而视,正是那位柴大小姐。他心中明了,身后提着自己脖领的那人,肯定是新郎官儿郭威了。 郭威把他两人放在地上,压低嗓子,也严声问道:“兄弟!怎么如此不像话?竟然在别人家里大打出手?” 此时鸢儿也返回屋中,后面跟着柴翁等一众柴家老小。原来鸢儿见制止不住打斗,心中焦急,只能飞奔到前院,把郭威等众人都喊了来。 众人看他俩都是浑身凌乱,鼻子上各挨了一拳,都是鼻青脸肿,鲜血直流,狼狈不堪,既摸不清其中原委,也觉得甚是好笑。 柴荣爬起身来,指着苏小丁道:“这个小贼喝醉了酒,竟然闯入我的书房,无理取闹不说,还和我大打出手!” 苏小丁骂道:“恶人先告状,谁让你调戏我的鸢儿?” 柴荣道:“鸢儿姐姐是我家的丫鬟,我和她说话,和你有什么相干?” 苏小丁不依不饶,道:“鸢儿明明是我们苏家的丫鬟!” 柴荣笑道:“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那个苏家的小少爷!嘿嘿,你们苏家都已经被抄家了,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不信你问鸢儿,她现在到底是谁的丫鬟?” 说完他转头朝着鸢儿问:“鸢儿姐姐,你来说说,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丫鬟?” 苏小丁眼里满是希翼,看着鸢儿,可怜兮兮的道:“鸢儿姐姐,你……你说吧,你是跟我,还是跟他?” 鸢儿站在当中,左右为难,神色尴尬,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柴荣道:“鸢儿姐姐,苏家已经败落了,这小子早就不是什么苏家少爷了,你跟着他还有什么好?等过段时日,我带你一起去丽正书院读书,学知识,学能耐!” 苏小丁嘴硬道:“丽正书院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去那里读书!带着鸢儿姐姐一起!” 柴荣笑道:“就凭你,你考的进去么?” 苏小丁心道:“呃?竟然还要考试?他奶奶的,妹子面前,岂能低头?高考都过了,还怕这个?”便一拍胸脯,昂然道:“老子是五代十国的苏东坡,还考不进去一个小小书院?真是笑话!” 柴荣道:“苏东坡是谁?从来没听过有这号人!就算你侥幸考的进去,鸢儿姐姐也是我的书童,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苏小丁转过头,又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鸢儿。 柴翁、郭威、柴大小姐以及柴家一众老小,听他俩一人一句,吵个不停,都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只能用一双双狐疑的眼神,一齐看向鸢儿。 鸢儿心潮起伏,纠结万千,突然一咬嘴唇,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柴翁和柴小姐磕了三个头。 柴小姐奇道:“鸢儿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鸢儿泪如雨下,哽咽着把她之前如何在苏府做苏杭的丫鬟,后来苏府如何被抄家,她如何四处漂泊,如何被柴小姐搭救,收入府中,又做了柴荣的丫鬟,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她伶牙俐齿,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众人听入耳中,都是感同身受,如临斯境。 众人这才搞清楚,原来苏小丁以前也曾是个大家的少爷。郭威自认识这个义弟以来,从来只知道他是一个流浪江湖的穷书生,此时听了这些身世,也是暗暗称奇,嗟嘘不已。 柴小姐叹道:“可怜的孩子,原来你和这位苏兄弟,竟然以前就已经认识,还都遭遇了如此灭门灾难……” 鸢儿眼中噙泪,又是盈盈下拜,哽咽道:“鸢儿虽然是一个奴婢,但也懂那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的道理。虽然柴小姐曾经搭救过鸢儿,但鸢儿从记事儿开始,就都是在苏府长大,苏夫人待我视如己出,从来不把鸢儿当做一个下人对待。苏杭少爷对我更是礼敬有加,就如亲姊弟、好玩伴一样,这番恩情,鸢儿没齿不忘。” 她稍微平定了下情绪,又道:“先前鸢儿以为少爷被发配西域,早已不在人世了,所以才投身在了柴家。现在既然知道苏杭少爷仍然活在人世,鸢儿……鸢儿还是要跟着他,侍奉他一辈子。” 她这话一出,柴荣面露窘色,道:“这小贼如今就是一个江湖浪子,四处漂泊,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处?” 鸢儿道:“以前鸢儿是个小丫鬟,苏杭少爷也待我如亲姐姐一般,鸢儿生病了,他竟然还反过来照顾我,现在他落魄了,鸢儿也还是跟着他,就算是挨饿受穷,也一生无悔!” 苏小丁听了这话,先是莫名的感动,紧接着又喜得心头痒痒肉儿直颤颤,寻思:“乖乖!原来那苏杭少爷以前对鸢儿姐姐这么好?鸢儿如此重情重义,我以后也不能亏对了她!” 想到这里,他打眼望着鸢儿,见鸢儿也是泪汪汪的瞧着自己,二人四目相望,心有灵犀。 众人都呆立默然,不知道这桩宿案应该如何处理。 柴翁站在后面,一直未曾言语,听到这里,哈哈大笑。 众人愕然,柴小姐问道:“爹爹,你笑什么?” 柴翁道:“鸢儿虽然以前是苏家的丫鬟,但无论如何,现在也是我们柴府的人。既然是柴府中人,她是去是留,肯定要问过我的意见。” 苏小丁怒道:“怎么?你这老头,不想放人么?” 柴翁大摇其头,道:“非也非也!既然鸢儿都已经有了主张,老朽岂能又在从中阻拦?” 苏小丁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柴翁笑答:“老朽不是不想放人,而是鸢儿跟了你,也须有个名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只当个小丫鬟了。” 苏小丁不解,道:“此话怎讲?” 柴翁笑道:“前些时日,你曾经说过,若是我有两个闺女,就分别嫁给你们兄弟二人,你们兄弟俩一文一武,传扬出去,倒也是段佳话。” 苏小丁心中起疑,小心脏扑扑乱跳,忙问“你的意思是……?” 柴翁仰天大笑,朝鸢儿道:“鸢儿丫头,现下我收你做我的干女儿,你可愿意啊?” 苏小丁恍然大悟,大喜道:“你的意思,是要把鸢儿嫁给我?” 鸢儿羞红了脸,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柴翁又是摇头道:“非也非也!” 苏小丁道:“为什么又是非也非也?” 柴翁道:“你现在是个居无定所的穷小子,鸢儿如果做了我的干女儿,如何能跟着你受苦?再说了,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儿,又怎么能谈婚论嫁?” 