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盗贼攻城 西晋,永宁年间。 凉州,张掖郡,永平县城。 这是初冬的一个傍晚,血阳西沉,西边天空最后的一丝霞光正在快速地消失,黑暗正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大地,县城两边的高山形成的阴影如同巨大的怪物,虎视着居住在县城的人们。 要是平时,准有小孩要看着这怪物似的影子大叫着,只是今天再也没有人注意这平日里显得可怕的怪物似的影子。 县城城墙外的火光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城外宽阔的田野里正聚集着百来人,这些人身体健硕,都骑着马,有一半多人手举着火把。此时他们正安静地散开立着,只有三五人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商量什么。 这伙人正是远近闻名的飞龙山上的盗贼——飞龙盗。 县城城墙斑驳的外墙此时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坑洼处裸露出的是新鲜的泥土,城门处有火烧的痕迹,还有湿漉漉的大滩水迹,明火虽已经被水浇灭,但是火堆处仍有一丝的青烟升起。 城墙顶部只有三尺来宽,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防守器具,有盛满了水的瓦缸,有堆成堆的大块石头,有烧得火热的铁锅,有瓢,有木桶,还有散落一地的木棍、竹子等。 在城墙上面站立着的是城里居住的青壮年男子,大约有三百来人。除了少部分人外,这些青壮年男子身体绝大部分都不算强壮。此时大多数青壮年男子都赤裸上身,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汗迹,即使穿着上衣的男子,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 所有的人脸上都尽显疲惫,只是眼神里没有什么害怕,甚至还因打退了飞龙盗的进攻而隐隐有些兴奋。趁着城外的盗贼停止了进攻,守城的人也停下来,或坐或靠地休息,以图快速地恢复体力,防守盗贼下一轮进攻。 有妇女趁这个机会为守城的青壮年男子分发麦饭与盐菜,端上热水,此外,城墙上就只有县令派出的斥候还在奔跑,传递城墙各处的信息。 县令杨兴正在与手下躲在一处城垛后面,察看城外盗贼的情况。 靠着充分的准备、可靠的信息、得当的布置,杨兴带领永平县城的百姓及时地拒飞龙盗于县城之外,要不然,以飞龙盗那快马,入城之后就如以往一样如入无人之地,根本就无法防守。 现在飞龙盗的攻城已经失败,守城一方没有任何伤亡,守城的百姓由最初的害怕转为了兴奋,士气也高涨起来。 然而作为一县之长,杨兴虽恰当地在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但内心深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据他所知,飞龙盗有近三百人,而现在城外只有一百来人,只来了一小半,如果全部到齐,这县城是否还能守得住就是个大问题了。 飞龙盗来得突然,而且是临近傍晚才到,县里连派人到郡里求救的机会都没有,要想救兵来,只能等到明天天亮后,城外的人见到了盗贼能到郡里报信。 希望其他的飞龙盗不要到永平县城来,无奈之下的县令杨兴在心里祈祷着,虽然知道这想法不太切合实际。 看着周围的手下与世家大族中来人那笑意盈盈的脸孔,县令杨兴实在是不愿将实情讲述出来,沮丧了大家的心情。 要是能有一个人商量就好了,杨兴在心里想到,这个想法一出,杨兴的心头一动,出声喊道:“来人,去把张松给我找来。” 县令杨兴要找的张松此时正裹着一床破旧的被子,躺在铺满了茅草的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张松的家处于城南那片破败的茅草棚中,家中有四口人,母亲与弟弟、妹妹。读了几年书的张松父亲身体羸弱,在张松妹妹出生后没有几年就去世了,留下张松母亲辛苦地拉扯着三名小孩子长大。 张松本人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身形较壮大,看起与十六七岁的少年不相上下,平时张松也颇能帮助自己母亲干些活,赚些家用。 只是自一个多月前意外落入了河中,被人救起后,张松的身体就虚弱了许多,就连手脚都不能很好地控制,而且特别地怕冷。 这一个多月来,张松除了喝着母亲用家里不多的粮食换来的汤药外,只做了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指挥平日里与他相好的少年,让他们在要道口的高处设立瞭望点,观察盗贼的情况,及时将情况传递回城里。 张松做的另一件事情就是拜见了永平县令杨兴。 为了拜见县令,张松做了一系列的准备,还在心里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县令在听说了张松父亲的名字后,立即接见了张松。 事后张松得知,张松之所以能得县令杨兴的接见,是因为张松父亲是寒门之中最为出名的读书人,张松第一次发现原来读书人的名义这么好使。 见面闲聊了几句后,张松就将自己的打算和盘地托出,争取到了县令杨兴的物资支持,盗贼观察点的计划便得以顺利实施,只不过这个计划就变成了是县令杨兴制订的。 近一个月的观察,终于在今天下午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盗贼甫一出现,盗贼观察点的人就向城里发出了信号,城外的人立即进了城,县令杨兴立即关闭了城门,组织青壮年男子上城墙防守。 张松因身体虚弱,县令杨兴特别加以关照,就没有安排什么事情,让张松在家静养。 因张松生病在家,妹妹也乖巧地没有出去,留在家中照顾张松。只是母亲朝食后就出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弟弟年纪比妹妹大,少年好动,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躺在木床上的张松,眼睛虽然呆呆地望着屋顶,但手指与脚趾则在不停地动弹。 “有了可靠的消息,加上充分的准备,想必盗贼已经退去了吧,毕竟盗贼只适合一阵风似得劫掠,并不适合攻城。”张松一边活动着手指、脚趾,一边想着。 “开门!开门!”院门被拍得摇摇欲坠。 “晓岚,过来!”张松把正要去开门的妹妹叫进了屋子,让她躲藏在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嘱咐了几句后,就起身朝院子里走去,出门时顺手将前几天准备好的一条木棍抄在了手中。 “谁呀?”走到门边,张松开口问道。 “是我,你李山大兄!” 张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打开了院门,笑着说:“原来是李山大兄,可是有什么贵干?” “没有别的什么事,就是县令杨兴有请。”门外站着的正是举着火把的李山。 第2章 问计张松 李山是县令杨兴手下的一名小史,负责为县令传递命令,他出身贫寒,与张松历来交好,张松生病后就是由李山四出奔波请的大夫。 李山的年纪比张松略长,肤色黑,身材与张松一样高大,浓眉大眼,为人颇为忠厚,做事一丝不苟。 此时李山正一脸严肃地站在张松家门口,张松知道李山一向不苟言笑,一脸严肃并不表示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真有事,李山一定会出言提醒,因此对他的严肃也不在意。 “李大兄,进来喝口水吧。”张松把手中的木棍放下,对李山说道。 “不用了,你还是赶紧跟我去吧,杨县令找你很急的。” 张松便不强求,只是说:“那好,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跟你走。” 回到屋里,张松把妹妹晓岚唤出来,吩咐她在自己走后要锁好家门,躲在家里不要出去,除了母亲与自己、弟弟叫门外,任何人叫门都不要应声,更不能开门。 看着妹妹紧张的样子,张松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神经质了,但是想到凉州这个时期的盗贼情势,张松觉得自己这么做还是很有必要。 然而为了缓和妹妹晓岚的紧张,临别时,张松捏着妹妹的小脸蛋,对她说:“乖晓岚,笑一下。” 然而,晓岚试了几次,脸上的肌肉都很僵硬,怎么也笑不起来。 无奈,张松便用右手小指伸进嘴里,勾着嘴角,右手食指与中指用力撑开自己的右眼上下眼皮,出其不意地做了个鬼脸,晓岚便一下被逗得笑了起来。 张松笑着对晓岚说:“在家,记住大兄的话,大兄很快就会回来的。” 晓岚睁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了对张松的信任,她使劲地冲张松点了点头。 “李山大兄,我们走吧。”在晓岚依依不舍的眼光中,张松对李山说了一声,便朝前走去。 李山默不做声地跟在张松后面,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出声问道:“有那个必要么?” “永平县最近一年出现了几次盗贼?县里成功抵挡过几次?”张松知道李山问的是什么,便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李山没有回答,他知道张松根本就不需要他回答,永平县最近一年出现了十几次盗贼劫掠,每一次,盗贼都是大获而去,百姓丧失财物是小事,死人也不是没有出现,而盗贼没有一人落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此前县里没有成功抵挡过盗贼一次。 “这次不一样。”沉默了一会儿,李山说道,“盗贼已经被打退了,而且郡里会派人来的。” 张松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李山,李山严肃的脸上还是那样一丝不苟,如果要说还有其他,那就是增添一丝坚定。 “也许吧。”张松没有与李山争辩,因为他知道,从现有的信息来说,李山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李山大兄,如果我不在,麻烦你对我家人照顾一二,小子不胜感激。” 李山点了点头,说:“那是自然。” 谈话之间,两人便到了城墙下。 此时的城墙与往日不同,城墙上下到处都是火把,妇女们正收拾食具,准备返回。 城墙下大部分都是老年男子与少年郎,一番休息之后他们都起身活动,议论着今天盗贼攻城时的防守情况,特别是少年郎更是眉飞色舞,言谈中透露出兴奋与骄傲。 张松仔细地搜寻一番,没有找到熟识的少年郎,没有发现自己的弟弟,更没有发现自己母亲的踪影,但想到人那么多,一时没有遇上也很正常,于是便放下心来。 见到了李山,众人都谦卑而热情地打招呼,李山也不过多地答理,只是鼻孔里哼几声以示作答。 在将登上去往城墙的阶梯时,李山对其中的一位老人郑重地行了一礼,老人忙起身回礼,口里直说:“草民不敢当小史如此大礼。” 这位老人是为张松治病的石道,他是永平县乃到张掖郡里最有名的大夫。自用了他的药后,张松明显感觉自己的病症好得快了许多。 张松也郑重地朝石道行了一礼,然而石道并未理会张松,甚至都没有看张松一眼,张松心里苦笑了一下,但也没有在意,只是安静地等待李山与石道交谈完毕。 自踏上了城墙的阶梯,张松便让李山走在了前面。 一丈来高的城墙实在算不上太高,只一会儿功夫,李山与张松便到了城墙的顶部。 一登上城墙顶,张松禁不住全身直哆嗦,走在城里时,因有建筑物挡着,还不觉得风有多紧,但上了城墙顶,张松才发现今晚的寒风比往日猛了许多,刺骨的寒风好像把人的衣服都剥光了,还直往人的骨髓里钻。水缸里的水已经结了冰,城墙顶的水迹也结了冰,张松一不小心踩在了上面,差点摔了一跤。 城墙顶上的青壮年男子已经穿好了家人送来的棉衣,躲在墙垛下,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抵挡寒风,只留几人观察着盗贼的动静。 县令杨兴正与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等手下及县里世家大族中的来人交谈着。 “长上,张松已经带到。”李山大声回禀道。 交谈的几人闻声,世家大族中的来人脸色冷淡地瞥了张松与李山一眼,便头也不抬地喝着碗里的茶,眼里还充满厌恶。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也只是略微地朝张松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县令杨兴则热情地伸手扶住了行礼的张松,大声说道:“张松,你来得正好,本县正有事问你,你看看城外,盗贼的进攻已经失败了,为何他们还不退去呢?” 张松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身子,恭敬地回答道:“此事自有县尊与诸君决断,草民不敢置喙。” “哎,你这就见外了,古人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你不妨说来听听。”县令杨兴哈哈大笑说道。 杨兴说完后,在场的几人都笑了。 观察片刻后,张松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无他,定是在等援兵到来,以再次攻城罢。” 除了杨兴外,其余几人的笑声都戛然而止,主簿还失声说道:“等援兵到来?怎么可能,盗贼哪来的援兵?你可不要乱说!” 既然已经开了口,为了自己的家人,也为了城里的百姓,张松索性说个明白,“一个多月以前,我们县来了一百多盗贼,而同时临泽、屋蘭两县也各自遭到一百多盗贼的袭击,三县的盗贼加起来有三百多人,而除了飞龙盗,还没有听说张掖郡内还有达到百人规模的盗贼。天气如此寒冷,盗贼仍不离去,则必有所图。” 在座的众人顿时哑口无言,其实这道理一想便明,只是他们没有收集信息综合分析的习惯,而习惯于听别人作决定,自然也就不知,此时经张松一说,哪里还会不知。 杨兴先前还希望其他飞龙盗不会到永平县城来,这时听了张松的分析,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三百多名悍贼,外加黑夜,在没有援兵到来的情况下,守住永平县城就成了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而一旦破城,已经被激怒的盗贼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等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然而都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便不言语,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 杨兴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子,眼睛望向了世家大族的来人,然而没人抬头与杨兴对视。杨兴满心失望,但又发作不得,他这个县令并不怎么被世家大族瞧在眼里,而且还指望他们合力抵抗,贸然发火得罪了这些世家大族,可没有好果子吃。 最后,杨兴站在张松身前,望着眼前这个仍在瑟瑟发抖的少年人,杨兴沉默无语,他觉得自己把张松请过来是不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一个少年人还能比其他人更有办法? 然而杨兴想到一个月以前,自己还在为如何快速地预警盗贼而犯难,而眼前这个少年人很轻易地就用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旗帜组合就成功地解决了对盗贼预警这个大难题,并能知道盗贼的数量、距离的远近、来的方向等。 也许张松真的有办法,带着一丝丝希望,杨兴问道:“可有计策守城。” 第3章 守城妙策 张松没有回答,他望了望四周,城外的盗贼想必已经安下了营帐,只能看见隐隐的火光,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漆黑。城墙顶上的百姓已有的在酣睡,剩下的也只是缩在墙垛下避风,并不说话。城里的房屋已经隐入了黑暗,除有灯光外,其他便无法分辨。 火光下世家大族中的来人还是那么倨傲,见杨兴向一个少年人问计,脸上更是出现了明显的轻视与不以为然,还有一副看人笑话的神色。 杨兴的脸色随着张松的沉默逐渐变得难看起来,脸上的笑容再也不见了,望向张松的目光也在慢慢地变冷。 一向严肃的李山脸上意外出现了焦急,他暗中拉了拉张松的衣衫,示意他赶快向杨兴回话。 就在杨兴将要发作的时候,张松躬身向杨兴行了一礼,说:“有!” 这一声回答就如春雷,杨兴脸上的冰霜很快就消融了,他再次哈哈大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快将计策道来!” 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与李山等人的脸上也变得好看了,李山脸上还有笑意在漾开。 世家大族中的来人还是那么倨傲,脸上的轻视与不以为然依然存在,只是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开始有的看笑话的神色就悄然消失了,就连脸上的轻视与不以为然也淡了几分。 在杨兴热切的眼光中,张松说道:“无他,用水浇灌城墙。” 一听这话,杨兴的脸色一下就僵硬了,眼睛里闪着惊疑不定的目光。 世家大族来人中较高的那人“扑哧”一声笑得口中的茶就喷了出来,另一名较壮实的王氏家族的代表虽未出声嘲笑,但也是摇头不止,脸上那意味分明的轻视怎么也掩饰不了。 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听了也是摇头叹息不止,就连李山也是愕然无语。 这下,杨兴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他厉声对张松说:“外拒盗贼,内保百姓,这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情,你居然用小儿戏耍之法来糊弄本县,难不成你真以为本县的刀斧不够锋利吗!” 张松心里极为不耐烦,但在人屋檐下,便也只得按捺下来。否则,这破家的县令在这盗贼横行、叛乱时有发生的凉州还真可能让自己一家人活不下来。 于是,张松表面恭敬地再次向杨兴行了一礼,道:“县尊息怒,且待小子为您演示。” 张松抽出李山的佩刀走到临近的一个水缸前,用力将水缸里的冰捣碎,再用瓢舀了一瓢水倒在了地面上。瞬间,地面上的水便结成了冰。 见围观的众人还是一脸懵懂,张松解释道:“现在城墙外墙多有破损,很便于攀爬。大群盗贼攻城时防守起来就会变得很困难,向城墙外墙浇水就使得城墙易守难攻,而且还能防止盗贼趁黑偷袭。” “我知道了,往城墙的外墙浇水,水很快就结成冰,附着在城墙上,盗贼要想爬上来就会变得极为困难。”人群中有人接过张松的话。 张松点点头,说:“是的,做好了,我们就一定能再次打退盗贼的进攻。” “好!这计策很好!王兄,李兄,你们看如何?”杨兴高兴地说道,同时转向世家大族中的来人,询问意见。 世家大族来人中较高的那人原来是李氏家族的代表,他与王氏家族的代表对视了一眼后,一同向杨兴行礼,齐声道:“但由杨县令决定!” 杨兴随即下令组织人员送水、浇墙,在张松的建议下,城墙顶点燃了多个火堆,火光把整个城墙都照得光亮光亮的。 录事史、主记室史等人都忙碌起来,李山也被杨兴分派下去做事了。杨兴在主簿与门下书佐两人的陪同下在城墙顶四处巡查。 在游徼与贼捕掾的催促下,百姓很快就被动员起来,城里很多地方点燃了火把,少年郎与中青年妇女、部分青壮年男子负责运水到城墙,老年男子与其余的青壮年男子负责往外墙浇水,原本安静的永平县城一下就喧闹了。 张松身旁一下就变得一个人也没有了,他看着四下忙碌不停的百姓,心里也变得热乎起来,寒意也好像不那么刺骨了。 城墙上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城外的盗贼,盗贼营地里的火把突然旺盛起来,有几名盗贼骑马跑到距离城墙几丈远的地方,仔细观察,他们见城里的人只是用水浇外墙,没有其他举动时,就大声嘲笑起来。 城墙上的百姓在杨兴的要求下,并不答理,只管一味地浇水。观察的盗贼见城里的人没有答理,也觉得无趣,骂了几声后,便又返回了营地。片刻,盗贼营地的火把便熄了许多。 观察了一会儿,张松皱起了眉头,城墙太长,城墙顶太窄,人手施展不开,浇水的进程太慢,只怕盗贼攻城时,浇城工程还未完成。 张松向巡查回来的县令杨兴汇报了自己的担忧,杨兴很乐观,说:“不用担心,夜黑路不好走,其他的飞龙盗没有那么快就到城外的。”说完便离开了。 “来人呐,把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都搬到一边去,同时让大家都抓紧一点。”后面来到的主簿用脚踢了踢堆放在城墙顶的竹子,喊道。 很快就有几人来搬竹子。 “竹子?”张松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主簿,能否派几人给我,把竹子也交由我处置?” “行!”主簿爽快地答应了张松的要求,并很快就分派了五人给张松。 张松让人找了几把锯子,还有一些破布、绳索等,便照着记忆中的方法教五人制作起来。那件器具简单易学,张松示范了一遍,五人就学会了,在张松调整了五人的分工后,五人制作的效率很快就提高了。 正在此时,城外传来了大声的喧哗。 张松直起身子跑到城墙边一看,盗贼营地火把通明,远处还有一条火龙蜿蜒而来。盗贼的援兵到了!城墙顶上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原本兴奋的心情一下就压抑了。 “来得可真快!”主记室史说。 “盗贼要攻城了!”张松喃喃了一句,然后大声地催促分派给自己的五人,要求他们赶快回去制作器具。 这边县令杨兴已经下令让青壮年男子返回城墙顶防备盗贼的进攻,而让妇女与少年郎、老年男子负责运水浇城墙。 原本有序的场面立刻就变得有点混乱了,有些胆子比较小的百姓见有如此大股的盗贼到来,脸色都吓得发白,如果不是县令杨兴一再强调扰乱军心者斩,很可能就有一部分人要逃命去了。 城外的盗贼片刻功夫就整理好了队伍,在震颤人心的马蹄声中来到了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在火光之中,盗贼嚣张而狰狞的面孔依稀可见。 “城里的人听着,赶快把城门打开!否则,我等攻破城门,必将屠城!”盗贼之中一骑向前朝城墙顶上的人喊话。 在县令杨兴的命令下,李山站了出来,朝盗贼喊道:“尔等丑类,上违天和,下害黎元,必将取尔等首级,以顺天命,以慰黔首,何有弃城投降之理!” 这番话经严肃认真的李山说来,那是义正辞严,很是凛然。 城外的盗贼听了这话立时大怒,当即下令攻城。气势汹汹的盗贼口里叫着不知名的号子,一窝蜂地朝城墙涌了过来。 已经浇水了的城墙这时就显示了作用,盗贼无论如何都无法爬上来,爬了小段就往下掉。 城墙上的青壮年男子这时放下心来,在杨兴的指挥不停地朝下扔石头,砸得盗贼哇哇直叫。如此三番五次,除了增添了许多伤员外,盗贼始终无法爬上城墙一尺,便停了下来,退向了营地。 城墙上的众人以为盗贼要退走了,便欢欣鼓舞。县令杨兴脸上也要露出笑容来了。 就在城墙上众人欢呼庆祝的时候,盗贼再次返回了,这次还带着六架云梯。 一见这攻城利器,城墙上的百姓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脸上,原本的欢呼声一下就消失了,众人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赶快防守,用弓箭把他们射下去!”张松大声喊道。 “放箭!放箭!用石头!用石头!有长矛的上前!”县令杨兴急,不断地发布命令。 “弓箭手在哪,怎么还不放箭?”主簿大声吼道。 “回禀长上,箭已经用完了!”李山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 城外的盗贼已经顺着并排架好的六架云梯朝城墙上爬了过来,他们嘴衔着刀,脸上露出狞笑。 “快点,跟我一起去取射水筒!”张松一边说,一边跑去取了射水筒注了水就朝一个盗贼射出了一筒水。 中水的盗贼一下就全身湿透了,他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还在往上爬,但是后来越爬越慢,最后掉下了云梯。众人一见精神为之一振,许多人纷纷用射水筒朝盗贼射水。 很快,云梯前便组成了一道宽大的水网,落在云梯上的水结成了冰,盗贼因全身湿透,不停地哆嗦,手脚也变得麻木起来,越爬越慢,最后纷纷掉下了云梯。 黎明时分,还没有一个盗贼爬到了城墙顶,飞龙盗最后终于放弃了攻城,朝自己的营地退去。 城墙上的百姓一起高声欢呼,杨兴望着张松的眼光里满是赞赏,即便是李氏与王氏家族中的代表,这时也高兴地正眼望了张松几眼。 第4章 意外再起 东边的天空霞光升起,飞龙盗正背对霞光收拾着行装,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离去。 城墙上的百姓围绕着县令杨兴等人,嘴里说着感激的话、赞美的话,目送着飞龙盗离开。 县令杨兴在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游徼与贼捕掾等人的簇拥下,手捋着胡须,一脸笑容,安然自若地接受百姓的感激与赞美。 李氏家族与王氏家族中的来人则站在了边上,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神色又恢复了平时惯有的淡然模样,不以为然已然消失,只是神色中对众人的那分疏离与居高临下始终都在。 “嘀嗒,嘀嗒。”城外再次传来了马蹄声,三名盗贼骑马并排奔来。 县令杨兴的笑容略僵,李氏家族与王氏家族中的来人神色中的淡然消融,城墙上的百姓声音突然低落。 “城里的人听着,我等到此,非为钱财,不害百姓,只求石道一人,如你们将石道送出,我们立刻离开,从此誓不再犯。否则,我们将再次攻城,今日不下,明日再攻。”其中一名盗贼高声喊道。 城墙上的百姓一听,纷纷交头接耳,不停地议论,有的赞成将石道交出去,有的则反对将石道交出去,赞成者的理由完全相同,都认为以一人的代价换来县城以后的安宁是值得的,反对者各有理由,有的担心飞龙盗不讲信用,有的认为这只是飞龙盗的一个圈套,还有的则表示只要是人就应得到相同的保护。 张松看见县令杨兴脸上神色一动,便知道他对飞龙盗的提议动心了,也难怪,以一人的代价换来县城以后的安宁,怎么看怎么合算。 杨兴在主簿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主簿往人群中看了几眼,就朝游徼与贼捕掾招了招手,趁人不注意就下城墙去了。 这时,城外飞龙盗的喊话声再次响了起来,“城里的人听着,限你们在一刻钟内将石道送出!否则,一刻钟后,我们就要攻城了!” 城外喊话的飞龙盗喊完后便策马朝营地跑去,营地的所有的飞龙盗均站在原地不动,原本收拾行装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张松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就听见上城墙的阶梯处传来了吵闹声,便扭头望去。 只见石道哭得老泪纵横,头发散乱,草鞋也掉了一只,正被游徼与贼捕掾扭着双手押着朝县令杨兴走来,显然石道已经知道飞龙盗要找的人就是他。 “石道,飞龙盗此次攻城目的就是要你去一趟,现在本县想请你跟飞龙盗去一趟,你的家小就由本县代为照顾,直到你回来,你尽管放心。”不等石道开口,杨兴就神色肃穆地说出了这番话。 石道跪伏在地,全身颤抖,只是号啕,并不发一语。 “那就如此决定了。”杨兴也不管石道答应不答应,“李山,你去朝飞龙盗喊话,就说我们答应将石道送去。” 石道立刻大声号啕,周围的百姓寂静无声,望向石道的眼光里充满了同情。 “此事不妥。”张松抢出人群,朝杨兴行礼道,“县尊,此事不妥。” 杨兴勃然大怒,居然有人敢当面指责自己,他目光冷冽地盯着张松,脸色阴沉,冷声问道:“张松,有何不妥?!” 张松再次向杨兴行了一礼,本来他想直抒心臆,但看到杨兴那阴得能出水的脸,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回答:“飞龙盗两次攻城前都没有提到要请石道大夫,而攻城失败后却提出以石道大夫换取县城的安宁,其目的很让人怀疑,如果飞龙盗利用我们愿意以石道大夫换取县城的安宁这一点,设下诡计攻破城墙,则兹事体大。” 张松见杨兴神色似有所动,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从盗贼现在的表现看,他们应该没有再次攻城的打算,不然的话,他们应该将已经收拾好的行装打开,积极地做好攻城的准备。退一步讲,即使盗贼确实有再次攻城的打算,光天化日之下,必定有人报到郡里,郡里的援兵一来,盗贼必定得退走。” 杨兴沉吟未定,这时李氏家族与王氏家族中的来人均上前对杨兴说:“县尊,此事不妥,我们反对县尊如此行事。”语气很是强硬。 杨兴虽然对李氏家族与王氏家族中的来人的强硬有所不满,但终归还是同意不将石道交给飞龙盗,“罢了,盗贼今天要石道,明天不知道又会要谁,任凭盗贼一天天要下去,城里的百姓总有一天会被盗贼要完,我这县令又有何面目与百姓相见,传我的命令,告诉盗贼要人没有,只管攻城,杨某必与永平县城共存亡!” “谢县尊!”石道感激涕零。 “县尊仁慈!”周围的百姓齐声高呼,拜倒在地。 杨兴两手虚扶,笑着对百姓说:“快快请起,保境安民是本县职责所在,当不得大家如此大礼。” “嘀嗒,嘀嗒。”城外又传来了马蹄声,一骑盗贼飞奔而来。 “时辰已到,请问杨县令考虑得如何?”盗贼这次直接与杨兴对话。 “保境安民是杨某的职责,城里的每一个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爱惜之至,岂能交给你们这些匪类!”杨兴面对盗贼,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 “那你们等着!”那骑盗贼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盗贼营地就传来了大声的喧哗。城墙上的众人都紧张起来,张松也不例外,虽然他从种种迹象估计盗贼不会再次攻城,但是人心最难测度,说不准盗贼转念一想又要攻城呢? 片刻之后,有五骑盗贼再次来到城墙外,其中最为高大的一人策马上前几步,喊道:“我们并无害石道之意,只是听闻石道大夫之名,想请他为一病人治病,还希望杨县令将石道送出,我们必将遵守此前的诺言,也将保证石道的安全。” 杨兴也看出盗贼无意再次攻城,语气也就强硬起来,“此事没得商量,希望你等速速离去,否则,待郡里援兵到来,你们将无路可逃。” 城外那名高大的盗贼退回原地。此时,盗贼营地再次传来喧哗,有人斥责,有人吼叫,还有人哭泣。 城墙前的那五骑盗贼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在回头张望,神色中有诧异。 不一会儿,盗贼营地飞奔出一骑,来到城墙前,兴奋地向城墙前的五名盗贼讲诉什么。 “把人都带上来!”城墙前先来到的盗贼大笑道,“杨县令,你先别急着拒绝,看看人再说吧。” “把人带上来。”报信的那名盗贼一边策马回奔,一边大声喊道。 张松心里突然生出不妙来,待到盗贼营地的那五人露面后,他的心就开始往下沉。当能看清五人的面孔时,张松的心沉到了谷底,那是他的母亲、弟弟和负责瞭望的三名好友! “杨县令,以五换一,如何?否则我们就只能杀了他们五人。如果你不救这五人的话,以后就没人替你瞭望了。”那名高大的盗贼再次出列高喊,语气中充满了得意。 随着那名高大盗贼的高喊,盗贼强迫五人跪在地上,并拔出了刀架在五人的脖子上。 张松的三名好友范新、钟贵、袁士与母亲、弟弟都大声哭泣,口里不停地喊着救命。城墙上张松好友的父母都大声地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眼泪直流。喊了片刻便跪伏在杨兴面前,央求杨兴救自己的儿子。 张松也走到杨兴面前,跪伏在地。杨兴脸色阴晴不定,对张松说:“怎么,难道你也想让本县送石道出去,换你的亲人回来吗?” “万万不可!”李氏家族中的来人急忙上前大声阻止,“家祖正有病在身,需要石道大夫医治。” “那我们儿子为保县城出力正在受难,难道就能不救吗?”跪伏在地的一名妇人抬头喊道。 “一名贱民,死了就死了,再说死了你还可以再养啊!”李氏家族中的来人不屑道。 “就是,贱民岂能与我们相提并论!”王氏家族中的来人也上前随声附和。 那名妇人张大了嘴巴却不知说什么好。 周围的百姓见李氏家族与王氏家族中的来人上前,纷纷让开了道路,眼神中有着慌乱与害怕,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张松原以为是李氏家族与王氏家族中的来人故意与其他百姓保持距离,现在看来,却是其他百姓特意要与两人保持距离。 杨兴眼神里掠过一丝对李氏家族与王氏家族中的来人的厌恶,神色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 张松以为杨兴要驳斥两名世家大族中的来人,哪知神色坚定后的杨兴对跪伏在地的几人说道:“本县也无能为力,李家有病人需要救治,我不能送石道前去换人。” 张松极为震惊,他不是震惊于杨兴不以石道换人的决定,而是震惊于杨兴不以石道换人的理由,他自认为已经对世家大族与寒门之间存在的鸿沟作了充分的估计,但没有想到这条鸿沟宽得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估计。 除了张松外,跪伏在地的其他几人听后立刻都号啕大哭,声音里满是无助与凄苦。周围的其他百姓仍然默不做声,只是以同情的眼光望着跪在地上的几人。 “县尊,草民有话要说。”张松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大声地对杨兴说。 “你有何话要说,快点道来。”杨兴神色有点不耐烦,“但如果是要以石道换取五人的性命,则不用再提!” 第5章 李代桃僵 “我愿意代石道大夫前往。”张松语气坚定地说道。 周围的百姓一听,都张大了嘴巴,跪伏在地的几人一时都忘了哭泣。就连两大家族中来人的脸色也不再淡然,而是有了惊讶。 “什么?”杨兴也惊异地望着张松,“你可要想清楚了,正如你自己所言,飞龙盗未必真的是请求石道治病,很可能是诡计,如此的话,你去了不但无法换回城外的那五人,自己也很可能回不来了,甚至丢了性命。” 张松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弟弟与三位好友在城外受苦,特别是母亲一个女流之辈若是沦落于盗贼之手,会遭遇些什么,想想就知道了,自己若是什么事都不做,于心何忍? 还有一个原因不能宣之于口。如果张松没有记错的话,西晋名人张轨就要在今年出任护羌校尉、凉州刺史,他到任后,四出讨伐盗贼,凉州境内的盗贼全部被他灭绝,凉州成了五胡乱华时为数不多的安宁之境,后来凉州在张轨父子的经营下,日益壮大,还成立了一个国家。 张松觉得自己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以自己的性命换得母亲、弟弟与好友的安全归来,这事将来必定会传入张轨的耳中,到时张轨定将来救。而从飞龙盗三番五次来求石道可知,飞龙盗中有头领生病需要医治一事十有八九是真实的,如此盗贼不可能很快就将自己杀了。而现在已经是初冬,算来张轨到来的时间不会太长,只要熬过这段时间,自己不但可保得性命,还能博得若大的名声,将来入得张轨的法眼,做出一番大事业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虽说有所谓的蝴蝶效应,但是张松相信,自己的所作的几件事应该还没有影响到张轨的到来。 于是,眼睛流出眼泪,张松迎着杨兴的目光,抽泣着说:“母亲与弟弟正在受难,草民五内俱焚,现在有机会能代母亲与弟弟受苦,我求之不得,岂能苟且不往!” 如果不是预先知道张轨将在今年出任凉州刺史,自己会不会冒险前往盗贼处将母亲与弟弟换出来呢?张松仔细地想了又想,始终还是没法做出肯定的回答,心里便不免有些惭愧,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前往,万一盗贼不把母亲与弟弟、好友放回来,岂不是更糟糕?相反,如果不换的话,最起码妹妹还是有自己照顾的,而且也为张家留了香火啊,这样一想张松心里又轻松了。 “那好,既然你有此孝心,杨某岂能不成人之美!来人,将张松送出城去。”杨兴大声道。 “慢着!”张松喊道。 “怎么啦?后悔了吗?”杨兴脸上似笑非笑。 两大家族中的来人脸上也露出了讥笑,在他们看来,一个贱民哪懂得什么是孝道! “非也,只是飞龙盗要的是石道大夫,草民贸然前往,未必能取得飞龙盗的信任。因此,草民还有一事求石道大夫相助,还请县尊准许。” 张松话音刚落,石道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声说:“要我陪你去,你想都不要想!那是你的母亲、弟弟,要救只能你自己去,不要来求我,我不会去的!”说话间,眼光不停地望向两名世家大族的来人。 “张某答应独自前往,岂会食言,并不是要石道大夫你陪我前往。” “那你想要干什么?”听说不是要求他前往,石道就稍微平静下来,不再那么激动。 “我想请你收我为徒,现在就传我两样医术,一是治疗创伤,二是治疗伤寒。”张松深深地向石道行了一礼,说道。 “这……”一听是这事,石道沉吟不定,然而只是过了片刻功夫,他就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说道:“罢,罢,看在你一片孝心上,且就依你。” 虽然是县令杨兴最后瞪了一眼才促使石道下了决心,但毕竟石道还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张松也不去说破,他大礼朝石道参拜,口中直呼:“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石道依照规矩受了张松的参拜,然后简略地交待了张松几句行医规矩,便拉着张松来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将创伤与伤寒的治疗方法细细地为张松讲述起来,为了确保张松掌握,足足讲了三遍,最后还为张松讲述了两种毒药的使用方法,以备将来防身。 这老头对徒弟还真是不错,张松心里想着,便在石道讲述完毕后,诚心实意地再次大礼参拜。 回到人群中时,杨兴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绳索与箩筐。看来杨兴是不打算从开城门,而是要以绳索与箩筐运送。杨兴这样做也没错,万一城门打开,飞龙盗趁机攻城可就不妙。 “城外的人听着,石道大夫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不能随你们去,但是跟随其十多年的徒儿自愿随同你们前往,你们先将那五人送上进城来。”杨兴得知张松已经做好了准备后,即刻让李山朝飞龙盗喊话。 “不行,非石道不可,否则我们便斩了这五人。” 杨兴听了这话,望了一眼张松,张松摇了摇头。 杨兴便又让李山对答,“如果你们斩了那五人,石道的徒儿也不再前往,你们看着办吧!” 城外的飞龙盗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 过了一会儿,飞龙盗喊道:“那行,你们将石道徒弟送来吧!” “你们先将那五人送上来!“李山急切地朝盗贼喊道,没有等杨兴的指示。 “不行!先将石道的徒弟送来,不然,我们宁可攻城!”飞龙盗断然拒绝。 城墙上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张松,张松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虽说在做出决定之前对各种可能都作了充分的估计,断定自己此去应无大险,但临头真要前往的时候,心里又突然没有了底。 李山上前安慰了张松几句,顺手将一把包裹好的短刀塞入张松腰间。张松再次要求李山照顾好自己的家人,李山照例一脸严肃地答应。 张松脸色发白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都钦佩地看着他,两名世家大族中的来人也不再讥笑,而是有莫名的情绪。张松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朝杨兴行了一礼,道:“有劳县尊了。” 杨兴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便有早已安排好的几人上前,将已蹲坐在箩筐里的张松缓缓地从城墙上往下放。 张松的双脚一踏上地面,便有盗贼上前喝问:“你那小子,可是石道徒儿?” 张松答道:“是的。” “快跟我去见头领!” 到得那群盗贼跟前,张松这才发现,盗贼的穿着打扮与汉人迵异,他们都穿着皮衣,衣服短小,脚上穿的是皮靴,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酸味。 相貌也与汉人不同,皮肤略白于汉人,脸庞都很大,鼻梁高,额骨宽,眼眶深。 这应该是胡人,一番观察后,张松得出结论。 “哥哥,我和母亲去采野菜……”张松的弟弟见到张松后伤心地哭泣着喊道。 张松的三名好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惊恐,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张松母亲脸色苍白,双眼泪垂,眼神惊慌失措。 张松心中一痛,便要上前拉起母亲、弟弟与三名好友。 “站住,不许动!” 张松站在母亲身边,朝弟弟与三名好友示意,安慰了一下他们,对盗贼说道:“还请遵守之前我们的约定,将这五人送回去。” “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石道的徒弟哪,他们五人得先跟我们回去,待你治好了头领的病后,方可离开。”说话的那人显然是盗贼的首领之一,他阴测测地说道,一双鹰眼不怀好意地盯着张松的母亲。 张松抱着母亲,翻手从腰间掏出了短刀,对准了母亲的咽喉,说道:“现在就送他们回去!否则我杀了母亲后自杀,你们头领的病就没人医治了!” 张松母亲惊恐地叫道:“松儿,你要干什么?” 张松弟弟与钟贵、范新、袁士也被张松的举动惊呆了。 “你敢!”鹰眼头领大怒,右手伸向了腰间。 张松只是冷冷地看着鹰眼头领,一言不发,但是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就在鹰眼头领要将刀拔出来时,另一名年纪略长,身材粗壮,眼神冷厉男子制止了他,问张松:“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是石道大夫徒弟?” “就凭我能到这里来。”张松稍微地用了用力,短刀刺入了母亲的肌肤,鲜血渗了出来,“蝼蚁尚且偷生,如果我不是石道先生的徒弟,万一将来治不了病,岂不是找死?我岂会如此之傻!” 眼神冷厉的男子盯着张松,片刻之后说道:“如果你不能治好大头领的病,我定当将你剥皮挎腹,锉骨扬灰!来人,将那五人送回去。” 张松心里一松,感觉后背凉飕飕地。 随后,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在眼神冷厉的男子的命令下,张松母亲、弟弟与三名好友被城墙上的人用箩筐拉了上去。临别时,张松柔声地向母亲作了解释,又勉励了三名好友,最后还嘱咐弟弟照顾好家人。 最后一人刚离开,张松就被盗贼扑倒在地,短刀被收缴,人也被绑了起来扔到了马背上。 盗贼就这样用马匹载着张松背着朝阳飞奔着离开。 第6章 寻常抢劫 张松俯卧在马背上,无法动弹,也不敢动弹。 五名盗贼与大股盗贼会合后,在眼神冷厉的男子的命令下,盗贼们开始骑马离开。 母亲与弟弟的哭喊声慢慢地听不清了,永平县城也在马蹄扬起的尘埃中渐渐地远去,城墙上的人影逐渐模糊,最后就连永平县城也被尘土挡住,张松眼前看到的就只是一片黄色的尘土,耳边唯一在响着的是那逐渐急促的马蹄声。 群马奔腾,马背上的张松被颠得腹内翻江倒海,腹部、背部、脖子都是痛的,他手脚冰冷,冷汗直冒,但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掉下马来,就被踏成了肉酱。让张松放下心来是,盗贼奔跑了一阵后终于放缓了步伐。 突然之间,与张松共乘一马的盗贼用脚一掀张松,一个几分熟悉的声音说道:“下来走,美得你!我受伤的兄弟还走路呢,你还想乘马。” 猝不及防之下,张松掉在地上,头磕在了石头,痛得他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他挣扎着自己站起身来,望了一眼掀他那人,果然是那名鹰眼头领。 鹰眼头领见张松望着他,劈头就是一马鞭抽来,张松立即感觉背上一道火辣辣的,便呲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围的盗贼便哄笑起来。眼神冷厉的男子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做声。 “你不是挺能吗?死都不怕哪,还怕这一点点痛吗?”鹰眼男子挥舞着马鞭继续向张松抽来,嘴里用鲜卑语骂骂咧咧。 张松一直蹦蹦跳跳地躲闪着,但还是有一大半的马鞭落在了身上,张松就感觉脸上、胸前、大腿上都是火辣辣的,头上还有东西流到嘴边来,从味道看应该是鲜血。 好一会儿,眼神冷厉的男子语气平静地制止了鹰眼男子,“好了,够了,等下还要他给大首领治病呢。” “让他受点伤好,看他到时给大首领治病时用的药是不是一样,以免他施什么诡计暗中害了大首领!” 眼神冷厉的男子摇了摇头,说:“不要打他。” 张松松了口气,但是眼神冷厉的男子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凉透了,“用不着那么麻烦,治不好的话将他的皮剥了就是!” “是!”鹰眼男子回答。 “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等待后面的兄弟们。”眼神冷厉的男子高声喊道。 一众盗贼便纷纷下马,有的原地休息,有的为马匹喂食,有的为马匹梳理毛发,不一而足。 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天气还很寒冷,但是比起昨晚与凌晨来说要好很多。张松刚才一阵蹦跳,活动了双脚,手与脚都不似刚才那么冰冷,身上也热乎了很多。 盗贼原来是往西走了,不知何时竟又转向了东北方向。此时所处的位置正是官道,官道一头通向东南,一头连向西北。官道北边不远处就是莽莽的高山,那是龙首山,龙首山再往西北就是昆仑山。 俄尔,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步行的盗贼赶了上来,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盗贼都骑马,骑马的也就二百来人。 盗贼们相互间又是一阵招呼,这次他们的说话的速度快多了,以张松的鲜卑话水平,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招呼过后,盗贼们就开始分派食物。 张松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但是没有人给他食物,只有几人故意拿着食物在他面前晃荡。张松努力使自己表现得不饿的样子,只是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出卖了他。听到他的肚子咕咕叫,盗贼们哄然大笑。 张松淡然,不喜不悲。 笑过一阵,有一年纪较老的盗贼到眼神冷厉的男子面前说了几句,后便朝张松走来,到了面前,他将自己的食物递到张松的嘴边,对张松说:“吃吧,吃了就不会肚子饿了。” 张松望了两眼,张开嘴巴吃了起来。 “累了一晚,什么也没有得到,真是可恶!”鹰眼男子愤愤地说,“不行,我一定要弄点财物回去,要不然我不甘心。” 鹰眼男子起身走到眼神冷厉的男子面前,行了一礼,说道:“二首领,我们顺着官道往南边走,看看会不会有收获,反正路程也是一样的。” 眼神冷厉的男子点了点头,“行,往南的路越发靠近凉州治所,虽说刺史府不比以前,但还是派兄弟先打探才好,免得中了官府的埋伏。” “是!”鹰眼男子高兴地回道,马上转身安排人员打探去了。 这次动身,鹰眼男子没有理会张松,而是交给了那名递给张松食物的老年男子看管,由老年男子带着与步行的其他盗贼一起步行。 行进过程中,老年男子不停地对张松问东问西,汉语说得极为流利,张松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了老年男子,老年男子也不生气。 开始还不觉得,但时间长了,张松就觉得有点奇怪,他正要问老年男子为何与别的盗贼待他不同,前方传来盗贼探子的大声报信声。 “禀报首领,前方两里地远有百来人正朝这边来。” “可看清是什么人?”鹰眼男子大喜问道。 “具体不知,但是共有五辆马车,其他人都带着武器。” “一定是前往西域的富商,一定是!”鹰眼男子只记住了五辆马车,对带着武器的其他人都自动忽视了,“二首领,我们动手吧?” 眼神冷厉的男子眼睛里也出现了一丝热切。 张松抬头看了看地形。此地呈葫芦形,葫芦嘴正处于前方来处,张松与盗贼现正处于葫芦腹,葫芦腹靠着龙首山的一边有一片密林,而另一边是一条很深的沟。 眼神冷厉的男子高兴地说说:“真是天助我们,让兄弟们在密林中藏着。到时听我的号令,我号令一出,老三你带人前往那葫芦嘴,挡住不让他们退回去。其他的人随我杀出去。” 所有的盗贼都大声答应。 老年男子拉着张松也往密林处走去,张松乖巧地跟着,只是两只眼睛则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心里不断地估量着。 进入了密林深处,天空阴暗下来,气温也降低了许多。从藏身的地方刚好可以看见官道的动静,张松估计着全力往下冲,大概一分钟就能冲到官道上。 正在张松估量着逃跑的可能性时,老年男子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条绳索,在其他盗贼的帮助下不顾张松的挣扎把他牢牢地绑在了一棵树上。 张松无可奈何,他闭着嘴巴死死地盯着老年男子,想把他盯死在地。 老年男子脸上似有歉意,他对张松说:“对不起了!” 张松以为老年男子是为绑住自己而道歉,正要骂他假惺惺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张松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老年男子趁机将一团破布塞入了张松的嘴巴。 做完这一切后,老年男子才接着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勇敢的人,我不知道你会有什么办法来逃跑或求救,但我知道你肯定有,因此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来阻止你逃跑和求救。” 这么一绑一塞,把所有的逃跑和求救的可能性者杜绝了,这还是最笨的方法的话,这世上就他妈的没有聪明的法子了,张松腹诽。 等待的时间特别的漫长,虽然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过了几个时辰,盗贼探子口中的马车终于进入了葫芦腹。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的盗贼都嗷嗷叫着往下冲,很快就与官道中的车队战成了一团。 车队的人马虽然看起来训练有素,但因遭到突然袭击,加上人数上处于劣势,很快就被盗贼杀得毫无招架之力。半个时辰后,打杀声就渐渐地停了下来。 当老年男子把张松解绑后押下来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的尸体,盗贼们正在搜刮尸体身上的财物,有的盗贼还把尸体身上的衣物也扒下来。 鹰眼男子与眼神冷厉的男子正对着一箱的金银眉开眼笑。在两人不远处,有一名面黑、长须的中年男子正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 张松到来时,那名长须的中年男子抬头望了张松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惊讶,大概是没有想了除他之外,盗贼还抓了其他人吧。然而只对视了这一眼,张松就觉得这名长须的中年男子不简单,那人眼神深邃,虽然身体在颤抖,但眼睛里却看不到害怕。 鹰眼男子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见还有一人跪在地上,问眼神冷厉的男子:“二首领,这人怎么办?” 眼神冷厉的男子头也不抬地回答:“杀了!” “等等。”不等鹰眼男子动手,张松赶紧喊道,“这人是一名大夫,请留他性命,以待为大首领看病时与我共同参详。” “是大夫?你从哪里看出来的?”鹰眼男子狐疑地望着长须中年男子,“你真的是大夫?” “是的,本人略通医术。”长须中年男子顺着张松的话回答。 张松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笑着说:“看来大首领吉人天相,上天送了一名大夫前来。” “既然如此,那就带他和我们一起回山。”眼神冷厉的男子瞧了张松一眼。 第7章 贼隐于野 盗贼将财物收拾完毕后,就动身继续前行。 张松仍由老年男子押着,只不过这时多了长须中年男子。 出了葫芦嘴,盗贼们便离开了官道,又往东北方向去了。由于获得了很多财物,盗贼们情绪也高涨起来,放缓了步伐,一路上有说有笑,骑马的盗贼任由马匹自己行走。 张松与长须中年男子被一群步行的盗贼裹胁着往前走,老年男子则跟在两人的后面,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语气中颇有几分苍凉。 “刚才蒙君相救,某不胜感激。”却是长须中年男子对张松说话。 张松愣了一下,方才知道原来是对自己说的,忙回答:“感激倒不必,顺手为之,能否活下来还两说呢。” “君为何如此说?”长须中年男子奇道。 “飞龙盗向来神秘,人们只知其藏身于龙首山中的飞龙山,具体在何处却无人知晓。现在他们带我们两人前行,也不为我们戴上眼罩,难道真的不怕我们获知他们的据点吗?”张松微微一笑说道。 长须中年男子也是个聪明人,闻言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老年男子听了张松的话后,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听君之言,君必定也是个英雄人物,敢问君何许人也?”沉默片刻,长须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永平县,张松也。”张松也以官话对答。 长须中年男子听后沉思着。张松知道,他可能是在回忆他在永平县的熟人轶事,看是否有张松此人。一般在封建社会,如果有人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必定会广为流传,这一来是因为自然经济环境中人们的行为都较为一致,少有出格;二则是因为此时的信息较为贫乏,茶余饭后的谈资较少,稍有消息便会口口相传。 我已非此前的我,谅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张松在心里想,但无心解释,只是任由长须中年男子自己去思索,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前方的地形吸引了。 只见前面出现了茫茫的一片山海,高山高耸入云,山上树木虽不繁茂,却也有古木参天,最重要的是山势陡峭,道路崎岖。 到了此处,所有的盗贼都兴奋起来,就是那老年男子也不例外,嘴里那苍凉的曲子已不再哼,取而代之的是喜悦的喊叫声,以及从心底里洋溢到脸上的笑容。 盗贼们到此后纷纷跪伏在地,朝高山大礼参拜,口中皆喃喃有词。 这应该快到盗贼们的巢穴了!不只是张松作如此想,长须中年男子也是如此猜测。 一番跪拜之后,盗贼们没有继续朝山上走,而是往回走了。 “他们这是要干嘛去啊?”长须中年男子问道。 张松狠狠地白了长须中年男子一眼,自己也是刚被盗贼抓来,哪里知道盗贼要干嘛? 长须中年男子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尴尬地笑着“嘿嘿”了两声。 顺着田野一路往西南方向行进,盗贼们越走越兴奋,待到看见前面的一个村落时,盗贼们都奔跑着向前那个村落冲去。 前方的村落也很快听到了动静,有人影出现,那些人影大喊着也朝这边奔来,那些人有妇女,也有儿童,还有老人在身后,为首的是一名十岁左右的男童,走在最后的是一名年约七旬的老人。 张松一边跟着跑,一边在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快要跟对面的人群相遇的时候,眼神冷厉的男子与鹰眼男子一齐勒住了马,并从马上跳了下来,眼神冷厉的男子紧跑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那名十岁左右的男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放下来。而鹰眼男子则去扶那名七旬老人。 其余的盗贼也纷纷与老人、儿童、妇女相见,不停地说话。 “衣冠华族!”平静下来的那名十岁左右的男童一下就发现了站立在人群中的张松与长须中年男子,高声喊道。 随之而来的老人、妇女、儿童都停下来,看着张松与长须中年男子两人,眼神惊异而又带着钦羡。 “不是说了不要带外人来吗?你们怎么不听?还带两个衣冠华族过来!” 眼神冷厉的男子忙上前陪着笑说:“这是来给大兄治病的大夫。”说完还不断地给张松与长须中年男子使眼色。 张松与长须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上前行了一礼,道:“见过老丈,我们确实是大夫!” 一群儿童围了过来,他们烂漫地笑着,有心要上前摸摸张松与长须中年男子的服饰,却又不敢。最后,还是那名十岁左右的男子冲上来摸了一下张松的衣服,然后快速地缩了回去,脸上一副得意的模样看着周围的小伙伴。就在其他的儿童也要仿效时,眼神冷厉的男子出语将制止了。 自到了这个村落后,长须中年男子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他低声地问张松:“永平县令杨兴知不知道盗贼就在这个村落?” 张松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何止永平县令不知,自己在没有来之前也不知道这个村落的村民就是盗贼啊?在来的路上还以为盗贼的巢穴是在刚刚盗贼参拜的飞龙山上呢。 长须中年男子一听,脸色就更加难看了,想必已经确知盗贼不会放他与张松离开了。 “既然来了,那就带客人回家吧!”年纪最长的那名老人说完后就转身朝村落走去。 在前往盗贼村落的路上,张松也有一丝担心,他担心的是盗贼大首领的病,虽说自己向石道学习了如何治疗伤寒与创伤,但如果盗贼所得不是这两种病,事情就会变得极为棘手。 既来之,则安之,张松在心里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能活下去。 “先生,请问你尊姓大名?”张松问长须中年男子。 “宋配。”长须中年男子简洁地回答,语气有几分沮丧。 宋配?张松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细细地想了想,却又想不起来。 “请问先生哪里人氏?为何到此啊?” “秦州人氏,前往西域经商。”宋配的语气有气无力。 见宋配实在是没有心情谈话,张松转移了谈话对象。 “前面那名老人是你们族长吧?叫什么名字?”刚刚那名年纪最长的老人正在与眼神冷厉的男子低声争执着什么。 “是的,叫秃发化民。”老年男子愣了片刻,待张松向后转过头看着他时,才知道张松问的是他。 “那眼神冷厉的男子是谁啊?” “那是秃发宏,是族长的二儿子。”半天,老年男子才明白张松说的眼神冷厉的男子指的是谁。 “那鹰眼男子呢?” “那是秃发欢,是族长的三儿子。” “大首领就是族长的大儿子?” “是的。叫秃发鲁孤。” “你们是鲜卑人,与树机能是什么关系?” 老年男子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嘴里闪烁其词,“树机能是鲜卑人中的另一支,我们虽为鲜卑人,但与树机能不同一支,没有什么关系。” 张松看了老年男子一眼,笑了笑,没有出声。 老年男子所言不实,魏末晋初时鲜卑人祖居于寇漫汗国的弱水一带,也就是张松前生时的东北一带,其后在南迁的过程中有一支由其首领拓跋诘汾的长子秃发疋孤率领,从塞北迁居河西,河西的鲜卑人都是由此演化而来,而秃发疋孤的曾孙就是树机能。而现在老年男子说与树机能没有关系,便是撒谎了。 据张松所知,树机能于咸宁元年叛乱,至咸宁五年十二月,被晋将马隆斩首,共叛乱了五年,叛乱结束到现在也只有二十二年的时间,老年男子不可能不知道树机能的相关事情。当然老年男子这么说,必定是怕受树机能叛乱一事牵连。 见张松不再出声,老年男子便转移话题,为张松介绍起鲜卑的风土人情来。 行不多久,便到了村落里,村落里大部分都是矮小的棚子,还有一部分是帐篷,从外面瞧去,里面设施都极为简陋,除了炊具就是床铺了,整个屋舍一目了然。 进入村落后,盗贼都各回各家,只留下了老年男子与另外两盗贼看守张松与宋配。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这期间盗贼为张松与宋配提供了一些食物。但不知为何,秃发宏并没有立即安排张松与长须中年男子给其大兄秃发鲁孤看病,而是在天黑后先让人将张松与宋配安置到了一个山洞里住下。 将两人带到山洞后,老年男子与另外两名看守的盗贼很快就离开了。 山洞阴暗、潮湿而寒冷,张松与宋配到时已经有十来人在里面,从依稀可辨的服饰看,这些人应该是奴隶,这十几人见有人来,都缩到一个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出声。 山洞里木板也没有一块,更不要说被子了,睡觉的地方就是一块略高略干燥的空地,上面铺了许多的茅草,张松与宋配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最为干燥的一块地方。 虽然地方干燥一些,但环境恶劣,整个山洞弥漫着各种恶心的气味,有汗臭味、脚臭味、马粪味、羊骚味、尿骚臭,加上受伤的人伤口腐烂的腐臭味与一些人的口臭,那气味让张松几乎想憋死自己。 在这个臭哄哄的山洞里,张松根本就睡不着,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洞顶,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片漆黑。 第8章 山洞夜话 山洞安静下来,只是偶尔有人转身发出细微的声响。 渐渐地,山洞里又嘈杂起来,呼噜声、呓语声、磨牙声,一时齐发,间或还夹杂着放屁声。 张松更加睡不着了,在茅草堆辗转反侧。 “张君,你也没有睡着吗?”宋配小声问道。 “环境恶劣,无法入睡啊。宋君你为何也未入睡啊?”张松也小声道。 “初到河西,为河西的风土所折,心中激动,是以无法入睡啊。”宋配文绉绉地道。 张松一愣,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宋配也未再出声,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良久,宋配再次出声。 “看张君年纪如此之小,不会真是大夫吧?”也许是看到周围的奴隶都睡着了,宋配的声音也大了一些。 “十足十,我学了十几年呢。”张松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十分肯定。 “不知尊师为何人?” “吾师永平县石道是也。”张松骄傲地说,确实,能拜石道为师是他觉得很骄傲的一件事情。 只是宋配却是大吃一惊,他再次向张松确认,“张掖郡极为有名的大夫石道?” “是的。就是石道先生。”张松肯定地回答。 “你说盗贼请你来是要给他们大首领治病?”宋配的声音此时间竟有颤抖,上身半起,眼睛盯着张松。 “是的。” “唉!”宋配的上身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力,重重地摔在了茅草里。 “张君这是为何叹气啊?”张松有点莫名其妙。 “我可要被你害死了!”宋配有气无力地说道。 “唉,宋君,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明明是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也罢,怎么竟反过来说是我害死你了?”张松有点气愤。 “我再一次问你,你真是石道大夫的弟子?真是学医十几年?” “我当然是石道大夫的弟子,如假包换!”张松回答得理直气壮,至于后一个问题,他自动忽略了。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被你害惨了!”宋配用手拍着自己的脑门。 “究竟怎么回事,宋配你说清楚!”张松大为恼火。 “石道大夫我认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一个弟子!你还说你跟石道大夫学医十几年,要去为盗贼首领治病,你这不是找死吗?”宋配有点气急败坏。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松明白后就不再生气了。 “我真是石道大夫的弟子。”张松低声而诚恳地说,“当然,我是前不久才拜石道大夫为师的。师从石道大夫十几年,这对盗贼的说法。” 接着,张松就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及如何建议设立瞭望点,盗贼如何围城,盗贼要求石道前去治病,自己如何拜石道为师,再如何换母亲、弟弟与好友出来等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宋配。 张松担心如果再瞒着的话,宋配会乱说话,一旦被盗贼得知实情,那就真的全完了。 宋配听完后,又详尽地问了几个问题,特别详尽地问了石道治病所用的手法,张松均一一详尽地作答。 宋配问完后,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不语。 张松以为宋配还不相信,便以更加诚恳的语气说:“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将来脱险后,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是说谎,你的故事不会如此详尽。”宋配以奇怪的眼神看了张松一眼,“我现在在想的是,你究竟是何人?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缜密的思虑,有如此才情,要知道,你父亲也仅仅是永平县的一名小有名气的寒门读书人罢了,他即使现在仍在世,也教不出这样的你来啊,更何况此前你名声不显。” 张松哑然,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已经够低调了,没想到还是有人瞧出了破绽,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让张松一阵失神。 没有错,此时的张松已非原来的张松,此时的张松原名叫赵凯,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 赵凯是一名出道多年的小有名气的律师。当年赵凯高考发挥失常,考了一所末流大学,学习历史专业,自进入学校的第一天起,赵凯便不甘心,开始自学法律,硬生生地在那种所有学生都在混日子的末流大学环境中把法律本科专业的所有教材都啃完了,取得了法律本科文凭。 毕业后,赵凯只找了个月薪八百元的文字工作,那时的历史专业学生根本就没有人要,赵凯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参加工作后,赵凯一边辛苦工作,一边准备参加司法考试。 经过一年的辛苦努力,赵凯一举通过了司法考试,之后便找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律所做了一名苦逼的实习律师,辛辛苦苦熬了五年,才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案源,能够真正地独立办案了。从独立办案做到小有名气的律师时,赵凯又用了七年的时间。 收入越来越高,名气也越来越大,赵凯这才敢想想那高昂的房价,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有勇气去找女朋友,品尝那在梦里品尝了无数回的“爱情”! 就在赵凯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对生活充满憧憬的时候,在那年的情人节,赵凯一名当事人的丈夫就因为赵凯成功代理他老婆与他离婚,而他离婚后孤独过节,这时见赵凯与女朋友开开心心地过节,便羡慕嫉妒恨,于是一把长刀插在了赵凯的左胸。 赵凯死后,那一点性灵飘飘荡荡就进入了已经溺水刚死亡的张松体内,便成了现在的张松。 现在想起来,张松觉得自己的左胸都还有点疼痛,只是这一切怎么可能跟宋配说呢?张松定了定神,对宋配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得来几册书卷残册,嘱咐我勤加研习,我遵父命,每日研习不断。” “是何书?”宋配问道。 “不知,书已轶失,也不知书名。” 宋配点了点头,这些年凉州不太平,书籍轶失并不稀奇。见宋配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张松心里的那块石头暂时放下了。 “那你刚刚为何不说实话呢?”宋配的语气还是有点责怪,然而看向张松的眼光里就含着惊异,“你的所作所为,那是有孝,有情,有义,有勇,有谋,这可是很光荣的事啊。” “实非有意隐瞒,只是拜师一事事关重大,不敢泄漏。” “那倒也是。”宋配点了点头。 “宋君走南闯北,想必对朝廷之事所知详多,可否为我说知一二?”张松虚心请教,想搞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晋代是不是自己较为熟悉的那个西晋王朝。 “不敢说所知甚详,只是略知一二。”宋配言语里谦虚着,但语气却一点谦虚都没有,他没有推辞,开始为张松讲述。 从宋配的讲述得知,现在的晋朝也是承魏而来,建立者为司马炎,他是司马昭的儿子,司马懿的孙子,司马昭的皇位是承接司马师而来,因司马师无子,故司马炎的弟弟司马攸过继给了司马师,过继时司马昭就答应司马炎之后要将皇位还给司马师的后裔,即司马攸。司马攸后来因司马炎不愿将帝位传于他,而执意传于其智障儿司马衷,在回到封国的途中被气得吐血而亡。 后来司马炎之子司马衷继位,是为惠帝。惠帝继位第二年,皇后贾南风与楚王司马玮合谋杀了太后一家及其党羽,由汝南王司马亮与卫瓘共执朝政,而之后楚王司马玮又杀了这汝南王司马亮与卫瓘,皇后贾南风以矫诏为名杀了司马玮。 就在去年,赵王司马伦杀了皇后贾南风及其党羽,今年正月,赵王司马伦废惠帝司马衷,自立为帝。 听到这里,张松心情轻松了许多,但他还想要确定一下。 “齐王冏、长沙王乂、CD王颖、河间王颙、东海王越可安好?” 史称的八王之乱,就是以上五王外加前面提及的楚王司马玮、汝南王司马亮、赵王司马伦,如果齐王冏、长沙王乂、CD王颖、河间王颙、东海王越等五王少了一王,则历史很可能就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安好。” 确实是那段熟悉的历史,张松彻底放心了,他笑着问道:“虾蟆为官鸣或私鸣,何不食肉糜二事是否为真?” 张松说的是惠帝司马衷的两个小故事,后一个就是张松前生时代广为传诵的“为何不吃肉丸”,前一个是说惠帝有一次游华林园,听见了虾蟆声,就问左右,“这虾蟆是为公家叫还是为私人叫呢?”左右不能答,半晌有人答道:“在公家的地里就是为公家叫,在私人地里就是为私人叫吧。” 宋配沉默了片刻,然后以几乎无法听清的声音回答道:“确有此传闻。” 张松低声地笑了,司马炎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智力有障碍的来当皇帝呢? 等张松笑过,宋配迟疑地问道:“以张君看,天下形势如何?” 张松断言道:“晋室倾覆,胡人乱华!” “何至于此?”宋配大惊,“可得一光武乎?” 张松笑了笑,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光武时外戚王莽专权,众心归于光武。而如今王室内乱,众心莫知所从。祸起萧墙,外患岂能不乘乱而起乎?” “却也是,以凉州而言,自泰始五年起,胡人不断作乱,至今仍不能平,而王室内乱,恐无意也无心安定边疆了。”宋配叹息道。 张松已心中一动,问道:“以张君对朝政的熟悉,想必不是商人吧?” “起床了!起床了!”随着咣当一声,山洞门被打开,一人高声叫道。 奴隶们便悉悉索索开始起床。 张松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人竟是谈了一夜。 第9章 僧人道开 张松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冰冷的手脚,便心里一喜,因为他发现今天自己对手脚的控制自如得多了,应该已经适应这具躯体了。看来,这几天应该将丢下一个多月的武艺重新拾起来,这是很迫切的一件事,历史上曾有位武术家说过,不习武是不要命的呆子,在乱世中,这句话更具真理性。 宋配早已起身向门口走去,张松看着他的背影,身材矮小,一身衣裳极为朴素,根本不像一般的商人那样身穿华服,而且从昨日的印象看,宋配形容一般,甚至有点丑,这样的人会是商人? 张松满心疑惑,但已没有心思猜测下去,奴隶们已经开始在便桶里拉尿,冲起的那股尿臊味在这清晨中分外让恶心,张松急忙紧走几步离开。 到得洞口,张松看清了整个村落的全貌。山洞处于一座小山的山腰中,此山孤伶伶地立于村落的正中,山上长满了树木,站在洞口还似有似无地能听见水声。 山下是盗贼们的住处,住处已有炊烟升起,牧人们开始往外赶着牛羊,老人荷锄在离村落不远的田地里劳作,妇人们在吆喝小孩起床。这副美丽的图画让张松觉得自己正处于田园牧歌之中,只是身上的伤痕时刻提醒他,这就是个盗贼窝! 一个奴隶瘸着腿从张松身边经过,左小腿上有一处很深的伤口,伤口已经腐烂化脓,散发出腐肉臭味。 宋配皱了皱眉头,悻悻地朝前吐了一口唾沫,脸上现出厌恶的神色。 “树母子,那外族人朝神山吐唾沫,对神山不敬!” 张松转身看去,身后一名身材瘦弱的奴隶谄媚地对来开门的那名鲜卑人报告,那神色就像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发现了别人错误向人邀功的小孩,满脸都是一副我立大功了的模样,颇为得意。 树母子身体精悍,头上梳着一个朝天辫。他二话不说,马鞭就朝宋配挥来,那马鞭就如长了眼睛,要朝宋配的脸上落下。 张松上前一步,挡在宋配面前,一个云手,一把抓住马鞭。树母子回头,转身上前几步,以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张松,左手挥动拳头打来,张松右手举起,稳稳地格住。 树母子脸上闪过丝丝异色,张松回视树母子,脸色平静,但毫不退让。片刻,树母子放下了拳头,张松也就放开了马鞭,但在暗中戒备。 “族长有请两位大夫前往。”树母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张松与宋配说。 “好,前面带路!”张松声音低沉地说道,临走时眼睛瞪了告状的那人一眼,那人一惊,后退了一步。 随树母子行至山脚下,张松从小溪流中取水刷洗了牙齿,并对着溪水整理了一下头发与衣服,然后在树母子与宋配的诧异中一人当先朝秃发化民家里走去。 秃发化民家也只是一个棚子,只是比其他盗贼的棚子略好一些,分为内外两间,卧室与会客之处分开。 张松进入时,棚子里坐着几人,上首左边坐着的是昨日见过的那名七旬老人——秃发化民,右边坐着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头顶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博衣长袖,一副汉人打扮,眼睛微闭,正一脸庄重地坐着,时不时地回应的秃发化民的问话。 下首左边坐着的是秃发宏,右边坐着的那人高高瘦瘦,但一脸病容,想必就是秃发鲁孤了,门口站着两名精壮鲜卑汉子。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自闯入!”门口站着的那两名精壮鲜卑汉子以鲜卑话大声喝道,同时将手中的刀架在张松面前。 张松也不回话,他的眼里只有那汉人打扮的三十来岁的男子。那男子显然也被惊动了,他睁眼也打量着张松,几番对视后,张松微微地朝那人颔首,那人嘴角便微微向上勾了一勾。 “不得无理,这是我们请来的大夫。你们退下!”秃发化民朝门口那两鲜卑汉子说道。 张松向那汉人打扮的三十来岁的男子行了一礼,心中思索那人的来历。 就在张松思索那汉人打扮的三十来岁的男子是何人之际,秃发化民对那男子说道:“道长,就是此人,烦请道长相上一相,他是何来处,出现在我部落是何征兆?” 这边宋配已向那汉人打扮的三十来岁的男子拜倒行礼,口中叫道:“拜见单道长,不知道长从敦煌远来,有失远迎,恕罪。” 那人是单道开,张松心中划过一道闪电,后世史书有此人的记载,史书上说他“常衣粗褐,或赠与缯服,皆不著,不畏寒暑,昼夜皆不卧。恒服细石子,一吞数枚,日一服,或多或少。好山居,而山树诸神形而试之,初无惧色。” 这是一个著名的僧人,名声虽不如佛图澄大,但也相差无几,如果确实是他,那倒还好,他不比佛图澄,佛图澄投靠了胡人,而他从未投靠过胡人,即使后来羯族首领石季龙给了他很多财物,他都用来施舍给了平民百姓,最后他回到了东晋,在广东的罗浮山终老。 单道开神色肃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张松,似在察看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最后,他眼光落在了张松的头顶上,神色变得激动起来,右手手指不停地掐算着。 片刻之后,单道开来到张松面前,深深地朝张松行了一礼,道:“贵人远来,一路辛苦!道开未知,恕罪,恕罪!” 张松心里很惊讶,他原本也只是觉得单道开不会对他落井下石,但没有想到他这么看得起自己,心里不免有了疑惑,但在此时此刻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强按下心中的疑惑,脸色平静地朝单道开行了一礼,说道:“不敢劳动大师远迎!” “此贵人也,来自西南方,其莅临此地,贵部的厄难必可消除,如贵人在贵部遭厄,则贵部必将大祸临头。切记!切记!”单道开迈着方步,神色异常郑重,旁若无人而又慢条斯理地对秃发化民、秃发宏、秃发鲁孤等人说。 宋配站在一旁,听单道开这么说,脸上很诧异,望向张松的眼光多了一些异样。 秃发化民与秃发宏、秃发鲁孤听完单道开一番话后,望向张松的眼光多了一分尊重,而不再有那种成年人对小孩的轻视,而秃发宏对张松的期望也明显提高了,虽然还有丁点疑虑,但望着张松的眼神柔和多了。 “来人,上饭,好好款待上宾!”秃发化民喊道。 款待上宾的饭食实在算不上太好,只有一些羊肉与牛肉,可能是为了照顾单道开,还有麦饭与盐菜,份量都不太多,如果放开肚子吃,张松估计秃发化民、秃发宏与秃发鲁三人都可以吃完,何况还有张松与单道开两人。饭食的味道也不怎么样,那羊肉有浓重的膻味,牛肉的牛毛味也还在,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 “这些年部落里贫穷,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宾,还请见谅。”秃发化民殷勤地要为单道开夹菜。 单开拒绝了,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小心地打开,里面尽是一些形状像是细小的石子之类的东西,他从中取出几颗扔进了嘴里,用牙齿咬得“嘎嘎”直响。 在秃发化民、秃发宏与秃发鲁孤一众鲜卑人和宋配崇敬的眼光中,单道开把这东西咽下了腹后,开口道:“贫道爱以石子为食,石子经饱!” “大师真非常人也!”宋配惊叹。 秃发化民极为激动,领着秃发宏与秃发鲁孤向单道开行礼,而秃发宏对张松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你等但朝食,贫道须诵经。”说完,也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地诵读经文。 朝食过后,张松着手为秃发鲁孤治病,秃发鲁孤的伤在背部,是一处刀伤,伤口红肿,已经化脓。此外,秃发鲁孤还患有伤寒,咳嗽不止,发高热。 “他是创伤,且感染了伤寒。宋君你来看看,是否有不同意见。”张松对宋配说。 宋配装模做样地搭了一下脉,再望了望,对张松说:“张君所言甚是,某无不同意见。” 张松对秃发化民说道:“病人身被刀创,兼感染了伤寒,故经久不愈,此病只要备齐药物,则不难医治。只是来时匆忙,未能带有药物,须到野外采药。” “有劳张大夫费心了。”秃发化民脸上露出了喜色,向张松行礼。 “既然贵人已经对令公子的病有了诊断,贫道告辞。”单道开起身道。 “我送大师。”张松也起身。 待离开秃发化民屋子时,单道开低声在张松耳边说:“你的家人安好,勿忧,有机会尽快离开。宋配是敦煌有名的谋士,有气节。” 张松恍然大悟,才明白为何单道开会对自己鼎力相助,正要答谢时,单道开大声说:“我佛与贵人结个善缘,贵人可要记得。” 迎着单道开炯炯有神的目光,站在秃发化民身旁的张松答道:“在下谨记。” 第10章 希望幻灭 北风吹拂着田野,茅草不时点头,在田野中游走觅食的牛羊便或隐或现。 张松站在飞龙山脚下的一棵柳树旁,身前一大片已经落叶的麻黄在劲风的吹拂下,不停地左右摇摆着。张松眺望着远方,如前两日一般似乎对眼前的麻黄与柳树视而不见,右手时不时拗了一段枝条,漫不经心地放入口中,不停地咀嚼。 张松身后站着宋配、树母子和另一个精壮的鲜卑男子,还有一名鲜卑小孩子,几人都没有打扰张松,只是静静地站着。 自单道开离开后,张松便着手采药为秃发鲁孤治病,前两日一直是树母子与秃发欢跟着张松,名义上是要保护张松和为张松做向导,实际上是担心张松与宋配逃跑而加以监视。 只是两日跟下来,张松的行为没有任何异常,每日都是先到草原上采药,然后到现在这个高地上站立一会儿,再到飞龙山上采药,最后熬制好后给秃发鲁孤喝。 两日下来,秃发欢也就失去了兴趣,不愿意再跟着,而是交待了树母子几句后,让另外一名精壮男子与一名小孩代替他跟着。 在口中的枝条失去味道后,张松将渣吐在地上,转过身来,那名小孩见状,忙将手中的一棵植物递给张松,张松接过一看,是这几日一直需要采集的甘草,就点了点头。 “很好,是你自己采的吗?”张松问道。 那小孩子没有料到张松会对他说话,他脸色通红,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 “他叫沙茂形,他是我们部落的孤儿,现在由首领代为抚养。”树母子代为答道。 