苏小丁不解道:“那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柴翁笑道:“刚才我的孙儿柴荣说了,当今圣上想要推崇文治,重开丽正书院,通过考试择选天下的士子。因而,我要和你立下一个赌约,你敢还是不敢?” 苏小丁问:“什么赌约?” 柴翁道:“你要是能和我孙儿一起,去考中了丽正书院,在里面读个三年五载的书,学成一身的本事,到时候一鸣惊人,在朝中做个大官,到时候衣锦还乡,名扬天下,老朽才肯堂堂正正的把鸢儿许给你!” 苏小丁又一次听到这个“丽正书院”,心中凛道:“不知道这丽正书院到底是什么去处?难不成比清华北大还难考么?” “这个姓柴的老头儿莫非是在诓我?我猜他定是想骗我去考试,然后趁我名落孙山,他正好把鸢儿许给他的孙子柴荣?” 念及此处,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鸢儿,见她面上含羞,正在秋水盈盈的偷看自己,心中斗然一狠:“哼!为了妹子,考个试又算什么?老子已经受够了打光棍儿了!” 刚下定决心,突然又沉吟道:“可是我有几斤几两的水平,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虽说我是个文科生,也读过一些诗书,但肚子里的这点墨水,其实连古代的一个普通秀才都比不上,更别提参加什么考试了!” “更何况古代科举,都是考些八股文什么的?这玩意我哪里会?” 他犹豫不定,纠结万千,不知该不该答应,就听郭威呵呵笑道:“我这苏兄弟别的不行,若是论文采,那可是压到众生,不让旁人!我谅一个区区的丽正书院,定然不再话下。” “好!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柴翁拍手道。 苏小丁心道:“郭老大又坑我!”忙皱眉道:“别……容我再考虑考虑……” 柴荣嘲笑道:“怎么了,跟屁虫,难不成你是怕自己落榜,所以不敢去考么?” 苏小丁听了这话,顿时升起一股怒气,索性心里一狠,钢牙咬碎,一拍胸脯,大声叫道:“谁怕了?一言为定!老子跟你一起去考丽正书院!” “好!”柴翁大笑一声,转头又道:“鸢儿丫头,事到如今,你还不快点拜我做干爹么?” 鸢儿听了这话,满脸绯红,只得扭扭捏捏的转过身来,朝着柴翁盈盈拜下。 *********************************** 不知道为什么,文字推了点击量反而不高了,再这样下去,肯定要扑的不要不要的,青梅小弟怒了,表示今天要三更!存稿全部射出,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十七回 临时抱佛脚 昨夜闹了一晚,人仰马翻,周身困乏。第二天上午,已是日上三竿,苏小丁仍是沉沉昏睡,过了许久,才微微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模糊糊,逐渐清晰,眼前是个白皙秀丽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下,两只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正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一只小手拿着毛巾,正在自己的鼻子上轻轻擦拭。 这人正是鸢儿,原来她记挂着苏小丁昨儿个和柴荣打架,鼻子上被打的淤青,这会儿见他酣睡,便透湿了温热的毛巾,正在帮他敷伤。 苏小丁眯起眼睛,假装仍在熟睡,见她脸庞离自己不足寸许,看着她吹弹欲破的皮肤,感受到她口中吹气如兰,顿时痴绝陶醉,一颗小心脏咚咚乱跳,呼吸逐渐急促,嘴角微微露出了一副诡诘的笑容…… 鸢儿见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才意识到他已经醒了,心中一惊,慌乱的收手转身,背对而立,显得极是慌恐羞涩。 苏小丁只能缓缓爬起身来,装傻道:“咦?鸢儿姐姐,原来……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在我房里?” 鸢儿背身轻啐:“不害臊!刚才明明在装睡,这会儿还装傻!既然如此,我就走了好了!”说完把毛巾朝桌上一搭,迈步就要出门。 他的小伎俩被识破,略觉尴尬,忙道:“别别别!姐姐帮我敷鼻子上的瘀伤,我感激的紧呢!” 鸢儿停下脚步,仍是背着身子问:“你还知道感恩?” 苏小丁道:“当然知道!只不过……” 鸢儿转过身来,满脸疑惑的问:“只不过什么?” 苏小丁笑道:“我和那柴荣昨天打架,两个人都伤了鼻子,只不过我不知道,姐姐是只为我敷伤,还是也替他敷了伤的?” 鸢儿道:“当然是……”说到一半儿,脸上一红,又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苏小丁匆匆披上外衣,爬下床来,走到鸢儿身后,笑问:“当然是什么?嘿嘿,让我猜猜,姐姐肯定是只替我敷伤!” 鸢儿似笑非笑,抿嘴问:“你怎么知道?” 苏小丁道:“昨儿个姐姐都拜了柴老爷做干爹了,按道理以后你就是那柴荣的小姑,天底下,只听说过老婆伺候相公,哪儿有姑姑伺候侄子的道理?” 鸢儿听了格格直笑,笑了片刻才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又是羞的满脸绯红,道:“你净是胡说,谁……谁说刚才是老婆……伺候……伺候相公了?” 苏小丁笑道:“昨儿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柴大老爷亲口所言,都已经把你许给我了,你还不承认么?” 鸢儿又背着身,揪着衣角,不再答话。 苏小丁绕到她身前叫道:“好老婆!”鸢儿一噘嘴,又转身面向另一个方向。 苏小丁只得又绕过来大喊:“好媳妇!”鸢儿憋着笑,再转身了一个方向,又是背对着他, 苏小丁见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心里暗喜,咧开嘴哈哈大笑:“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就么么哒一个吧!” 鸢儿侧过脸,奇道:“‘么么哒’是什么?” 苏小丁阴阴的坏笑:“么么哒,就是亲一个的意思!”说完猛然张开胳膊,就往鸢儿身上扑去。 鸢儿大惊,连忙跑开,笑道:“不行!” 苏小丁扑了一个空,跟在身后直追,仍是叫道:“好老婆!么么哒一个吧!” “不要!不行!”鸢儿笑着不停闪躲,眼瞅着屋子当中有个桌子,便纵身躲到了桌子后面。 苏小丁绕着桌子紧追不舍,鸢儿不住的奔跑躲闪,两个人嘴角带笑,嬉戏打闹,其乐融融。 突然之间,鸢儿猛的停下了脚步,脸上收起了笑容,板着小脸道:“哼!许多日子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苏小丁仍是追逐,嘴里不停道:“和老婆油嘴滑舌,天经地义!” 鸢儿俏脸凝霜,严声道:“可是你怎么忘了?柴老爷……就是我干爹,还跟你说了一个条件的呢?” 苏小丁慌忙刹住了脚步,愕然道:“条件?什么条件?” 