经过张松两日的治疗,秃发鲁孤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加上单道开对张松的评价在部落里传开,部落里很多人都对张松尊敬了许多。树母子也不例外,这几日跟着张松,话也多了许多,张松大部分的问题他都会回答。 张松没有说话,他微笑着看着那名小孩,那名小孩迟疑了一下,瘦弱的肩膀上顶着的大脑袋再次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呢?”张松问那名新跟来的精壮男子。 “我叫南基平。”虽然那名新跟来的精壮男子年纪比张松大了许多,但张松的“贵人”身份,不俗的医术让他将张松作为同辈人看待。 “走吧。”张松没再理会南基平,而是径直朝飞龙山上走去。 南基平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跟在树母子身后朝飞龙山走去。 张松要采的药就是两种,一是甘草,这是在草原才有的,二就是杏仁,这是飞龙山上才有。 甘草还比较好采,但是杏仁就难找了,这时节是冬天,不是杏子成熟的季节,要找杏仁就只能在地上或松鼠窝里找。 前两日,秃发欢带着张松一行人找遍了山腰能找的地方,即使这样也仅仅找到为数不多的一些杏核,根本不够用。本来张松还想到东边山峰山脚的那块平地去,但秃发欢不许他过去,称那里没有任何杏树。 这一次,张松打算爬到人迹罕至的西边那座山峰寻找,那座山峰非常陡峭,几乎没有路。在树母子的带领下,一行人经过一番艰苦的攀爬,终于爬上了那座山峰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 平台大概能容下二三十人,上面长了七八棵杏树,平台再往上还是峭壁。平台的对面是与这边山峰相对的另一座高大的山峰,那高大的山峰下就是秃发欢禁止张松他们过去的地方。 那地方是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上长了许多的树木,从树形来看,应该不是杏树,山峰距离空地三四米高的地方有两个山洞,山洞被灌木丛遮挡住了,如果不是站在高处,即使走到那块空地上,也很难发现那两个山洞。 这大概就是飞龙盗在飞龙山上的藏身点了,张松瞥了几眼后,将的情形记在了心里,默默地想到。 “哇,这里好多杏核!”南基平兴奋地叫道,急忙弯腰拾杏核。 张松活动了一下身子,再朝峭壁爬去,这几日他的灵魂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副身躯,他动作迅速地几下就爬上了一段距离,抓住了一棵小杏树,从上面采摘了几颗杏子,又伸手从峭壁上掰了一块石头下来,心里便满是喜悦了。 张松将杏子给了树母子,树母子他们拾到的杏核很多,加起来也就大概七八斤,张松点了点头。 “够吗?”沙茂形问道。 “足够了,也不知道你们大首领怎么受得伤,费了那么多药还没有好。”张松叹了口气。 “是抵抗盗贼受的伤。”树母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张松。 “扑哧。”宋配情不自禁就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那天盗贼来抢了我们许多东西,如果不是大首领拼死抵抗,我今年过冬的粮食都要被抢完了。”见宋配发笑,树母子感觉宋配不尊敬他们的首领,非常生气。 “是什么盗贼,居然这么厉害,你们也打不赢?”张松问道。 “不知道,但是他们确实很厉害,能以一挡十,一阵风似得来,一阵风似得走,让人防不胜防。”树母子说到这里,神色中竟有些畏惧。 “你们不是有马吗?为什么不去追?”宋配问道。 “追不上,他们有一百五六十人,他们的马的速度与耐力都比我们的马好。我们虽然有近二百匹马,但精壮的只有一百匹左右,平时还要放牧,不可能时时防备盗贼。”沙茂形插嘴道。 “就你会说!”树母子怒斥沙茂形,挥动马鞭“啪”地抽了沙茂形一鞭子,沙茂形挨了鞭子,也没有哭泣,只是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张松假意劝了两句,便让大家一起下山了。 在分别时,沙茂形还想跟着张松与宋配走,但被树母子打了一巴掌后,就不敢跟着了。 张松与宋配还是居住在第一天晚上居住过的那个山洞,只不过这个山洞现在只有张松与宋配两人居住,所有的奴隶都搬走了。 这山洞是张松要来的。那天单道开离开后,张松就以炮制药材需要独立的房间为由向秃发化民索要一间独立的房间,秃发化民听后沉吟不决,但听说张松要的是这个山洞后,立刻就同意了。 张松之所以选择这个山洞,是因为这里离其他人居住的地方要远,不会一有动静就被人觉察,很多事情便于着手。虽然希望张轨能派人来救自己,但张松不打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张轨身上,于是便打算做些事情。 山洞还是那样潮湿,洞壁上几乎到处都有烟火的痕迹,这是因为张松在奴隶们搬走后,增添了一些茅草,与原来奴隶们一起睡过的茅草就在山洞里点火烧了。 宋配一开始并不同意这种做法,认为火烧后有一股难闻的烟薰味,不便住人,但当张松坚持点火,奴隶们住了那么久的时间,万一有什么病毒或者细菌,点火也可起个消毒作用。结果,点火之后,山洞里跑出来大群的老鼠,宋配就惊叹张松的英明了。 回到山洞后,宋配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张君,你天天卖命为那盗贼首领寻药,难道真的想帮他治好病吗?只怕他的命救回来了,我们的命就没了!” “不治好我们就能活命吗?”单道开的话盗贼能听进去多少,张松也没有把握,但是如果不治好的话,盗贼恼羞之下,则很可能就要杀了自己与宋配了。 “那也比治好盗贼首领的病再没命好!” “盗贼首领的病慢慢治,我们也慢慢地活。”张松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总能等到云开见月的那一日,放心吧。” 宋配狐疑地望了张松一眼,这话张松已经说了好几次,但每次细问,张松又不说。 张松来到原来尿桶存放的地方,这块地方当初放火时特意避开了,因为张松看上了洞壁上那些白色的硝土,现在他小心地用一块大大的竹片将洞壁那些白色的硝土刮下来,放入已经洗好的尿桶里。 “宋君不是秦州人吧?”张松一边刮一边问。 “不是,我是敦煌人,上次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才说我是秦州人的。” “想必你也不是商人,那宋君究竟是干什么而到这里来呢?”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是跟随长上到凉州上任的。” 张松一愣,随即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问道:“不知贵长上是?” “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张轨!” 张松这下想起来了,宋配正是张轨手下的四大谋士之一,另外三人是阴充、氾瑗、阴澹。 张松激动几步来到宋配面前,郑重地躬身向宋配行了一礼,口中道:“不知宋君大驾在前,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使君到了凉州,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配先是有几分得意地受了张松的大礼,但听到后面一句话,则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君缘何叹气?”张松问道,同时心中暗暗觉得不妙。 “张君有所不知,与你相遇的那天我是与使君同行的。”宋配沮丧地说。 “难不成使君他?” “是的,使君被飞龙盗杀了。”宋配眼里闪着仇恨,给出了张松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第11章 自我救赎 张松目瞪口呆,全身冰冷,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来到这个朝代,这蝴蝶效应第一个就应验到了自己身上,自己也真够衰的了。 “张君不会是等着使君来救吧?”宋配见张松目瞪口呆的样子,以怀疑的眼光望着张松。 “我只是听闻使君遇难,心里难受罢了,我都不知道使君要到凉州任刺史,怎么会等待他来救命呢?”张松干笑着说,就是被打死,张松也不会告诉宋配他等的就是张轨。 “我想也不是,如果你真的是等待使君的到来,我倒真要怀疑是谁走漏了风声,要知道使君接到任命后马不停蹄地来到凉州,在刺史府休息了半个时辰就立刻到这边来了。”宋配道。 “使君为何来得如此匆忙呢?” “使君早知道凉州并不太平,到任后急着招募贤才以商对策。那天我们正要去敦煌招募阴充、阴澹、氾瑗三人,因为走得匆忙,便只带了六七十人。” “那为何你们还带着一箱金银啊?” “招募贤才,没有金银哪行啊?”听见张松的问话,宋配很惊讶。 张松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自己真是糊涂,吃饭是人生第一大事,贤才和他的家人也是要吃饭的,自己这是受了前生小说的毒害,想当然了。 “本来这条路是最安全的路啊,怎么突然会有盗贼出现呢?”宋配自言自语,神情十分沮丧。 张松没有理会宋配,更没有告诉宋配盗贼突然出现在那条路上是因为他来到了这个世上。 此刻张松心里很不好受,原本是寄希望于张轨来搭救,现在张轨死了,永平县城与张掖郡又指望不上,短时间内凉州也不能指望,如果能指望得上的话,凉州境内也不会盗贼横行了,这样外援等于是绝了。 静思半晌之后,张松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发狠道:既然都指望不上,那就靠自己,前世自己不也这么一个坎接一个坎地过来的吗? 有了这个念头后,张松觉得自己的心胸郁结散了许多,他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而是来到山洞最里面临时搭起的一个简陋的灶前,用铁锅装好水,准备好草木灰,便开始熬硝。 熬硝的知识,张松记得很清楚,前生的家乡就有人自家制作鞭炮,张松在读小学时没少去观看他们熬硝。 等到灶里的火烧旺后,张松便不去管它了,只专心把玩从飞龙山上采集来的那块石头。说是石头并不确切,这是一块天然硫磺,能在飞龙山上找到天然硫磺,这是几天来最大的收获了。 “张大夫,张大夫。”沙茂形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来了。”张松应道。 洞口,沙茂形那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嘴角与脸上新添了伤痕,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的是张松与宋配的饭食。 张松伸手去接沙茂形提着的饭食,沙茂形递给张松时露出的手臂上满是乌青的伤痕。张松没有去接那饭食,反而抓住了沙茂形的手,入手一片冰凉,沙茂形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啊?” 沙茂形一惊,也不回答,只把手往回缩。 “别动,我帮你看看,好给你煎点药。”张松命令。 张松仔细地查看了沙茂形身上,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张松便每一处伤口都去按按,每按一处,沙茂形都情不自禁地会哆嗦一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哼一声。 张松心里也是暗暗赞叹沙茂形的坚强,他将熬好了给秃发鲁孤喝剩的药端出来,又添加了一些柳枝水,递给沙茂形喝。 沙茂形不肯喝,张松便说:“喝完它,要不然,我就跟秃发化民说你做事不认真,不要你来了。” 说完后,张松也不理会沙茂形,随沙茂形去纠结,走到宋配跟前,要把还在懊恼的宋配拉过来吃饭。 宋配有气无力地说:“你吃吧,我不想吃。” “前几日也没有见你这么难过啊?怎么这会儿如此难过呢?” “身为谋士而误主,见盗贼而不能杀,还要侍候盗贼,为他治病,眼见他越好,我心里就越难过。”宋配的声音低沉,脸上满是悔恨。 “即使如此,也不能饭也不吃啊,要知道,你这么做于事无补的。” 宋配没有说话,只是摇头。张松见劝不动,也就作罢,再次回到了灶边。 沙茂形最终还是把药喝完了。 “这下你总可以告诉我,是谁打了你吧?” 沙茂形看了看张松,犹豫了半晌,才低声说:“是秃发宏,树母子把今天采药时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就打我。你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件事,要不然他们又要打我了。”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张松一边吃饭,一边安慰沙茂形。 “谢谢。“沙茂形恭敬地朝张松行了一礼。 “吃点东西。”张松将宋配那份饭食递给沙茂形。 沙茂形惊恐地直摇头,说:“不,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打死的。” “放心吃,既然让你吃,肯定有办法不让别人发现。” 在张松的逼迫下,沙茂形犹豫再三,最终还吃完了宋配那份饭食。张松让沙茂形用水漱了口,再拿了一些柳枝给他嚼。 此时天色已晚,沙茂形急忙向张松与宋配告辞,张松本来还想跟他聊聊,但也知道如果回去太晚了的话,他又要挨打,便挥手让他提着篮子装好餐具离去。 “你对鲜卑奴如此之好,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沙茂形离开后,宋配讥讽地问道。 “你说错了,我就是要离开才对他好。”张松回答。 宋配满脸的不信。张松知道宋配正在气头上,有这样的不表现也不奇怪,便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天色已晚,宋君早点休息吧。” 宋配不说话,只是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表示出对张松的不满,接着倒头就睡在了茅草堆里。 张松也不以为意,他的注意力在铁锅上,锅里的硝已经开始结晶了,那白色的晶体在火光中闪闪发亮。张松强自抑制住激动,小心地将那些硝取下,放到山洞一处干燥的地方,再走到洞口,看了看夜色,心中暗自思量了片刻,方才睡下了。 次日清晨,张松是被梦里的火药爆炸声吵醒的。小心地跨过睡得正香的宋配,张松来到洞口一不引人注意处,开始了一天的锻炼,张松的锻炼很简单,就是将后世所学习的形意拳及一套枪法拾起来,勤加练习。 束身收势时,张松已是满头大汗。此时来山洞的小路上传来了人的脚步声与喘气声,紧接着沙茂形的那颗大脑袋就出现了。 “张君,早!对不起,昨晚我不该生你的气。”宋配转到张松面前行礼道。 “宋君哪里话,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必如此客气的。”张松忙去扶宋配。 宋配经张松一扶,就没有拜下去。 “沙茂形,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来啊?”宋配的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每次有外人在的时候,宋配都是一副开朗模样。 “还是往常一样,牛肉、麦饭与盐菜。” “昨天没有被发现吧?”张松笑着问沙茂形。 “没有。”沙茂形感激道,“谢谢张大夫!!”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张松看着沙茂形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声问道。 “张大夫……我……”沙茂形吞吞吐吐,似乎在做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不要怕,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张松鼓励。 “你以后要小心秃发鲁孤、秃发宏、秃发欢三个人,特别是秃发鲁孤。”沙茂形低声说。 “为什么?”宋配问。 沙茂形看了看张松,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张松耳边,对张松耳语道:“秃发化民不想让你走,想要把你永远留在部落里,而秃发鲁孤三兄弟想在秃发鲁孤病好后把你杀了,因为他们怕你泄露了秘密。” “你这个笨蛋,哪里有竹子都不知道吗?”张松一把推开了沙茂形,大声问道。 正在沙茂形不解之时,树母子与南基平出现了。 沙茂形也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张松的意思,也大声回答:“我哪里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怎么跟张大夫说话的呢?找打不是?”树母子大声喝斥。 “张大夫要竹子好办,我就知道有一处地方有。”南基平道。 “好,等下采药的时候我们去砍些过来。”张松道。 “今天不去采药了,大首领说张大夫按以前的法子煎好药就可以了。”树母子道。 “哦,那也行,我这几日也想休息一下。如果秃发鲁孤病情有什么反复的话,还请及时告知我,我好准备其他药材。”张松心里咯咚一下,看来寻找毒药的机会是没有了,但他表面上还是极为平静。 “这几日就请两位大夫在山洞里安心煎药,等下樟木头会来照顾两位大夫,张大夫要的竹子我等下会让沙茂形送来。”树母子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沙茂形收拾好餐具乖乖地跟着树母子走了,只留下南基平,美其名曰“照顾大夫”,张松知道,自己与宋配是被监视了,沙茂形说的话是真的,而且从目前来看,应该是秃发鲁孤的意见占了上风。 这几晚应该会有月亮吧,张松在心里默默地计算时间。 第12章 夜半脱逃 今晚是个明亮的夜晚,月华从洞口的木门缝里流进了山洞,往日的黑暗退去了身影。 “开门,快开门!”宋配一边高声大喊,一边用石头把木门敲得震天响。 这是张松与宋配每晚的必修课,两人轮流高声大喊与敲门,主要是用来迷惑看守的人。 喊了好一阵,也敲了好一阵,并没有人理会。宋配低声对张松说:“没有人理我们了,什么时候行动?” “再等等,你先休息一下,换我来了。”张松收拾好已经配制好的火药,来到山洞门前。 山洞门是临时安装的。前几天樟木头——就是最初押送张松的那名老年男子查看了一番后,便让人制作木门,最初的木门是用干枯的木头做成,但是樟木头看见后让树母子用新砍下来的木头重新做过,新做成的木门非常结实,那木头有成人大腿粗,自那以后,每到了晚上张松与宋配都要被锁在山洞里。 张松侧耳听了听,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想必盗贼也烦了,料定张松与宋配无法逃走,对两人的吵闹也就不予理会了。 这也难怪,自装上木门那天晚上起,张松与宋配每晚都要吵到黎明才肯罢休。最初盗贼还担心张松与宋配要逃跑,但每次到来后,都发现两人好好的在山洞里,根本出不来。于是,昨晚下半夜起就很少有人上来看看了。 张松从石头堆里找了一块更大的石头用尽力气朝木门砸去,木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张松就大喊一声“开门”。 如此反复地砸了半个时辰,已是深夜时分,依然没有一人理会。张松便停止了砸门,活动了略有点发酸的双手,来到宋配面前。 “可以了,收拾好东西,做好准备吧。” “那木门?” “我来想办法,只是你确定永平县城是在西南方向?” “完全确定。”宋配就差拍胸膛了。 今晚逃跑是张松综合各种情况后做出的决定,昨晚起沙茂形就没有来送饭了,看守樟木头的眼神也变得阴沉多了,树母子取药也不像以前那么准时了,想来是秃发鲁孤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再不走,就永远都没有机会走了。 离开山洞后往永平县城方向逃,这是张松与宋配商量的结果,因为那是离这里最近的县城。 “你真不会骑马吗?”张松有点奇怪,身处于河西之地,出生于富裕家庭,宋配居然不会骑马。 “真的不会。”宋配赫然。 说话间,张松把用竹筒做好的炸药用一个竹背篓装着,只留了六筒炸药出来。 竹背篓与竹筒都是用沙茂形送来的竹子做的,这件事情上,沙茂形帮了张松很大的忙,不但送来的竹子大小合乎张松的心意,而且还送来一把刀供张松使用了一天。 来到门口,张松把六筒炸药安放在木门与地面之间的位置,计算好引线长度后再把所有的引线捻在一起。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的安排,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便让靠近自己的宋配离远一点。 老天保佑引线能点着!保佑炸药能爆炸!张松心“砰,砰”地跳着祈祷一番,掏出藏在怀里的火石,点燃了引线,然后快速跑到山洞里面。 引线“嗞,嗞”直响,燃烧的火光在山洞里显得特别耀眼,随着引线越燃越短,张松的心就越跳越剧烈。 紧接着火光一闪,“轰”地一声巨响,木门被炸得四分五裂,木门与竹筒的碎片满地都是。 那声巨响震耳欲聋,震得山洞的地面都在颤动。张松还好,早就有心里准备,没有太大的意外,更多的是对炸药威力的惊喜。宋配则被吓得跳起来,大声喊叫,直到张松将他安抚下来,他还是一脸震撼,手脚都在发抖。 张松迅速地背起背篓,拉着还在发呆的宋配朝洞外跑去。 出了山洞,张松发现这声巨响还是惊醒了很多人,许多棚子里已经点燃了灯火,牧羊狗在叫,马匹在嘶鸣,还有人在大声问话。 宋配被炸药的爆炸声震得还没有回过神来,任由张松拉着他往山下跑。 圆月高挂在半空,明亮的月光下,下山的小路非常清晰,路旁的树影婆娑,张松与宋配在这斑斓的树影中跳跃穿行,那画面就像是连续播放中的幻灯片一样。 就在靠近一座棚子时,棚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张松与宋配放轻脚步,缓缓地从棚子后面走过。 “快来人哪!有盗贼!”一声尖锐的声音从张松前面几步远的一座棚子里传出,那声音就如刀尖划过玻璃,在夜晚里分外的刺耳。 随着这一声叫喊,已经骚动的村落沸腾起来,村落的灯火很快就亮了,马蹄声响起,男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须臾村落里就有人穿行。 拉住要往前冲的宋配,张松躲到了一个土堆后面,他眼睛望着前方,同时冷静地从背篓里取出三筒炸药,又从怀里掏出火石,准备见情况不对就放炸药。 出人意料的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许多骑马的人,这些人都蒙着面具,他们挥动马鞭策马朝村落里的其他人冲过去,很快两伙人就战成了一团。 张松松了口气,将两筒炸药又放回了背篓里,与宋配一起悄悄地朝西南方向摸过去。 两人不敢走主道,而是专挑茅草丛走,一路小心,有惊无险,只要过了前面那个小土堆,就出了了村落的范围。 “站住!什么人?”一声暴喝突然响起。 张松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樟木头。 这时樟木头也看清了张松与宋配,大吃一惊,立刻高声呼喊:“快来人哪,张松与宋配要逃跑了!” 张松忙冲上前,挥拳朝樟木头打去。樟木头一时提防不及,被张松一拳打在了太阳穴上,一下就倒在地上。 然而村落里显然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有十几人骑马迅速地朝这边跑来。 张松与宋配这下也顾不得会暴露行踪了,亡命地顺着道路朝前跑去。 只是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而宋配却越跑越慢,不得已,张松点燃了一筒炸药,瞅准时机扔向了后面的追兵。 只听一声巨响,后面就传来马匹的哀鸣与人的哀号,有几人好几匹马受伤倒地,另外的马匹都被吓得四处乱窜,根本不听人指挥。 一不做,二不休,张松再次点燃了一筒炸药朝那边扔了过去。 在这一声巨响中,剩余的马匹中又倒下了好几匹,只剩下两匹马载着人拼命朝回跑,骑在马上的人“哇哇”乱叫。 月光之下,张松背着背篓赶上了宋配,跟着宋配往前跑去。只是前面的道路越来越模糊,最后变得隐隐约约。张松抬起头,发现天空不知何堆满了乌云,月亮被乌云包围,只发出一点光。 “真他妈倒霉!”张松在心中暗骂一句,对宋配说:“宋君,注意看路上,天黑不要走错了!” “你放心,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好几回了,很熟悉,不会错的。”宋配气喘吁吁地说,这一路逃跑把他累得够呛,即使这样,他也不敢稍作停留,一旦被盗贼追上,肯定就没有命了。 “那就好。” “张君,刚才你扔了什么啊,发出那么大的响声,吓死人了。”宋配实在是忍不住,问出了今晚最大的疑问。 “掌心雷!”张松简洁地回答,也不作过多的解释,他还不想把这个秘密暴露出去。 “难怪单道长说你是贵人,盗贼得罪你了会有报应,果然是报应来了。”宋配赞叹。 “等等,宋君,这路不对啊,怎么越来越小啊?” 宋配停下了脚步,放眼望去,周围是一片荒野,脚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明显不是官道,后面已听不见响声了,只偶尔会从远方传来一两声狼嚎。 “糟糕!走错路了!”宋配懊恼道。 “你别慌,先辨认一下方向,找回原来的路。”张松没有生气,他前世也走过夜路,在荒野中一片茫茫,即使是熟悉的地方都会变得陌生,更何况宋配只走过几回。 两人找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官道,只是找到一条比刚才那条更宽的路,无奈之下两人就顺着这条道走了,至于是否能到永平县城也不管了,先远离盗贼再说。 黎明时分,张松与宋配还在荒野中,两人已经十分疲惫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这几日为了迷惑盗贼,天天晚上敲门,两人都没有睡好,逃跑到现在不要说宋配一名文人,就是非常注意锻炼身体的张松也吃不消。 “我们到前面的树木里休息一下吧,飞龙盗估计不会追来了。”宋配停住脚步,气喘如牛地说。 “行啊。那我们赶紧过去吧。”张松抬头朝前望去,几丈远的地方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小路从树木正中穿过,还有几块巨大的石头矗立在路旁。 进入树林后,宋配快步地朝一块大石头走去,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哎哟。”宋配叫了一声,朝前摔倒了。 “哎呀,小心点,没有摔伤吧?”张松上前几步就要去扶宋配。 谁知一个踉跄,张松自己也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两团黑影扑了过来,压住了张松,把张松的双手扭住绑了起来。那边宋配也被两人捆绑了。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找了你们俩好久都找不到,想不到不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一个声音兴奋地说。 随之树林里涌出了许多人。 第13章 奇怪的贼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朝发欣域,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队伍是背着朝阳行进的,不知何时,行进的队伍中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低声吟唱,声音苍凉而悲怆,曲调哀伤而婉转,在旷野中颤抖、消散。 片刻功夫之后,队伍中的所有人都跟着歌唱,歌者的面容无一例外都是惆怅而凄凉,一股莫名的气氛迅速在队伍里蔓延。那气氛就如母亲思念远方的游子,又如新妇思念远征的丈夫,更似异乡人在思念那不得而归的故乡,从梦中熟悉的故乡醒来,面对他乡时的惆怅。 这支队伍大概有五六十人,每人各骑一马,短衣窄袖,为首的那人虎目剑眉,面容粗犷,戴着头冠,身着铠甲,只不过头冠破旧,铠甲破烂。其余诸人皆头戴着帻,麻衣窄裤,无论帻还是裤,皆已破旧。 队伍分成两列整齐地行进,首领居中指挥,前面有两名斥候探路。 张松与宋配都被绑着手,由人用绳索牵着前进,只是行进的速度不快,张松与宋配还能跟得上,并不是特别辛苦。张松背篓里的炸药已经被人取走收起,身上已经被人搜了好几遍,就连怀里的火石也被人收走了。 约半个时辰之后,当行至一处小山坡前时,一名斥候从前方纵马来到中间的首领面前,不知说了什么,那首领举起了右手,瞬间整个队伍就安静下来,那悲凉而惆怅的气氛就被肃杀所取代,整支队伍就如已然出鞘的利剑。 翻过小山坡,队伍前面有大群人挡住了去路,那群人大部分手持木棍,还有人手持锄头,只有为首那人与这边队伍的首领一般打扮,也骑着马。 张松一开始还升起了希望,只是看清这群人后,这希望就如正午时出现在太阳底下的肥皂泡,刹那间就破灭了。 “呔,某在此等候多时了,你等留下命来。”见到队伍后,那群人的首领立即策马奔来,手中的长矛指向前方。 然而他身后的人群却骚动着往后退。张松看了直摇头,已经在心里判了那群人的首领死刑。 队伍中先前来向首领报告情况的那名斥候策马信步走出行列,迎向了那人。 两匹马越来越近,就在要相撞的刹那,斥候错开了,他手中的长刀磕开了来人的长矛,长刀挂在腰间后,顺手抓住那人的后背,硬生生地把那人擒下马来。 顺势将那人掼在地上,在那人就要起身时,斥候的长刀已准确地指向了那人的胸膛,那人也就不敢动弹。说起来慢,但张松估计两人的战斗也就是几十秒的时间。 这是一支战力极强的队伍,张松不知怎么想起了沙茂形的话,他断定这就是抢劫过飞龙盗、打伤了秃发鲁孤的那伙盗贼。 作出这个判断后,张松就对这支风闻来无影去无踪的队伍好奇起来。 “啊”的一声,对面那群人很快就作鸟兽散,有的人就连手中的兵器也丢了,还有的人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 队伍中很多人都发出轻笑,但是没有人追击,而是任由他们逃跑。 “这是乡间自发组织起来抵抗盗贼的村民,只是……”宋配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直摇头。张松知道他是对这些村民抵抗盗贼的能力而感到郁闷。 宋配满脸倦态,身上沾满了尘土,平时那副文士模样已不见踪影,看起来就像是饱经风霜的老农。 “你没有什么事吧?”张松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不用担心。”宋配摇了摇头说,“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 “我也说不准,看看再说吧。” “把人带过来!”队伍首领身边的一人高声喊道。 张松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边队伍首领的身上,处处留心皆学问,这是张松前世感受较深的一句话,再说,这支队伍与张松见过的飞龙盗完全不同。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队伍首领问。 被抓那人只是高昂着头,一脸不服气,那模样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只是被斥候摔在地上受了伤,有点狼狈。 “长上问你话呢,没听到吗?”斥候喝斥道。 那人却不理会斥候,只是对队伍首领说:“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必多问!” 队伍首领似乎笑了一下,说:“原来是个胆小鬼,连姓名也不敢报给别人,算了,这种胆小鬼还是放了吧,抓了还污了我们的手。” 队伍里的人再次轻笑。 “你才是胆小鬼!你听好了,小爷报上名来不要吓破了你的狗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麦名允!李家墩村人!”麦允胀红了脸庞,大声地说道,显然被队伍首领的态度气得不轻。 “嗯,很好!还是有点胆子。我问你,你为何带人拦住我们的去路?” “你们是盗贼,我要抓你们去见官!” “我们抢劫过你还是抢劫过你们村子,或者你见过我们抢劫吗?” “没有。”麦允有点迟疑,语气也不那么粗壮了。 “这就奇怪了,那你怎么就认定我们是盗贼呢?”队伍首领故作思索道。 “我们村的李铭说的。”麦允声音低了许多,想必也是觉察到了不妥。 “嗯,原来你不是胆子小,而是脑子糊涂,是个糊涂虫!”队伍首领冷笑道。 队伍里的人轰地大笑。 笑声刺得麦允脸上都能滴出血来,麦允喘着粗气,眼睛里还有泪水在转,他奋力朝队伍首领扑了过去,口中大喊:“混蛋,我与你拼了!” 队伍首领端坐马上,一动不动,还没等麦允扑到跟前,斥候已经把麦允踢倒在地。 这时,一个声音高亢地喊道:“我可以作证,他们就是盗贼,他们刚刚才抢完我们村。另外那人也可以作证。” 顺着声音望向队伍中间,张松才发现原来樟木头也被捕了,他被人绑着放在马背上,所以一直没有被张松发现。此时樟木头正用手指指着宋配,眼睛却看向了别处。 麦允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示威似地望着队伍首领。 队伍首领笑笑,让人把樟木头与张松、宋配带到跟前。 “你相信他说的话?”斥候用手指樟木头。 “他们是盗贼,我亲眼所见,我就是被他们抓住的!”樟木头急切地说。 麦允看了看樟木头,神情愕然,随后脸上却显出鄙夷,突然,他朝樟木头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一个胡人在这乱说!” 樟木头猝不及防,唾沫正中脸上,顺着脸颊流下来,樟木头一下就尴尬起来,脸色通红。周围的其他人对此都视而不见。 “你说,他们是不是盗贼?”麦允突然用手指着张松问。 张松脑袋急速地转了转,道:“不是。” “那你为什么被抓起来了?”麦允狐疑地问。 “犯了错误,要受处罚。”张松回答。 麦允半信半疑地看了张松一眼,转身又去问宋配,宋配的回答与张松一致。麦允又仔细地查看张松与宋配两人,发现两人身上并未受伤,于是惊疑不定。 “长上,这人对我们有很大的敌意,你看……”那名斥候问。 “放他回去吧,不要伤了他!对我们有敌意的又不只他一人,当年明知是恶意被人派来送死,我们还不是来了!”队伍首领有点意兴阑珊对斥候说,“我们走吧。” 队伍依照以前的速度行进,只是留下麦允一人在原地茫然地望着队伍,直到队伍离开很远,他还站在原地不动。 朝食时分,有人给了张松与宋配一些饭食,份量与其他人相同。 朝食过后,前面就是一片荒地了,张松与宋配被人绑着与人共骑一匹马,朝前奔去。 这一路上穿过了几个村落,每次穿过村落时,村民见到队伍不但没有躲闪,还送上来食物与水,热情得就像见到了亲人。队伍里的人也不客气,吃着食物喝着水,有的还与村民们交换马匹,有说有笑。 在这过程中,队伍首领也勒住马匹与几个村民谈了会儿话,与村民有说有笑。遇到调皮的小孩子上前时,队伍首领还亲昵地拍他们的脑袋,递给他们食物。 只是村民们看着张松三人的目光就不一样了,那眼神充满了痛恨,就好像张松三人是盗贼,被正义的战士抓捕了。 宋配与樟木头在这种眼光下都很不自在,而张松却无所谓,到现在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这支队伍能来无影去无踪了。 一路下来,这支队伍的所有马匹均被换了个遍,行进的速度就明显加快了。到了傍晚,这支队伍到了一座大山脚下,山峰巍峨,一股苍莽雄壮的气息扑面而来。 整支队伍的成员都神情振奋,张松知道,这是到了目的地了。 又走了一会儿,通过了一个狭窄的关隘,便到了一处宽阔的山谷之中,山谷之中有大片的田地,田地中有人在劳作,田地旁建有许多的木制小屋。 “哦……”有人大喊,大家都一窝蜂策马朝前奔去,队伍也就散乱了,队列再也不成形了。 第14章 山重水复 穿过长满了小麦的田地,到了山脚下一座木屋前,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迎了上来,那妇人身著长袍,头上结着发髻,凤眼星眸,面容白晰,气质清逸出尘。 “二弟回来了,辛苦你了。”那名妇人对队伍首领行了一礼,“这三人是?” “那是三名鲜卑族的俘虏。陈甲,你把他们带到牢房去关起来。” 与麦允相斗的那名斥候应了声“是”,就要将三人带走。 “等等,我们俩并非鲜卑人……” 张松话还没有说完,这边远离张松的樟木头就全身发抖地跪倒在地,嚎叫着“我不要与贵人关在一起!我不要与贵人关在一起!”。 樟木头的嚎叫声极为凄惨,他的身体抖得就像站在了张松前生的减肥震动机上一样,他望向张松的目光饱含惊恐。张松莫名其妙,他打量了一下自身,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啊。 这一下,首领也来兴趣了,问:“你为什么不要跟他关在一起?” “他是贵人,他会法术,跟他关在一起我就死定了,我不要与他关在一起……”樟木头看样子是真的怕张松,牙齿都咯咯直响,说话语无伦次。 旁边的那妇女听了皱了皱眉头,对樟木头说:“说清楚一点,如果不说清楚,一定把你与他关在一起。” 樟木头磕头如捣蒜般,断断续续地把飞龙盗如何攻城、掳得张松、单道开相张松为贵人、张松为秃发鲁孤治病、张松如何施法术细细地讲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真的不是鲜卑人?”那妇女惊异的望着张松。 张松躬身行礼,道:“夫人明鉴,我本永平县城张松,是一名大夫。这是我的伙伴宋君。” 那妇女与首领对视了一眼,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 “清晨在鲜卑部落里的那几声巨响是你施的法术?”首领问,眼睛满是惊奇,还有一丝畏惧。 “是的。本人修的是掌心雷。”从樟木头刚刚的话得知,樟木头原来并没有被张松一拳打晕,只是被张松的炸药吓坏了,不敢出声,他还亲眼看见张松扔炸药,只是没有看清是用火点燃的罢了,这时张松倒也不好撒谎,便干脆承认了。 张松一承认,陈甲不由自主地远离了张松几步,生怕张松再施一个法术。 “此为何物?”首领指着手下放在地上的炸药问。 张松眼珠子一转,道:“此物名为炸药,是本人用来封印掌心雷所用。如若不然,本人的掌心雷就要定时施放。此炸药中有部分已经封印有掌心雷在内,随时可能触发。” 樟木头一听,急忙往边上爬了,离炸药远远的,其他人心怀畏惧地离开了。 “一派胡言!来人,把它给我砸了!”那妇女正气凛然道。 “不可!”首领与陈甲同时阻止,首领上前低声与那妇女说了一阵。 “这么厉害?”那妇女惊疑道。 “千真万确!”其他人齐声回答,语气中事实带着惶恐。 张松心中暗喜,万一这伙古人不敢处置,而是交还给自己的话,离开这里也就不用发愁了。 “我不相信,凡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如果你不是凡人的话,就不会被我们抓住。要不你现在施个法术试试?我就信你。”那妇女还是一脸不信。 “现在无法施展。”张松断然拒绝,他才没有那么傻呢,现场施展,那什么秘密也暴露无遗,自己还怎么要回炸药,怎么逃跑呢? 那妇女微微一笑,这一笑百媚俱生,百花失色。只是张松无心欣赏,这笑容让他心头生出不妙来。 果然,那妇女瞬间收敛了笑容,看着背篓里的炸药冷冷地道:“我看这炸药才是你施展法术的关键吧?否则,你在回来的途中就应该施展开来逃跑了。你说的那么严重,目的只怕是想让我们将炸药交还给你吧?” 张松暗自心惊,这妇女心思缜密,不可小觑,自己心情急切了一些,就被她发现了破绽。虽如此想,但张松表面上还是平静如昔,言语之间仍然是一派得道高人模样,“既然夫人不信,本人也就无话可说了,只是他日雷法造成村民伤亡,可不要怪罪于我。” “来人,把张松单独关押,严加看管,先把他的嘴巴堵上,让他无法妖言惑众。”那妇女大喊,“待明天正午便将其问斩!” “阿姐!”首领急道。 “二弟,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此人真懂掌心雷,你觉得他会教给你吗?即使他真愿意教你,我也不希望你学,与人对阵厮杀,要靠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依靠这种歪门邪道。再说了,按你所说,这妖法威力巨大,不应该是凡人拥有的力量,凡人拥有那力量有伤天和!”说到后来,那妇女语气非常严厉。 转过头,那妇女对张松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应放你一条生路,但是你所掌握的毕竟不是人间应该有的力量,如不将你除去,天下将因为你而生灵涂碳,为天下生灵计,只能委屈你了。” “阿姐,他是汉人……”首领再次喊道。 “我已决定,不用再多言,我知他是个汉人,为天下生灵计,我不能不杀他。” 张松这下就傻了,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张松拼命挣扎想要把口中的东西吐出来,但均无果。他往宋配望去,只见宋配被几个人压得死死的,无法动弹。他又往周围其他人望去,希望能有人反对那妇女的意见。 “夫人英明!”包括首领在内的所有人都朝那妇女行礼。 张松彻底傻了,心里苦涩无比。 没等张松有其他反应,早已有人拖着张松往牢房里去了。到得牢房,押解的人将张松一把推了进去,锁好了房门后就走了。 牢房也是一间木头房,地面是泥地,没有床铺,只在房间一角堆着一堆茅草,另一个角落里摆着一个木桶,用以装粪便。此外,地上只有几根散乱的木头,看样子是以前对关押在这里的人上刑用过的。 张松挣扎着蠕到那堆茅草里,茅草堆里“吱吱”叫着跑出了两只老鼠,张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相比外面的冰冷世界,与老鼠为眠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张松在茅草堆里安静下来后,周围便是一片寂静。张松试着蜷起身子,使劲地用手去够绑脚的绳索,费了老半天,终于将绑着脚的绳索解开了,然后用脚把嘴里塞着的布拔了出来,此时张松已是满头的汗水。 张松活动活动了双脚,还很自如,便开始了下一步行动。他用脚翻动着木头,仔细感受木头的表面,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凹槽,心里便一松,感叹着天无绝人之路。 用脚将茅草使劲地搓碎后,张松将碎茅草放入了木头的凹槽中,再一屁股坐到木头上,用找到的另一根小小的圆圆的木棍开始今晚伟大的工程——燧木取火。 经过长时间努力,就在张松那长满老茧的脚底都发痛的时候,珍贵的火苗终于燃起来了。 烧旺了火,强忍疼痛,张松用火把绑着自己双手的绳索烧断了。 黑暗中张松咧开了嘴无声地大笑着,他摇摆了几下身子,得意地低声吟唱道:“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随着张松不断地添加茅草,那根木头了燃烧起来了。张松小心地将木头放到门边,再往里添了一些茅草,不一会儿木门就着火了。火越燃越旺,张松的心情就越来越激动。 “不好了,着火了!不好了,着火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喊道,就像灼热的刀子划过奶油一样,将寂静划成了两半。 片刻功夫,人员纷沓而来,几桶水下来,不但木门上的火被浇灭了,就是屋角里的那堆茅草也浇了个通透,如果不是张松躲闪及时,只怕连他全身也要浇湿。 救火成功后,来人把张松的双手反着绑了个结结实实,那绑法类似于后世的五花大绑,绳结结在前胸,只是这一次没有绑住脚。 在那些人离去后,张松看着满地的水流,心就像脚下的地面一样冰冷,他几乎就要绝望了。 在牢房里踱了好几圈,张松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查看了牢房里的情况,发现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但是还是无法离开。今晚要从这里离开是不可能的了,尽管张松不愿意轻易承认失败,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一夜无眠。 清晨时分,张松两眼通红,神情憔悴,冻得全身直哆嗦,鼻涕直流,怎么也止不住。 “吱呀“一声,牢房门被打开了,一人送来了饭食。 “你想放在哪里吃?”来人小心翼翼地为张松解绑后,问道。 张松懒得开口,他用手指了指房里的一个角落,示意来人将饭食放在那里。 “咦,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有嘴巴还不会说话吗?”来人受到轻视,虽然知道张松会法术,不敢对张松怎么样,但也大为不满。 “有嘴巴不会说话?”张松大声地重复来人的那句话。 来人吓了一跳,连忙说:“你要干什么?”一边说一边往牢房门口退去。 张松没有注意那人的行动,他念叨着那句话,内心逐渐喜悦。 第15章 柳暗花明 太阳渐渐高起,气温升高了些许。经过一夜的蒸发,牢房内的水迹已干,室内也就不那么寒冷了。 已经在心中有了对策,张松松懈下来,肚子便适时地“咕咕”叫了。张松走向了放在牢房角落里的饭食,有一大碗的麦饭,还有一小碗牛肉,另有一小碗盐菜,以古代的标准看,饭食很丰富。 如此丰富的饭食,绝对少见,可能是那妇女觉得自己中午便要问斩,要让自己做个饱死鬼而送来的断头饭吧。张松在心里如此想,却也不忌讳什么,昨天哺食就没有吃,夜晚又与寒冷斗了一个晚上,现在实在是太饿了。他蹲坐在地,端起饭来就是一阵猛吃。 朝食过后,张松觉得身上暖和多了,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发现时间还早,就找了块当阳的地方蹲靠着打起了瞌睡。 巳时末,张松被开门的声音惊醒,陈甲与另外两名精壮男子带着刀走进了牢房。 “来人,把他绑起来,受刑了!”其中一名精壮男子喊道。 来真的了,张松忙对陈甲说:“兄弟,麻烦你给夫人传个话,我有说要对她说。” 陈甲看了张松一眼,没有说话。 张松见陈甲不说话,再次恳请说:“兄弟,麻烦帮帮忙,事关重大。” “把他的嘴巴堵上!”陈甲的回应简洁明了。 “不要,不要!我再也不说话了!”张松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并且马上紧闭了自己的嘴巴,向三人展示,以示自己不说话。 待见到那妇女后,再开口也不迟,张松心里想,对这些个小毛兵说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一路无语,张松被押到了山谷西边的一块草地上,这也是山谷的尾部。草地上早有大群人在,大部分是精壮男子,还有一些妇女和几名小孩。 见到张松被押来,本来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张松的身上,那目光有同情,有探究,有害怕,有厌恶,更多的是好奇。 俄尔,人群中又传来嗡嗡的低语声,显然是对张松还是个少年人感到惊奇。小孩子的胆子这个时候也大了起来,有人朝张松吐唾沫,有人朝张松扔石头。 草地正中间立着一根木桩,张松被押着穿过人群绑在了木桩上。 张松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陈甲与另外一名斥候外,其他的全都是陌生人,宋配与樟木头也不在。此时,那些人的目光中有的只是兴奋。 “长上到!”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首领与两名随从来到人群前面。在挠了几下脖子、手臂后,首领转过身来,面对人群。 “阿姐身体有疾,今天就由我代为监斩。刀斧手何在?” “属下在!”一名豹头环眼,面目狰狞粗壮汉子龇牙咧嘴地出列应道。 “将这妖人处斩!”首领高声下令,声音洪亮,正气凛然。 “慢……”张松急了,声嘶力竭地喊道。 人群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看着张松,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首领没让人塞住自己的嘴巴,张松顿时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迅速地理了理思绪。 “我有话要说。”张松不等首领开口,快速地说,“请首领帮我给夫人递几句话。第一句,请夫人了解永平县张松是否有恶行。第二句,本人施展掌心雷是否恣意妄行,掌心雷所杀之人是否为无辜之人。第三句,刀剑矛弓均为杀人利器,若如夫人所言,是否制造刀剑矛弓之人都该死。” 首领看着张松,右手在大腿上抓了几把,沉吟良久,半晌无语。 “还请首领通融,报与夫人得知。晋室纷争,边患未定,胡人骚动不已,天下将再难太平,我所修之掌心雷对胡患克制甚大,如其失传将奈胡患何?”张松非常诚恳地对首领说。 “既然如此说,我将告知阿姐,由阿姐定夺。”首领说完就招手让陈甲过来,让陈甲回报那名妇女。 “还请首领亲自走一趟,确保转述无误。”见首领让陈甲帮忙转述,张松害怕陈甲说不清楚,误了事,急忙提出自己的意见。 “不必,陈甲是我们之中记性最好的,只有他能原原本本地将你说的话转述给阿姐听,我不行。”首领摇了摇手说,“不信,陈甲复述一遍,张松你听听。” 陈甲便将张松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让张松惊异的是,陈甲不但一个字不漏地复述了张松的话,就连语气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首领挠了挠后背,见张松再没话说,便挥手让陈甲离去。 陈甲离去后,首领转身便向人群走去,没有给张松搭话的机会,想必是那妇女也就是他阿姐早有交待吧。 回到人群后,首领笑颜逐开,他与一些精壮男子握手,还用手亲昵地拍了拍小孩子的脸蛋。看得出来,这个山谷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和谐。 不知人群中谁说了什么,整个人群哄然大笑,首领也跟着笑,笑了一阵便咳嗽,咳得腰都直不起来,就像是一个久病的病人。 张松一个人孤伶伶地立于草地正中,随着太阳渐渐移向天空的正中,他的心也慢慢地焦急起来。 “长上,陈甲回来了。” 远处一人飞奔而来,正是陈甲。 “怎么样?阿姐怎么说?” “夫人让你照常行刑!”陈甲气喘吁吁地说。 “不可能!你根本就没有跟夫人报告!”张松大怒道。 陈甲也不生气,他喘了口气说:“夫人就知道你不会相信,让我也转告你几句话。第一,人以前无恶行,未必以后无恶行,人心易变。第二,所杀之人虽该死,但你不应该以恐怖的力量致人以死地。第三,刀剑矛弓虽为杀人利器,但危害有限。最后,只怕未等到掌心雷用以平定胡患,而胡人已掌握掌心雷。” 这不是陈甲一个属下能说出的话,必定是那妇女告知陈甲的。这真是个固执的三八,真是死脑筋!张松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下你没有话可说了吧?”首领上前问道。 还能有什么话说呢?还有什么能让那妇女打消那个念头呢?眼看刀斧手就要走到跟前,张松异常焦急,脑筋极速运转,只是非常遗憾,他一时没能想到什么好的办法。难道真的要交待在这里?张松两世为人,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绝望。 张松看了一眼首领,这一眼看到了首领脖子处有几颗斑疹,瞬间张松联想到了许多,那妇女今天突然生病,首领今天就像个病人,首领刚才不停地抓挠,还与人群中许多人接触。 “有!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你阿姐的病很快就好?” “你真会治病?”首领狐疑地问。 “是的,我是大夫,而且你阿姐的病只有我能治。”张松语气非常肯定。 “不用了,我阿姐刚刚才发病,也不是很严重。你休想以替我阿姐治病换来生命。”首领犹豫了半天,最后决然地说。 “你可以不在乎你阿姐的生命,但你也不在乎这里所有人的生命,全天下人的生命吗?”张松提高声音说道。 草地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眼睛看着首领。 “我们这里只有我阿姐、我以及我外甥生病了,关其他人什么事,关天下人什么事?”首领大怒。 张松根本不理会首领的怒气,他接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原本应该只有你外甥一人得了这种病,昨天你阿姐才得,而你是今天才得了此病的。” “是又如何?”首领脱口而出,但刹那他就想到了什么,神情惊疑起来。 张松淡淡地看着他,冷酷地说:“你猜对了,那病会传染,而且传染的速度非常快,只要与病人有接触的人,最后都会得这种病。你刚刚与人群中的许多人有了接触。” 首领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张松的话,但发现张松说的千真万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呆在了原地。 其他人先是看着首领,此时见首领无话可说,便知道张松说的应该是实情,一时人群骚动,有的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悄然远离首领接触过的那几人。 “为亲人计,为村民计,更为天下苍生计,还请首领再向夫人报告,否则,后悔就迟了!”张松趁热打铁。 见首领与陈甲一起离去,张松的心弦才松了松,这算是成功了一半,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是湿的。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并不太长,首领与陈甲返回时,那妇女也跟着回来了。 “张松,你所说可有凭据?”那妇女虽振作精神,但一脸病态。 “有。”张松就将那病的症状一一说了个明白,最后说道:“小孩得此病痊愈的可能性较大,成年人得了此病就凶多吉少。” “可有药医治?”首领急切地问。 “有。我有方子。”张松简洁地道。 “你不是为了留得性命而故意说有法子医治吧?”那妇女半信半疑。 “我是否撒谎,过几日便知。”张松傲然道。 “姑且信你。来人,给张松松绑。”那妇女凝视着张松片刻,见张松并无异常,于是下了命令。 第16章 治病救人 “这是水痘!” 张松仔细查看了于心之也就是首领的病情后,做出了确诊。同时在来屋子时的最后一点担心也没有了,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之所以能确认这种病是水痘,是因为在前世时张松自己就患过了水痘,水痘折磨了他半个多月,那时他身上的症状与现在于心之一模一样。 水痘是一种传染病,主要在冬春季发病,传染途径有两种,一是接触性传染,二是空气传染。成年人与儿童均可感染,成年人感染后的危险性更大。发病前有发热、头痛、全身倦怠、恶心、呕吐、腹痛症状,接着便出现皮疹,开始为粉红色小斑疹,后则变为圆型紧张水疱,如果治疗不当,很容易留下麻点。 “病人发病后不及时治疗很容易死亡,而且病人好了以后千万不能再次感染,否则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张松向屋里的几人介绍了水痘的相关知识后,加了一句。 此时张松正处于于心之居住的小木屋里,木屋里有陈甲、一名小男孩、另一名斥候沈攸在,此外,还有于敏之也就是那名妇女,一名不知名的少年。 张松介绍完后,屋里的气氛格外凝重,所有人的脸色都极度难看。 “既然已经确诊是水痘,就必须马上采取有效措施,我希望你们能采取以下措施,第一步就是把所有的病人集中在一起,与有没发病的人隔离,防止扩散,如果后续有人发病,也必须送到隔离区来。其次就是要收集药物马上进行治疗,避免死亡。” 张松一脸严肃,也不由得他不严肃,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水痘确实会大面积传染,以现时的医疗条件估计要死很多人。现在张松被扣押在这里无法离开,万一传播到永平县城,他母亲、弟弟与妹妹感染了那就凶多吉少。 “张松,你说的第一步好办,我们能马上办到,只是第二步……”于敏之欲言又止。 “怎么啦?”张松问,“难道是你们没有任何药物?” 于心之点了点头。 “那你们平时得了伤寒怎么办呢?”张松惊讶地问。 “主要是靠自己扛过去,如果实在不行,才去城里找大夫。”于敏之说。 张松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在现代社会,几乎每家都会备上一些常用药,以备不时之需,这么在的一个村落居然没有一人懂得医药知识,没有一点药物,这简直无法想象。 张松望了望屋里的几人,发现他们都很奇怪地望着张松,似乎对张松的惊讶无法理解。张松才反映过来,这是古代,医学还不昌明,再想到自己被飞龙盗抓的原因,一时也就明白了许多。 “那就先做好第一步吧。”张松说,“这屋里的人都必须隔离……” “不行,长上与夫人不能隔离!”沈攸还没等张松说完就反对。 “不要多言,听张松的,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于敏之制止了沈攸。 “可是……”沈攸神情焦急,还想再说什么。 “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所有人都染上了水痘,什么都不用谈了,村里的事就让刘永盛负责吧。” 于敏之让屋外的人叫来了刘永盛,对她隔离后的事情一一作了安排。 “夫人,不好了,公子好像很难受,你快看看。”陈甲的声音有点慌乱。 于敏之急步朝床前走去,那名不知名的少年流着泪站在床前,正要伸手去抱那名小男孩。 “不许动他!”张松大喊一声,抢上前几步,拉住了一把那名少年,那名少年站立不稳,一下跌倒在张松的怀里。 “你干什么!”那名少年迅速站起身子怒道。 于敏之脸色也非常难看,隐隐地有了怒气。 “你现在还没有感染,但是你一旦接触了他,就一定会感染的。”张松用手指着那名小男孩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怒气。 那名小男孩正躺在木床上,脸色通红,呼吸急促,口中说着胡话,身上裸露的皮肤上已经大量出现了圆型紧张水疱,有的水疱已经被小男孩胡乱抓的两手抓破了,皮肤上满是水疱破了流出的液体。 张松用手触了触小男孩的额头,发现他烧得厉害,心情沉重地说:“他病得很严重,如果不及时医治,会有生命危险!” 少年一下急了,他泪眼婆娑地乞求张松说:“张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也不是没有办法,把掌心雷取来就能缓解他的症状。” “不行!”于敏之断然拒绝。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张松摊开双手,爱莫能助地道。 “母亲!”少年哭着向于敏之行礼。 “不是母亲心狠不救你弟弟!”于敏之眼睛含着泪水,“而是我已经让人将掌心雷沉入了水中。” 张松闻言气极,自己辛辛苦苦几天才做出来的东西就这样被毁了,他恼怒之极地说:“你让你母亲救吧,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有药可以治吗?张大夫你想想其他办法吧。”少年哀求着。 “有药是可以治啊,药呢?药被你母亲弄丢了啊!”张松怒喝。 外面天已经黑了,只有一丝丝月光,让屋外的景物只有些模糊的影子。 “母亲,我难受!”小男孩呓语。 “别怕,别怕,母亲在这陪着你!”于敏之双眼泪流,紧紧地抱着小男孩。 “阿姐……”于心之叫了一声,然而于敏之并没有理会。 “张大夫!”于心之与陈甲、沈攸一齐向张松行礼。 看着小男孩那稚嫩的脸蛋通红,眉头紧锁,手脚瘫软,张松沉吟良久,最后说道:“罢了,罢了,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听了这话,少年大喜,于心之脸上稍微放轻松了些,陈甲与沈攸也明显松了口气。 “不过你们也不要高兴地太早,,如果用了这个法子还没有好转,就再难挽回了,你们要有思想准备,如果你们没有这个思想准备,这法子不用也罢。”张松告诫。 几人的脸色迅速阴暗下来,明显犹豫得很。 “还请张大夫尽力施治,结果如何,我都不怪你。”于敏之道。 张松定定地看了于敏之会儿,于敏之的脸上除了哀伤,也无异常。 “那好,你让人烧一桶开水过来,再取一件没有穿过的衣服过来。还有,村口有柳树,让人取点柳枝过来。”张松一刻也不耽搁地吩咐道。 就在于心之吩咐属下时,张松再次嘱咐:“让人在屋外烧开水,所有从屋里出去的东西直接扔进开水里,再取出来用。” 片刻之后,屋外便是一片吵闹声。 热水送进来以后,张松把小男孩的衣服脱了下来,扔到开水中泡着。接着用几块干净的布条轮换地为小男孩擦拭着身子,把水疱破后流出的液体擦干净了。 柳条送来后,张松用清水洗干净,再捣成糊状,虑出其中的汁液为小男孩喂下。最后又用盐水为小男孩擦拭了一遍身体。 “身上有水疱的人都用清水擦拭一下身体,再用盐水擦拭一遍,换过衣服,最后喝点柳条汁。” 柳条中含有水杨酸,这是阿司匹林的主要成份,它有清热镇痛的作用,用于此时的小男孩有一定的作用。 喝下柳条汁后不久,小男孩的呼吸明显缓和了许多,也不再呻吟了,他沉沉地睡去了,样子很安宁。 于敏之止住了眼泪,望向张松的目光柔和得多了,她走到张松面前朝张松行了一礼,道:“谢谢张大夫,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张松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礼,他知道,小男孩的病情只是得到了控制,离好转还差很远,柳条汁液只能对小男孩的症状起个缓解作用。水痘是病毒引起的,即使在后世对病毒也没有特效药物。 张松淡淡地看着于敏之,说:“要感谢我很简单,放我与我伙伴离开!” “那不行,我办不到。” 张松不再理她,事实上他也没有指望这个妇女会放自己离开,这是个极其固执的妇女。 这一番下来,自己应该确定无疑地感染了水痘吧?只是不知道何时才发病?发病时,其他人的病应该好了吧?明天还是得找点药吃,延缓一下发病的时间才好。张松在心里思量着。 那名少年正蹲在小男孩身边,十来岁的身材还是有些瘦弱,只是上身衣服穿得有点多显得人很臃肿,看起来上下身有点不协调,不过皮肤白晰,面容清秀,五官精致。 “明天把我的伙伴放出来吧,我要去采药,有伙伴陪同的话会方便很多。”张松想起了宋配,想乘机让他脱离囹圄。 “行,我明天把人交给你。”于敏之非常爽快。 “啊……”张松打了个哈欠,说:“有点累了,我先睡了。” 在闭着眼睛的时候,张松听到于敏之与于心之商量守夜事宜,于敏之要求屋外一夜都得有火把,每次留三个人守夜,每一个半时辰换一班,同时还要求用铁链锁牢房门,屋外备好水防火。 真是个臭女人,张松在心中悻悻地骂道,息了最后的那点心思,很快在模模糊糊中睡着了。 第17章 入山采药 朝阳照在屋子的窗棂上,窗棂的影子就映照在张松的脸上。朝食过后的张松眯了眼,享受着阳光的温暖,耐心地等待宋配的到来。 于心之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他身上的水疱没有扩散,精神也比昨晚好了许多,基本上不发热了。但是陈甲与沈攸都出现了感染水痘的症状,两人咳嗽得厉害,神情倦怠,身上开始出现皮疹。 张松自己暂时还没有出现明显的症状,但是他觉得应该也差不多了,因为陈甲与沈攸的抓挠动作让他从心底感到身上发痒。 小男孩与少年、于敏之母子三人是在另一间房里过夜的,但今天一早少年来过,小男孩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只是没有好转,精神仍然不好。 翕动了几下鼻子,张松皱了皱眉头,起身打开了窗子,再走到门边,把房门打开。屋外新鲜的空气刹那间涌入了屋子,屋子里的闷气一扫而空,面对着耀眼的阳光,张松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 于心之与陈甲、沈攸都看着张松行动,没有做声。见识过张松的治疗手段后,几人都对张松有了很大的改观,虽然没有明说,但明显对张松宽容了许多,不再张松做任何事都加以干涉。 耀眼的阳光中宋配跟着刘永盛正朝屋子走来。 “于君,我伙伴来了,我要去采药了,采到药了,你们的病就能治好了。”张松心情愉快地迈步要朝屋子外面走去。 “等等,张大夫你感染了水痘,而你伙伴没有感染,你不适宜与他一起外出采药!”屋外的左边转出了于敏之。 “可是只有我才认识那药啊,我不去,谁能把药采来呢?” “这好办,来人哪!”于敏之挥了挥,喊了一声。 只见刘永盛身后一人端着一叠东西上前来,放在了门口,就迅速退下了。 “我已备好纸笔,只需张大夫绘出来,由你伙伴按图寻找就可。” 于敏之脸上似有得色,一副看你如何办的样子,张松便知道不画不行,也就什么话也不说,埋头画了起来,按照前世的印象将板蓝根植株的形状画了出来。 张松画完后,于敏之便让宋配上前查看。 张松退到一边,看着宋配查看画作,也不做声,脸上殊无失落。 正当于敏之对张松的平静感到奇怪时,宋配已经看完了画作。 “夫人,恕罪,我无法找到画作上的药。你看……” “张松,你就这么糊弄我?”于敏之一把抓过了画作,瞥了一眼后便大怒道,画作上的板蓝根是冬天落叶后的形状。 沈攸怒视张松,一把拔出了长刀。 “夫人,我可没有糊弄你,现在是冬天,那药原本是有叶子,现在已经掉了,我不画成这个样子,还能画成什么样子呢?”张松慢条斯理道,一点也不害怕。 “夫人、长上息怒,有些植株在冬天确实会落光叶子,张大夫是否撒谎,只要他采回来一瞧便知。”陈甲与沈攸看了画作后,都明白这个道理,齐声劝解。 “哼。”于敏之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说:“那便依你,你出去采药,由陈甲与沈攸跟着。” “是。”张松行了一礼,转身便对宋配说:“宋君,这次又要辛苦你了。” “不,你伙伴留下,他太文弱,不适于长时间劳作。”还没等宋配张嘴,于敏之又开口了,“我安排你的另一个熟人陪你去。” 张松疑惑地看了于敏之一眼,另外的熟人,哪个啊? 张松朝四周看去,只见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 “樟木头?”张松大吃一惊,“你让他跟我去?” “对,樟木头是胡人,也不用担心把病传染给了他,他虽然年纪较老,但明显比你伙伴结实,必要时可以帮你探探路,还可以帮你背药材。”见到张权惊讶,于敏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说得那么有道理,我竟然无话可说,张松不知怎么,心头涌上了前生网络上的一句流行语。 张松上前,在樟木头肩膀上拍了一下,樟木头居然腿一软,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行,那收拾好东西出发吧。”张松道。 “等等,我也去!”昨晚那名少年喊道,一边匆忙上前。于敏之也没有阻止,显然是早已同意了的。 “深山危险,他一个少年人去既不安全,又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不要去吧。” “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全,自有陈甲与沈攸照看,再说你自己不也是少年人吗?”于心之笑着说。 众人听后都笑了,就边宋配也不例外,张松这才想起自己确实也是个少年人。 “行了,早点出发,早点安全归来,宋君可是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呢。”于敏之最后一句话隐隐地有些威胁在内。 “夫人放心,我会回来的,你们的病还在等着我医治,不是吗?”张松针尖对麦芒。 一行五人,背着太阳朝西边的山里进发了。 西边是是连绵不绝的高山,一山比一山高,目光所见的最远、最高的山山峰隐藏在云里,长年不见。 东边就是于敏之他们的居住地,那处山谷非常阔大,山谷里全是麦地,地里的麦子长得正旺。山谷只有来时那一个出口,其它三面都是无法跨越的高山。 “咦,你们麦地那么多,怎么还要去做盗贼呢?”张松奇道。 “我们不是盗贼!”少年回答道。 “怎么不是盗贼?那天陈甲与沈攸他们不是去抢劫了吗?我与宋君都被他们抢劫了呢。”张松反问。 “那天我们是去摸飞龙盗的底细,被你一个掌心雷给搅和了,他们才把我们当盗贼的。我们不抢汉人,我们不抢百姓,我们只抢盗贼。”陈甲道,他与沈攸的脸色都不好看。 “那也是盗贼,只不过是黑吃黑,盗贼中的盗贼。”张松迅速反驳。 “你说错了,我们没有杀过一个普通百姓,所抢来的物品都是分给平民百姓,从来没有自己用过。”少年大声分辩。 “从来没有自己用过,你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自己劳动所得?”张松一副怀疑的神色。 “那是当然!”少年骄傲地说,陈甲与沈攸脸色也有点傲然。 “那你们为何去抢劫呢?” “因为盗贼抢劫百姓,我们就去把东西抢劫回来还给百姓。”少年道。 “看样子,你们也不是官府啊,怎么干的是官府的活呢?” “我们……”少年突然醒悟过来,“你想打听我们的底细,哼,不告诉你!” 张松嗬嗬一笑,弯腰扒开了草丛,招手让樟木头把锄头拿来。 身背背篓的樟木头点头哈腰地一路小跑过来,跌跌撞撞的。 少年这时也凑到张松跟前,观察着张松扒开草堆后露出的那株植物。张松拭了拭鼻子,疑惑地看了少年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埋头把那株植物挖了出来。 仔细地观察了植株的根,再拗下一段下来放入口中尝了尝,张松确定这就是板蓝根,随手就扔入了樟木头的背篓里。 “这就是你说的板蓝根吗?”少年问,从背篓里取出了那植物,也拗了一段放入口中尝尝。 “怎么样?”陈甲与沈攸齐声问。 “嗯,味道还行,先有点甘甜,然后有点苦涩。这药怎么用啊?” “吃!” 张松扔下了一个字,不再理会他们,而是朝前方那道山崖爬去。 山崖大概就两名成年人高,上面没有植物,只有裸露的石头。张松手攀着石头,小心地往上爬,然而长年风化,岩石也不牢固,一不小心,张松抓着的那块石头脱落,脚下一滑,便朝后倒去。 “小心!” 张松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抱住,接着背部便压在了那人身上,两人向山下滑了好几米,最后才在陈甲与沈攸的帮助下停了下来。 爬起身来时,由于有人垫背,张松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垫背的那人樟木头,他后脑勺磕在了一块岩石上,裂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两只手臂也擦伤了。见张松看着他,樟木头咧开嘴笑笑,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为樟木头包扎好伤口后,张松定定地看着樟木头,一言不发。 正在樟木头局促不安时,张松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你是贵人,服侍贵人我愿意。”樟木头嗫嚅。 张松不相信这个理由,但无论怎么问,樟木头都是那句话,张松也就只得罢休。 爬上那山崖后,展现在几人面前的是一块还算平坦的空地,上面长满了板蓝根。此外,张松还意外地发现了一些其他的药材,让他惊喜无比。 少年跟学着张松挖了好些药材,便跑到一边去了。 等到整理好药材时,张松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啊,啊”的声音。 “小心!” 只见陈甲与沈攸从对面飞奔过来。 张松转过身来,发现少年一脚腾空,两手乱摆,另一只脚在崖边的一块石头上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掉下去。 张松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把少年搂在了怀里。 “好险!” 张松内心惊呼,额头上的冷汗涔涔,他正待松口气,就听见耳边一声尖叫,接着脚下一空,便往下掉了下去。 张松最后残存的意识就是自己紧紧地抱住了那名少年,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8章 木屋谈话 天空彤云密布,山谷中北风怒号。 于心之居住的小屋里,炉火正旺,格外温暖。 张松躺在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 少年坐在火炉旁,守着铁锅里煎着的药,眼睛不时忧虑地看看躺在木床上的张松。 “吱”的一声,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寒冷的北风猛地灌了进来,炉火几乎要熄灭了。 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屋里。 小男孩刚要开口,少年早已用手指指着他,小男孩关上房门后,眼珠子一转,便嘻嘻地笑着说:“哥哥……”声音拖得长长的。 “这么冷,你还到处乱跑,小心着凉了让母亲担心。”少年责备的语气里含着痛爱。 “不会的,我的病已经好了,舅舅不在这里吗?” “他刚刚有事走开了,你找他什么事哪?” “没什么事。哥哥,我们的救命恩人还没有醒过来吗?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我还要谢谢他救了我的命呢。” 那小男孩正是张松救治的那名小男孩,现在他已经痊愈了,几日来每天都要到这个房子里看看,以便在张松醒后的第一时间里向张松道谢。 “没有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少年长长地叹了口气,忧郁地说。 小男孩也像个小成年人似得跟着叹了口气。 “哎哟,主上也在啊!”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响起,一个声音传进了屋里。 小男孩转过头来,原来是樟木头提着一个木盒子进来了。 “樟木头,你来了,盒子里装的还是饭食吗?只是可惜张松大夫还没有醒来。”小男孩声音懒懒地说道。 “贵人还没有醒哪,这都多少天了哪。”樟木头脸上的一副担忧的样子,他关上房门,走到张松床前,为张松掖了掖被子,再站了会儿便离开了。 在药煎好后,少年为张松喂完药,就与小男孩在屋里说着话。 “嗯哼……”床上的张松呻吟了一声,眼睛动了动,须臾便睁开了。 少年与小男孩几乎是同时扑到床前,齐声叫道:“张松大夫,你醒来了!” 张松茫然地望着眼前激动的两人,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对少年说:“是你啊,你怎么样啦?这是在哪儿啊?” 少年满心喜悦地说:“我很好,没有受伤,谢谢你救了我。你现在在我舅舅的房间里。” 张松看着小男孩道:“你吃药了吗?病好了吗?” 小男孩高兴地说:“谢谢你,我早吃过药了,病已经好了,不信你看。”说着还撸起袖子让张松看他的手臂。 张松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好了,手臂已经没有了水疱,就连麻子也没有。他疑惑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昏迷了几天了?” 小男孩偏着头说:“让我想一想。” “不用想了。你已经昏迷了六天了,今天是望日。”少年不假思索道。 “那就是六天了,我哥一直守在你身边,他说的肯定没有错。”小男孩马上就接过少年的话说,也不去想了。 “谢谢你。其他人的病都好了吗?” “好了,是我哥医治的。”小男孩骄傲地说。 “我按你的法子医治的,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学了你的医术,真是抱歉,如果你不让我用,我以后就不再使用了。”少年有点慌乱。 “可我没有教你啊,你怎么学会的呢?”张松问。 “我哥可厉害了,学什么都是看一遍就会。”小男孩得意洋洋道。 张松看着少年,少年红了脸点点头,“那天你说的和做的,我都记得很清楚。” “那天,你跟我进山是……” “我是为了偷学你的医术,认识药材。”少年脸色通红,抢着说。 张松沉默了,他看着少年,满心的不可思议,对旁人来说非常难的事情,他居然一学就会,这天赋实在可怕了。 “对不起,我……我以后不用你的医术了。”少年脸色不自然地说,声音充满了失落。 张松没有听见少年的话,还在沉思,少年的脸色就更加不自然了。 “张大夫,你让我哥学你的医术可好,我哥他可喜欢医术了。”小男孩见张松没有说话,便央求张松。 “弟弟,不要为难张大夫了。”少年制止道。 “你说什么?”张松问小男孩。 小男孩把央求的话说了一遍。 “他当然可以用我的医术去为人治病啊,这有什么不行。”张松听清小男孩的话后,便满口答应。 “太好了!”小男孩高兴得跳起来。 少年欣喜异常,他的脸色也由白转红,眼神里满是激动。 待两人平静下来后,张松问少年:“为什么要给我治病?” “你病了,当然要给你治病啊!”小男孩有点不理解道。 少年沉思片刻后,说:“母亲说你有一颗仁心,能尽心为仇人治病,关键时刻能舍己救人,即使你掌握了掌心雷,也不可能会做出荼毒苍生的事情来,她还说之前是她看错你了。” 张松一脸不信地盯着少年,少年被盯得脸又红了,说:“当然,母亲也有条件,就是你要留在山谷里,不能离开。掌心雷也不得随意传给他人,如果没有合适的弟子,她希望你能不让它流传于世。” 这才像那个妇女的风格,张松释然。 “哥哥,你为什么不跟张松大夫说是你央求了母亲好久后,母亲才答应的呢?”小男孩抬起头望着少年。 “闭嘴!”少年偷瞄了张松一眼,脸色血红,严厉地对小男孩说,“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你自己做了都不敢承认!什么都要我帮你瞒着。”小男孩嘴里低声嘟囔,一脸的不服气。 张松笑了笑,他换了个话题,问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谷。” “你呢?”张松面对少年问道。 “我叫周希。” “怎么不见你们父亲啊?” “我父亲被夏侯骏和梁王司马肜害死了!”提到父亲,周希与周谷眼圈立刻通红,眼眶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一听这话,张松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们父亲叫什么名字啊?” “我们父亲是晋平西将军周子隐!”周希与周谷骄傲地回答。 周子隐,这三个字一般人都不熟悉,但是换上周处,那么就有很多人知道了,子隐正是周处的字。张松记得前生自己小时候学过了一篇课文,题目就是《周处》,讲的是周处除三害的故事。 只是据史书记载,周处的下场并不好。原来周处改过后,位居近侍,常常诤言直谏。在升迁为御史中丞后,只要有不法行为,他都要纠察弹劾,不论那人是宠臣、权贵还是亲戚。有一次梁王司马肜违法,周处也严格按法律条文进行了处置,一点情面也不讲,由此得罪了梁王司马肜。 朝廷很多大臣都很讨厌周处的刚直,氐人齐万年反叛时,都一力推荐周处出征,于是朝廷便让周处带兵出征,但又加以掣肘,让他隶属于夏侯骏。有人让他以母亲年老需要尽孝为理由推辞,但是周处不答应,他说:“忠孝不能两全,既然在朝廷为官,自当先尽忠。” 不久梁王司马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军事。当时齐万年驻扎在梁山,有七万人,夏侯骏与司马肜再三逼迫周处带五千兵进攻。周处便与振武将军卢播、雍州刺史解系一起进攻齐万年,出征时周处的士兵饭都没有吃,孤军奋战,从早晨到日暮,杀敌万余人,弓箭用尽,卢播、解系也不进行救援,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苦战。他手下劝他撤退,他也不撤退,最后战到全军覆没。 只是好像哪里不对,张松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突然想起来了,历史书上只是说周处有三个儿子,周玘、周靖、周札,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两个儿子啊。 “不是说周处只有三个儿子吗?而且周处不是这里人啊,你们如果是他的子女,那么应该在义兴啊。” “我们就是周处的后人!”觉察到了张松的怀疑,小男孩感觉受了很大的侮辱,他神情激动地向张松讲述了事情来由。 原来于敏之只是周处的一名妾,周处出征时,她不放心,就女扮男装与周希一起随军出征,此时于敏之已有身孕。 如历史书上所说,周处陷入了苦战,孤立无援。在周处的要求下,有一部分士兵在于心之的带领下护着于敏之与周希突围。 突围成功后不久,他们收到了周处战死、全军覆没的消息,便不敢再回去,只好找到了现在的山谷容身。于敏之在山谷中生下了周谷,外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都以为周处就只有三个儿子。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你们真的不是盗贼啰?”张松问。 “早就跟你说过不是,你不信。”少年白了张松一眼,“我们占据了这个山谷后,开辟了很多田地,足以维持我们的生活,周围的村落与我们的关系也很好,在他们受到盗贼劫掠时,我们就去保护他们。临走时,父亲交待我们要爱护百姓。” “咣当。”房门猛地打开了,一个声音高叫:“长上,有敌来袭!” 第19章 谈笑退贼 闯进房间里来的是陈甲。 陈甲全副武装,手持长矛,口里往外喷着白气。 “陈甲叔叔,是哪里的敌人啊?”周谷问道。 “还不清楚,应该是盗贼,现在正在山谷外的村庄里劫掠。张松大夫醒来了,那就太好了。”陈甲高兴地向张松行了一礼。 张松忙要起身回礼,不料,后背传来一阵疼痛,头脑也有点发晕,一时没有起来。周希忙扶住张松,让他躺下。 “不好意思,陈君,有病在身无法向你行礼了。”张松抱歉地说,西晋时很注重礼节,别人行礼,不回礼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很容易遭人记恨,张松可不愿意因为这一件小事而遭人记恨。 “无妨。”陈甲说,“希子,你舅舅呢?” “舅舅他有事走开了。” “哦,如果你舅舅来了,告诉他夫人有请。还有啊,你们也要注意安全。”陈甲匆忙道,“还有事,先走了。” 这时,屋外传来了锣鼓声,紧接着的是叫喊声、马匹嘶鸣、纷乱的脚步声。 陈甲一走,周谷就跃跃欲试,想要往外跑,“我要去看打仗!” “不许去,你那么小,跑过去很危险的。” “好哥哥,你陪我去呗,就不怕了。” “不行,我要照顾张大夫,没空理你。” 这边张松再次挣扎着起身,这次他放缓了动作,慢慢地就站起来了,只是还是觉得背部有点痛,头有点晕,但是还是能平稳地站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头上包着一块布,想来是那天摔下后,头部受了较为严重的伤。 周谷看到了,忙对周希说:“张松大夫不用你照顾了,他能照顾自己,你看,他都能站起来。” “刚才是谁还在说要感谢张大夫来着,怎么现在要去看打仗就忘了这事啊。张大夫刚刚醒来,现在肯定行动不便,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呢?” 周谷顿时讪讪了,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他对张松说:“对不起,张大夫,我忘记你病刚好,无法行动自如。” 张松伸手摸了摸周谷的小脑袋,心里有点喜欢这个小男孩,说道:“没关系,我们一起去看看,生病那么长时间,我也要出去走走才好得快。” 周谷一听,顿时欢呼雀跃,“哦,去看打仗啰!” “你行不行啊?”周希担忧地问,“我弟他不懂事,你不用理他的。” “没有事的。