鸢儿气的直跺脚,怨道:“你睡了一觉,怎么都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不是说过,只有你考中了丽正书院,将来学了知识,出人头地了,才能把我……把我许给你么?” 苏小丁本来正在耍流氓耍的兴起,听了这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头,霎时间懵住。回忆了片刻,才弱弱的道:“对哦……我昨天答应了柴老爷,还要去参加考试的……” 鸢儿脸上凝霜,责问道:“你知道考试还有多久么?” 苏小丁问:“还有……多久?” 鸢儿道:“七月十五,中元佳节,东都洛阳明福门外十余里的丽正书院,就要开科考试了!” 苏小丁喃道:“哦……七月十五……中元佳节……那今天是初几?” 鸢儿凑过来,揪起他耳朵嗔道:“昨儿个是七夕,今天已经是七月初八了!算上今天,科考就只剩八天了!” “啊?!!”苏小丁如梦方醒,恍然大悟,急道:“只剩……八……八天?可是……可是我连考什么还都不知道呢!” 鸢儿撅起嘴,气鼓鼓的道:“哼!到时候若是你考不上,而那位柴少爷考上了,鸢儿就扮作小书童,陪着他去读书!再也不理你了!” “别……别啊……你不能这样!”苏小丁急的头上冒汗。 鸢儿见他着急了,反而抿嘴笑道:“那你还整日只知道欺负鸢儿,不去思量着赶紧用功?” 苏小丁强作镇定,道:“嗯……用功!只有八天时间,我要开始复习了……” “可是……我该复习什么啊?我连要考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突然警觉,原来现在是在古代。到底古代的书院招科考试要考哪些内容,他果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莫非是八股文么?不对!八股文是明朝才发明的玩意儿,现在是五代十国,根本没有那么一说!” “这就好比上大学的时候,老子翘课翘了大半年,突然通知要考马哲和思修,老师却不给划考试范围!这不摆明着是要我挂科么?” “不行!我绝对不能挂科!不然鸢儿就成了那柴荣小贼的了,这个可恶的后周世宗,还没当上皇帝,就想先赏给他的皇叔一顶大大的绿色的官帽戴,这可怎么得了?” 鸢儿见他急的连连打转儿,笑问:“你是不是不知道考什么?我倒是有个法子!” 苏小丁额头上汗珠如雨直下,忙问:“什么法子?” 鸢儿道:“你不如去问问柴少爷,他肯定知道考什么内容呢!” 苏小丁忙摇手道:“不行!那个小贼骄傲的紧,让人见之可憎,我宁可考不上,也不去问他!” 鸢儿笑道:“你不问柴少爷,那就只能去问问你家大嫂了。” 苏小丁道:“我家大嫂?我哪里来的大嫂?” 鸢儿笑答:“郭相公是你结拜大哥,你嫂子当然是柴大小姐了。嗯……不对,郭相公和柴小姐现在已经完婚了,往后应该称呼她做‘郭夫人’了呢!” 苏小丁问:“问她?她一个女流之辈,会知道科考内容么?” 鸢儿啐道:“呸呸呸!瞧不起女人么?郭夫人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她才貌双全,懂得可多呢,你可千万别小瞧了她。” 苏小丁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对!好鸢儿,走,和相公我一起去找大嫂去!”说罢牵起鸢儿的小手,两人跃门而出,一路小跑,来到了郭威的新房里。 一进屋门,就见新婚夫妇都已起床,郭威正在伸展拳脚,郭夫人坐在铜镜之前,正在梳妆。 二人匆匆忙忙的说明来意,那郭夫人莞尔一笑,道:“你是想问丽正书院择选士子,会考些什么内容?” 苏小丁捣蒜一般点头,问:“嗯嗯嗯!好嫂子,最好是把具体的题目都告诉我!” 郭夫人笑道:“我又不是那丽正书院的主考官,怎么会知道具体的题目?” 苏小丁又问:“那大致的考题内容和形式,总是有的吧?” 郭夫人答道:“这个自然有,从唐朝以来,科举考试,考的就都是‘明经科’和‘进士科’了。唐亡以来,天下大乱,朝廷久久不开恩科,但我料那丽正书院效法前朝古人制度,考的形式定然也逃不出这两样。” 她思索片刻,又道:“明经科较为简单,进士科难度更大,这丽正书院择选的都是年未弱冠的童生,题目肯定不会太难,我猜他们肯定是要考‘明经科’无疑了。” 苏小丁听她娓娓道来,长吁一口气,寻思:“唔……还好我这位嫂子才学兼备,博古通今,知道考试的内容。既然有了考题范围,就好比在马哲思修教科书里划下了重点,接下来只要好好复习一番,临时抱抱佛脚,谅来也就有八九成的胜算了。” 第二十八回 苦大愁深 苏小丁一想到这儿,整个人轻松了大半截儿,瞬时转忧为乐,笑问:“那这个‘明经科’到底是考哪些内容?是如何一种形式?好嫂子,你就不要再卖关子,索性都告诉兄弟吧?” 郭夫人道:“你俩随我来。”说罢起身,撩开一道小帘儿,莲步走入内屋。苏小丁牵着鸢儿,连忙跟着进去。 这间内屋里清新芳雅,墨味飘香,书柜里摆满了典籍,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角落里还架着一把古琴,原来是她自个儿的书房。 郭夫人走到书柜前,一边找书,一边道:“所谓明经科,其实就是考儒家典籍,先贴文,后墨义,经问大义,答时务策。” 苏小丁忙问:“贴文是指什么?墨义又是什么明堂?” 郭夫人道:“所谓贴文,就是考官摘录经书的一句话,并遮去几个字,考生需填充缺去的字词。” “所谓墨义,就是一些关于经文典籍的问答,考生需要根据考官的提问,引经据典,寻章摘句,答出自己的见解和理论。” 苏小丁寻思:“我懂了,贴文就是填空题……墨义就是问答题,然而……仅仅知道这些,并没有什么卵用,关键是得知道要考哪些经文。” 他正要张口再问,就见郭夫人已经找到了几本书,挨个的摊在桌上,笑吟吟的说:“所谓的经文典籍,无非都是些儒墨道法,诗书礼乐的经典。” “这一本,是《尚书》……” “这一本,是《诗经》……” “这一本,是《礼记》……” “这一本,是《论语》……” “还有《春秋谷梁传》、《春秋公羊传》、《左传》、《吕览》……” …… “还有这最后两本呢,一个是《周易》,一个是《孟子》。你只要把这些典籍都背的滚瓜烂熟,铭记于心,不论那主考官如何出题,就也都能应对自如,游刃有余!” 郭夫人挨个的介绍完了案上的书籍,又仔细的摞到了一起,递给苏小丁,笑着道:“兄弟,嫂子把这些书都借给你,你可要好好温习,不负众望,力争名题金榜!不然的话,我的这个鸢儿妹妹,可要独守空闺了哟!” 郭威在一旁咧嘴大笑:“我兄弟可是大文豪苏东坡,考一个区区的丽正书院,还不是手到擒来,浑如儿戏?咱们就等着瞧好吧!哈哈,哈哈哈哈……” 鸢儿听了,登时红了脸,慌忙低下头,嘴角带笑,眼中流波,显得娇羞无限,憨态可掬。 反观苏小丁,却是呆若木鸡,表情窘困,蛋疼的傻站在原地,歪着嘴喃道:“说好划重点的呢?这么多的书,都要背过?你们是在玩我呢吧……” ************************* 时光似箭,尺璧寸阴,转眼已是五天以后的清晨。 公鸡都还没有啼鸣,天边也只泛起了鱼肚白,苏小丁早早的就已爬起身来,伏在案上,死记硬背着一本本书经典籍。