一起去看看吧。” 走出房门时,谢绝了周希的扶持,张松自己蹒跚地往屋外走去。出了门口,寒风吹得张松打了个寒颤。平时喧闹的村落此时非常安静,路上几乎不见人影,偶尔一两个妇女经过,也是步履匆匆。 这一路走来,张松觉得自己好多了,除了背部还有点痛外,头脑已经渐渐恢复了往时的清明,只要不是太大的动作,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适,手脚也活动自如了。 出了山谷口的关隘,迎面扑来的是震天的呐喊声与战鼓声。 “嗷”地一声,周谷兴奋地就要往下冲,张松忙一把拉住了他。 前面有两群人正僵持不下,靠近张松这边的正是于敏之与于心之等人,对面则是外来人马,从打扮装束看,确确实实是盗贼。 牵着周谷的手,张松与周希一起缓步上前。 “母亲!”到了于敏之跟前,周谷挣脱了张松的手,喊了一声,飞鸟入林般投入了于敏之的怀抱。 “你不在家里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于敏之慈爱地责备,随后转过了头,面向张松,“张松你醒来了就好,恢复得怎么样啦?” “回夫人,仍然行动不便。” “既然行动不便,就不应该轻履险地,张松你还是回去得好。” “无妨,我相信你们能打赢对面的盗贼。” 周谷在于敏之怀里对张松做了个鬼脸,同时伸了下舌头,对张松敢这样对他母亲说话表示惊讶。 张松瞥了周谷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站立不动。于敏之深深地望了张松一眼后,便将眼光投向了对面的盗贼,聚精会神地观察对方的举动,没有再理会张松。 于敏之这边约有一百来人,其中有五六十人是如陈甲、沈攸之类的精悍男子,这些人应该就是跟随周处到此征战的将士了。另外一些,精气神就差了些,但胜在年轻,都是二十岁左右。 对面的盗贼就是飞龙盗,大约来了一百七八十人。张松见过的秃发欢、秃发鲁孤赫然在列,只是不见了秃发宏。此刻樟木头正在与秃发鲁孤对话,宋配则在旁边陪着,陈甲手持已上弦的弓箭对准了樟木头。 两方人马应该已经战了一场,双方都有人受伤,受伤人员较多的应该是飞龙盗。 此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两方人马的下一轮战斗一触即发,只有两方人马中间的空地上站着的樟木头与宋配似乎没有感受到这股气氛,仍在与飞龙盗对话。 “收手吧,大首领,不要再做盗贼了,这不是正道!”樟木头喊道。 “樟木头,你尽瞎说,我们土地少,人口多,又受汉族豪强的欺压,不做盗贼就得饿死,难道要走你说的正道饿死吗?”秃发欢大声喝道。 “于君,他们说的是事实吗?”张松问于心之。 “也不全是事实。”于心之低声说,“胡人进入我朝境内,我朝接纳后给予了他们土地,但随着人口的增长,土地就慢慢不足了。当然,部分官员对待他们的政策有失误之处,一些世家大族欺压他们也是常有的事。凉州境内的胡人作乱,一开始绝大部分都是出于反抗世家大族的欺压,但是到了后来,他们有很多人纯粹是为作乱而作乱了。” 张松诧异地看了于心之一眼,这个精壮汉子对事物的看法竟然这么深刻,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那么飞龙盗是属于哪种情形呢?” “不清楚,但看装束还是能过下去的。”于心之看着前方,没有回头。 “樟木头,如果你是鲜卑种,就杀了你身边的那个汉人,回到我们这边来。”秃发欢的声音又高亢起来。 “不行的,不行的,宋君是贵人的助手,如果对贵人与宋君起了杀心会遭报应的,那天晚上你与二首领追杀贵人,结果贵人施展掌心雷就让二首领与好一些兄弟丢了性命,三首领你不也丢了一条胳膊吗?” 对面的飞龙盗明显有了骚动,就连秃发欢的脸上也有了难堪与慌乱。 正在此时,盗贼后方传来密集的马蹄声,飞龙盗全都欢呼起来。 “周希,你带周谷回村!”张松对周希说。 周希还在迟疑。 “快带你弟弟回去,盗贼有援兵来了。”于敏之神色严峻地对周希说。 张松往山谷方向看了一眼,略加思索后,就往前走去。 “你干什么?危险!回来!”于敏之急忙大声喊道。 这一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张松的身上。 张松没有理会,他继续朝前走去。于心之忙命两名精壮男子跟上张松,走到宋配身边站定。 “张君,你的病好啦?”宋配惊喜地问。 “贵人,你来啦。”樟木头颤抖着低声道,“我正与族人通话,说服他们离去,还请贵人给点时间。” 张松平静地向两人点头示意。 “大首领,贵人在此,你难道要把我族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想想掌心雷,想想二首领吧!”樟木头语气急促。 新来的七八十骑已经汇入了对面的飞龙盗中,张松的出现将所有飞龙盗的目光吸引过来了,援兵到来的喜悦被冲淡了。 “大首领一向可好,有几天不见了!”张松笑着向秃发鲁孤喊道。 “是贵人,真的是他。” “他会妖法。” …… 张松的话让飞龙盗意识到,眼前站着的真是张松,他们这次更加骚动不安。秃发欢神色无比慌乱,他骑着马不停地倒退。秃发鲁孤脸色阴沉无比,良久都没有回张松的话,他对这个少年既恨又怕。 “大首领,雷法施展开来,人越密集,伤害就越大,你让你的属下散开一点好。”张松微笑着说,一边伸手往怀里去。 樟木头一看,“咚”地一声就跪在了张松面前。正在张松心里诧异时,樟木头哭着说:“贵人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族人!不要再施展掌心雷了!” “贵人要施法了,快散开。” “小心,散开点。” …… “跑啊!”秃发欢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叫着策马往回跑。 这一声喊,就如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飞龙盗的心理防线崩溃了,所有人都跟着秃发欢往回跑,无论秃发鲁孤怎么叫喊都控制不住。 眼望着飞龙盗都跑远了,张松对樟木头说:“起来吧,掌心雷我就不施展了。” 樟木头拘谨地站起身来,弯腰跟着张松往回走。 回到山谷里的人马中,所有人都敬畏地望着张松,于敏之望着张松的目光温和了许多,于心之更是高兴,上前一把就抱住了张松。 “张松大夫,你太棒了!”周谷飞奔而来,一把抱住了张松的大腿,张松弯腰吃力地把他抱了起来,转了个圈,逗得周谷哈哈直笑。 随之而来的周希望向张松的眼光中异彩连连。 第二十章 风雪夜归 寅时中。 屋外已是明晃晃的一片,几乎与白天一样光亮,白光映照得屋内也很亮堂。 “张君,这身上的癍痕我就不用再做了吧,这么早不会有人看见我们的。” 张松用手用力地钳自己裸露的皮肤,用的是后世的刮痧手法,直到皮肤泛红,出现癍痕,就如水痘的皮疹模样方才罢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张松不松口,坚持要宋配做,“等下我做完了帮你做。” 此时距离于敏之、于心之他们上次与飞龙盗对峙时已经一个多月了。 上次惊退飞龙盗以后,张松赢得了山谷里所有人的尊敬,人人见了张松都会尊称一声“张大夫”。特别是小男孩周谷,对张松崇拜得五体投地,每天必定要来看看张松,问长问短。 从张松口中得知飞龙盗便是与张松第一次遇见时鲜卑部落的民众后,于敏之与于心之意识到了他们与飞龙盗之间终究会有一场恶战,便开始积极地准备,备粮、训练兵士、制造武器,召回在外的村民等。 也许是忙得忘了,也许是真如周希所说的改变了对张松的看法,于敏之再也没有把张松当作妖人看待,更没有对张松要打要杀的,就连看管张松的人也懒得派了,任由他在山谷里游荡,只是仍然不准出到山谷之外。 周希这一个多月来倒是经常陪在张松身边,向张松请教一些医学上的问题,张松则倾囊相授,顺带还向他讲述了现代医学的一些常识。 张松受的伤很严重,伤势好得很慢,在他摸清了山谷的地理形势、植物、矿产后,还足足休息了半个月,才痊愈了。 天阴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几日前,终于开始下雪了。 也就是在几天前,张松与宋配就商定开始装病,在自己身上裸露的皮肤处刮痧,以充作感染水痘的症状。 张松与宋配感染水痘的消息经过周希与周谷的宣传,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山谷,这样一来,山谷里的其他人都不敢来看张松与宋配。 周希倒是一如既往地关照张松,除了为张松与宋配送来饭食与药物外,还经常陪张松聊天,前几天开始下雪时还为张松送来了一件羊皮衣服,为宋配送来了一件其他兽皮衣服。 张松与宋配倒是不希望周希过来,只是他要来也不太好劝,便只得由他,好在最近他来得少了。张松便与宋配成天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一方面抓紧时间制作滑雪板,另一方面等待积雪增厚。 今天正是好时候,屋外的雪已经有一尺多厚,而且过几天就是过年了,忙碌了一个月的山谷也在准备过年的事宜,没有人觉察到了张松与宋配的逃跑意图。 在张松为他刮完最后一处后,宋配松了口气。 “宋君,你可想好了,你离开这里还是要去投奔张轨的儿子张寔?”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将长上遇害的详细情况告诉张寔,还要向他借兵剿灭飞龙盗,为长上报仇,也为百姓除去这一害。”宋配坚定地说。 张松点了点头,心里在想张轨的两个儿子,张寔与张茂,这两人都不错,但是张松印象中历史书上并没有说他们有什么开拓性的业绩,只是守成而已,现在张轨已经死了,他们两人能否取得凉州刺史的位置,能否像历史书上的张轨那样平定凉州的叛乱,就不知道了。想来想去,张松发现还是难以做出决断。 “张君何不跟我前去投奔呢?以你的名气与才情,必定会受到重用。”宋配在旁边劝解道。 不说名气与才情还好,一说反而让张松不敢贸然前去,一旦去了,要是张寔与张茂没有出息,以张松的脾气肯定不愿混日子,那离开就是必然的了,若张寔与张茂觉得张松有才能,必定不会同意张松离开,如此,张松会有什么下场,想想也知道,历史书上有太多这样的事例了。 “我先回家看看母亲、妹妹与弟弟再说吧。”张松婉拒。 “吱……”张松缓缓地打开了房门,探头朝屋外望了望,外面一片寂静,雪已经停了,整个山谷都被冰雪覆盖,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张松朝身后的宋配招了招手,迎着寒风绑好了滑雪板,在雪地里试了试,很顺畅,前生学习的滑雪技术起了大作用。 回过头指点了宋配几句,宋配在失败了几次后,也终于勉勉强强会了。两人便如水里的游鱼一般,悄无声息地朝山谷出口滑去。 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山谷出口的关隘处,关隘的木门上着锁,木门上插着的火把还在燃烧,旁边的木屋里传出很大的鼾声。 示意宋配停下来,张松将自己的滑雪板解下,让宋配背好,便走向了木屋。用竹片挑开门栓后,张松推门进入了木屋。 “谁?”不得不说,山谷里的守卫还是很警醒的,张松一推门就被发现了。 “我,张松!” “啊,张大夫,这么晚你是干什么去啊?”守卫问。 “不晚,已经是早晨了!我要出村口采点药,麻烦开一下门。”张松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撸了撸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癍痕。 “可是,这么早出去要经过夫人批准的。” “这样啊,那可就麻烦了,我这水痘越发严重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咳,咳,咳……”张松开始咳嗽起来。 守卫缩在墙角里,脸上满是惊恐。 “天这么冷,我还是在你这屋里等待夫人来到后再说吧。”张松朝那人的床边走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张大夫,你都说过二次感染水痘必死无疑的,我……我……我已经感染过一次水痘了。”守卫两手乱摆。 “那你把门开开吧,我采完药就回来。” “行,行,行。” 张松心里一笑,走到门边,对守卫做了个请的手势。 逼迫守卫开了门后,张松与宋配出门后就踏着滑雪板,飞快地朝前滑去。 一路上,两人畅快淋漓的往前滑。羊皮衣服穿在身上,也不怕寒风,只管起劲地往前滑就是。说起来这还得感谢周希,如果不是周希送来了皮衣,只怕张松与宋配这一路要吃不少苦头。 想到周希,张松就想起那天跟周希说自己感染了水痘后周希脸上奇怪的表情,那是惊讶与疑惑混合,便多的则是疑惑,唯独没有害怕。张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周希为何是那么一副表情。 “宋君,这次可不要带错路了,要是又被人捉了去,那可糟糕透了。”张松甩开了其他念头,专心往前滑。 “放心吧。天这么亮,保证不会错的。”宋配的语气里含着喜悦。 张松与宋配走后不久,周希的身影出现在了山谷出口的关隘处。他望着张松离去的身影逐渐变小,脸上满是惆怅。 “谁啊?”守卫喝道。 “我。” “夫人!”守卫忙出了木屋上前请罪。 “母亲!”周希脸色绯红,“你怎么来了?” “真是个奇男子!在雪地滑行这等法子也能想得出来。”于敏之赞叹道,“只是痴儿,你为他隐瞒、为他送皮衣等,这番苦心他是不知道了哦。” “母亲,你都知道了?” “知儿莫若母,这段时间你的反常表现我可是瞧在眼里,细细一想便知了。”于敏之慈爱地望着周希。 “那他……你……” “他已生去意,强留也无用。”于敏之道,“天冷,早点回去吧。” “嗯。”周希乖巧地跟在于敏之后面往回走。 凌晨时分,张松与宋配就到了永平县城郊外,两人将滑板藏在了一棵松树上,休息了会儿,就跟随进城的百姓往县城走去。 入了城门,张松就与宋配分开了,宋配朝县衙走去,而张松则往家里走去。 永平县城的贫富分布非常明显,城北主要是永平县城两大世家李家与王家的居住地,除此之外就是县衙官吏的家属在此居住,而城南除了一部分寒门地主外,就是贫民。 临近过年,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屋前地上的积雪也打扫了一番。很多人已经穿上了新衣裳,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家人了,也不知母亲与弟弟、妹妹过得怎么样了?不过想来也不会差吧,自己帮了杨兴那么多,杨兴怎么也得对他们照顾一二才是,张松心里想。 拐过前面那个弯,就要到家了,张松心情十分激动,他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突然有人一把拉住张松,张松反手一拿,就擒住了那人,正要用力时,只听那人低声叫道:“大兄,放开手,我是钟贵。” 张松松开手一看,果然是钟贵,便问:“你这么鬼鬼祟祟干嘛?” “一言难尽,你快跟我来!”钟贵拉着张松就要朝前走。 “等等,我刚回来还没有见过母亲,待我见过母亲后再与你们几个聊聊。” “知道,我正是要带你去见伯母呢。快点,小心被人发现了!”钟贵低声急急地说。 张松见事情有蹊跷,便随着钟贵去了。 钟贵左转右转,拉着张松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那里靠近臭水沟的地方有个阴暗的洞穴。 张松疑惑地望着钟贵,钟贵也不说话,低头带着张松朝里钻去。 进入洞里后,眼前的情景让张松惊怒交加,他大声问道:“母亲,你怎么这个样子啊?” 第21章 家已非家 洞穴里阴暗潮湿,洞顶还滴着水,脚下的地面湿漉漉的,浓重的霉味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在洞穴的最里边用石头垒着一个简易的灶,灶上是半边铁锅,铁锅里有几个破烂的碗,碗与铁锅都是干干净净的,灶里没有一点烟火味,想必是有几天没有生火了。 靠着洞壁唯一还算干净的地方铺着几块木板,木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茅草,顶上搭着几块木板遮挡水滴,洞顶滴下的水滴就顺着木板往下淌。 张松母亲此刻正躺在茅草堆里,神情枯稿,一脸病容,一动也不动。张松的弟弟与妹妹则满脸污垢,正蹲在地面上低头咀嚼着什么。 听见喊声,张松的弟弟与妹妹抬起了头,当看清是张松以后,眼泪就汹涌地往外流。 “大兄!”两人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扑向了张松,抱着张松的腿伤心地哭了。 张松搂住了弟弟与妹妹,发现两人比一个月前瘦弱得多,身上的衣服也非常单薄,便忍不住鼻孔发酸,他忙脱下身上的羊皮衣服为妹妹穿上,再脱了件衣服给弟弟穿上。 “谁呀?”躺在茅草堆里的张松母亲颤抖着声音问道。 “母亲,是大兄,是大兄回来啦!”妹妹快步走到茅草堆前,将母亲扶了起来。 “松儿回来啦。松儿,母亲对不起你啊……啊……”张松母亲听说的是张松回来了,脸上先是一喜,接着是羞愧与伤心,她开始号啕大哭。 张松走上去,用手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背部,柔声地说道:“是我回来了,母亲,你别哭,你慢慢跟我说,你们为什么不在家里住,而跑到这山洞里来?” 听张松这么一说,他母亲不但没有止住哭泣,反而哭得更加伤心了。张松弟弟与妹妹站在床铺前低头垂泪,钟贵也是一脸戚容,站在边上用手擦着眼泪。 “钟贵,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张松见弟弟与妹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母亲又泣不成声,便问钟贵。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你走后不久,就有城里的游侠跑到你家里,把你家的房子都烧了,还把伯母打了一顿,伯母伤得很重,最主要是伤了眼睛。游侠还扬言让伯母与弟弟、妹妹滚出永平县城,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直至打死。不得已,我与袁士、范新就找了这个地方把伯母与弟弟、妹妹藏起来,等你回来。” “打我母亲的那人是谁?”张松冷着脸问。 “钟贵,你不要告诉他!松儿你不要去找那人!”张松母亲哭喊着死死地抓住张松的衣服不放,上身凑到了张松眼前。 “母亲,你的眼睛怎么啦?”张松这才发现自己母亲的眼睛紧闭着,似乎睁不开。 “没什么,没什么。是生病了,是生病了。”张松母亲忙松开了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哥哥,母亲的眼睛上次受伤后不久就瞎了,看不见了。”张松妹妹悲伤地说。 “伯母上次挨打后,眼睛受了很严重的伤,期间虽然石道大夫来看过两次,还为伯母用了药,但终归还是没能治好。”钟贵补充道。 张松强忍怒火,脸色铁青,静静地看着钟贵,钟贵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 “是城东的王恺。” 城东的王恺是永平县城里最大的游侠头儿了,一向与自家没有什么交集,自家也贫穷,没有什么他看得上眼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对自家下手呢?张松知道这里面必定有蹊跷。 “此事报告了官府吗?杨兴怎么说?”张松仍保持了一丝冷静。 “我与袁士、范新安顿好伯母与弟弟、妹妹后,就将事情告诉了李山大兄,李山大兄当时就说他负责报告给县令杨兴。只是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见到过李山大兄,也没有从县衙听来任何消息。”钟贵神情奇怪地说,“王恺的人天天都在县衙附近转悠,我们每次去,都被王恺的人阻拦,根本进不了县衙。” 张松点了点头,以他前生的经验看,这事县衙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还有哪个牵涉其中。只是不管是谁,既然敢如此对待自己的家人,那他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辛苦你了,钟贵,谢谢你!”张松拍了拍钟贵的肩膀,诚恳地说道。 “张松大兄,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我们也就是力所能及地做了一些小事,只是非常遗憾没能为伯母伸冤。再说,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袁士、范新与我一起轮流照看。” 张松低头踱了几步,思索了片刻,对钟贵说:“还得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 “没有问题,张松大兄你只管说。” “帮我多弄点食物过来,再帮我拿一根我们常用的白腊杆子过来。” “好,我现在就去办。”钟贵说完后就告辞而去。 “母亲,你挨打之前去过哪里?王恺打人之前说了什么没有?”张松回到母亲身边,问。 “我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只是在你救我们回来后,县令杨兴找我问过话,我……我……我就把在城外的情况说了。”张松母亲说到后来就有点吞吞吐吐,脸上再次出现了羞愧的神色,只是洞里阴暗,张松并没有注意。 平静了一下心情后,张松母亲接着说:“王恺打我的时候也没有说别的,只是让我不要乱说话。” “叫你不要乱说什么?”张松急忙问。 张松母亲不知想起了什么,又伤心地哭了起来,说:“我也不知道!呜……” 待母亲安静下来,伸手拾起了弟弟与妹妹吃的东西一看,原来是南芃根,一种勉强能食的草本植物的根,再看了看弟弟与妹妹那带着菜色的脸,张松决定还是出去走一趟,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 交待弟弟与妹妹几句后,张松便不顾母亲在身后叫唤,起身朝家中走去。 在路上,张松用衣服遮挡了一下自己的面孔,很随意地慢慢走着。来到原来的家中时,棚子早已被火烧得精光,只剩下了一堆被白雪覆盖的灰烬,什么也没有留下。 看了看左邻右舍,张松想了想后,还是打消了向他们打听的念头,一则是因为一介贫民,也未必知道实情,二则怕打草惊蛇。 不知不觉中,张松就走到了县衙前。 雪又下起来了,永平县城都是一片雪白,县衙的屋顶,地面也是一片洁白,县衙的大门紧紧地闭着,那暗色调的大门在这个洁白的世界中显得格外阴森,黑暗。 张松朝县衙大门走去。 “嘎……”县衙大门这时打开了,一人从县衙内走了出来,接着又有几人从县衙内走出来。最先走出来的那人正是王恺,后面走出的是上次守城时见过的李家与王家的代表,而站在县衙内的那人正是永平县令杨兴! “此事幸得杨县令成全,本族感激得很哪。”李家与王家的代表向杨兴行礼。 “哎,哪里,哪里,这也是贵族才俊才情过人,应该有的待遇。”杨兴一脸兴奋地道,“只是此事还需王恺多多支持才行。” “那是自然,某必定尽力!” 言毕,几人便离去,杨兴朝张松这边望了一眼,就吩咐把县衙的大门重新关上了。张松也转身离去。 在回家的路上,张松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从王恺入手,问清楚情况再说,毕竟县衙与李家、王家的壁垒都不是那么容易进出。 想到这,张松半路打了个转,就往城东去了。 王恺家的屋子在城东来说算是最好的了,屋子是新的木头屋子,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摆了各种武器,王恺还没有回来,也不见他的家人,只有八九个精壮汉子在院子里耍弄武器。 张松在周围转了两圈,还乘人不注意潜到王恺屋子的后面察看了一番,直到王恺回到了屋子后,才往回走。 快到洞口时,张松就听到弟弟与妹妹在伤心地哭泣,他一步跨进了洞里,问道:“怎么哭啦?什么事情啊?哭得这么伤心。” “大兄,你快来!母亲上吊了!我们放不下来。呜,呜,呜……” 张松母亲孤伶伶地悬挂在洞顶,一条绳索系在了洞顶裸露的树根上。张松急忙上前把母亲抱下来,解开了绳结,用手探了探呼吸,已经没有气了。 没有时间安慰弟弟、妹妹,也没有时间解释,张松开始对母亲进行人工呼吸。一番功夫之后,张松母亲的身体渐渐变冷了,张松最后只得满头大汗地放弃了。 见张松颓然地坐在木板上,他弟弟、妹妹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便大哭起来。张松眼角湿润,虽然他是重生而来,与现在的母亲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是作为与这个世界联系的纽带之一,母亲的去世还是让他很难过。 俄尔,张松安慰了弟弟与妹妹,问:“刚才你们在洞里吗?” “母亲说我们在洞里半个月都没有出去,大兄你回来了,就不用担心了,让我们出去走走,我们就出去玩了一会儿。都是我们不好,如果我们不走,母亲就不会死了。”兄妹俩说着说着又哭了。 “不要哭,不要哭,怪不得你们。”张松安慰道,“你们离开时,母亲对你们说过什么吗?” “母亲让我转告你,说她对不起你,她说错了话,请你不要怪她,她还让你不要去找杨县令。”张松妹妹回答。 第22章 夜访王恺 在袁士、范新与钟贵三位好友的帮助下,悲伤的张松第二天偷偷地在城外找了一处地方埋葬了自己的母亲。 没有太多的时间悲伤,接下来的几天里,张松每天都带着弟弟出城打猎,凭着过人的武艺与前生学来的狩猎技巧,每天都有所收获。除了分一部分猎物给三位好友外,张松把所有的猎物都带回洞里,剥皮、洗净、腌制。 在这期间,张松严格地训练弟弟各种猎杀技巧,锻炼他的野外生存能力,而让妹妹学习辨别、处理、贮藏食物的技能,学习如何简单地处理动物皮毛、制作皮衣。 冰雪已经融化了,地面满是泥泞,天空中夕阳西下。 后天就是除夕了,张松与弟弟像前几天一样背着猎物,随着人群往城里去。只是不知为何,今天城门口多了许多县衙的人,他们正在挨个盘问路人。 因为张松第一天进城时就已经改装了一番,这几天为了狩猎,又用树枝的汁液在脸上涂抹,整个人装扮得跟以前完全不同,除了三位好友外,目前为止还没有其他人能认出张松来,张松也就不担心县衙的人会认出自己。 “不知游徼何事盘问我等如此之严?”张松前面一位牵马的少女问道。 “奉杨县令之命,搜查张松!”游徼嘻笑着说,“小娘子莫非知道张松的下落?” 张松弟弟一听就紧张起来,张松平静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把弟弟安抚下来。 “游徼真是奇怪,我哪知会知那什么张松的下落。”那少女说话之间,回过头来看了张松一眼就牵着马进城去了。 游徼等人并没有认出张松,一番搜查之后,张松与弟弟也顺利地进了城。 “哥哥,你怎么啦?“张松弟弟见张松盯着那少女的身影沉思不语,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应该是我认错人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张松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洞里,袁士、钟贵、范新三人都在,三人都是送些过年的物品来。将猎物扔给弟弟与妹妹后,张松与袁士、钟贵、范新三人相互见礼完毕,袁士、钟贵、范新三人都邀请张松三兄妹到自家过年。 “实不相瞒,我刚刚进城时就遇到县衙的人在搜捕我,如果我贸然到你们家,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不怕!”袁士、钟贵、范新三人异口同声道。 “你又没有干什么坏事,你还救了全永平县城的人,凭什么搜捕你,县令如果不讲理,我们就告到郡里去,再不行我们就告到凉州刺史府去。”范新气愤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凭据,但是杨县令既然敢下令全城搜捕我,那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在不清楚情况之前,我还是不去你们家里了。”张松很为好友的赤诚所感动,但确实不想为好友带来麻烦,因此坚决反对。 见张松态度坚决,袁士、钟贵、范新三人也就没有再坚持。几人接着又聊到了李山,都对李山这段时间没有出现感到奇怪,但都不知道原因。几人中能跟县衙官吏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张松,而张松现在显然还不适宜去见杨县令。最终还是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来。 袁士、钟贵、范新三人告辞时,张松将他们送到洞外。 “这段时间还请你们帮忙照顾一下晓岚与晓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人居住在这里。”张松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他父母在这永平县城里根本就没有亲戚,他也就只能拜托自己的三位好友。 “没问题!我们一定照顾得好好得。”钟贵拍着胸脯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范新望着张松,袁士则站在边上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也是疑惑地望着张松的眼睛。 “也没有什么,我想今晚去找一下王恺。”张松轻松地笑了笑说。 “我们与你一起去。”袁士立刻说道。 “不,不,还是我自己去吧,你们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他那里尽是游侠儿。”张松连忙拒绝,三名好友年纪都还小,没有武艺在身,万一卷入,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不行,我们要与你一起去。”袁士、钟贵、范新三人都反对张松的意见。 “真的不用,如果你们真想帮我的话,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尽力照顾好我的弟弟与妹妹。” “大兄,吃饭啦。”张松妹妹在喊。 “那你小心点,如果要帮忙的话,尽管说。”范新临别时叮嘱张松。 “好的。你们先回去吧,省得家人担忧。” 哺食之后,洞里已是一片冰冷黑暗,张松交待了弟弟与妹妹几句,就在弟弟与妹妹那无尽担忧而又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洞里。 洞外夜色正加快脚步赶来,城里已是灯火初上,每户人家里都是欢声笑语,影影绰绰的人影都是那么快乐。富裕人家张灯结彩,贫穷人家也有火把照亮院子。 张松凭着记忆朝城东走去,手里捏着狩猎时常用的那根白腊杆子,脚步轻快,心情平静,没有丝毫畏惧。经过几天的狩猎,张松对自己的身手有了充分的估计,虽然他身为少年,但是身体前主人勤于锻炼,身体底子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重生后不懈的锻炼,张松认为即使正面对上最强的游侠儿,他也不会落于下风。 王恺家的院子里同样是张灯结彩,屋子里灯火通明,他家的妇人正在忙里忙外,几个少年正在院子里奔跑打闹,王恺则与一个老人坐在厅里兴高采烈地交谈着,而不见那天见过的那八九个精壮男子。 这与张松的估计一致,那八九个精壮男子并不是王恺家人,只是与王恺一样的游侠儿,后天就是过年,他们应该是回去过年了。 张松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冷冷地看着屋子里的情形,耐心地等待时机的到来。 终于,王恺的家人都聚集到了厅里,开始了今天的哺食。 “砰!” 张松一脚踢开了王恺家的院门,几步就闯进了王恺厅里。 “啊……” “哇……” 妇人与少年都吓得跳了起来。 “什么人?”老人低沉地喝道。 王恺二话不说,迅速起身,就要去抓放在厅里的一柄长矛。 张松微微一动,手中的白腊杆子就如毒蛇般穿过了一名少年手中端着的木碗,把木碗撞击得四分五裂,然后瞬间就极平稳停在了王恺的喉咙处。 感受着白腊杆子带来的冷风,王恺全身的汗毛直竖,他一动也不敢动,他毫不怀疑如果轻举妄动的话,那根杆子会即刻洞穿他的喉咙。 突然,左边的一名妇人张开嘴巴大喊:“来……” 张松手上的白腊杆子朝左疾扫,一下正中那妇人的太阳穴处,瞬间又回指王恺。那妇人倒在地上,一声不吭,脑袋上鲜血迸流,血腥味俄尔便充满了整个厅里。 “我是来找王恺的,其他人不要轻乱动,也不准出声,否则必定没有命在。”张松语气平稳,更显得冷静无比。 “你是张松!”王恺突然认出了张松。 “是的。你没有想到吧?” “是的,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胆子这么大,还敢进城来找我!”王恺认出张松后,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语气很轻松。 “是你烧了我家的房子,打了我母亲?” “是,那又怎么样?”王恺揶揄道。 张松不说话,只是看着王恺,王恺脸上的揶揄越发明显,眼神里满是轻视,神情渐渐地得意起来。 “把你那小木棍拿开,吓唬谁呢,一点也不礼貌。”王恺伸手要去拨开张松的白腊杆子。 张松的白腊杆子往后缩了缩,王恺便得意地笑出了声,那望向张松的眼神就当张松是地上的一只蚂蚁。 然而,下一刻,张松手中的白腊杆子就如利箭一般洞穿了王恺右边的肩膀,然后拔出,再次稳稳地停在了王恺的喉头处。 王恺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就被痛苦取代,嘴里“啊”地一声叫出了声。王恺的家人都慌乱起来,有人喊叫,有人哭泣,还有人便要去扶王恺。只是张松那冰冷的眼光扫视一圈后,所有人都停止了行动。 “你还真敢打我啊!有本事你打死我!来啊!”王恺大声嚷叫,一点也不顾伤口在流血。 “我不会打死你的,我只是有几个问题问你,你不回答也行,那我把这厅里所有人的腿都打断,我想知道,断了腿的游侠儿,还是不是游侠儿!”事到临头,张松反而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陈述自己的想法,就好像陈述一件熟悉的寻常事一样。 王恺停住了叫喊,眼光闪烁地看着张松,张松淡淡地与王恺对视了片刻,然后从其他人脸上一一看过去,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王恺。 王恺一开始只是阴沉着脸,不动声色,只是当张松看向其中的一名少年时,王恺的脸上抽动了几下。 “听清楚,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烧了我家房子,又为何打我母亲,县衙为何没有人过问。” 王恺凶狠地眼光盯着张松,并不说话。 张松笑了笑,目光定向那名少年,挥动白腊杆子就朝那少年的胸口击去。 “啊……”其他人大叫。 “住手!别杀他,我告诉你!”王恺再也不能保持镇定,大声喊道。 第23章 众人之敌 白腊杆子倏尔停住,距离少年胸口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少年被吓得脸色苍白。张松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他还真是不太忍心去杀一个无辜的少年,如果王恺真的死扛到底,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幸好王恺松口了。 回过头来,张松冷冷地看着王恺,道:“真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我说过了要告诉你,就不会说假话。”王恺见张松停了手,也松了口气,说的信誓旦旦。 “讲!“ 王恺看了少年几眼,眼里充满了鼓励与慈爱,在家人都安定下来后,王恺问道:“我讲了以后,能否放过我的家人?” “只要你毫不隐瞒地说出来,那我可以放过他们。” “好,这事情要从你出城救你母亲他们回来说起,你母亲回城后,就被杨县令找去问话了……”王恺缓缓地开始了讲述。 问话就是在城墙上进行的,当时在场的人中除了杨县令与县衙的官吏外,还有李家与王家的人,王恺凑巧也在。 杨县令问了张松母亲被捕的经过,张松母亲便一五一十讲述了事情的全部。在讲到张松用短刀劫持自己以威胁盗贼一事时,张松母亲还有点愤愤的,当时大家对此事也没有太在意,虽对张松劫持母亲威胁盗贼一事有点想不通,但大家都相信这是张松为了救人而不得不为之。 只是王恺却注意到,县令杨兴在听到那一节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特意让人记下了张松母亲讲述的内容,让张松母亲签了名。 随后,县令杨兴又问了钟贵、范新、袁士三人,三人的说法与张松母亲的讲述出入不大,但都强调张松只是威胁盗贼,而坚决否认张松劫持了自己的母亲。县令杨兴这次没有让人记录,只是让三人离去作罢。 盗贼离开后,李家与王家中人就在县衙中与县令杨兴密谈了一晚,具体谈了什么王恺也不清楚,只是知道自此之后,张松就从威胁盗贼变成了恶意伤害母亲,经过王家、李家与县令杨兴的宣传,张松恶意伤害母亲一事便在永平县城传得沸沸扬扬。 随之,另一个消息也在流传,那就是张松的守城主意并不是他本人想出来的,而是李家与王家的两个年轻公子告诉他的,只是两个年轻公子不愿具名,才让张松代传。 张松母亲在听到这两则消息后,就开始四处奔走,向人辩解,认为这是王家与李家的人恶意中伤张松,张松本意并不是要伤害自己的母亲,而是要救人,王家与李家的人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了夺取张松保卫县城的功劳。 这时,王家与李家就找到了王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张松母亲不要乱说话。 随后的事情,就与张松知道的一样。 “恶意伤害母亲?”张松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但仍是不太明白具体意味着什么。 “恶意伤害母亲就是恶逆!”王恺大声说。 恶逆,张松觉得这个词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便思索起来。 就在张松失神之时,另一名少年轻手轻脚地朝外挪去,一出厅门就朝外飞奔而去。王恺见此,一把拉开了被白腊杆子指着的那名少年,就地一滚顺手拿起了靠在厅里墙上的长矛。 另一边,有妇人大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有盗贼!” 张松一下就被惊醒了,此时王恺的长矛已向张松击来。张松手中的白腊杆子只往右边一扫,荡开了长矛,同时前进一步,白腊杆子顺势向左撩去。 趁着张松无暇顾及,王恺的家人便四散逃去,四处高喊救命。 王恺往后一退,要躲开张松那一撩,岂料身后就是墙壁,无法躲开,白腊杆子正中他的胁下,王恺大叫一声,手中的长矛差点就脱手了。 张松得势不饶人,手中的白腊杆子就如饿鸡啄米,迅速收回又迅速击出,正中王恺的左大腿,白腊杆子与腿骨的接触感让张松知道王恺的左大腿骨断了。 此时,张松脑后生风,他头往后转,身往前倾,右腿迅捷地朝后蹬出,正中另一名手持菜刀的妇人胸口,那妇人喷出一口鲜血后就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张松也不停手,白腊杆子再次朝王恺的胸口击去,王恺急忙躲避,白腊杆子便重重地击在了王恺的右大腿上,王恺这一下就瘫倒在地。 正待要结果王恺的性命时,门外远处传来了喊“捉拿恶逆张松”的声音,张松见势不妙,便朝门外跑去。 “快来人哪,恶逆张松逃跑啦,快抓住他!” 张松出门后正遇一群人远远地跑来,那群人以刚刚逃走的那名少年为首,见张松要逃跑,那少年大喊:“在前面,快点抓住他!” 张松忙向右拐,沿着一条巷子朝城南跑去,后面的人群急追。 “快抓住恶逆张松!” “不要让他跑了!” “拦住他!” …… 张松全速逃跑,远远地把那些人甩在了身后。 喧闹声中,巷子前面的屋子有人打开了门,那人喊道:“来者可是以身换母的张松?” “正是!”见有人要为自己提供帮助,张松心中一喜,连忙应道。 谁知那人一块石头朝张松砸来,同时口中高喊:“恶逆在此,大家快抓住他!” 张松头一歪,躲开了那块石头,但也无暇去找那人麻烦,只是拼了命地往前跑。 随着那人的喊叫,巷子里许多人都开门举着火把站在门口堵张松,张松经过时,有人朝他扔砖头,有人用木棍打他,还有人干脆朝张松泼冷水。 一路上躲来避去,速度慢了很多,身后的追兵很快就接近了许多。张松心中大为恼怒,极其恼恨永平县城百姓的忘恩负义。 出了巷子就到了城南了,城南地形复杂得多,是逃是躲都便利许多。此外,城南还有一条小河经过,这个时点,河流应该还没有结冰,顺着河流往下游就可出城。 张松心里盘算着,就朝河边跑去,心情越来越轻松。 突然,前面的空地上有几丝火光在闪烁着,顷刻之间,火光便连成了一片。 “张松,别跑了,束手就擒吧,我们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一群人正严阵以待地堵住了张松的去路,为首的正是永平县令杨兴,还有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等人。 转眼之间,后面的追兵也赶上来了,张松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之中。 张松的心一下就沉了下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知道今天是逃不出去了。 “不知我犯了何罪,杨兴你这么兴师动众地抓我?” “大胆!竟敢直呼县尊名讳!” “张松,不是本县令不帮你,只是你伤害生母,已经犯下了恶逆的大罪,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上报郡里时,我为你说情一二。”杨兴哈哈大笑,似乎对张松直呼他姓名一点也不介意。 “我那是为了救母亲、弟弟与三位好友而不得已威胁盗贼,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母亲。” “但是你母亲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你母亲回到城里时对你的行为可是很气愤的,而且你已经伤到了你母亲,县衙里可是有你母亲亲笔签名的口供。” “即使是伤到了,也不能说明我就是想伤害母亲啊,更何况保卫永平县城我是大功一件!”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伤害了自己的母亲,这不是恶逆是什么!保卫永平县城那是王家与李家公子的功劳,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在这件事上,你欺骗了所有的人,想想也知道,十几年来,你都是普普通通,怎么突然几个月前就像是换了个人似得,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指点与你,你又如何做得到!张松,你还是不要狡辩了!” 张松看着周围的人群,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显然是对杨兴的话深信不疑。 “杨兴,王家与李家是许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不遗余力地陷害于我?让我想想,是许了你郡守,还是给了你千金,送了你姬妾?应该都有吧。”张松嘲讽道。 “放肆!本县令为人堂堂正正,岂是你这等小人可污蔑的!”张松的话揭开了杨兴的面纱,杨兴闻言便勃然大怒,“更何况,你不但犯恶逆,还勾结飞龙盗、与内奸宋配一起杀害了使君张轨,等同于谋反!来人!把恶逆张松抓来!” “等等,你不就是要抓我吗?来吧!”张松将手中的白腊杆子顺势扔在了自己的脚下,摊开双手道。 在杨兴的示意下,游徼与贼捕掾手持长刀小心翼翼地朝张松走来。张松脸上平静如水,心里却在紧张地计算着自己与游徼、贼捕掾之间的距离,同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在游徼与贼捕掾距离自己只有四、五步远的时候,张松脚一勾,将白腊杆子挑在手中,迅速击落了游徼的长刀,再把贼捕掾打翻在地,冲到游徼身边。 “让开,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他!”张松劫持着游徼朝杨兴喊道。 杨兴冷冷地看了张松一眼,对游徼说道:“田章三,委屈你了,你就当是为国捐躯吧。弓箭手何在?” 张松心中暗叫不妙,还没等他有所反映,杨兴已经下令了。 “恶逆张松拒捕,将他射杀!” 第24章 黑夜遁逃 “轰!” 这一声如晴空里的霹雳,在人最无防备时响起。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有的人吓得惊声尖叫,有的人吓得目瞪口呆,有的人吓得抱头乱窜,还有的人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杨兴那边的人群中传来的更多的是哭喊与号叫、马匹的哀鸣,真可谓人仰马翻。而杨兴被吓得双手捂住耳朵伏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一动也不敢动。 火把则散落一地,火光暗了不少。 张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大跳,两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游徼,游徼一屁股坐在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场地中散发出一般浓重的火药味。 张松疑惑不已,不是说火药是在唐初才发明的吗?怎么除了自己以外,此时此地还有人使用火药呢? “快走!” 一人骑马朝张松冲来,到得张松面前突然勒住了缰绳,马匹的前蹄高高举起,那人对张松喊道。 张松急忙往马背上爬,只是爬了两次都上不去,那人便伸手拉了他一把,张松才坐到那人的后面,一手紧紧地搂住了那人的腰,那人扭了扭身子。 “快……快……快来人,张松……他跑了!”游徼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主记室史一边喊道,一边扶起了杨兴。 “捉拿恶逆张松,凡拿住恶逆张松者,重重有赏!”永平县主簿鼓动在场人员。 “抓住反贼张松!抓住恶逆张松!”杨兴站起身后,尖着声音高叫。 只是那惊天一响,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高喊的人多,能鼓起勇气去追张松的人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准备动身去追,等他们稳定了心神,骑上马时,张松早已跑远了。 “县尊,县尊。”游徼骑在马上犹豫不决。 “还等什么,还不快追!”杨兴气急败坏道。 “是!诸君随我一起追缉张松。”游徼对已经上马的贼捕掾与王恺家的那名少年带来的几名精壮男子道。 “是!” 一群人就朝着张松他们远去的路一路追下去。 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火光,张松庆幸不已,老天保佑,自己还是逃出了生天,自己的运气总算是好了一回。 “君为何人?为何救我?”张松问道。 那人并不答话,只是策马前行。马匹颠簸中,张松感觉自己搂着的腰细腻而柔软,就像是搂着一团棉花糖。夜风中,张松紧贴着的后背散发出些许淡淡的幽香,如兰似麝。那人飘起的长发如丝绸般触摸着张松的脸颊,让人似酥似麻。 这是一名女性!张松心里断定,前世与女友交往的经验告诉他,救他的人肯定是一名女性,男性绝无此体香,肌肤也绝不会如此绵软。 恍惚之中,张松似乎又回到了前生,那次他与女友利用工作之便去内蒙古游玩,两人也是共骑一马,由女友带着他,他也是这样搂着女友。 一路上女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欢快的声音就如朝阳刚升起时幽谷中的百灵鸟鸣,渗入了女友那如兰似麝体香的清鲜空气萦绕在身边,那么甘美,那么让人心旷神怡。 “慢点骑!别摔跤受伤了!”张松情不自禁地对救他的那人说了一句,语气分外温柔,只是一说完张松便苦笑了,骑马带着他的并不是前世的女友。 前方那女子“嘤咛”一声,似在答应,声音里含着羞涩,又有一丝甜蜜。 “来者何人?快快下马!”前方城门处传来的一声断喝打断了张松的遐思。 “你来答话呗。”那女子低声对张松说,羞意仍存。 “奉县尊命令,前来协助捉拿张松。”张松大喊。 “啊!”那女子低声惊呼,似乎没有料到张松会如此说话。 “不用担心,看我的!”张松搂着那女子腰的手微微地用了用力,安慰道。 “没见张松过来啊,你是哪一位啊?” 说话间,马匹已来到了城门处。城门处两人手持长刀上前,一人举着火把,高声喝问的是举着火把的那人。 张松跳下马来,大踏步向前,来到那三人面前。 “你?你……你要干什么?”举火把那人惊呼。 还没等持长刀之人反应过来,张松的白腊杆子已将两人的长刀击落。三人还要反抗,张松几招便将三人都打翻在地,动弹不得。火把掉在地上,由救张松的那女子取得。 “将城门的钥匙拿来!”张松用白腊杆子抵着一人的咽喉喝道。 “不,不,不在我这里。” “我们没有钥匙,钥匙在游徼那里。要有县尊的手令方可取得。”举火把的那人抢着说。 “甚好,城门还未开,我们快去守着城门,不要让张松出了城,明天便可细细搜查。”游徼带人远远地出现了,还未到城门就高喊。 张松心中大急,手中的白腊杆子用力地朝举火把那人击去,“乱说,快交出来!” 那人吃痛,大声惨叫。叫声被游徼等人听见,游徼与贼捕掾便一马当先赶过来。 “诸君,不要走了恶逆张松,否则,便与其一同治罪!” “张君快来开城门,城门未上锁!”那女子走到城门前查看了一番,惊喜地叫道。 张松暗责自己糊涂,古代的城门与城墙主要都是防止外敌入侵,而不是防止城内人员,一般来说是不上锁的,只是用门栓闩了,再由人把守就是。他竟将前生的经验带到这个时代,形成了思维定势,白耽搁了许多时间。 恼恨那举火把之人的狡猾,张松朝他的左臂狠击了一杆。 “你去牵马过来!”张松对那女子说,自己则跑到城门处,取下门闩,用力地将城门推开。 城门已推开,女子已上马,然而游徼与贼捕掾却已到了眼前。后面的大批追兵也已经追上来了,燃烧得正旺的火把照得城门一处亮堂堂的。 “快点上来!”那名女子勒马原地踏步,焦急地催促着张松,只待张松上马便可冲出城门,逃脱追捕。 来不及了,一旦被拖住,根本就没有办法脱身,只能赌一把了!张松即刻做出了决断,他迅速将手中的白腊杆子掷向了游徼,同时口中暴喝一声:“掌心雷!” 那声暴喝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游徼与贼捕掾浑身一哆嗦,立刻停住了脚步,掉头就往回跑。其他人一见,有的伏倒在地一动不动,有人则跟着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快跑,掌心雷来了!” 趁此机会,张松拉着那女子的柔荑,跃身上马,那女子不失时机地策马往城外奔去。 好一会儿,城里诸人才反应过来。 “上当啦,没有掌心雷,快追!” 于是,一群人又呼啦啦地转身朝张松追来。 城外一片漆黑,根本无法看清楚路,张松与那名女子只能信马由缰,任由马匹自己往前奔走,不敢稍加约束,只是策马加快速度。然而一马两人,加上奔跑至今,马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速度越来越慢。 城里的追兵举着火把,拼命追赶,距离张松与那名女子越来越近了。 那女子焦急了,她更加用力地鞭打马匹,让马匹跑得更快起来,然而无论她如何鞭打,马匹还是跑得越来越慢。 “别打了,马儿累了!看能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夜黑,躲起来很难找到的。” “嗯。”那女子顺从地勒住了马匹。 “杀!” 正在张松准备翻身跳下马来时,身后近处突然一声喊叫声响起。 “杀!” 紧接着黑暗中许多人一起高喊,火把成片亮起。 张松当即让女子策马离开,离去前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那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很快与追兵厮杀成了一团,一时间杀声震裂了夜空。 马匹越跑越远,厮杀声渐不可闻,张松放松了心情。 “君为何人?报与张松得知,好报救命之恩。”张松双手搂着那女子的腰,再次问道。 不是张松故意要轻薄那女子,而是张松只在前生与女友一起骑过一次马,之后再未骑过马,如果不搂着那女子,很可能要掉下马来。 “下去!”那女子道。 张松以为那女子生气了,忙跳下马来。却不料那女子也随之跳下了马。 “哧,哧,哧。” 几声响后,一丝火星出现,接着一根火把亮了起来。 那名女子手举火把正对着张松,火光之下的女子螓首蛾眉,眼似秋水,目似繁星,一副清秀的面容白璧无瑕。夜风吹得衣袂飘飘,整个人更显得婀娜多姿。 张松一时看呆了,竟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见张松呆看,一时竟羞不可抑,白璧般的脸上便有红霞烧了过来,她低了头,似水的眸子睐向张松。 “张松大兄不记得我了么?” 望着那有丝熟悉的身姿,听着这一声熟悉的“张松大兄”,张松突然就醒悟过来,他用手指着女子道:“你是……你是……” 还没等张松说出口,那女子端正了身姿,整理好衣裳,盈盈地朝张松一拜。 “仆拜见张君,张君一向可好?” 张松慌忙整理了衣裳容貌,郑重地朝那女子还了一礼,道:“仆安好,周希可好?” 第25章 傍地而行 “扑哧。” 看着张松慌乱的样子,周希抿嘴一笑,那笑容就如久阴后出现的晴朗天,温暖了张松心灵的每个角落,又如严寒过后的春风徐来,吹皱了无波的古井,明艳之极,动人之极。 “仆本名周希子。” “周希,周希子。”张松念叨两句,感叹,“希子,真是好名字。相处月余,竟不知希子是女子!” “仆未能早告知张松大兄,还请张松大兄见谅!” “没事。”女扮男装是常有的事,再说张松一开始是作为囚犯被绑过去的,周希子为防备他而女扮男装倒也正常,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可是你母亲让你来追查我的下落的?” 只是话刚出口,张松就后悔了,于敏之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一人来追查自己啊,这话不是白问了嘛。 “张松大兄错怪母亲大人了,你想办法离去的事情母亲大人可是知道的,母亲大人并没有要追捕你的意思。”周希子红了红脸,柔荑捏着衣衫,低声说。 “我这次只是想到永平县城看看,上次听你说了永平县的事情后,我一直有这个想法,这几天恰好雪融化了,我又有空,于是就来了。”周希子接着说。 “那可是真巧,幸好遇上你了,不然我就完蛋了。”张松心有余悸道,他估计宋配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全部跟杨兴讲了,如果真要落到杨兴手上,杨兴这奸滑之徒肯定要对自己严防死守,想要逃出来肯定要难得多了。 “是啊,真巧!我在客栈听到动静就出来看看,听到有人要捉拿张松大兄,就收拾了东西骑马跟上,看能不能帮上忙,没有想到还真的帮上了!”周希子的话语带着一丝兴奋。 张松想了想,问道:“那掌心雷是你放的?” “是我放的!”周希子痛快地承认了。 “炸药不是被毁了吗?” “只是毁了一部分,母亲还留下了一部分,我央求母亲给了我。” 张松释然,这就合理了,要是真有人在这个时代制造出了炸药,他真要怀疑是老天在戏弄他了。 “只是,你怎么会知道使用方法的呢?” “猜的。”周希子抬起了头,艳若桃花的脸上闪过几分调皮,几分得意,几分兴奋。 “猜的?”张松忙围绕周希子打量起来,发现她并没有受伤,便放下了心,“你怎么猜出来的?” “那天你向母亲索要炸药,母亲说到把炸药沉入了水中时,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就估计炸药怕水,既然它怕水,那激发它可能就需要火了,我就试了一试,试第一次的时候吓得我跳了起来,差点就受伤了,后来又试了两次,就好多了。” 张松异常惊异地望着周希子,眼神里满是赞赏。 “怎么啦?张松大兄。”周希子见张松盯着自己看,便羞红着脸。 “希子,你真聪明!”张松由衷地赞道。 “张松大兄过奖了!希子哪有张松大兄聪明,掌心雷也能修得出来,在困难时总能想到办法脱身。” “说真心话,你要比我聪明,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你以后用它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安全,一不小心最容易伤到自己。”张松叮嘱周希子。 “嗯。”周希子答应着,“对了,张松大兄,你伤害了自己的亲人吗?为何永平县城的人都喊你为恶逆啊?” 此时张松已经想明白了恶逆的含义,恶逆就是殴打及谋杀长辈的行为,这是自汉朝以来就规定了的一种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 唐朝时恶逆与谋反、谋叛等一起被定为十种严重的犯罪行为,就是人们常说的“十恶”,“十恶”遇到皇帝赦免罪犯时也不得赦免,这就是后世常说的“十恶不赦”。犯恶逆者,不论首从,皆弃市。弃市,是在人众集聚的闹市,对犯人执行死刑,以示该犯罪行为为大众所唾弃。 犹豫了片刻,张松便将自己出主意守卫永平县城,飞龙盗抓获了自己母亲,自己出城换人一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特别讲述了自己为何要劫持母亲。 周希子认认真地听了,还不时地问了些问题。末了,她说:“我相信张松大兄是真的要救母亲,而不是要伤害母亲,如果想伤害母亲的话,你根本不会出城,而且最后你母亲也被救回来了。这一切都是永平县令杨兴在搞鬼,张松大兄你可上报朝廷说明这个情况,让朝廷还你一个清白。” 周希子能为自己考虑并提出她所能想到的合理建议,这让张松很感动,但是张松知道,事情不像周希子说的那么简单,县令杨兴与王家、李家肯定会把这件事做实的,特别是现在母亲去世了,母亲留下的那份口供几乎没有办法推翻。 张松摇了摇头,说:“向朝廷说明情况恐怕行不通,朝廷不太可能会听我的。” “既然行不通,那张松大兄你怎么打算呢?”周希子小心地问。 是啊,怎么打算呢?朝廷是靠不上了,任何一个晋朝的官员都不可能用一名犯下恶逆大罪的人。只是不依靠朝廷,又能依靠谁呢?自重生以来,张松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比重生后适用自己的身份时更加的迷茫。 张松仔细地想了想自己所学过的历史知识,发现除了依附于晋朝外,现存的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依附于胡人政权,比如刘元海也就是刘渊,他是匈奴人的后代,再过几年就要反叛了,随后便开启了五胡乱华时代,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他积蓄力量的时候,想必很需要人才,只是依附于胡人政权,靠掠杀汉人来“苟全性命于乱世”,这让张松从感情上就过不去。 那就只有第二条路可走,找一个地方想办法隐姓埋名真正地隐居起来,这样的话,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要遭遇战火,颠沛流离,是否能苟全性命就要看老天的心情了。然而张松只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哪怕为此遭受痛苦与磨难,甚至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两条路都不是张松想走的路。 该如何办是好?该如何办是好?张松焦躁地踱着步子,转来转去,口中念出了声,半晌都停不下来。 周围树木不见,山峰不见,人影全无,有的只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大地,那黑暗就如隔了夜的浓墨,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冷得让人心尖发颤。 在这黑暗中,只有周希子手中举着的火把“哔剥哔剥”发出微弱的光明,隐约地映照着两个少年的脸。 看着原本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张松现在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周希子的心突然痛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张松大兄……”周希子柔声喊道。 张松抬头看了一眼周希子,但没有说话,而是摇了摇手让周希子不要打扰他,就再次低头思索起来。 周希子打消了说话的念头,柔顺地站着。 半晌,张松抬起了头,脸上的焦躁已然不见,他坚定地看着远方,目光似乎要洞穿这浓重而又冰冷的黑暗。 “前生那么艰难,我都了走出自己的路,更何况我来到这个世上有别人所没有的知识,还担心什么出路。既然现存的路不适合我,那我就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路来!”张松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神情平静而坚定。 “张松大兄,要不你先到我们村里休息几天再说吧?”周希子再次柔声建议。 易守难攻的山谷,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兵,自给自足的经济,不容于朝廷的首领,更重要的是与盗贼与胡人都无牵连,张松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周希子居住的山谷的优势,这是一个好去处! “好的。” “那太好了!”周希子高兴极了。 “小心!”张松朝周希子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她,右手把她拦腰抱住。 原来周希子身后就是一条深沟,她没有注意到,一听张松愿意跟她回山谷,一时高兴转了个身,差点就掉到沟里了。 “谢谢张松大兄!”周希子娇羞地说。 “不用客气!”张松看着周希子那近在眼前的娇嫩脸庞,闻着那如兰的鼻息,心也是“砰砰”直跳,激动得差点不能自持。 只是这具现时十来岁的躯体里装着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自制力自非一般的少年人所能比的,张松轻轻地把周希子扶正就松开了腰间的右手,只是牵着周希子右手的左手却舍不得放开,他故意装着没事人一样牵着。 “马儿也累了,我们就跟着马儿走一会吧。” “嗯。” “我很高兴你让我跟你回去。” “嗯。” “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吧?” “嗯。” “周谷还好吗?” “嗯。” …… 张松牵着周希子那柔无骨的小手,感受着那细腻与柔软,心里无比的满足,这时即使世界不容自己又如何,即使世界没了又如何?这小手在手啊!这可人儿容得了自己! 两人慢慢地跟着马匹前行,一路上低声地说着话。张松举着的火把便在这黑暗的世界中向前划行,将这黑暗冰冷的世界划成了两半。 快到得周希子居住的山谷前时,东方天已破晓,渐渐有霞光出现。不知不觉中,两人竟是行走了一夜。 瞧着霞光下的身边的可人儿,张松温柔地问:“累了么?” 回首笑了笑,周希子回道:“不累。你累么?” 张松摇了摇头,两人便都笑了。 第26章 路在何方 清晨,朝阳透过乌云照射大地,山谷的一切都像是洒上了金粉,明艳动人。 山谷出口的关隘处,张松与于心之、陈甲乔装后正与送行的于敏之、周谷、周希子等人道别。 “一切都以安全为主,不要强来,你们是去接人的,不是去打仗。心之,你有什么事要多与张松商量。”于敏之面对朝阳,站在山谷出口的关隘处,一手牵着周谷的手,郑重地叮嘱于心之。 “知道了!阿姐。”于心之一身普通农夫的打扮,满口答应。 “张松,炸药可要放好了,非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用那东西,最害生灵。这次尽量把你家人接过来了,以后你就安心住在山谷里,把这当你的家。”于敏之对张松最后能回到山谷还是很满意,这时对张松也就关照起来。 “禀夫人,我知道。”张松恭敬地朝于敏之行礼。 “张松大兄,你早点接晓理大兄与晓岚阿姐回来跟我玩。”周谷大声地对张松说,童声稚嫩。 “这么大了,还一天到晚就知道缠着张松大兄!羞不羞啊?”站在于敏之旁边的周希子嘲笑周谷。 “我只是昨天下午跟张松大兄玩了会儿,又不多久,你昨天一天都跟着张松大兄!”周谷不服气地辩解。 “你!你瞎说!”周希子被弟弟揭了短,羞恼无比。 周谷看着周希子,再看看张松,最后摇头晃脑地说道:“张松大兄,你可要多住几天,晚点回来,阿姐她不希望你早点回来。” “哎呀,你又瞎说!”周希子一时气极。 “那你也是希望张松大兄早点回来呀,怎么心口不一呢?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周谷学着成年人的模样仰首望天,一副感慨无比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笑。 “行了!不许胡闹!”于敏之瞪了周谷一眼。 “是,母亲!”周谷一本正经地行礼,只是礼毕便吐了吐舌头。 众人便都笑起来,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陈甲也不禁莞尔。 “时间不早了,你们去吧。”于敏之忍着笑意对张松一行人说。 “出发!”于心之说完后便上马与张松、陈甲离去。 骑在马上的张松看了周希子一眼,周希子眼神里含着鼓励。张松小心地按照昨天周希子教的方法策马前行,心里却着实捏了把汗,担心马匹会把自己摔下来。 “张松大兄好厉害!学了一天就会骑马了!”周谷见张松上马后顺利前行,就高兴地叫了起来。 一边的周希子也眼睛亮晶晶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张君骑术不错。”陈甲称赞。 张松笑了笑,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情轻松而愉悦,昨天一天的辛苦还是很有收获。 昨日回到山谷,在拜见完于敏之与于心之等人后,张松只休息了一会儿,就让周希子教他骑马。张松把骑马当成了前生驾驶汽车一样,视为一项必备的生活技能,他可不想落后于时代。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张松终于在周希子的帮助下学会了这一技能。 “陈君缪赞了!”张松一边策马跟上于心之与陈甲,一边回答道,“我只是会骑罢了,离骑术不错还差得远呢。” “你也不必菲薄,这只是熟练程度不同罢了,多骑自然就会好起来的。”于心之安慰。 “大兄教诲得是。” 一行三人渐行渐远,于敏之目送几人离去,直到三人不见了人影才转身往回走。 “母亲,以后张松大兄长住在山谷吗?”周谷抬起头望着母亲,充满了期待。 “看来,应该是如此了,否则还能去哪啊?” “哦,好哦,以后可以天天找张松大兄玩。”周谷欢呼。 周希子看着周谷高兴坏了的样子,正要张嘴嘲笑他,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偷偷地看了于敏之一眼,便又抿嘴笑笑作罢。 周谷的问话让于敏之想起了昨日张松回来后拜见她时讲述的遭遇,于敏之不禁又是痛恨又是庆幸。 痛恨的是这些个世家大族为了一己之私,居然与当地官吏狼狈为奸,欺天瞒地,诬陷一名对守城有大功的少年,让本该效力于朝廷的如此有才情的少年郎在这晋朝的天下无处容身,这与当初梁王司马肜逼死自己的丈夫周处如出一辙。 庆幸的是周希子及时帮助了张松,把他带回了山谷,否则一旦他想不通而投身外族,想想以他的才能将给汉人带来的巨大灾难,于敏之就不寒而栗,别的不说,仅炸药一物就足以改变战争的形势,晋朝必然无可抵挡,晋朝百姓定然要为之生灵涂炭。 当然,更庆幸的是张松自己也没有投身外族的打算,否则于敏之觉得自己说不得要来个忍痛灭爱了。 “夫人早。” “小公子早。” …… 不知不觉中,于敏之几人已经回到了山谷,外出劳作的村民纷纷向于敏之行礼、问好。于敏之便收回了心绪,笑着一一回礼。 虽然是清晨,但是路边总能见到在田地里辛苦劳作的人们,他们有的用耒耜平整土地,有的则用犁在翻地,只不过犁的形状与张松前世见过的不一致,是直辕犁。张松细细地一想,才记起曲辕犁是在隋唐时才出现的,现在还没有曲辕犁的影子,看来有必要把曲辕犁弄出来。 “张君,你在家干过农活吗?”于心之见张松看得入神,便开口问道。 “干过。山谷里也种小麦吗?” “种啊,农桑为本业,是衣食之源,岂能丢掉。山谷里那大片土地每年都要植满小麦,春季播种,夏季收获,劳作时全村人都一起劳作,我阿姐也不例外。” “夫人也耕种?”张松惊奇地问。 “是啊。” “夫人地位崇高也种地?”张松心里嘀咕,不是说世家大族高高在上吗? “世家大族也一样要耕种的,只不过他们劳作的时间没有那么长罢了。”于心之似乎看出了张松的心思,“而且我与阿姐也是出身寒门。” 张松点了点头,问了另一个问题,“大兄到山谷里有四五年了吧?” “是啊,四年多了,周谷都四岁多了。” “有没有想过回家乡去啊?” “怎么会不想,经常晚上做梦都回到故乡啊,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有时梦醒后我还掉眼泪呢。”提起这个话题,于心之满是惆怅,陈甲的脸色也变得忧伤起来。 “士兵们不会因为想家而逃亡吗?” “这些士兵跟随我们十几年了,如果要逃跑的话,当初突围的时候也就逃跑了,不会留到现在。” “这些忠心的士兵现在还有多少?” “大概有五十来人。” “嗯?山谷里不只这些人啊。” “后面我们收留了一些人,并严加训练,也就多了一些。现在山谷里妇孺老人一起大约有三百来人。” 三百来人,精壮大概只有百来人,如果要把山谷作为根据地,那么这些人数远远不够,张松心里思量着。 “平时你们的兵器是如何来的呢?”张松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抢的别人的多,部分是以前留下的,还有部分是购买的。”说到这个问题,于心之有点尴尬,“主要是抢胡人的武器,只是他们也少。” “食盐呢?” “全部都是购买,最近几年购买也不那么方便了。” 这也没有出乎张松的意料之外,晋朝也是实行盐铁官营,于敏之他们其实等同于盗贼,甚至可以说连盗贼都不如,盗贼还可由朝廷收编,但朝廷不可能收编他们。因此,他们不可能从官府处取得兵器。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张松问道,虽然这话由他来问于心之并不合适,但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于心之与陈甲听后脸上都是一僵,没有回答,这是他们一直不敢想的问题。现在张松提起这个问题,那么顺其自然,却又是那么突兀,让他们无法忽视,却又无法回答,他们只能沉默以对。 于心之他们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但他们又想不到出路,也就不去想,或者说不敢去想,只好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幻想有一天能有机会回到家乡。 虽然知道刺破他们的幻想有点残忍,但为了将来,张松不得不硬起心肠逼一逼他们,“你们怎么不想想呢?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要被官府全部灭掉,到时我们怎么对得起周府君,对得起希子与周谷呢?” 于心之呼吸急促起来,猛地回过头来,脸色通红地盯着张松,怒喝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找过出路?你这个黄口小儿,一来就指手划脚,你知道这里面的艰辛么?” 说完他拼命鞭策马匹朝前跑去,头也不回。 陈甲看着张松直摇头,道:“夫人与首领在前些年一直都在想办法为大家找一条出路,只是形势如此,不可能找到,这些年大家也就断了这个念想,都想这么平平安安地过下去也好。张君又何必逼迫首领如此之紧呢?” 说完后,陈甲也策马前去追赶于心之了。 张松一点也没有把于心之生气的事情放在心上,事实上他心情很好,于心之这反应表明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放弃要为大家找一条出路,只是这些年来自我麻醉,不自觉而已。现在张松把他逼到了墙角,他未免心痛。 会心痛就好,证明还没有麻木,有得救,张松骑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心里想着。 第27章 再回永平 到达永平县城远郊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进城道路与平日里的繁忙相比,今天分外冷清,偶尔有几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 郊外的田地里多了许多新鲜的土堆,但不见平时辛劳耕作的人们,天空中几只乌鸦一直在盘旋,不肯离去。 张松拍马追上并列前行的于心之与陈甲。 “大兄,情况有点不对!” “有什么不对?”于心之似乎怒气未消。 “今天过年,进出城的人应该很多才是,怎么现在不见几个人呢?” “对啊,是有点不对劲!我们且慢进城,问问清楚再说。”经张松一提,于心之也立刻觉察到了反常。 “前面有一个人,我去问问。”陈甲自告奋勇地策马朝前面一名老人走去。 “请问……” 陈甲话还未说完,那名老人“啊”地一声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满脸惊恐。 张松赶紧上前几步,扶起了老人,为老人掸去身上的泥土,收拾好掉落在地的东西。 “老丈,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到永平县城来探访亲戚的,现在向老丈请教,为何今天过年县城还这么冷清呢?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啊?”张松柔声说。 “唉,别提啦!”那名老人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都是那飞龙盗作的孽啊。” “怎么啦?”张松心一下就悬了起来,急忙问道。 “前天晚上,飞龙盗趁县尊出城之际突袭而来,城里百姓一时来不及防备,就被他们攻进了城里,这些个盗贼是走到哪里就杀到哪,烧到哪里,抢到哪里,最后还抓了一批人走了。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永平县城成了一片火海,百姓死伤无数啊。”老人说起来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痛心疾首。 张松一听急了,草草安慰了老人几句,就策马朝永平县城飞奔而去,一路上有好几次差点都被摔下马来,于心之与陈甲也忙跟在后面。 城门处无人把守,入城之后便是一片狼藉,除了有限的几个地方外,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城南所有的棚子都只剩下了灰烬。 路上见到的人都是愁容满面,哀哀切切,还有的人家成年人都死了,只剩下几岁的小孩伏在尸体旁哭泣,满地的血迹暗红发黑,分外刺眼。 张松心里更加焦急了,他顾不得其他,勒马直往弟弟与妹妹藏身的洞里去了。 到了洞前,他跳下马来,来不及拴好马匹,更来不及招呼于心之与陈甲,就朝洞里跑去。 “晓理,晓岚!晓理,晓岚!”张松一边跑一边喊。 洞里还是那么阴暗潮湿,平日里还有生气的洞里这时没有人居住的气息。张松满洞寻了个遍,灶里的火已经熄了,今天没有生火的迹象,洞里原来藏着的腊肉与皮毛也不见了。 张松全身的力气像被人抽走了一样,慢慢地蹲坐在洞里的那张木床上,脸色苍白。 “张君,怎么啦,你弟弟妹妹呢?”于心之关心地问。 张松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眼里的泪水说明了一切。 于心之明显不怎么会安慰人,陈甲就更不用说了,二人就坐在洞里一声不吭,只是陪在张松身边,任他流泪。洞里的气氛便变得沉闷而悲伤。 “大兄?”一个怯怯的声音从洞口处传来,有几分迟疑,有几分期望。 这一声就如一针强心剂,张松“刷”一下就站起来,几个大步就到了洞口。洞口的晓岚先是吓了一跳,马上转身要跑,但一瞬间又停了下来。 “晓岚。” “大兄!”晓岚一下就投入了张松的怀抱,死死地抱住了张松的腰,生怕稍一松手张松就会飞走一般。 “晓岚!“张松同样紧紧地抱住了妹妹。 “晓理呢?”好一会儿,张松放开了妹妹,高兴问道,“你怎么认出我来了。” “一开始我也不敢认大兄,只是后来我看大兄的身影,觉得应该就是大兄你。晓理大兄在袁士大兄家里。” “怎么回事?怎么会到袁士家里去了?还有这两天你们到哪去了,那些腊肉又去哪了?”张松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大兄,飞龙盗到城里来了,他们抢了许多东西,杀了好多人,烧了很多房屋,袁士大兄的父母都被杀死了。”晓岚一脸恐惧,“我与晓理大兄昨天就去袁士大兄家里帮助为他父母办理后事,由于没有什么东西吃,我们就把腊肉提去了。” 张松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便为晓岚介绍了于心之与陈甲,晓岚很有礼貌地向于心之与陈甲问好。 “我们一起去袁士家里吧,收拾好东西,到时你跟我一起离开永平县。” 袁士原来的家是一片废墟,现在只是在原来的地方清扫出一块地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窝棚,窝棚里只有晓理、袁士、范新与钟贵在,没有其他人。几人见到张松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然而当张松一说话,几人就认出来了,便高兴地都上前见礼,庆幸张松还好好地活着。 为几人介绍完于心之与陈甲后,张松与于心之、陈甲都向袁士表示了哀悼。 “尊君与尊母都安葬好了吗?”张松关切地问袁士。 “昨天在范新与钟贵家人以及晓岚、晓理的帮助下安葬在了城外。”袁士眼里噙着泪水。 张松又安慰了会儿,问道:“县城现在为何没有人守着啊?” “县令杨兴都不见了,县衙也被飞龙盗洗劫了,世家大族都只顾躲在自己的壁垒里保存自己,一般的百姓埋葬亲人都来不及,还有谁去守县城。”钟贵回答。 “主簿、主记室史、游徼与贼捕掾等人呢?”张松听说县衙被洗劫了,大为惊讶地问道。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追捕你的人中只有一个人在今天回来了,事后也只在城外找到几具追捕你的人的尸体,其他人都不见了。”范新看了张松一眼,“现在世家大族都在说,飞龙盗是在杨县令带人追捕你的时候进城的,飞龙盗是你预先带来埋伏在城外的。” “是飞龙盗,那就对了。”张松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正是趁这个机会逃脱了追捕,只是没有想到那是飞龙盗来袭,不过,即使想到了,他那时也只能逃走,不可能返回去送死。 听了张松的回答,范新几人便沉默了,就连晓理也不说话。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是如世家大族他们所说的那样。从飞龙盗窝里逃出来时,我就已经杀了他们的二首领及其余几名部众,还伤了他们的三首领,我与飞龙盗之间已经有深仇大恨。”张松平静地说。 范新、钟贵与袁士明显松了口气,都轻松地笑了起来。他们虽然知道张松不太可能与飞龙盗勾结,但现在城里传言甚嚣尘上,让他们不得不担忧,现在张松亲口否认,他们就有一种云开见日的感觉。 “你们有李山大兄的消息没有?” “据说是被杨县令给抓起来了,关在牢里。”范新的语气也不是那么肯定。 “县衙现在也没有人吗?”张松希望确认这一问题。 “没有,我从那里经过时县衙的大门打开了,但是不见人影。”袁士很肯定。 “那永平县官吏的家眷呢?” “杨兴来的时间不长,没有带家眷,唯一的一名婢女那晚被飞龙盗杀了,而其他官吏的家眷又不住在县衙。”范新解释道。 “于君,我要去县衙一趟。你们去不去?如果不去就留在这里等我。”张松对于心之与陈甲说。 “去,怎么不去,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于心之立即答应。 “那晓岚、晓理,你们与范新、袁士在这里等着,等下我们回来接你们。钟贵麻烦你给我们带路去县衙大牢。” 几人也无异议,钟贵便带着张松他们往县衙大牢去了。 县衙大牢设置在距离县衙不远的一处一座砖石结构的房子里,房子并不太大,紧锁的大门上写着一个繁体的“狱”字。张松他们到达里,门口只有一名小史在看守。 “来者何人?此为狱屋,闲人勿近,你等速速离去!”看守大喝。 “休得叫喊,否则我杀了你!”张松根本不理他,上前将刀架在看守的脖子上,威胁道。 看守还想反抗,张松二话不说,一拳将他打昏,从他身上搜出钥匙,将牢门打开了。 牢门刚一打开,一股浓重的霉味与腥骚臭味扑鼻而来,张松皱了皱眉头,让陈甲与钟贵在外守着,自己与于心之走了进去。 “李山大兄!”张松一眼就认出了蹲在牢房角落里的李山,大声喊道。 李山踉踉跄跄地走到张松跟前,一把抱住了张松,“张松,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多谢神明保佑!” “走,我们出去再说!”张松打开了李山的枷锁。 “张君,可还记得故人?”一人高声呼叫。 张松定睛看去,那人正是宋配。 “宋君,仆有礼了,可愿随我等出去?”张松朝宋配行了一礼。 “愿去!愿去!”宋配连声答应。 将其他犯人打了回去,张松与于心之扶着李山与宋配出来,重新锁好了牢房,将钥匙放在看守的身上。 “县衙的武库在哪?” “我知道,跟我走!”李山也没有问张松要干什么,就带着张松等人去了。 于心之与陈甲一听就知道张松要干什么,两人很是兴奋。只是到得武库时,两人大失所望,只见武库大门打开,里面所有的武器一扫而空,只留下了一些老朽木棒散落一地。 第28章 世家风范 “看来是飞龙盗洗劫了!”宋配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宋君可知永平县城的武库里武器数量如何,种类如何?”张松虚心请教宋配。 “按理,一县武库中的武器数量应该不多,但是此地为凉州,自与别处不同,想必数量与质量、种类都是别处不可比的。”于心之对官府的事情也熟悉,就开口为张松解惑。 “于君说得对。因地处边陲,凉州各县的武库中的武器数量还是很可观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装备三百人左右,而且这些武器中有很多都是铁器。”宋配补充道。 “这么多!这可真是大麻烦了!”张松听后极为震惊,想想全副武装起来的飞龙盗,张松也觉得头皮发麻。 “先回去吧。”于心之说,“光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再说其他。” 张松与宋配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就在钟贵的带领下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张松仔细地看了看来时就已见过的城北的那两座高大的建筑物,这两座建筑物的形态都比较一致,占地面积足有近二十户平常人家的房屋那么大。 建筑物呈四方形,只有一扇大门进去,其他地方都是高高有墙壁,墙壁上四角都有建筑物,四角上的建筑物有走廊相通,正中有一座很高的楼,那是望楼。 “这是李家与王家的壁垒。”李山见张松盯着那壁垒看,就介绍道。 “这壁垒看起来建得还是很牢固。” “牢固是牢固,但是又有什么用?”钟贵的语气有点愤愤,又有点讥讽。 “怎么会没有用?最起码可以用来抵御外敌啊!”张松道。 “钟贵的意思可能是李王两家都只顾自己,于国于民却没有什么用。”李山解释道。 “就是,就是。盗贼来的时候,这两家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守卫自己的壁垒,而置县城不顾。上次守城的时候,两家也就是派个代表来,此外没有派一人来守城!” “是这样的吗?”张松那时刚刚重生,还在适应现在的这具躯体,倒是没有注意这些,听钟贵如此说,倒也惊奇,便问李山。 “是的。”李山点头。 “杨县令不会责罚他们吗?” “王家与李家是永平县城两大世家,特别是王家,据说是王祥王太保的族人,朝中多有人做官,杨县令巴结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得罪他们!”李山回答张松的问题时总是很耐心。 张松点了点头,在县城里修筑壁垒的主要目的必然是用于自保,若有心保境安民,就会着力于加固县城城墙,而不是在县城里面修建壁垒了。 几人边走边谈,很快袁士的窝棚就在望了。 让张松他们惊讶的是,窝棚前面聚集了许多人,大约有二十来人,放眼望去居然没有晓理与晓岚、范新、袁士的身影。 “事情不好,是王家与李家的人,还有王恺的人也在。恐怕是针对你来的,张松。”李山仔细看了后,脸色大变。 “人太多了,我们打不过。怎么办?要不要先避一避?”于心之估量了一下,征求张松的意见。 “不用怕他们,我们先过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张松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炸药,沉稳地说道。 “把人拉出来!”那边的人也注意到了张松他们的到来,便有人喊道。 紧接着,晓岚、晓理、范新与袁士就被拉到了面前,几人都被绑着。 “混蛋,你们这么做,将来被我大兄知道了,你们就死定了。”晓岚狠狠地对其中一名白脸中年男子说道。 “说啥呢,你大兄不就在这里吗?你让他来杀死我们啊。”中年男子慢条斯理道。 “你认错人了!他们是路人,不是我大兄。”晓岚也不去看张松。 “不知这位是谁?为何绑住我张松的弟弟、妹妹与朋友?莫非你们就是飞龙盗?”张松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也就不再隐瞒身份。 “大兄你先走,不要管我们!”晓岚一听就急了,哭着喊道。 “大兄你先走,不要管我们!”晓理与范新、袁士也跟着喊。 “是张松,真的是他。” “他怎么还没有死!” “小心点,他会掌心雷!” …… 对面的人群一阵骚动,人群连连后退。 “怕什么,有我在,他施展不了妖法。”那白脸中年男子先是喝斥了他身后的众人,然后又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面对张松,“你果然不但是恶逆,还是反贼,居然把宋配这反贼从牢房里劫出来!你不是会妖法掌心雷吗?放一个来玩玩!” “跟你说话的那男子叫王尚,他父亲是现任王家的族长,王尚为人豁达淡然,不信鬼神。”李山向张松介绍。 豁达淡然?他是没有见过炸药,否则说不定尿都会吓出来,只是现在不是放炸药的好时机,张松只得继续与他纠缠,“世家大族的人就只会欺负小孩子吗?你现在不就是要来抓我吗?我现在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放开我弟弟妹妹与好友,冲我来!” “不用那么麻烦,你自己过来,我自然就放了他们,只怕你既不敢也不愿。”白脸中年男子倒是不受张松的激将法,反而想挑拨张松与亲友的关系。 “赶快想办法,对方去通知其他人了,再晚一点就很难脱身了。”李山再次低声说。 “对面有没有其他的百姓?”张松低声问,他已经注意到对方有人跑着离开。 “没有。全是两大世家与王恺的人。” “那就好!” 张松平静地向前走几步,随着张松的前行,人群又往后退了几步,骚动更加明显。 “来人,快上前把恶逆张松抓起来。”王尚大喊。 见此情形,张松将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炸药,放在了地上,也不理会王尚的喊叫,只是半眯了眼,双手乱摆,身子转着圈,口中大声地念念有词,一副专心作法的样子。 “张松在作妖法了!” “他要放掌心雷了!” “躲远点,躲远点!” …… 对面的人群见张松这般模样,越发骚动不安,你挤我,我挤你地往后退,只有晓岚、晓理、范新与袁士没有动,他们与其他人的距离就更远了,也没有人押着。 见时机已到,张松猛睁了眼睛大喊:“快跑!” 晓岚一直密切注意张松的举动,听见张松大喊,立即箭一样地冲过来,晓理与范新、袁士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晓岚冲了过来。 张松也没有闲着,“哧”地一声就点燃了炸药,扔向了对面的人群中。炸药落在了地上的瞬间就爆炸了。 这一声巨响震得王尚失魂落魄,他张大了嘴巴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全身沾满了炸药掀起的泥土。对面的人群中倒下了一大片人,血肉横飞,哭喊哀号一片。没有受伤的也是呆立着动也动不了,只是瑟瑟发抖。 晓岚、晓理、范新、袁士、钟贵与李山也好不到哪里去,眼里除了震惊就是惘然。宋配与于心之、陈甲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声响了,虽然也震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新儿!” “钟贵!” “大兄!” 一群人围了过来,中间几人哭喊着。 “大人,我在这儿!” “大人,我在这儿!” 范新与钟贵忙迎向了上去,张松知道这是他们的父母到了,大人在这个时代是对父母的敬称。 “大兄帮忙!”张松对于心之与陈甲说道。 三人便上前将对面所有吓呆了的人全都缴了械,押在一起,准备开始现场审问。 “你说,为何要打我母亲?”张松用刀指着其中一人,那人正是王恺家中的常客。 “王恺是受王家与李家的指使,让你母亲不要乱说话。”那人还在全身发抖。 “不要说什么?” “不要到处为你辩解,就是要你母亲认定你是有意伤害她,而不是为了威胁盗贼。” 周围的人群本来还在对张松指指点点,如果不是慑于刚才那声巨响威力,可能早就有人要冲上来抓张松了。这时众人听了那人的话,便惊疑不定,议论起来。 “王尚,我与你远无冤,近无仇,为何数次陷害我?”张松大声喝问王尚。 王尚还在哆嗦,没有回过神来。然而当张松多问了几次后,王尚便一五一十答了。 “是我家大人的主意,我们想把你守卫永平县城的功劳夺了,这样就可以让我家与李家的两名子弟获得朝廷的赞赏,就有很大机会可以入仕。” “杨县令怎么会答应?” “我们给杨县令送了百金,而且还答应杨县令,事成之后就推举他做张掖郡的太守。” “当初守卫永平县城的主意究竟是谁的?” “是张松你的主意。” 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他们听到这时,都哗然,纷纷大声地议论。 “城不守,贼不防,民不安,而有功劳则要巧取豪夺,不惜为此陷害忠良,这就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卑劣行径!你们心里哪有永平县城的百姓,你们心里哪有国家!” 最后,张松狠狠地朝王尚啐了一口,对于心之他们说:“我们走!” 袁士、范新、钟贵也要跟着张松一起走,范新的父母含着泪放手让他走。而钟贵母亲却怎么也不松手,钟贵的父亲掰开钟贵母亲的手,低声地喝斥了钟贵母亲几句,挥手让钟贵离开。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王李两家的援兵到了,老远就喊叫。 只是周围的百姓再也没有人听,他们纷纷为张松让开了路。 第29章 途中插曲 就这样,张松与于心之、宋配等人穿过围观的人群,不紧不慢地离去。 王李两家的援兵到场后,首先为血腥的场面所震惊,从受伤人员的讲述与周围的情景中,追兵对掌心雷感到震撼,他们畏惧于掌心雷的威力,竟不敢继续追赶张松他们。 李山骑在张松骑来的那匹马上,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活给李山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整个人比张松离开时瘦了一圈,颧骨高高突起,眼睛深陷,背部与大腿处尽是伤痕,有的伤口还化脓了,身上的衣服估计自入狱后就没有换过,头发结成了一坨坨的,浑身上下都发散发出一股酸腐味。 张松拒绝了其他人的要求,在众人赞赏的目光中,亲自为李山牵着马,而让于心之为宋配牵马走在自己前面。 于心之对张松安排宋配骑他的马显然有点不满,但碍于于敏之的交待也没有出言反对,而当张松要他为宋配牵马时,于心之面色就变得难看起来。眼看于心之就要发作,张松在于心之耳边说了宋配的全名与家世,于心之愕然之下很快就爽快地答应了,连带望向张松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大兄,我们这是去哪啊?”袁士、范新、钟贵与晓理、晓岚都跟在张松的身边,这时妹妹晓岚开口问道。 “我们去……”张松突然提高了声音,“于君,你们居住的山谷叫什么名字啊?” “青松谷!”于心之没有回头,继续与宋配说着话。 “对了,是青松谷。我们以后就在那里安家,那里很漂亮,田地也多。”张松对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位少年说。 晓理、晓岚与袁士齐声欢呼,只是范新与钟贵却低着头,不太高兴,脸色还有点阴郁,张松笑着问:“怎么啦?后悔了吗?” 范新抬起头,脸上略有忧虑,道:“跟着大兄后悔倒没有,凉州这些年来盗贼不断,叛乱不断,现在大兄离开了,永平县城以后怕是经常要被盗贼攻破了,在县城里也不安全,还不如跟着大兄呢。我只是担心人家不欢迎我们,我们这么多人去要占好多土地的。” 张松还没有说话,于心之已经开口了,“放心,青松谷绝对欢迎大家来安家,至于土地,只怕你没有那么多力气来耕!” “你们大可放心,刚才答应大家的是青松谷的二首领,而且青松谷的当家人于夫人也是欢迎我们去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带大家前往。” 听了这话,范新终于放下心来。 “钟贵你呢?”张松见钟贵还是一副苦情样。 “不后悔!我只是想念我父母与弟弟。” “大家先跟我到青松谷生活一段时间,如果觉得不错,以后就把自己的家人都接到青松谷来。” “大家跟着张松准没有错,守城、救人、逃离盗贼窝、修炼掌心雷,哪样事情简单?永平县城那么多人又有谁做到了?你们看张松哪样不是信手做到?”李山嗓子嘶哑地安慰大家,有心为张松安定人心,从这段时间张松的所作所为看,李山觉得张松是干大事的人。 袁士、范新与钟贵终于打消了顾虑,心情开朗了许多,加上已经远离了永平县城,追兵也没来,少年活泼好动的本性就显露无疑,一路上跑前跑后,打打闹闹。 看着几位少年兴高采烈,连带宋配、李山等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大兄缘何会被杨兴关到牢房里的?”趁李山高兴,张松问道。 “那天范新他们找到我,跟我说了伯母被王恺打了一事,我就去找杨县令,请求他发令把王恺抓到县衙来治罪,岂料杨县令以我不是事主为由,不同意发令抓捕王恺。我就去找伯母,只是在走到半路时,游徼就追上来,说主簿有紧急公务要我去办。” “他们后面就陷害你了,是吗?”这大概是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老套法子了,张松不用想就知道。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李山苦笑着说。 “咦?!”张松惊讶了,“怎么回事?” “那天确实是有紧急公务,是太守要到永平县城来,主簿让我与其他人一起去迎接,只是在迎接过程中我骑的马儿受惊,冲撞了太守,我是被太守下令关押的。” “那你这也只是小过失啊,不至于把你关押这么久吧。” “是的,本来是不会关押这么久的,只是当时牢房里有一名重要的犯人病得很严重,杨县令就让石道大夫前来救治,石道大夫告诉我伯母受害很可能是杨县令与王李两家勾结所为。” “然后你就指责了杨县令?” “你怎么知道?”李山惊讶地问。 怎么知道,从性格,行事风格,当事人的遭遇推断出来的,只是这话不能对李山说,张松只能默然,好在李山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我先是责问了杨县令,杨县令一开始坚决否认,后来有一天,王尚与杨县令到牢房里办点时,我再次责问杨县令时,王尚很不耐烦地承认了,从此我就一直被关押在牢房里。” “那你身上的伤?” “自王尚来后的那次,杨县令就派主簿过来劝导我,意图让我作证说你从小不孝,我没有说,他们就经常拷打我。” “大兄,你为我受苦了!”张松表现的很受感动,事实上李山的坚持对张松来说意义重大,如果李山挺不住而配合杨兴作伪证的话,张松就坐实了恶逆的罪名,而一旦坐实,哪怕就算张松是神仙,在这讲究孝道的晋朝也没有生长的空间。 “一点小伤,小意思,我是孤儿,从小就受伯父与伯母的照看甚多,我和你其实就像是一家人,为自己的家人受点委屈有什么!” “李山大兄是个大豪杰,我以后要做李山大兄那样的大豪杰!”打闹完后的几位少年来到张松身边,在听完李山的故事后,很受感动。 “我算不了什么,真正有本事的是张松,你们要多向他学习才是。” “张君确实是好本事!”前面的宋配由衷地赞叹,“你的才情可当得当世第一,也难怪单道长说你是贵人,他看得真准,你每每遇难总能化凶为吉。” “单道长?是不是敦煌高僧单道开啊?”陈甲突然出声问道。 “正是!”宋配接着就将如何遇见单道开,单道开如何评价张松一事说了一遍。 宋配说完后,整个行进的队伍一片安静,只听到马蹄的“哒哒”声,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件带有极大神话色彩的故事,故事的主角还是自己的身边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张松的身上,那目光中满含着崇敬。 张松内心大喜,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抱着宋配狂吻,这可是神级宣传部长,是自己的戈培尔。就凭这一点,张松就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宋配。 只是表面上张松还是装得很谦恭,表情很是淡定,说:“这都是高僧单道长的缪赞。倒是单道长持戒精严,深入经藏,佛法精深,智慧如海,法眼清净,可真是一代高僧!” “是啊,我听说单道长生来便具慧根,自小就能与山里的精怪交谈,稍长便不食五谷,只以小石子充饥,及长更是名扬海内,看人断物,一看一个准。”让张松出乎意料的是,陈甲也对单道开的事迹很熟悉,平时少话的他今天例外地说了许多。 “陈君也对佛法感兴趣?”张松问道。 “不是,而是单道长名气太大,他的事迹到处都在传。不信你问二首领。” 于心之见张松望着他,连连点头。 “张君是不是对以后事情有了自己的打算?”宋配问张松。 “有自己的点想法。”张松也不隐瞒,“我想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如果张君同意的话,我希望能在一路上陪着你。”宋配回过头来说。 “能得到宋君的帮助那可是太好了!”张松大喜过望,也顾不得牵马了,郑重地朝宋配行了一礼。 宋配立刻让于心之勒住了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也郑重地朝宋配行了一礼,拜倒在地,口中道:“主公在上,请受宋配一拜!以后如有差遣,万死不辞!” 宋配这一拜比上一次有诚意多了,这一拜下去,名份基本上就是定了,张松自然也不能让宋配寒心,在宋配拜实之后,伸手将宋配扶起,道:“宋君多礼了,以后还请宋配多为某出谋划策,你我二人共同做一番大事业。” “还请主公上马!待属下为主公牵马。”宋恭敬地对张松说。 “宋君客气了,你有伤在身,正该你骑马才是!” 几番推辞之后,还是由宋配骑马,只是宋配骑上马后多了许多感慨,反复说自己遇上了明主。 李山这时坐在马上也不自在,他要求下马让张松骑,张松坚决制止,坚持让李山骑马,而由自己牵马。 虽然自离开永平县城后,骑马与走路的人都没有变,但是因宋配讲述了单道开对张松的评价,张松牵马的行为此时便其他人解读为礼贤下士,关心属下的表现。 气氛变更后的队伍仍以相同的节奏前行。 第30章 年关年关 回到青松谷时已是傍晚时分,从谷口的关隘处到谷内,房门上的桃符都换成了新的,每户人家的大门处都点了两只红色的灯笼,一路遇见的小孩都换上了新装。 过年了,这是张松来到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年,从景象看,这个时代过年虽不如前生那么热闹、那么红火,但是却更显得质朴与温情。 自进山谷开始,晓理等少年就安静下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眼里既好奇又略有不安,这是每个第一次出门的少年都有的心态。 谷内的诸人都礼貌地向于心之与张松等一行人行礼问好,同时也好奇地打量着第一次露面的几人,另一面又派人向于敏之报告。 走到山谷中间,再折向北,走了一段距离后就到了于敏之的住处了。于敏之早已率沈攸、另有两名中年男子等候在门前,于心之与陈甲见了,率先上前与于敏之等人见礼。 宋配已经下马,李山也在张松的扶持下下了马,范新很有眼色地代张松扶着李山,马匹已由山谷的随从牵走了。宋配把张松让在了前面,李山把稍有些骚动的几名少年安定下来,让他们站在自己的身后。 张松上前几步,恭敬地向于敏之行了一礼,道:“夫人,张松率众前来。” 于敏之也不托大,郑重地回了一礼,高兴道:“欢迎张君与诸位的到来!” 接着于敏之为张松介绍了身边的几人,瘦高个,白发白须的那人就是以前见过的刘永盛,另一名矮胖个子,满脸红光,脸色有点倨傲的中年男子叫周明庶。于敏之介绍说周明庶前一段时间在事在外,临近过年才回来。 张松一一见了礼,同时仔细而又不失礼貌地打量了两人几眼,将两人的相貌特征暗记在心,以便以后打交道。 张松也为于敏之介绍了自己这边的几人,当于敏之听到了宋配的名字时,眼睛顿时亮了许多,而当听说宋配已经拜张松为主时,于敏之眼中的惊讶怎么也掩饰不住。 礼毕之后,于敏之便带领张松等人来到了一间大屋子跟前,这时,已有随从将晓岚、晓理与袁士、范新、钟贵等领到大屋子里的偏房用餐。 一番推辞之后,张松随着于敏之进入了屋子,屋子里火烛通明,屋内上首摆了两张几案,左右两边各摆了六张几案。于敏之先在上首的左手坐下,然后让张松坐在了她的右手。 左边依次下去是周明庶、刘永盛、于心之等,右边依次下去是宋配、李山等,。 “这是谷里的议事堂,今天过年,谷里简陋,未能好好招待张君等,还请见谅!”于敏之坐定之后便按规矩客套了几句,说话时笑意盈盈,显得很高兴。 虽知这是客套,但张松也不敢怠慢,他忙起身向于敏之行礼,答道:“吾蒙夫人接纳,感激不尽,吾有礼了!” “张君不必拘礼,张君与宋君、李君的到来为山谷增添了新的力量,以后我们就亲同一家。”于敏之摆手让张松坐下说话。 “亲同一家!” 在于心之、陈甲与沈攸等人的带领下,屋子里所有人都大喊,群情激奋。只是张松注意到周明庶并不是那么热情,对于敏之说的话有点不以为然,看向张松几人的眼光中也有几分冷漠。 说话间,沈攸已经让人端上菜肴与酒,此时每张几案上都摆满菜肴,放上了一壶酒。菜肴与酒都是一样,要说有区别就是酒器不同,于敏之与张松几案上摆的是爵,其他人几案上摆的是陶杯。 “诸位,我们为张君等人的到来满饮此酒。”于敏之端起几案上的酒爵,热情洋溢地对着众人说。 “慢!” 众人都将眼光聚集在周明庶身上,刚才正是他喊了一声,只见他站起身来,两眼无礼地紧盯着张松。 “请问夫人,张松一乳臭未干的少年,寒门子弟,何德何能坐居上席?” 周明庶不提还好,经他这么一提,屋子里的众人还真觉得张松这么个少年坐在上首有点刺眼,一时没有人说话。 “周明庶,不得无礼!还不快快坐下!”于敏之大怒,“我也是寒门子弟,难不成我也不能坐上首不成!” 周明庶却是毫不退让,“夫人自嫁予主公后,自与寒门子弟有别,不可同等视之。然张松一外人,又是寒门子弟,因何能居上首?” 张松注意到,陈甲与沈攸、于心之都对周明庶怒目而视,刘永盛却眼光平静,端坐不动,而坐在李山下首的三人却脸露得色,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于敏之见周明庶无礼,心中恼怒异常,脸色发红,两眼死死地盯着周明庶,然而周明庶毫不畏惧,满不在乎地站着。 “就凭张君为山谷中人治疗好了水痘,挽救了大家的性命!”于心之几乎是怒喝。 周明庶轻蔑地看了于心之一眼,撇了撇嘴道:“大夫是下贱之人从事的职业,贱民岂可与士大夫同日而语!” “你!”于心之气急,可也无语,大夫这一职业在这个时代确实不受人待见,只是人们眼中的低贱职业,这是社会的共识。 张松好整以暇地坐着,端起手中的爵,抿了一口酒。说起来这是青松谷内部的事务,张松刚来,倒也不好插手,二呢他也想借这件事看看于敏之与于心之对自己的态度。 “张松!你自己说,你可与士大夫等同吗?”周明庶见于敏之不答话,便得意地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张松。 “说什么士大夫,周明庶,你自己难道是士大夫吗?”于敏之反问。 周明庶语塞,但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我虽不是士大夫,但我为青松谷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仅就一个外来的寒门少年居于上首,我就不服!兄弟们也不服!” “张君前一段时间在青松谷生死关头只身一人惊退飞龙盗,青松谷才由此保存,他的功劳不比你小!”于心之见坐在李山下首那几人有点蠢蠢欲动,忙大声说道。 “那是因为我不在,你们无能,如果我在的话飞龙盗自然要被我击退的。”周明庶再次紧盯着张松,“你敢不敢比试比试,如果你赢了,那我就让你坐上首,如果你输了,就坐到末座去,我也不要求你与我比试,你就跟我的手下比试即可。敢不敢?” 周明庶手指着李山下首末座一名精瘦男子,眼睛却环视四周,最后又盯着张松,脸上一丝似有似无的得意。屋里都看着张松,就连陈甲、沈攸与于心之都不例外。刘永盛此时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目光不断地打量张松。 众人的表情都落在了张松的眼里,张松表情依然平静,他没有急着答话,若是匆忙答话,很可能就要落入周明庶的圈套。周明庶这句话问特别的阴险,如果张松答应了,就是与周明庶的手下交手,等于是自降身份,若赢了也是低周明庶一头,若输了,恐怕张松自己也无颜在青松谷立足,但是如果张松不答应,则又显得无能,这是个两难之局。 其他人不知,但于敏之可是知道的,她很怕张松年少气盛而乱来,忙用手拉了拉张松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话,让她来破解。 张松对于敏之笑了笑,示意她放心。张松必须破解这个局,否则的话,他今后无法在青松谷立足。 “周君口口声声让我与你手下比试,不知周君可听说过韩信与哪位的手下比试过?张良与哪位的手下比试过?羊祜又与哪位的手下比试过?诸葛亮又与哪位的手下比试过?莫非在周君眼里自古以来的名将谋士都是匹夫之勇,或者是不如匹夫之勇?”张松语速平缓,但语气异常严厉地说出了这番话。 “嗡……”屋子里的人一刹那就低声议论起来,闻讯到屋子门口围观的人也在交头接耳。 于敏之的脸色一下就平静下来,她端坐在几案前。于心之与陈甲、沈攸、李山则喜形于色,得意地看着周明庶。刘永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再次望向张松的目光里闪现着异彩。宋配很放松地坐在几案前,张松的回答让他更加坚定了追随张松的决心。 “你,你,你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周明庶见形势急转,便急了,说话也不利索了。 “看来周君有必要多读点书,温习一下甘罗十二岁拜相的故事,更何况我主公是由高僧单道开亲自断言的贵人,岂同于你等凡夫俗子!”宋配及时地打断周明庶的话,然后就将单道开如何为张松看相,如何断言张松为贵人一事再次讲述了一遍。 张松见宋配出声,也就不再说话,而是平静地坐在几案前,微笑地看着宋配与周明庶。张松这表现落在屋子里众人的眼中,就显出高深莫测来,众人便觉得张松确实是位高人。 宋配讲述得极为详细,而单道开名气极大,也无人敢借其名气抬高自己,周明庶最后也就无话可说,勉勉强强地坐在了几案前。 于敏之向张松表示过歉意后,重新致词开席,除周明庶外,一众人便开心宴饮。 第31章 两人夜谈 当晚的宴饮至戌时中才结束。 散席时,许多人都喝得醉酗酗的,于心之喝得说话的嗓门都高了几个调,舌头都打着卷。于敏之喝得不多,但是脸上也是一片红霞。刘永盛也是满脸醉意,宴席过程中他特意向张松、宋配敬了酒,表示了足够的敬意。 周明庶因为受挫,心情不愉,一个人喝闷酒,喝到后来醉得不轻,就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跟他一派的那三个手下也喝得东倒西歪。 李山因伤病在身,只喝了一碗酒就作罢了。宋配喝得多一些,只是可能酒量好一些,也不见多少醉意。 陈甲与沈攸滴酒未沾,在宴席结束后负责安排张松、宋配与李山等人的住处。 张松除了向别人敬酒外,还要接受别人的敬酒,他喝酒最多,可能是因为重生而来,在前生做律师喝过太多的烈性酒,已经对酒精产生了抵抗力,喝了这么多酒,他头脑依然清醒得很。 来到山谷里安排的住处时,晓岚、晓理与袁士、范新、钟贵已经睡下了,奔波了一天,担惊受怕的,他们也确实是累坏了。 回到隔壁自己的住处,点燃了火烛,张松静静地坐着。 “大兄,请濯足。”周希子带着一名提着木桶的女子进来。 “希子!“张松高兴地站了起来,走到周希子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了周希子的手。 周希子的手温暖而柔软,细腻而顺滑。周希子低下了头,脸色绯红,嘴角却有笑意挂着。 “把水放下,我自己洗,你先回去吧!”张松对那提着木桶而不知所措的女子说道。 那女子并不动身,只是抬头看着周希子,周希子便吩咐那女子先回去了。 “大兄今天可还顺利?”周希子将自己的手从张松手中抽了出来。 “很顺利!” 张松让周希子坐下,然后就将今天的事情为周希子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周希子认认真真地听着,两只如秋水一般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张松,那柔情就如温泉水一样包围着张松,让他从心里融化开来。 “希子今天在干什么呢?” “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山谷正为春耕做准备,我在帮忙编织绳索。听说今天宴饮时周明庶为难你?” “是啊,一点小插曲,没有什么大事。哦对了,刘永盛与周明庶是什么人?” “刘永盛与周明庶都是我父亲的部曲,父亲在时还是对父亲忠心得很,只是最近几年因山谷里对他俩依赖较大,周明庶便有些骄纵起来。”周希子提到这两人时就皱起了眉头。 部曲的出现是基于军事的需要,有的是为了作乱,更多的是籍以自保,部曲的地位高于奴婢,但低于宾客,更低于门生。部曲有较强的人身依附性,但是与奴婢不同的是,部曲并不世袭。魏晋南北朝时期,一般大户人家都招募有部曲,这几乎成了惯例。 “他们两人有什么才能,山谷会对他们形成依赖?” “周明庶善作战,刘永盛长于调配。两人配合作战少有败绩,最近山谷里对盗贼作战都是由他们两人进行,母亲平日里就特别倚重他俩。长时间下来,周明庶以为除了母亲外,山谷里就轮到他做主了,他连舅舅也不怎么放在眼里。这也是为何昨晚周明庶会对你发难。”周希子轻声地将事情的缘由说了。 “周明庶平日里也是这么嚣张吗?” “以前还好,最近就越来越过份了,这些日子母亲做出的决策他都经常顶撞,不予实施。”周希子的脸上少有地现出了忧虑。 “他既然是部曲,那么夫人为何为采取措施惩罚他呢?” “母亲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山谷里最少有小半数人是支持周明庶的,母亲担心惩罚了周明庶会引起动乱,削弱了山谷的力量,就这样投鼠忌器,拖到了现在。”周希子也理解于敏之的苦衷。 “主要是哪些人支持他的多?”张松记得周希子讲述过山谷人员的构成,他要在山谷立足,很可能要与周明庶发生冲突,有必要尽早了解情况。 “主要是新加入的人员,父亲原来的部曲绝大部分都是忠于母亲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周明庶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与张松的猜想是一致的,如果周处原来的部曲有一半是支持周明庶的话,于敏之就无法坐稳当家人的位置。新来的人员对周处没有什么忠诚度,容易被周明庶拉拢。 “母亲最近还发现周明庶有些不良的倾向,只是还没有证据。”周希子充满了忧愁,白晰的脸上堆满了乌云,神情也有一丝憔悴。 张松看得心里一痛,他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周希子脸庞,说:“希子,不用担心,既然我加入了青松谷,那就由我来帮助夫人解决这个问题!” “谢谢大兄!只是大兄也要小心,周明庶他们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也不是那么好对付。还有,你今天占了他的位置,得罪了他,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周希子眉头一展,叮嘱张松。 “放心,我会小心的。平时周明庶与夫人主要是就什么方面发生争执?” “从表面上看,是就我们是否要当盗贼发生争执,母亲是要求大家不要当盗贼,要不计报酬地抵抗盗贼,保护百姓,而周明庶则希望不管当不当盗贼,先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如果自己的日子艰难,即使做盗贼也无妨。”周希子说到这里,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但我觉得他的主要目的不是针对当不当盗贼的问题。” 张松暗自赞叹周希子敏锐的洞察力,周明庶应该也知道当盗贼是没有前途的,也应当想不出什么前途来,他挑起是否要当盗贼这个话题,目的就是拨动周处遗留下来的那些部曲的无处安放的心灵,以此削弱于敏之的威望抬高自己。 “人在绝望时非常希望放纵自己的欲望,周明庶很狡猾,抓住了大家的心!”张松说道,但也没有过多地对周希子作解释。 “大兄,你濯足罢,水都凉了。你到来后,情况应该就会好很多了。”周希子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张松的信心。 张松坐下来,脱了鞋开始洗脚。 “今晚怎么不见周谷呢?他还好吧?” “很好啊,我来的时候他还叫嚷着要来,只是天晚了,母亲不让他来。”周希子想起了今天早上与周谷斗嘴的情形,脸上有些发烫。 不一会儿,张松洗好了脚,便对周希子说:“我已经洗好了。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周希子“嗯”了一声,就与张松一起出了房门。 送完希子后,张松回来时在自己房门口碰上了宋配那笑眯眯的老脸,张松忙把宋配请进了房里,在宋配的推辞中为他冲了杯热茶。 一番寒暄之后,宋配感叹地说:“相处月余,竟不知周希是女子。更不知主公竟与周希如此要好。” “周希本名为周希子,前几天我回到永平县城后,与杨县令发生冲突,是希子来救的我。”张松向宋配讲述了分别之后的事情。 “真是个奇女子!看来周希子对你颇有情意啊,不知主公是否有什么打算?” “心中大事未了,暂时不打算考虑婚姻问题。”张松平静地说,“不知宋君缘何会在永平县大牢里?” “这正是我要向主公交待的。与主公分别后我就到了永平县衙,杨县令开始倒也对我另眼相看,待我为上宾。我则修书一封,让他派人送往刺史府,向张寔汇报了使君遇害的经过,请求他发兵攻打飞龙盗。在信里我也提到了主公,说了我们从飞龙盗贼窝里逃跑的经过。然而,张寔虽然回信了,但是怎么也不相信我是在主公帮助下侥幸逃得一命,他认定主公与我都是与飞龙盗勾结的奸贼,害了使君的性命,目的是谋反。张寔还上报了朝廷,并下令缉捕主公与我,因此我才入了永平县大牢。” “这么说,我们在朝廷眼里就成了反贼?” “宋配对不住主公!”宋配忙下跪请罪。 “宋君不必因此愧疚。”张松忙扶起了宋配,“只是不知道宋君今后有什么打算?” “宋某一切听从主公的差遣!” 张松一愣,自己也是糊涂了,宋配拜自己为主,自然是要听自己的,特别是大方向上,就应该自己做主啊。 张松踱了几步,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宋配,一字一句地道:“某要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完成一个不同寻常的目标,定不让辅佐使君的宋君降低了身价,不知宋君能否陪我到底。” 张松踱步时,宋配心里很紧张,虽然知道张松不同常人,但不知道张松真正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如果张松只立志于做一个不入流的盗贼,那么自己一身的才华就辜负了。宋配甚至暗自有一丝的悔意,那天太冲动了,还没有完全了解清楚就拜了张松为主。 这时听了张松的话,宋配心里一松,还好张松不是要做一名不入流的盗贼。细细地想了想两个“不同寻常”,宋配瞬间一股喜悦灌满了全身,他伏身跪在地上。 “宋配万死不辞!” 第32章 意外受挫 一连几天,晓岚与晓理、袁士、范新、钟贵几人都在周谷的带领在山谷里转悠,他们对山谷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周谷一下多了这么多的伙伴特别的兴奋,也乐意跟着跑,两方一拍即合,最后都将张松给忘了。 在张松与周希子的精心治疗下,这些天李山的伤大部都已经好转了,已无大碍。 宋配自张松那晚吐露心迹后,一连几天只要有机会就会跑来跟张松一起探讨前途问题,几天下来便将张松的打算打探得明明白白,而打探明白之后的宋配对张松充满了无限的钦佩。 张松与宋配两人也时常外出走动,这些天彻底将山谷走了个遍,以张松的估计山谷里的田地足够八九百人生存,这一点让张松很满意,让张松失望的是,除了上次发现的煤与石灰石等矿产外,这山谷里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矿产。 在山谷走动时,张松与宋配时常礼貌地向山谷的村民打招呼,村民都能回礼,只是态度略有不同,村民间因着张松与宋配等人的到来隐隐地出现了裂痕,而且这裂痕还越来越明显。那天晚宴之后,周明庶在表面上并无针对张松的敌对行动,因此张松与宋配等人这几天倒也悠闲。 这天,张松与宋配照例出来走动,天气依然严寒,但是春天的气息怎么也遮挡不住。田地里满是忙着春耕的人们,张松站在山谷口的柳树下,望着那直辕犁出神,考虑以何种方式推出曲辕犁合适一点。 “主公,这几天一直都没有见夫人呢?” “有啊,我这几天一直都向夫人请安啊,她让我这几天熟悉一下山谷。” “可是,我们来到山谷也有十天了,夫人为何还不对主公做个安排呢?”宋配疑惑道。 “十天了?”张松这段时间忙于为李山治病,又一直与周希子相处,一时感觉不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现宋配提起,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宋配点了点头。 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做出安排,而且那天晚宴之后,于敏之就再也没有正式地与张松交谈,这确实是很不正常。 “走,我们现在就去拜访夫人!”张松当即收回了思绪,不再考虑曲辕犁问题了。 两人便往于敏之的住处走去。路上遇上了陈甲与人一起在田地里劳作,见了张松,陈甲便行礼问好,张松回礼。 “陈君,他们是到你家来帮忙的吗?”见陈甲领着十来人在同一块土地上劳作,张松便开口询问。 “回张君,土地都是大家共用的,大家自然是一起劳作啊。” 张松愣了一下,在陈甲的解释在才明白,山谷里的土地并没有分到个人头上,都是公有,大家一起劳作,粮食则由山谷统一分配。 陈甲也不敢耽搁太久,解释完后便匆匆地埋头干活了。 在山谷腹中折向于敏之家的拐弯处,张松与宋配迎面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人——周明庶,周明庶依然是那么倨傲,看见张松也不行礼,只是意味未明地笑了笑,便扬长而去。 既然周明庶无礼,张松便也挺直了腰杆,昂着头与他擦肩而过,并不理他。 正午的阳光照在于敏之住处的房门上,就连桃符上的灰尘也看得一清二楚。 “张君来可是要见夫人?”沈攸从屋里走出来。 “正是,还请沈君与我通报。” “真是不巧了,夫人与长上、希子有事出去了,今天上午张君恐怕是见不到夫人了。” “不知夫人去往何处了?”张松有点奇怪,他昨天也周希子在一起时也没有听周希子说今天要外出啊。 “我不知道。只是夫人临走时交待我请张君申时末到议事堂议事。” “还请沈君告知,所议何事?” “就是讨论山谷里对张君的安排。” 与沈攸分别后,张松与宋配心情都放松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下午时,张松还想着提前到议事堂等着,但宋配强烈反对,宋配的理由很简单,张松目前还是客,而且身份尊贵,提前到议事堂等着那是自降身份,会让人瞧不起,在宋配的坚持下,张松几乎是踩着点到达了议事堂。 议事堂里已是火烛通明,刘永盛仍然是坐在了左手边的第二个座位上,其前与其后的座位都空着,再之后便是陈甲、沈攸等人。于敏之与于心之还未到,李山已经来到了,此刻正站在原来他坐的座位上。上首左边的座位仍是空着,但是上首右边的座位此时却坐着周明庶。 张松与宋配到后,李山紧走几步到两人跟前与两人见过了礼。刘永盛等人也起身与张松、宋配见礼,张松与宋配一一回礼。众人落座后,也没有人招呼张松入座。 周明庶大刺刺地坐在上首右边的座位,一脸的笑容,眼神里满是得意,指着刘永盛上手的那个空位,口里大声囔囔道:“张松,来来,坐,左手第一个座位空着呢。” 宋配忙拉着张松,其实即使宋配不拉着他,张松也不可能坐到刘永盛上手的空位上。张松到青松谷的目的是与于敏之合作,甚至可以说是要做青松谷的主人,如果他让周明庶一个部曲的座位排在自己的前面,那就等于是成为了于敏之的部曲,这是张松不可能答应的,更是宋配不可能答应的。 “这议事堂里除了上首的座位外,其他的座位都太小,容不下我家主公。”宋配铿锵有力地说道。 “可是这议事堂里没有其他座位了啊,我旁边这个座位可是夫人的座位,即使我同意你坐,谷里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啊。大家说是不是啊?”周明庶装聋作哑。 议事堂与周明庶一派的那三人都齐声附和,而李山满脸愤慨地怒视着周明庶,其他人则默不做声地坐着。 “夫人的座位自不容他人占着,但是周明庶你一部曲,何德何能占据我主公的座位?还不给我主公让座!”宋配语气变得极为严厉。 张松一直没有说话,他在认真地观察,从议事堂里各人的反应看,如果不是周明庶的威望过高,那么就是周明庶的行为经过了于敏之的同意。如果是前者倒还好,想想办法总能解决,如果是后者的话,事情就会很麻烦,自己在这青松谷恐怕就无法立足了。 “何事喧哗啊?”于敏之从门口进来了,“咦,周明庶你怎么坐在上首啊?这是张松坐的,你快下来!” “夫人说得对,这座位应该是张君坐,周明庶你下来吧。”还没等周明庶发作,刘永盛就大声说道。 “对啊,应该是张君的座位!还请周明庶让贤!”陈甲、沈攸、于心之等人齐声开口道。 见大家都开口反对周明庶,周明庶的那三名手下都不敢出声,周明庶孤掌难鸣,只得恨恨地盯着张松与出声要他让座几人,万般不愿地给张松让了座。 张松给于敏之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于敏之先就座,然后他平静地坐到于敏之的旁边,对于周明庶忌恨的眼光视而不见。 议事堂里众人落座后很快就安静下来。 “冬天过去,已经是春耕的时候了,今天让大家来主要是就谷里的一些人与事做出安排。”于敏之语气平静地说道,“首先的一个问题就是张君等人的安排问题,大家说说意见。” “张松是外来人,所带来的人员以少年人居多,而山谷里以青壮年为主,夫人要留他们下来也行,但是我不同意他们直接加入我们,如果直接加入的话等于是我们为他们抚养那几个少年郎。”于敏之话音刚落,周明庶就抢着回答。 “不妥,如果张君不加入山谷,那他们靠什么生活哪?”于心之马上反对。 “很简单,山谷外还有一些空地,我们可以将那些空地分配给他们,让他们自己耕种,他们自食其力,不是很好吗?”周明庶明显是早有准备,立即给出了方案。 “不行,那样的话太危险了,山谷外经常有盗贼出没。”于心之还是反对。 “盗贼有什么可怕的,山谷外也居住着很多村民哪,再说张松不是会掌心雷吗?盗贼来了放几个就是!”周明庶轻描淡写道。 “这……”于心之一时结舌。 “夫人……”宋配急了。 于敏之冲宋配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让张君等人到山谷外耕地确实不妥,明庶你有欠考虑,但是张君确实又是外人,分配土地给他们让其自行耕种算得上是个好办法,就由明庶与永盛从谷里的土地中分配些给张君等吧!” 于敏之说完后,也没有看张松,更没有征询其他人的意见,就进行下一个议题的讨论。 