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都道红颜是祸水,色字头上一把刀,如今方知其中真谛……” “凭什么别人都是妹子主动投怀送抱,而我不过是想讨个小老婆,竟然还要背这么多书,受如此多的苦……” 苏小丁一边翻书,一边不住的碎碎念……桌案上八九本书籍,高高垒砌,仿佛是一座小山压在他的头顶。 他虽然是个文科生,大学也读的是“汉语言文学”的专业,但是若说这些长篇累牍、浩如烟海的四书五经,他也只是学过其中的部分经典篇章罢了。现在不但要他把所有的内容全都诵读理解,而且还要背得烂熟于心,简直是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无异。何况里面全是文言古文,晦涩生僻,想要将其全部背过,更是难上加难。 饶是他以前对文史兴趣盎然,此刻也已经被伤的七荤八素。背了整整五六天,通宵达旦,焚膏继晷,烧掉了大半儿的脑细胞,也才只刚刚背完了一部《论语》和一部《孟子》。而其他的那七八本典籍,到现在都只是草草读了一遍。 “完了完了,我算是考不中这丽正书院了……可怜我那娇滴滴的小鸢儿,竟然要被柴荣那小子夺走……那顶湛清碧绿的绿帽子,我苏小丁可是要非戴不可了……” 正在抱怨,“吱呀”一声门枢作响,原来是郭威推门而入。 “兄弟,这么用功?一大早就在温习?”郭威一进门,迎头就问。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苏小丁心情极差,不想理他,满脸苦相的接着读他手中的一篇《诗经.斯干》。 郭威见他不搭理自己,先是一愣,紧接坐在了长椅上,默然不语。 又过了许久,郭威看他仍是在闷头读书,对自己无动于衷,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哎……” 苏小丁停下读书,转头问:“你有美人相伴,又不用像我这样非得苦苦背书,如此幸福,还叹什么气?” 郭威怅怅的道:“人生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我的烦恼,你又如何能够尽数知道?” 苏小丁心中不乐,指着桌上堆垒如山的书道:“你和我比比,相较于我,你又能有什么烦心事儿?” 郭威伸手在桌上一拍,叹道:“哎!不瞒你说,我虽然在此地安了家,但心里挂念的,仍然是投军报国,建功立业的事儿。” 苏小丁呵呵一笑,道:“难不成你还想抛妻弃子,毁家纾难,丢了这温柔富贵不要,再跑去前线当箭靶子被人射么?” 郭威道:“哥哥我正有此意!” 苏小丁一愣,道:“嗯?你是在逗我吧?” 郭威摇头道:“非也,近日听乡邻闲聊,说镇守遂州的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将军丢了城池,被人斩首。河东天雄军也被川蜀军战败于剑州,所有事情的发展,和兄弟你之前观看天象所预测的结果,竟然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又听人们都在传言,说唐军败军而回,不日就要路过此地,我正打算前去投靠他们呢!” 苏小丁心中一凛,丢了手里的书卷,急道:“你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我,背书都快背成脑残了,还是十有八九考不上那座破书院。我那好鸢儿最后跟不跟的了我,也不能得知。我大嫂对你如此一番恩爱之情,你怎么舍得离她而去?” 郭威站起身来,望着窗外,郁郁的道:“我已经和你大嫂聊过此事了,她也支持我出去投军,建功立业呢!” 苏小丁又要劝他,突然寻思:“按照史书记载,历史上的郭威就是要投靠在刘知远麾下,最后才屡立战功,成就了一番功业,他既然执意要去,我又如何能劝的住?” 想道这儿,便轻声问:“那你今天来的意思是……” 郭威伸手搭在他肩上,怅然道:“不错,做大哥的来你这儿,就是要和你道别……本来我还曾想带你一道儿去参军,只不过你现在要去科考,有了更适合发挥你长处的出路,故而为兄我也就不再忍心让你弃文从武了。 第二十九回 三招御敌 “你过不多时,就要去洛阳参加丽正书院的科试了,等你回来的时候,大哥我早已身在河东军中,成了一名军校了!到时候两地别离,天涯各半,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得相见……” 苏小丁听了这话,心头一震,他一介文弱书生,自己闯荡这茫茫乱世,好不容易有个相依为命的结义大哥作为依靠,此时竟然又要中道分离,各自天涯。一想到这儿,不知怎的,猛然间鼻子一酸,双眼一红,泪水直欲夺眶而出,微觉尴尬,又连忙忍住。 他初来乍到五代十国,心里想得只是抱住郭威的大腿,将来沾他的光,求得一番富贵,怎料两人相处多日,历经坎坷,患难与共,竟然产生了真挚的感情。 郭威见他伤感,心头也是怅然若失,但他生性豪爽,强颜欢笑道:“兄弟你是怎么了,我记得有句诗说的好,叫做丈夫……丈夫非……咦?非什么来着?” 苏小丁喉头哽咽,缓缓的道:“丈夫非无泪,不撒离别间……” 郭威大笑:“不错!丈夫非无泪,不撒离别间!果真还是兄弟你学问广!”他略微一顿,收起了笑容,又皱眉道:“兄弟,你向来足智多谋,腹有韬略,大哥我倒也不担心你的前途。只不过……只不过你身小力微,手无缚鸡之力,将来独自闯荡天涯,为兄怕你会有危险……” 苏小丁擦了擦泪,强笑道:“怕什么,我有铁骨折扇,无形匕刃,可以用来防身。”说完就从腰间掏出了折扇,弹出了那把透明匕首。 郭威道:“我今天来,正是为了此事,为兄要和你分别了,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只能潜心研究了三招防御的招式,配合你这把无形匕首,可以保你绝处逢生,逢凶化吉。” 苏小丁眉毛一挑,忙问:“是哪三个招式?” 郭威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帛卷,换换摊开,苏小丁凑过去仔细观瞧,见上面画着几幅小图,每幅图里面各有两个小人儿,正在打斗。这些小人儿画的动作逼真,栩栩如生,他揣度片刻,寻思郭威定然没有这样的画功,这布帛上的画,肯定是出自郭夫人之手。 果然听郭威道:“这是你大嫂听我的描述,帮忙画出的几个招式详解。” 苏小丁仔细看第一张图,见有一个小人儿手持一把匕首,站在另外一人身后,正在用刀柄朝那人脖颈之中凿击。 郭威解释道:“你这铁骨折扇的扇柄,就好比是一把匕首柄,关键时候,可以埋伏在敌人身后,攻其不备,使劲儿敲击他的脖颈后的风池穴,便可把敌人击晕!你大嫂给这一招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凿壁偷光’。” 苏小丁见那小图的旁边,果然写着“凿壁偷光”四字,心中大喜:“这暗中偷袭的买卖,正是合了我的性格!”当下郭威伸出手来摸他的后颈,详细的把那“风池穴”的位置指出,他连忙暗暗记在心中。 再看第二组图,旁边写着“阳奉阴违”四字。上面画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那高个儿伸出双手,掰着矮个儿的胳膊,显然已是将矮个儿擒住。 再往下看,只见那矮个儿假装求饶,趁高个儿不备之际,猛然单脚往后踢出,踹中了高个儿的****,高个儿吃疼不过,眉头紧皱,蜷在地上,那矮个儿趁机从腰间掏出匕首,把刀刃架在了高个儿脖子上。 郭威笑道:“这个高个儿就是敌人,这个矮个儿么,自然就是兄弟你了!这一招有些阴毒,但不失为反败为胜的良策,其要领在于后脚跟踢出的这一下,既要狠,又要准!掏出折扇匕首的动作也要迅捷,才能在对手疼痛难忍的瞬息之间,把对手制住!” 苏小丁更是兴奋,连连用后脚跟往后踢出,练习这“阳奉阴违”的一招。 郭威又道:“这第三招么,叫做‘壮士断腕’!” 苏小丁一凛,忙看那第三组图,见上面仍是画了一高一矮两人,高个儿单手伸出,提着矮个儿的领子,把那矮个儿四肢离地,高高的提在半空。” 接着往下看,就见那矮个儿突然两手高举,抱住高个儿的手臂,像个小猴儿一般翻身上来,斗然间咬住那高个儿的手腕,右手顺势在腰间掏出匕首,手起刀落,硬生生把高个儿的手腕切断开来,登时血流喷发! 苏小丁见这招如此暴力,忙摇手道:“咦……这招好残忍、太血腥,我不想学……” 郭威笑道:“兄弟你个子矮小,经常容易被人揪住衣领提起来,这一招虽然狠辣,但关键时刻,倒也是不得不用!” 他一边说,一边把布帛卷了起来,正色道:“兄弟!人心险恶,世态炎凉,这茫茫乱世之中,唯有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遇到非常时刻,你千万不要心慈手软,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际,就算是杀个把人,也是合乎情理之事!你记住了么?” 苏小丁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杀人,当下不置可否,默然不语。 “嗯……今后为兄不在你身边,希望这三招御敌之术,可以保你转危为安,逢凶化吉。”郭威把布帛塞到了苏小丁怀里,语重心长的不住嘱托。 二人正在说话,突然听“咚”的一声,房门猛的大开,有个人闯了进来。 “咦?少爷,你怎么没在读书,傻站着做什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鸢儿清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唷!原来郭大爷也在呢……”鸢儿走进屋里才看到郭威。 苏小丁和郭威都转过头看她,不看则以,一看之下,竟然呆住。 只见面前的人仍是那个鸢儿,但她身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襟,脚上穿着黑色的布履,身后背着一个木头打成的书篓,头发都束在了一起,在头顶扎成了两个小小的髻角。 显然是一个小书童的打扮,乍然一看,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鸢儿姐姐,你……你这是……?”苏小丁愕然不解。 鸢儿脑袋一歪,笑吟吟的道:“怎么?我打扮成你的小书童,你还不高兴么?” 苏小丁顿时明白了缘由,笑道:“当然高兴!只不过我们还没去书院呢,你在家里就如此打扮,别人看了,还以为……还以为菩萨下凡了呢!” 鸢儿瞪大眼睛,奇道:“我扮作书童,跟菩萨下凡有什么关系?” 苏小丁道:“菩萨坐下的善财童子偷偷跑来了柴家,菩萨为了寻他回去,所以也跟着下到凡间了来啊!” 第三十回 兄弟惜别 鸢儿寻思了片刻,才听出他是变道儿夸自己长得像那“善财童子”,登时忍俊不禁。郭威也在一旁呵呵直乐。 过了半天,她才忍住笑道:“说正经的!柴大管家已经备好了车马,在门外等着了,柴少爷也早已经上了车,你也赶紧走吧!” 苏小丁奇道:“备下了车马?要走去哪儿?” 鸢儿气道:“我看你又是读书读昏头了,今天是七月十三,后天就是科考的日子!洛阳离这里百里之遥,我们今天要是不出发,还怎么赶得及考试?” 苏小丁大惊,道:“现在就要走?可……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呢啊!” 鸢儿忙转身收起桌上的八九本书,都挨个儿塞到自己身后的书篓里,道:“行李我一大早儿就帮你收好了,柴老爷专门备下了银两细软,供你和柴少爷花销,其他的杂事儿都有柴管家料理,你什么都不用收拾,咱们赶紧走吧!” 她收拾完书籍,拉着苏小丁,就往门外飞奔。 一到门外,果然已备好了一架带棚的马车,柴通、柴荣都已坐在其中等候,那柴荣不耐烦的道:“跟屁虫,你这般磨磨蹭蹭,是不是心里没底,所以后悔了,不想去丽正书院参加考试了?” 苏小丁不答话,只得随鸢儿一起坐上马车。 柴通见诸事已备,便使唤车夫启程,马铃声响,车轮缓缓催动。 郭威大步流星的跑出门来,赶上马车,把怀中一个小小布袋塞到苏小丁怀中。 马车渐行渐快,郭威跟着跑了一会儿,只能缓缓的停下了脚步,望着车中的苏小丁,大声叫道:“兄弟!一路保重!他年建得功业,名震天下,咱们兄弟再来相聚,抱头痛饮!” 苏小丁只觉那个布袋沉甸甸的甚是坠手,慌忙打开一看,里面竟是白花花的许多银两。原来郭威担心苏小丁在外花销拘束,索性把赌赢来的百余辆碎银都揣给了他。他看着这些银子,回忆起之前和郭威在赌坊中痛快豪赌的场景,不禁更是伤感。 苏小丁万万没有料到他和郭威的离别竟然如此匆匆,心中悲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朝着郭威不住摇手惜别。 夏风抚柳,芳草如碧,苏小丁的耳畔,仿佛又飘扬起了那首《诗经.斯干》中的词句: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 马车出了孟州城门,沿大道一路南下,昼夜兼程。 鸢儿一路坐在苏小丁身畔,摆明了立场自己就是苏小丁的书童,和柴荣没有半点瓜葛。而柴荣只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孩童,先前无非是顽童之间争强好胜,才和苏小丁争抢鸢儿,其实他打心眼儿里,也只是把鸢儿当做玩伴儿看待,从未像苏小丁一样,心中只想着男女之情。故而对待丫鬟被人夺走之事,他仅是当时微觉不快,事过之后,便也无所谓了。 苏小丁一路之上,则是不言不语,只顾从书篓里掏出书来逐一翻看,柴荣自是免不了嘲笑他临时抱佛脚,遇难才烧香。二人虽然颇有嫌隙,但毕竟是小孩儿心性,事过之后,倒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只是偶尔嘴上互不相让,一遇机会,便要奚落嘲笑一下对方。 行了一日一夜,第二天清晨,就已经临近了东都洛阳。这洛阳城已是多朝古都,端的是汤池铁城,岿然雄伟。 道路两旁,牡丹盛开,繁华似锦,万紫千红。这洛阳牡丹名扬天下,但只有鸢儿和柴荣兴奋异常,苏小丁心中暗怀忧虑,愁的是自己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科试,故而愁眉苦脸,对此美景也是视若不见了。 马车从洛阳城北门驶入,在洛阳宫城里兜了一个弯儿,在明福门外转道向西,又行了约莫五六里路,便来到了一座书院之外。 柴通跳下车驾,撩起车棚小帘道:“到了到了!到丽正书院了,两位少爷,赶紧下车吧!”他招呼三人下了马车,又道:“三位先进书院报名,老奴我去临街找家客栈,以便晚上安顿。”说完又喊上车夫,架着马车去了。 苏小丁心里扑扑乱跳,蹑手蹑脚的走下马车,迎头就看到了一片青瓦白墙的建筑,坐落在了洛阳城的闹市之畔,其中古木林立,意境幽然,果然是一座典雅浓郁的大好书院! 只见书院之外,有一座高大的院门豁然洞开,门前络绎不绝,出出入入的都是前来应考的各地童生,门外更是聚集了许多瞧热闹的洛阳百姓,他们三人成群,五人成簇,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苏小丁竖起耳朵,就听一个年轻的后生问道:“奇怪啊奇怪!我打小在洛阳长大,为何从来不知道这里竟还有座书院?不知道这丽正书院到底是什么来头?” 身旁一个老者明显见多识广,答道:“你算是问对了人,这丽正书院乃是盛唐开元年间所建,培育天下士子,探讨儒墨道法,汇集天下之贤才,当时可谓是盛极一时。只可惜安史之乱之后,盛唐渐渐转衰,直到了唐宣宗末年,国力不支,这书院就只得关闭了。” 后生又问:“既然关闭了这么多年,为何现在又重新开张了?” 老者笑道:“你有所不知,当今圣上虽然也是姓李,但他并非是唐朝正朔后裔,而其实是沙陀族人。圣上不识汉字,未习过孔孟之道,故而在治国理政的这些事儿上,不免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许多行文奏章常常要依靠手下的安重诲安枢密代为处理。” “同时,我朝的官员也是多为武将出身,鲜有文人贤士。这群武将骑马射箭,攻城略地尚可,但若论治理国家,安民缴赋的本事,比起那群文人,可就差的远了。” “当今皇上圣明,为国家百年计,深深意识到了文治的重要,因此,他听从了宰相冯道的建议,传下圣旨,重新修葺了这座荒废已久的前朝书院,广招天下士子前来科考,并派冯大人亲自主持院务,想借此培育出一大批青年才俊、饱学儒士,来替他经营治理这座大好的江山!” 第三十一回 翩翩少年 那后生了听了老者所言,心中兴奋,喜孜孜的又问:“照你所言,那我岂不是也可以进去登个名录?没准儿咱也能在里面学些孔孟之道,将来出人头地,做个大官儿当当,亦未可知呢!” 老者看那后生已经二十多岁了,冷笑道:“嘿嘿!这丽正书院招的都是年未弱冠的童生,年纪最大的也不能超过十七八岁,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想进去读书?真是痴人说梦!” “再说了,就算避开年龄不谈,你也考不中这丽正书院!” 后生道:“啊?读个书院,竟然还要考试?哼……你这位老伯,凭什么说我考不上?” 那老者道:“你知道什么?我听说这科考的题目,乃是冯道冯大人亲自所出,冯大人乃是当世大儒,其出题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老者又指着书院门前的童生道:“你来看,今天全国各地前来赴考的童生,少说也有两三百人,而我听说,最终能够入选的,则只有三四十人,这考试的难度,那可就更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了!如若不然的话,又怎能择选出当今天下最有才华的后起之秀呢?” 后生听了这话,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咱不做这种升官发财的白日梦了,还是老实巴交的回家耕地放牛去咯!”说完转身走了。 苏小丁听到这儿,吞了一口吐沫,心中更是没底,寻思:“奶奶的,早知这书院如此难考,当初何必要和柴老爷立下赌约?若论硬实力,我这个冒牌顶替的‘苏东坡’定然不济,此番非得想点旁门左道不可,不然我那娇滴滴的鸢儿老婆,可要成了别人的婆姨!” 一想到这儿,他顺眼看了下鸢儿,只见她兴奋异常,两只大眼都不够使,四下里不住乱看,突然抬头望着头顶,喜笑道:“咦?你们快看!上面有好漂亮的一副字儿咧!” 原来顺着人流,他们三人已经来到了院门之前。苏小丁沿着她目光望上看,就见书院的大门之上,有一个黑漆金字的匾额,上面题着“敕建丽正书院”六个大字。这几个字写的果真是笔精墨妙,凤舞龙飞,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匾额的右下角,又竖排着一行小字,写的乃是“集贤殿弘文馆大学士冯道题”。 鸢儿转头问:“少爷,这个冯道是什么人吶?” 苏小丁兴致索然,心不在焉,下意识的答道:“唔……冯道么……号称是政坛之上的不倒翁,先后在四个朝代当过大官,侍奉过十个皇帝,其中还曾向辽国皇帝称臣,始终担任将相之职,荣列三公九卿之位,在华夏历史上,可谓是大名鼎鼎、首屈一指的人物,再无第二人能与其比肩。” 他随口一说,竟把冯道未来几十年的仕途履历都脱口而出。柴荣尚自年幼,也从未听说过冯道的名字,听苏小丁振振有词,瞪大了眼睛聆听,忙问:“在四个朝代当大官儿?侍奉过十个皇帝?天下竟然有这样的能人?十个皇帝,那他现在得有多大岁数啦?” 苏小丁冷笑道:“能人?像这种朝三暮四,不守操行,无视忠君观念之人,在后世的昭昭青史之中,只能落个奸臣之尤,不知廉耻的骂名。” 鸢儿听的不住点头,而柴荣则既佩服苏小丁知识渊博,又半信半疑,不住思索。他们一边闲聊,一边随着众童生挤入了院门。 “你这混账的小贼!你刚才胡说的什么?”猛然之间,有一个清脆的嗓音从耳边响起。 三人都是一愣,苏小丁顺着声音往旁边看,就见不远之处,有个翩翩公子,正在横眉怒目的瞪视着自己。 苏小丁仔细打量此人,见他的年纪和身高都与自己相仿,体型瘦弱,穿着一身杏黄色衣衫,头戴一顶万字荷叶巾,手中持着一柄象牙嵌宝折扇,腰间悬着一块洁如羊脂的白色玉佩。一看之下,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 再看面相,更是令人称奇!他目似朗月,面如玉盘,皮肤白皙如雪,丹唇红润似朱,竟然是个潇洒风流的翩翩美少年! 苏小丁只知道描绘美男子的成语,当用“情如宋玉,貌似潘安”来形容,见了这位公子之后,只觉把这两个词汇用在他身上,真是再也适合不过! 苏小丁心道:“哼!我看到这种长得比自己帅的公子哥,心里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他不暇多想,就见那公子收起折扇,指着自己道:“你这厮,到底刚才胡说些什么?” 苏小丁愕然道:“什么什么?我刚才说了什么?” 那公子道:“你刚才说冯道冯大人的坏话,难道以为我没听见么?” 苏小丁浑然不解,道:“冯道?我……我说了他什么坏话啦?” 那公子细眉竖立,怒道:“哼!你刚才污蔑他在四朝为官,还侍奉过十个皇帝,真是可笑啊可笑,冯大人乃是当朝宰相,只在我朝当过官,何时在他朝从政了?冯大人对我唐朝忠心耿耿,一片赤诚,他只侍奉过先帝和当今圣上,又何曾侍奉过十个皇帝了?你这小子满口胡言,简直是胡说八道!” 苏小丁听了这话,心中凛道:“糟糕!我刚才心不在焉,竟然说漏了嘴,忘了现在还只是后唐明宗年间,冯道后面当官儿的后晋、后汉、后周,以及后面的八九个皇帝,都还是没有发生的事儿呢!” 原来这冯道确实是曾侍奉过四朝十帝,从后唐庄宗李存勖,一直到后周世宗柴荣,始终担任将相之职,位极人臣,几经政权更迭,始终屹立于朝野数十载而不倒。正因他屡次侍奉新主,对旧主未免心存不忠不孝之嫌,故而后世之人对他评价极差,欧阳修骂他“不知廉耻”,司马光更斥其为“奸臣之尤”。 苏下丁话倒是没说,只不过错在了把未来几十年还没发生的历史事实随口讲了出来,才引起了旁人的指摘。 只听那公子又道:“更可气的是,你竟然还说他只能落个奸臣之尤,不知廉耻的名声!真乃是滑天下之大稽,本公……公子要是参你个漫天造谣,诋毁当朝大臣之罪,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苏小丁虽然看不惯这个富家公子,但他心情不佳,也不想惹是生非,正要开口解释,突然见身旁柴荣挺身而出,指着那少年骂道:“呸!你算是什么东西?我们几个聊天,干你何事?” 那公子先是一愣,紧接着气的浑身发抖,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和本公子用如此语气说话?不要命了么?” 柴荣本就是一副刚硬火爆的性格,挺身站在苏小丁身前,道:“少爷我姓柴名荣!你又是何人?凭什么不能和你如此说话?” 那公子气的脸上红晕,扇子不住乱摇,转头朝自己身后的两人道:“李哼,李哈!告诉这小子,本公子是谁?” 话音未落,就见他身后不远处,竟然同时有两人跳出身来,异口同声、粗声粗气的道:“我们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从宣李公子!你这小子竟敢如此嚣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苏小丁、柴荣和鸢儿看这两人打扮,竟然一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这两人面相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儿双胞胎兄弟,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身高足足有七尺以上,然而却又都穿着与他俩身材极不相符、极其窄小的一身书童的衣服,更可笑的是,这二人竟然都在头上扎起了两个羊角发髻,乍看之下,甚是呆萌可笑! 这李哼、李哈二人见他仨捧腹大笑,相视茫然,又同声问道:“你们这群小鬼,听了我家公子的名号,为何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连连发笑?” 苏小丁本来心存忧虑,此时也被逗得大笑连连,忍俊不禁,道:“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关我们屁事?我们笑的是,有两个人身子长得像狗熊,却偏偏要画虎不成反类犬,哈哈,哈哈哈……”说到这儿,又和柴荣,鸢儿相视大笑不止。 李哼、李哈一起挠头疑惑,又一块儿问:“什么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 苏小丁指着鸢儿道:“你瞧我们家的书童,乖巧可爱,冰雪聪明!反观你俩,长得像两个木桩,却偏偏也要扮作书童,这不叫‘画虎不成反类犬’,又叫做什么?最好笑的是,你俩竟然还要在头上顶两块儿榆木疙瘩,哈哈哈……” 李哼李哈头上的两个发髻,蓬蓬松松,凌乱不堪,果然像是两块儿榆木疙瘩倒扣其上,他俩满脸迷惑,又齐声问:“什么是榆木疙瘩?” “够了!你们两个蠢货,别再丢人现眼了,快点退下!”那个名叫李从宣的公子见他俩屡屡被人嘲笑,恼羞成怒,连忙喝止,李哼李哈只得乖乖的住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柴荣见玩笑的够了,说道:“这人无非是个纨绔子弟,咱们别理他了,赶紧去里面报名,莫要耽误了正事儿!”拉起苏小丁的衣袖,转身就要走。 苏小丁见那李从宣被气的七荤八素,寻思自己嘴上已经占了便宜,拱手笑道:“两位木桩书童,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就牵起鸢儿,准备离去 “慢着!”李从宣严声大喝。 苏小丁回身道:“做什么?兄台难不成还有什么要指教的么?” 李从宣小脸气的通红,咬牙切齿的道:“天底之下,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奚落我的哼哈二将……” 苏小丁道:“哼哈二将?哼哈二将是什么?”他寻思片刻,方猜到这所谓的哼哈二将,肯定就是李哼、李哈这两个魁梧的书童,不禁又是乐的合不拢嘴。 李从宣阴声道:“你们几个小子口无遮拦,诋毁当朝大臣在先,又嘲笑我的哼哈二将在后!二罪并罚,罪不容恕,” 柴荣冷笑道:“怎么?你这位公子,在这清幽安静的书院里,你难不成还想要打架么?” 李从宣冷冷的道:“你说对了……哼哈二将,给我打!” 话音未落,那李哼李哈二人,竟然一起大喝一声,伸出榔头一般的大拳头,排山倒海的朝着苏小丁和柴荣打来。 第三十二回 丽正书院 苏小丁天生胆小,见那李从宣一声令下,这两个本来蠢萌的大个子书童,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呲牙咧嘴、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打来,吓的三魂七魄直欲离身而去,慌忙的往后躲闪。 柴荣却是横眉怒目,大叫一声:“呔!狗仗人势的东西!”挺身跃到了最前面,直面李哼李哈二人! 眼看着李哼李哈的两双铁拳,就要打到柴荣的那脆弱的小身板儿上,突然听到“铛……铛……铛……”一阵敲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有人大喊:“众位参考的士子们!速速来书院广场集合,须有重要事宜宣布,万万不要耽搁……不然的话,误了诸位的前途,只能是自行承担后果……” “住手!”李从宣听了那人的喊声,只能喝止住了他的哼哈二将。李哼李哈顿时停住了拳头,又乖乖的回到了李从宣身后。 柴荣虽然逞强挡在了前面,但也早已被吓得小脸煞白,见两个大汉收手了,这才渐渐平复了忐忑,仍是颤抖着声音,要强道:“哼……有种……有种别走……本少爷和你俩大战……大战三百回合!” 李从宣冷笑道:“哼哼!就凭你?今天算你们走运!咱们往后走着瞧!”说罢一收折扇,领着李哼李哈朝书院前面的广场走去。 “我呸!这个李从宣到底是什么来头?神气个什么?”柴荣见人走的远了,才提高了嗓音,大声的发问。 苏小丁也骂道:“我呸呸呸!管他是什么来头儿!反正不是个好鸟!老子最狠这种富家公子哥,风骚的小白脸!” 柴荣附和道:“就是!小白脸最可气!都不是好鸟!” “他那两个木桩书童,看起来倒是挺乖巧温顺,只不过一凶起来,倒是有点吓人!”苏小丁又道。 柴荣大笑:“哈哈,你说他俩是榆木脑袋,这也形容的太也贴切不过,哈哈哈……” 两人骂声连连,相视大笑。 “咦?你俩不是向来不合拍儿,整天打嘴仗么?怎么这会儿又好上啦?”鸢儿站在他俩中间,突然发问。 两人本来怀有宿怨,但刚才一同骂战李从宣,不知不觉间竟然志同道合,沆瀣一气,结成了同盟好友,这会儿被鸢儿一语道破,柴荣顿时尴尬,脸上一红,支吾道:“呃……这个么……” 苏小丁道:“切,很奇怪么?有句话说的好,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古人也曾说过‘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和柴荣是好兄弟,虽然以前有过矛盾,但遇到了这可恶的小白脸,就要兄弟同心,一致对外!” 柴荣伸出大拇哥,点头道:“你引经据典,引述先哲,果然是比我有学问!只不过你却说错了一句话!” 苏小丁奇道:“嗯?我说错了哪句话?” 柴荣道:“我俩不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而应该是‘叔侄阋于墙,外御其侮’!我和你不是兄弟,你是我郭姑父的结拜兄弟,那就是我柴荣的叔叔!我以后就喊你东坡叔叔!” 苏小丁大笑:“好!柴荣侄子,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对抗这个姓李的小白脸!”说罢胳膊搂住柴荣的肩头,两人哈哈大笑,勾肩搭背,一起大摇大摆的朝着书院广场而去。 鸢儿见他二人竟然因为那个李从宣之事,反而和好了,直看的目瞪口呆,一吐舌头,也跟着快步而去。 三人跟着人流,转过了几座森严的建筑,又穿过了几株参天的古木,便来到了一个殿前的广场上。 只见这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挤了几百位应试的童生。苏小丁粗略的放眼一看,见他们最大的不过十六七岁,最小的也只有八九岁年纪,果然都是初出茅庐的后起才俊。 正在四处乱看,突然见广场前面有座雄伟的大殿,殿前有个高高的台阶,有几个官员打扮的人缓步走上了台阶,转过身来面对众童生。 其中一人显然是个太监,站到最前面,从袖中抽出一道明黄色的玉帛,朗声叫道:“宣读圣旨,众人行礼!” 广场上乌压压的几百人,听了这话,都赶忙伏在地上,磕头不起,苏小丁也慌忙双膝跪地,竖耳倾听。 只听那太监宣道:“皇帝诏曰:朕承先皇之志,负社稷之重,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惟愿天下苍生安泰,江山永世安宁。然自朕有国以来,边陲骚乱,四海未宁,灾荒群起,黎民困顿,每思及此,朕既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忧心如焚,直至鬓角微霜矣。” “然当今朝野之中,武将林立,文官不兴,能征善战者颇多,运筹帷幄者实少,朕思其缘由,盖皆因未兴科考,未倡文治,以致天下士子无学识之地,无报国之门也。” “故而,朕传令重修丽正书院,以弘文馆大学士冯道为知院,以宣徽北院使冯赟为副知院,兼任主考官,赐御制经史子集,藏书九卷于其中,宣召天下后起之秀,共集此地,学识习政,论道修书。他日苗起成禾,细木成栋,昭昭士子,共同辅佐大唐王朝久世安泰,万载永宁!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童生见太监读完圣旨,齐声长宣。 鸢儿听的云里雾里,伏在苏小丁耳边,悄声问:“这圣旨上絮絮叨叨,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苏小丁道:“圣上是说,他手下的大官儿们多数都是能征善战的武将,但那些会安民理政、出谋划策的文臣却非常的少,所以就决定重开丽正书院,想要培育出一批青年才俊来,帮他治理国家!”鸢儿听完连连点头。 太监收起圣旨,又道:“有请咱们丽正书院的副知院,宣徽北院使冯赟冯大人讲述科考细则以及后续诸事事宜。” 说罢,台阶上的众官员里,就有一个身着紫袍的人缓缓走出,朗声道:“本官就是冯赟,明日既要科考了,众位士子待会儿可去前殿的报名处登记。” “咱们今天来应试的士子里面,可谓是卧虎藏龙,齐聚了天下所有的青年才俊,其中最是赫赫有名、首屈一指的,当属咱们东都洛阳的李从宣李公子,他可是当今天下少有的盖世神童,五岁便可赋诗,七岁即可题文。”他说到这儿,便把手指向了站在众人最前面的那位翩翩公子李从宣。 只见李从宣抿嘴直笑,不停的摇着象牙折扇,显得得意洋洋,目空一切。在他四周,这会儿又多了两三个富贵公子打扮的人,围着他不住的夸赞,表情极为谄媚。 众童生都叽叽喳喳的低声议论。苏小丁纳闷道:“不知道这个李从宣到底有什么背景,竟然连冯赟这么大的高官,都要大拍特拍他的马屁?” 柴荣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 只听冯赟接着道:“本官之所以提出李公子的大名,只是想告诉你们,在今天的应考者里面,可是聚集了天下最顶尖的才子,更何况,咱们这科试本来就是百里挑一,竞争极强,故而你们一定要谨慎应对,千万莫要疏心大意,明日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参加咱们的科试!如若不然的话,最终花落旁家,你们只能妄自兴叹,蹉跎终生了……” 冯赟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大半天,无非都是些鼓励士子的话,大致意思不过是只要考上书院之后,将来学成栋梁之才,朝廷一定会大加录用,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云云。 苏小丁本就担心自己考不上,听了这些话,只能是心里添堵,索性拉着柴荣和鸢儿道:“与其听他胡扯,不如找个僻静的所在,多去温习一下书籍!” 柴荣深以为然,三人便一起离了广场,到殿前的登记处报了名,录下了姓氏籍贯。又转身找了个树荫之处,盘膝坐在地上,掏出书卷温习。 鸢儿挨着苏小丁坐在一块儿,开始还兴致勃勃,笑吟吟的看着他俩读书,过不一会儿竟然犯起了困,脑袋一歪,倚在了苏小丁肩头,酣睡了起来。 苏小丁本在读书,见鸢儿俏脸如玉,离自己面孔不足寸许距离,虽然扮作了书童,头发都束成了髻角,但仍然掩不住其娇憨可人的神态,不禁心头一热,头脑发昏,不由自主就想朝她那洁白的额头吻去。 眼看就要亲上,突然想到:“按照先前的赌约,我若是过不了此次科考,柴老爷就不会把鸢儿许给我,就算我现在趁人之危,流氓耍的飞起,也是徒劳白费!” 一想到这儿,他心头一塞,连忙定了定心神,又拿起书来,想要接着温习。 怎奈鸢儿细弱的鼻息在他耳畔不住的抚扰,少女身上淡淡的柔香缕缕的传来,仿佛是一头四处乱窜的梅花鹿,闯入了他那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房,此时欲罢不能,欲拒还休,身子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低下头来,又想趁机偷偷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