会议结束时,周明庶洋洋得意,脸上对张松的嘲讽怎么也掩饰不住。于敏之在刘永盛等人的陪同下,草草地向张松打了个招呼就离去了。于心之倒是特意跑了过来,向张松表示了歉意。 张松既生气,又疑惑,生气的是于敏之这么安排,就让他谋求发展壮大的愿望落空了,再有两年胡人就要叛乱了,如果那时自己还是像现在这样弱小,后果可想而知。疑惑的是为何这几天过去,于敏之的态度就变得如此不同。 “主公勿忧,某自有办法改变今天的局面。”望着怒火中烧的张松,宋配安慰道。 第33章 土地分配 张松无意问宋配具体是什么办法,既然接纳了宋配,那么就应该信任这个人,给他以施展才华的机会。 张松也无暇去问宋配具体是什么办法,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周明庶便拉着刘永盛来找张松。 “张松,奉夫人令,今天便为你们分配土地!”周明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对张松说。 “稍等片刻。我请宋君陪我们一起去。”张松充满歉意地对刘永盛施礼道,而对周明庶则看都不看一眼。 “张君自可从容,我等稍候片刻无妨。”刘永盛一丝不苟地对张松回礼。 “你怎么答应等他?他凭什么让我们等?”周明庶大声囔囔。 刘永盛小声低语,似乎在解释什么。 张松没有理会他们两人的争吵,而是走进了宋配的房间。宋配已经洗涮完毕,正站在窗前沉思。张松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宋配回过了头,朝张松行礼。 “不知主公驾到,未能恭迎,还请恕罪!” “宋君不知我来,何罪之有!”张松回礼道。 “主公这么早来,有何事情?” “周明庶与刘永盛奉命要分配土地与我等,不知宋君是否有空,一起陪他们走一趟?” “此事可否让李山陪主公过去?我想今天与夫人谈谈,尽快解决我们与夫人之间的隔阂。” “哦,那也行,你尽管去。让李山大兄陪我就好了。”张松点头同意,这是件大事情,比较起来,分配土地一事就微不足道了。 “那就我陪你去吧。”李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大兄!”张松与李山见礼,“昨晚睡得可好?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很好,昨天周希子又来给我上药了。”李山转身向宋配行礼,“宋君早!” “李君早,有劳李君了。”宋配回礼。 “晓理、晓岚他们几个还没有起床吗?”张松问。 “还没有呢,这几天兴奋不已,每天都是很晚才睡,次日便起来得迟了。”李山略顿了顿,“只是长此以往恐怕是不行的。” “是的,以后要让他们早起锻炼、做事情。”张松也觉得要着手好好地锻炼几人,否则将来的生活他们很难适应,“大兄有空不妨教他们习练武艺,以备将来。” “行啊,现在我们还是先去分配土地吧,不要让刘永盛他们久等了。”说完李山就出门去,张松向宋配辞别后也向门外走去。 “主公,如果能消除夫人与我们之间的隔阂,是不是什么代价都可付出?”宋配在张松身后问道。 张松略一思索,道:“只要不违背我的目标,什么都可。” 周明庶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张松与李山到来,便冷嘲热讽道:“去这么长时间,生离死别也足够了啊!” “你乱说什么!”李山大怒道,便要上前去打周明庶。 周明庶也不动,只是站在那里,任李山来打,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松心中一动,就冷静下来,连忙伸手拉住了李山,淡淡地说道:“大兄还请体谅体谅周明庶,他急着要经历生离死别,脾气自然也就不好。” 出乎张松的意料,周明庶并没有发怒,只是冷冷地说了句“胆小鬼”,便大踏步朝前走去。刘永盛抱歉地对张松与李山笑了笑,朝周明庶追去。 “你为何不让我揍他?他一介部曲居然狂傲如此,目中无人,就是欠揍。”李山愤愤地说。 “要揍他容易,但夫人那里不好交差。且先去分得土地再做理会。”张松平静地劝说李山,他本来也很生气,但是看到周明庶一副任你来揍的样子,就醒悟过来,周明庶是想以此挑拨本已不太和谐的张松与于敏之之间的关系。 在张松的劝慰下,李山与张松一起跟上周明庶与刘永盛。 在张松走后不久,宋配将自己贴身保存的一块玉佩取下,仔细地用清水清理了一遍,再用身上的衣服擦干。 望着手中色泽均匀,通体通透的翠绿玉佩,宋配心中很是不舍,几番放起又几番取出,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玉佩握在了手中,迈出房门朝于敏之家中走去。 到得于敏之家门口,正好遇上了于心之,宋配微笑着与于心之说了几句话,于心之脸上便露出了喜色,匆匆地回屋去了。 宋配耐心等待的时间不长,于心之又出来笑着将宋配迎进了于敏之的家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于敏之与于心之双双笑着将同样笑着的宋配送出了屋子。 周明庶与刘永盛一路朝山谷口走去。 “张松,你看这片土地可好?”周明庶指着山谷腹地那一大片平整而肥沃的土地问道。 张松冷冷地看着周明庶,并不答话。 “这是我们最好的土地,我不会分给你的!”周明庶得意地说道,眼里充满了挑衅。 “明庶少说几句,今天主要是给宋配分配土地,无关的事情不要说太多。”刘永盛见张松脸色不好看,打着圆场。 李山气得牙齿咬得直响,张松却默然无语,周明庶愈发的得意。 “张松大夫早!” “张君早。” 陈甲与沈攸也早起领着人在田地里劳作,这时见了张松,便行礼问好。 张松笑着一一回礼。 “张松,你看这片土地可好?”周明庶指着陈甲与沈攸他们劳作的那块土地问道。 “这块土地分配给我们很好,我很喜欢!”张松笑盈盈地说,一边说着一边朝田地走去,“要分多大给我们呢?” “休想,这田地我不会分配给你的!”周明庶依然得意。 张松倏地变了脸色,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周明庶的右手,一个仆步下身,便将其扑倒在地,骑跨在他身上。 “你这个混蛋,既然分配给我,怎么又不给我?你是故意戏耍我吗?”张松大怒地喝问。 “张松你起来,我是夫人派来给你分配土地的,你对我不敬就是对夫人不敬!”周明庶在身下拼命挣扎。 “夫人派你来分配土地,何时吩咐你来戏耍我?”张松大声驳斥,同时手脚用力,按住周明庶不放。 不得不说,周明庶的力气是非常大的,如果张松这段时间没有勤加锻炼或者身体底子不是那么好的话,张松还真有可能被他掀翻。即使是现在,张松也有好几次差点被周明庶掀翻。 周围围观的人先是惊呆了,接着纷纷劝解。张松乘机放开了周明庶。周明庶站起来后,还要朝张松冲过来,陈甲与沈攸等人忙拉住了他。折腾了好一阵子,周明庶才气鼓鼓地带头朝山谷口走去。 山谷口有两块土地,靠着西边山体的那一块,面积很大,张松估计种植好了庄稼后,足以养活二三十人。土地地面平整、开阔,已经是熟地,西边的山体上有流水流下,水量充沛,阳光充足。 靠着东边山体的那一块面积较小,虽然地面也平整,同样是熟地,但是只有一股细小的水流经过,东边的山体也较陡峭,遮挡住了阳光。 “喏,就这两块地,你自己选择其中的一块吧,不要到时又到夫人那里告状说我戏耍你。”正当张松担心周明庶会把靠东边山体的土地分配给自己时,就听到周明庶说道。 张松一听,就朝刘永盛望去,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提示。周明庶死死地盯着刘永盛,示意他不要说话,刘永盛的目光来回在周明庶与张松脸上逡巡,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张松虽然很失望,但是也可以理解,自己毕竟刚来,与刘永盛也没有见过几次面,他不帮自己也很正常。 无奈张松便只得与李山商量,李山告诉张松,凉州一地主要是种植小麦,而小麦对光照与水分的要求高,据他所知,应该是以靠着西边山体的土地为优,这便与张松的估计一致。 张松一边听着李山的讲解,一边观察着周明庶与刘永盛的脸色,只是两人都是一副白板脸,一点端倪也看不出。 张松又用手指着靠着西边山体的土地,摆出一副要选那块土地的样子,同时暗中观察着两人的脸色,两人还是一副白板脸,一点端倪也看不出。 老狐狸,张松在心中暗骂,下定决心选择了靠着西边山体的那块土地,从现在的情况看,这块土地明显要比靠着东边山体的土地要优。 周明庶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笔记了下来,便让张松签字确认。张松犹豫了一下,便签字确认。 见张松签完字后,周明庶就冷笑了一声,拉着刘永盛走了,刘永盛走时似乎摇了摇头,然而也没有说话。 张松对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心里带着几分疑惑与几分不安与李山一起往回走。 走到山谷腹地时,张松迎面遇上了一脸喜色的宋配。 “禀主公,宋配不辱使命,已经取得夫人的谅解。”宋配朝张松行礼道。 张松大喜过望,道:“此事当真?辛苦宋君了。” “千真万确!” “宋君如何做到的?”张松很是奇怪。 “某向夫人呈上了一块玉佩。” 第34章 信任无加 “一块玉佩?一块玉佩能取得夫人的信任,那太值得了!想必那块玉佩是价值连城吧,宋君为某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某记在心里,将来一定加倍补偿!”心中那根刺已去,张松开怀大笑。 “那块玉佩是家祖传于我的,只是特别有纪念意义,但并不怎么值钱。”宋配掩饰了心中的不舍,以一种喜悦的语气说道。 张松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听宋配的意思,好像于敏之不是因为钱财而与自己这边和好。 “能取得夫人的谅解,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情?”张松微笑着说。 “主公可记得今早出门时,我问主公如果能消除夫人与我们之间的隔阂,是不是什么代价都可付出?” “当然记得!” “我以玉佩为采择之礼,为主公聘下了夫人的女儿周希子!夫人非常高兴地答应了,从今以后我们与夫人就是一家人!”也许是想到了刚才于敏之高兴的模样,宋配到仍沉浸在喜悦之中。 “那就太好了,周希子容貌秀丽,性格温婉,与张松正是良配。”李山闻讯大喜道,这些天来,李山的伤势主要是周希子在治疗,周希子给他的印象极好,他非常赞同周希子配张松。 听到这个消息后,张松却没有一丝的喜色,他两眼冷冷地盯着宋配。在张松那冷淡的目光下,宋配很快就不敢与张松对视,他低下了头,额头上有汗出现,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他忐忑不安,心头暗自生出后悔来。 突然,宋配双膝跪倒在地,口中喊道:“还请主公恕罪!” 张松没有理会宋配,阴沉了脸看了宋配一会儿,便动身离去,也没让宋配起身。李山一时不明所以,看了看宋配,又看了看张松,也没敢让宋配起来,只能跟上了张松。 宋配跪在地上,从脚步声与身影的离去知道张松已经离开,有心要追上张松作个解释,但没有张松的允许又不敢追上去。 “张松,难道你不喜欢希子吗?”李山紧跟着张松,有点疑惑地问,在他印象中周希子与张松感情还是挺好的啊。 “喜欢。” “那你为什么生气呢?宋配帮你向夫人提亲是好事啊,而且夫人还答应了,宋配还自己为你付了聘采择之礼,看样子你在生他的气呢。”张松的回答让李山更加的糊涂。 “因为这件事情他做错了。” “没有啊,他不是做得很好吗?”李山还是疑惑不解。 张松回转头望了望李山那充满疑惑的脸,叹了口气,说:“大兄只要知道宋君做错了就可,宋君自己应该也清楚。” 这个道理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懂,涉事未深,或者涉事很深但不善于思考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懂。张松最初是在大学时从一本书上读到的一个故事中接触到这个道理的。 那个故事是说一个老板写了一张公函交给自己的秘书让他帮忙用信封封好寄出去。第二天,老板想起这个公函不应该发出去,发出去了就要给自己造成很大的损失,他非常后悔。秘书听说了,就把公函找出来,交给了老板,老板大喜过望,连忙问秘书为何这公函没有发出去。秘书说,他看过了这个公函,觉得不应该发出去,就留下了。 故事的结局很简单,在一般的人看来也很残酷,秘书不但没有受到老板的表扬,反而被老板解聘了。 当时的张松很不理解老板的做法,觉得老板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直到多年后做了律师,张松才觉得老板做得对。 李山现在不懂这个道理很正常,但是宋配作为一个知名的谋士,如果不懂那就不正常了,如果懂了还故意如此行事那就更不正常了。 李山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问,跟着张松回到屋子。 周谷、晓岚与晓理、袁士、范新、钟贵几个少年都已经起床了,正在晓理他们居住的屋子里吵吵囔囔。 “这块石头是我先看见的,当然是归我!”晓理的喊叫声老远就能听见。 “如果不是周谷领着我们去,你也发现不了啊,所以这块石头当然是归大家啊。”袁士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行,这是我一个人的!” 张松皱了一下眉头,走到隔壁的屋子里。 “大兄!” “大兄!” …… 几人见了张松,纷纷行礼。 “是什么石头,给我看看!”张松脸色很不好看地扫视了几名少年一眼,声音有些生硬地说道。 感受到了张松的不悦,几人便大气也不敢出。晓理怯怯地将藏在身后的石头递给了张松。 张松接过石头也不去看,而是对几名少年说:“这几天大家都熟悉了环境,刚刚我们分得了土地,明天起大家一起下地劳作,闲时由李山大兄与我教大家武艺,再由宋君教大家习字。明日起大家卯时中起床,任何人不得偷懒!” 直到张松走了好久,几名少年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周谷则趁这个机会一溜烟地跑回家去了。 “砰!” 正当张松坐在房中仔细察看手中的石头之时,房门猛地一下被人推开。 “张君,你怎么向夫人提亲之后又悔婚啊?”陈甲脸色极其难看地问。 “悔婚?我没有要悔婚的意思啊!我当然是要娶希子的啊。”张松惊讶地说。 “你没有要悔婚的意思?那为何有人说你在宋君提亲后对宋君非常不满,这事夫人都已经知道了!”陈甲疑惑地说。 张松大吃一惊,他与李山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事肯定是有人故意要做文章,但当务之急应该是向于敏之表达清楚心意。 “我并无对宋君不满啊,这是谁在造谣?还请陈君告知夫人,某绝无悔婚之意,不日将行第二礼——问名呢。”张松向陈甲行礼。 陈甲连忙回礼道:“张君勿怪,我也是着急,先前才如此无礼。只是希望张君尽早依礼定了亲事,宽了夫人的心,你也好施展拳脚。” 陈甲与张松所说的礼是指古代结婚所应经过的程序,共有六步,那就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宋配已经代为进行了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问名,只是所有这些步骤都少不了媒人,宋配本来是最好的媒人,但张松现在并不想用他。 “只是恐怕得缓几日,我对宋君另有安排,这媒人……”张松迟疑。 “媒人好办,夫人说了,若是张君觉得宋君不适合做媒人,可另换媒人。”陈甲爽快地说。 “主公……”宋配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宋配的声音仍有几分犹豫,几分不安。 “陈君听我把话说完,这媒人还是不变,仍由宋君做了,只是这几日宋君还有其他的事,得缓一缓。”张松笑着说,在听到宋配的声音那刹那,张松就改了主意,宋配虽说拜自己为主,但他毕竟是知名的谋士,过分打压也不利于拉拢人。 “那就太好了,也省去了再找媒人的功夫。如此,我现在就去禀告夫人。告辞了!”陈甲高兴地走了。 陈甲走后,张松的笑容就收敛了,虽然宋配是知名的谋士,不好怎么处理,但是张松还是不想在宋配毫无表示的情况下放过他,如果宋配不表示出足够的诚意,张松并不介意放弃宋配。 宋配望着张松冷淡的脸孔,心里充满了苦涩,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自己思虑不周,这也可能是因为张松是个少年人,自己下意识以为他不谙人情世故,谁知…… “请主公恕罪,是某错了,没有事先禀告主公!以后凡事我必当禀告主公,如有违反任由主公处置!”宋配再次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张松顿时松了口气,宋配还是很识趣的,他爽朗地笑着说:“宋君快快请起,些许小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刚才正想着亲事的问题,冷落了宋君,还望宋君不要见怪。” “谢主公,某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宋配站起身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绝不能把张松当作一个少年郎,他的所作所为极为老练,根本不像是个少年郎。 旁边站着的李山也明显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为宋配端上了茶。 三人坐在屋里就亲事问题仔细商谈,最后一致决定六礼中的其他几礼都由宋配与李山一起进行,还商议了聘礼等细节。 “土地已经分给我了们,现在就一个问题,我们的青壮年太少,严格说起来算得上完整劳动力的只有我与宋君,最多加上你了,三个人劳作要养活八个人,比较困难。”李山有点忧虑地对张松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夫人能分给我们一头牛,什么都能解决!”张松的自信来自于他前生对农具的了解,脱粒机、曲辕犁、耙等农具制造出来,绝对要大大地提高生产力。至于其他现代化机械,先想想就好了,这需要扎实的工业基础,现在根本就没有条件实现。 “大兄,希子姐姐来了!”晓岚探头探脑地敲了敲门,说了一句就离去了。 宋配与李山一听,相视一笑,忙起身告辞。张松将两人送到门口时,就看见了周希子,周希子身上背着一个背篓,额头还有汗迹。 第35章 制曲辕犁 张松心疼地为周希子卸下了背篓,递给了周希子一条毛巾。 “希子,你去采药了吗?没叫个人陪你一起去吗?” “我去的地方不远,平时也背惯了,没什么事的。”周希子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迹道。 “你这么匆匆忙忙地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听说周明庶与刘永盛今天给你分配土地了?他们分给你的是哪一块土地啊?”周希子有点焦急地问。 “是啊,我分到的是山谷口靠西边山体的那块,怎么啦?” “还真的是那一块土地啊,这下糟糕了!怎么办呢?”周希子焦急道。 “怎么啦?有什么不妥吗?” “岂止不妥,那块地根本就没法种植小麦,平时我们也就是种种大豆什么的,你别看它现在水量充足,到了夏天时就没水可用!” 张松一听就呆住了,看来这是周明庶搞的鬼了,只是这好像也不能完全就怪周明庶,自己昨天应该先去打听打听情况的,无论是于心之还是陈甲肯定都乐意告诉自己。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趁母亲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让她给你们换一块土地!”周希子匆匆地背起了背篓,就出门去了。 张松郁闷地走出了房门,在房屋前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既然事情几乎已经成了定局,那也没必要再去多想,以后想办法改变就是,张松甩开了郁闷,朝前望去。 房屋前的空地上李山正在教晓理、袁士、钟贵、范新习武艺,几名少年正一丝不苟地跟着李山做着动作。晓岚则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几名少年习武艺,两眼满是羡慕。 “晓岚,你怎么不去学啊?”张松问坐在身旁的晓岚。 “啊,大兄!女人也可以学武艺吗?”晓岚惊讶地问道。 “可以啊,自古以来就有女人学习武艺啊,商王武丁有名妻子叫做妇好,她就是一名武艺极高的女子,一生之中为商王武丁征战无数,立下了不朽的功业。” “真的啊,那我也要学习武艺!”晓岚高兴得跳了起来。 “想学习武艺?可以啊,站到这边来。”李山听见了,就让晓岚加入学习武艺的队伍。 “张松,要不你来跟大家讲解一下学习武艺一事?”李山见几名少年郎都看着张松,对张松说道。 “好!”张松也不推辞,“让大家每天学习武艺锻炼身体,是我与李山大兄的共同决定,只有锻炼好了身体,我们才有能力抵抗盗贼,自卫、保家、安百姓、定国家,因此,希望大家勤加练习,不得懈怠。武艺主要是锻炼人的三个方面,一是速度,二是灵敏,三是力量,大家在练习的时候要切记,不可偏废!” 张松说完,就为几名少年展示了什么是力量、速度与灵敏以及它们相互的关系。几名少年看了齐声惊叹,惊叹于张松的武艺之高。 “张松,不知你何时习得如此武艺?我记得以前你只是有些力气罢了,不会武艺的啊。”李山很疑惑。 “是啊,大兄,你几时会武艺的啊?我们以前怎么没有见你练习过啊?”几名少年也很快醒悟过来,开口问道。 张松心里“咯咚”一下,但是表面还是不动声色,“我是上次落水后,在梦中得一名神仙传授。” “难怪大兄这段时间表现得与以前不一样,原来是做了神仙的徒弟!”几名少年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李山也是释然。 张松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是重生而来,这具躯体从未离开过世人的视野,把所有的事情推到梦中的神仙身上倒也合理。 “好了,大家要听李山大兄的话,刻苦练习!我先到山谷里走走。”张松向李山行了一礼,“有劳大兄了。” “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去忙吧。” 张松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朝山谷中的那条主道走去,虽说天空有了太阳,但是道路还是很泥泞,脚穿木屐走路要特别小心,不然就有摔跤的危险。 春天那丝气息在壮大,田地里满是劳作的人们,一人牵着二头耕牛挽着犁走在前方,身后一人扶着直辕犁,其他人则将犁翻起的土块打碎,平整好。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一人牵着马,摇着拨浪鼓从山谷口方向的道路走来,看样子那是货郎,张松有点惊讶,没有想到前生消失了很久的货郎居然在西晋时就已经出现了。 这声音一响,两旁的屋子里就走出了妇人与小孩,田地里劳作的男人也起身来到小路上。 张松好奇地跟着人群围了过去,货郎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他牵着一匹瘦马,马背上搭着两个口袋。将口袋卸下后,里面的物件就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物品数量不多,但是种类很多,绣花针、丝线、琉璃杯、陶器等等,而且还有许多牛肉干与羊肉干。众人围着货郎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跟货郎讨价还价。 张松注意到,有人是用钱币购买,有的人是用物品交换,如绢、小麦等,货郎都能接受。只一会儿功夫,货郎口袋里的东西就慢慢空了,人群也就渐渐地散了。 “货郎是从哪里来?”货郎这个称呼是张松刚刚听来的,算是现学现用了。 “从,从山谷外来。”货郎的语气有点慌乱。 “当然是山谷外,山谷外什么地方啊?” “从临泽县来。” “哦,临泽到这里来可是很远啊!” “是啊,是啊。”货郎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临泽县最近可有盗贼出没?” “有啊,有啊,各县都有,而且最近盗贼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狂,百姓生存艰难啊。”货郎不停地擦着汗水,感叹道。 “乱世之中,货郎可要注意安全哪!”张松告诫道,“咦,这是什么?” 张松从货郎口袋中拣起一块黑黝黝的东西,他掂了掂,那东西在手中沉甸甸的。 “这是铁块?”张松问货郎。 “你好眼力,这正是铁块!” “这怎么卖?” “一石麦子。” 张松尴尬地放下了,不要说一石麦子,他现在一粒麦子也没有。 “张君想要吗?”陈甲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家里还有一些麦子,可以代你先给货郎。” “麦子不是由山谷里统一分配吗?你怎么会有剩余的麦子?” “除了统一分配外,夫人还定期会对有功人员发放奖励,我积累了一石麦子。” “行,那这铁块我要了。货郎,你跟陈君去取麦子吧。” 货郎抬头看了看天,说:“今天我恐怕是到不了家里了,我想在贵山谷借宿一晚,明天到陈君家里取麦子,不知行不行?” “不行,我们山谷不给人借宿!你现在就跟我去取了麦子出山谷。”陈甲神色严厉。 “就住一晚都不行吗?我出了山谷很可能遇上盗贼。”货郎央求道。 “不行,要么你就取了麦子离开,要么你就把货物都留下,一个人离开!”陈甲毫不妥协。 “那我明天来收麦子。今天我先回去了。”货郎把货搭上马背,翻身上马就朝山谷外奔去。 “张君要铁块做什么呢?”陈甲问道。 “我想造个农具,不知山谷里有无铁匠?” “山谷里有位铁匠,我带你过去。” 在路上,陈甲为张松介绍了铁匠的来历,铁匠本是临泽县人,世代以打铁为生,后来飞龙盗来到临泽县,临泽县令不加抵抗就逃跑了,铁匠的亲人全死在了飞龙盗手中。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铁匠发现青松谷的人与飞龙盗冲突,杀了许多飞龙盗的人,就认定了青松谷了,央求着于敏之加入了青松谷,于是跟着到青松谷定居。 “铁匠,铁匠,你在吗?”陈甲在铁匠家门口就大声叫喊。 “谁呀?”一个中年男子从屋子里出来,“哦,原来是陈君哪。” “啊!张君也来了!”中年男子发现了张松,连忙上前行礼。 “铁匠不必多礼。”张松道,“今天我来有事相求。” “有什么事,张君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铁匠慨然道,嘴角被火烧过的胡须抖动着。 张松便将曲辕犁的犁壁与犁铲形状用木炭画了出来,铁匠仔细地看了。 “这是犁铲,我打造过的,那是什么东西啊?”铁匠指着犁壁问。 “你只管说能不能打造出来?”张松并不答话。 “能!只是有什么用啊?铁很贵重的!”铁匠以为张松是少年心性,想打造什么新鲜玩意,话语中暗含劝诫。 “铁匠你放心,我让你打造的是一件新式农具,对稼穑很有帮助,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张松也不说透,他要保持事情的神秘性。 “你要打造两件,我这里的铁不够,你打算先打造哪一件?” “加上这块铁呢,够不够?”张松将买来的那铁块拎到铁匠跟前。 “够了,够了,这足有三十斤,你是从哪得来的?” “这是张君从货郎那里买的,花了一石麦子。” “一石麦子?”铁匠惊呼。 “怎么啦,贵了吗?” “不贵,太便宜了!两石麦子能买到就已经很好了。” “这么说,张君这笔买卖赚了许多!很好!”陈甲很高兴。 张松看着那铁块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向铁匠交待完毕后,张松就与陈甲在山谷的主道上分别了。在回到屋子前时,李山与几名少年都在休息。 第36章 天下形势 “大兄,你回来啦。刚才希子阿姐来过了。”看见张松到来,晓岚一蹦而起,红红的脸蛋上满是汗迹。 “看来你刚才练得很刻苦!以后都得加油。”张松赞赏地说,“希子说了什么吗?” “嗯,大兄,你是不是要娶希子阿姐为妻啊?”晓岚没有回答张松,反而调皮地问了另一个问题,眼神里含着期盼。 张松望了望在场的几人,无论是晓理还是袁士、范新、钟贵都望着他,眼神热切地等待张松回答。李山则坐在一旁没有动,但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张松便知道,是李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几名少年。 张松笑着点了点头,说:“是的。你还没有告诉我希子说了什么呢。” “哦,哦,哦。”几人一听都高兴地手舞足蹈,欢呼起来,“太好了,我们有大嫂了!” 高兴一阵后,晓岚对张松说:“希子阿姐,哦,不,希子大嫂说,事有不谐,请你尽快想想办法。” 张松望着晓岚,谁知晓岚却又说不上来了。 “希子跟夫人提过换土地的问题,但是夫人心中有顾虑,当初是夫人自己同意把我们分出去的,而让周明庶分配土地也是夫人决定的,更重要的是土地是我们自己挑选的,而不是周明庶强行分配土地的。在这种情况下,夫人若是强行换土地,恐怕不足以服众。希子让你尽快想办法,否则没有粮食的话,我们半年都呆不下去。”李山在一旁补充道。 这个消息把几名少年的高兴强行压抑了,几名少年脸上都现出担忧的神色来,即使李山也有些隐隐的担忧。 “一个个愁眉苦脸干什么?晓岚,你们回去做饭!这事情我已经有办法了,我一定会说服夫人换块好地给我们!”张松笑着道,一脸轻松,没有丝毫的担心。 见张松说得如此坚决,几名少年便高兴起来,在晓岚的带领下回去做饭了。 “你真的有办法?”待几名少年走远了,李山一脸严肃地问道。 原来李山以为张松是为了缓解几名少年的担忧而撒谎了,张松异常认真地回答:“真有办法啊,大兄,你放心好了,明天保管让夫人给我们换一块土地,其他人也说不了闲话。” “那就好。”虽然张松没有说具体的办法,但李山很信得过张松,也就没有细问。 “大兄,对晓理、范新等人的训练还烦请你要加强,要抓紧,千万不能松懈。”张松郑重地对李山说,“忙完这几日我去请陈甲按照战争的要求来训练他们。” “放心,我会抓紧的,只是按战争的要求来训练真有必要吗?他们都还小,青松谷易守难攻,防守盗贼也轮不到他们啊。”李山有点怀疑。 “绝对有必要!这世势将来一定会变的,现在不努力,等到世势变了,就什么都迟了!”张松的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 “主公担心的不仅是飞龙盗,更担心的是北地的胡人。”宋配从房间里走出来,朝张松施礼,“见过主公,在房里呆了一天,见主公高论,情不自禁插话,还请见谅。” “无妨,还请宋君为大兄解惑。”张松回礼。 “有劳宋君。”李山施礼道。 “当今天子昏暗,虽于去年归位,但大权落于齐王冏手中,齐王冏辅政后,大肆建造宫殿,沉于酒色,用人不当,不能选用贤能,惟宠亲昵,没有臣下之礼,朝廷百官极为不满,天下百姓都极其失望。而河间王颙心怀叵测,待立一旁,相机而动,依我看,就在今年,河间王颙必定有动作,到时朝廷又将大乱,朝廷是没空顾及胡人了,胡人终将成为祸端。” “宋君如此高论,必是对形势多有研究,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于心之口中嚷嚷着走了过来。 “于君过奖了,我也是在主公的启发下思考了几天才得此浅见。”宋配谦逊地行礼。 见礼完毕后,张松说:“于君来得正好,我们今晚就天下形势好好地聊聊自己的看法。” “好,正要请教各位。”于心之道。 “不敢。”在张松的示意下,宋配继续刚才的话题,“如今,不仅胡人作乱,汉人也不安定,胡人就不用说了,除了凉州胡人作乱外,蜀地也有胡人作乱,前几年是氐族首领齐万年反叛,现在是羌人李特作乱。汉人主要是荆扬一带原来的吴人在作乱,自大康二年以来就不断有人叛晋,至今仍有许多吴人思叛。胡人必将借此而壮大,我们身处胡人之中,正需壮大自保。” “可是,一旦朝廷内部纷争平定,意识到这个问题,腾出手来对付胡人也是很容易的事。”于心之质疑道。 “且不说朝廷内部诸王虎视眈眈,天子昏暗,无法安定。即便朝廷息了内部纷争,首先要解决的恐怕不是胡人问题,而是要先解决汉人的叛乱问题,对胡人作乱也就无暇顾及了,凉州的事情就不说了,羌人李特为乱至今,试问朝廷又有何策?”宋配道,“此两事足以说明朝廷百官对胡人的危害并没有充分的认识。” 张松暗自赞叹,宋配不愧为凉州有知名的谋士,对形势的认识已经很到位了。李特作乱的事张松在前生的史书上看过,记得很清楚。 氐人齐万年反叛后,关西一带扰乱,年年闹饥荒,氐人就外出流亡逃命,进入了汉中就是现在的陕西省汉中一带,并向朝廷要求在巴、蜀也就是现在的CD、重庆一带定居,当时朝廷不同意,担心氐人不能控制,就派了一名御史慰劳并监视,但是该御史接受了氐人的贿赂为氐人说好话,谎称氐人定居巴、蜀有很多优点,于是朝廷就允许氐人定居于巴、蜀。 之后朝廷征益州刺史赵廞为大长秋,而以CD内史耿滕取代他,赵廞不服就举兵叛乱,而李特之流与赵廞同郡,特别受赵廞的重用。如此李特才乘势而起,李特与其党羽为乱蜀地几十年,最后还成立了一个政权,后世称为成汉。 “这么说来,我辈岂不危矣?”李山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大变,“看来是得加强训练才行。” “这可是大患哪。”于心之也忧心忡忡。 “虽说对百姓与朝廷还说是大患,但对我等来说却未必不是大机遇!”张松毫不以为意地大声说。 “此话何解?”于心之问道。 李山茫然,而宋配则微笑不语。 “请问大家,我等见容于朝廷吗?”张松反问道。 于心之低了头,若有所思。李山则依然茫然,宋配仍然微笑不语。 “经过永平县令杨兴,使君张轨之子张寔的报告,我与宋君、大兄恐怕已经坐实了谋反的名头,只要见了官,就不会有活路。而于君与夫人,在朝廷眼里是早已遇难了的,是死人,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的,怎能见容于朝廷呢?” 李山恍然大悟,于心之长长地出了口气。 “于君应该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吧,只是你把它埋在了心底里,不敢去想它,所以上次我问你时,你才会生气,对吧?” 于心之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如果胡人四处作乱,就给了我们生存的机会,一来,朝廷无暇顾及我等,我们就有喘息的时间;二来,我等可以发展壮大自己,抵抗盗贼与胡人,保一方平安,赢得百姓的支持,则朝廷自当对我等另眼相看。”张松继续分析。 “若是朝廷仍然不肯原谅我等,那可怎么办?”李山问。 张松与宋配对视了一眼,会意地笑了笑。于心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震惊。 “我们就走那条最难走,也是最辉煌的路!那条路通往我们自己的世界!”张松一字一句地说,眼睛望着远方,神情坚定而从容。 宋配神情激动,眼睛也望着远方。于心之沉默了。李山看了看几人的脸色,神色有点不安。 “怎么啦?怕了吗!”张松笑着说。 “不怕,都到了这一步了,我还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于心之先是脸色一变,接着便坚定起来。 “你是我兄弟,你做什么我跟着做就是,我怕什么!”李山脸色庄重地说。 张松大喜,他哈哈大笑,说:“好!这才是大丈夫行事!从今以后,我们当一起努力,做出一番事业来!” 张松这次是真的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他有这种想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初只是跟宋配试着交谈了一下,没有想到宋配非常赞成张松的想法,和他一拍即合。 仅有宋配的支持还不够,张松一直想取得于心之、李山的支持,特别是于心之的支持,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合适的时机。今天偶然之间得了这么个机会与于心之、李山谈谈自己的看法,并最终得到于心之与李山的支持,张松怎么能不高兴。 “我现在就回去跟阿姐说这事!这事就这么定了!”于心之匆匆地往回走。 “于君不要急于一时,我明天将与宋君一起登门拜访夫人,征得夫人同意。” “大兄,吃饭了!”晓岚在房门口大声喊道。 第37章 说于敏之 朝阳初发,霞光万道射向两边的高山,小鸟喜悦的鸣叫声打破了一个冬天的沉寂。门口的桃树萌发了第一个花骨朵,幼小而稚嫩,粉红而透着白。 朝食过后的张松与宋配站立在门前。张松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青松谷口的那道山梁,沉思着。朝阳从那山梁的背后探出了小半个头,它在努力地往上跳动,一跃又一跃,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活力。片刻之后,朝阳跃出了山梁,霞光便洒满了山谷。 霞光的照射好像惊醒了张松,他沉稳地一步迈出,踏入了泥泞的小道,污水在脚下溅起。 这一步迈出,张松便不再回头,他迎着朝阳一直向前走去,从容而果决。宋配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早起的人们陆续相邀着下田地干活,见了张松与宋配都笑着打招呼,只是有部分人眼神里却含着玩味,甚至在张松他们走后还小声地议论。 “你听说了吗?张大夫他自己挑了那块根本种不了小麦的地。” “听说了,据说他还夸言一定要在那块地上种出小麦来。”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只是我觉得很难。” “那也不一定,张大夫非同常人,掌心雷都能修得出来。” “哼,我看他肯定要失败,到时只怕要找夫人哭鼻子!” …… “主公,看来形势对我们不利啊。”宋配有点忧虑。 “是啊,这应该是周明庶的手笔了。” “如此,我们恐怕得尽早采取措施,此事还得从刘永盛着手,主公以为如何?” “甚好。” 在于敏之房前的空地上,刘永盛与张松、宋配不期而遇,刘永盛低着头,行色匆匆,一脸焦虑地从于敏之的家中离开。 “刘君早!”张松朝刘永盛行礼。 刘永盛一惊,慌忙抬头道:“张君早,不敢当张君如此大礼。” “刘君这么行色匆匆却是为何?” “唉,别提了,谷里的几头耕牛去年冬天生病至今仍未痊愈,春耕时耕牛不够用,眼看着要耽搁农时,我心里着急呢。” “找人看过没有?” “找了,也给吃了药,但没有用,不见好。不行,我还得去看看,实在不行还得想方设法从到谷外买几头。” “刘君不必着急,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真的?!”刘永盛又惊又喜,也顾不得礼节了,一把抓住张松的双臂,“什么法子,快快告诉我。” “哎,刘君别急吗,小心弄伤了我主公。” “哎呀,抱歉,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刘永盛意识到了自己失礼了。 “告诉你不妨,但得等我拜见了夫人之后。” “那我与你一起去见夫人!” 刘永盛说完便掉头兴冲冲地领着张松他们朝于敏之的住处走去。到得门口,于心之已等候在那里了,见了张松与宋配便迎上前来。 “张君请进,阿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屋内,于敏之正端坐着,陈甲在一旁立着。 “咦,永盛,你怎么回来了?还有什么事吗?”于敏看见率先跨入屋子的刘永盛,惊奇地问道。 “属下刚刚遇见了张君,张君说他有办法解决耕牛的问题,要当着夫人的面说与我听,我便来了。” “见过夫人!”见于敏之望向自己,张松赶紧行礼。 “你要说的事情,心之已经跟我讲了,我告诉你,我不同意走那条路!如果你只有那件事说,你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于敏之脸色略有点冷。 “居然如此,那我们告辞了!”张松一脸惋惜地招呼宋配往外走去。 “哎,张君……”于心之大急,张松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走呢。 “哎,张君,法子呢!”刘永盛也是大急,刚刚说的能解决耕牛短缺的法子呢? “处死地而不知,陷绝境而不觉,有了解决耕牛短缺的法子又能怎么样?只可惜了青松谷里的好男儿,只可怜青松谷里的妇与孺。” 张松一边大声说,一边摇头作痛心状,继续往外走去。 “回来!”于敏之大喊了一声。 张松脸色平静地回到屋里,于敏之脸色极为不善地看着张松道:“你胡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张松看了看刘永盛,并不说话。 “永盛是自己人,你不用担心他,只管放心说。” 张松再次看了刘永盛一眼,没想到表面上摇摆不定的刘永盛竟然是于敏之的心腹,不过仔细想想又是当然,要不然于敏之可能早就被周明庶取代了。 “故乡虽好,但以夫人目前的状况,想要回去恐怕是终生无望了。一是朝廷容不得你等,二是周使君的儿子也容不得你等。” 见于敏之点头,张松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事实上如果朝廷能容下周处,则不会让他受司马肜与夏候骏的节制了,结合史书的记载,张松觉得朝廷当时是故意,至少是默认要弄死周处的,否则许多人求情让周处不受司马肜与夏候骏的节制,朝廷也不会不听了。容不下周处,就更不可能容下与周处一起征战的人活着回去。而如果于敏之与周处的儿子的关系和谐,那么历史上就不可能不会留下周谷的记载。 不过,就是于敏之与周处的儿子关系和谐,下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周处长子周玘因谋叛不成而忧惧而死,次子周札则在另一士族沈充的挑拨下被王敦杀死。当然,这是将来要发生的事,张松不想现在提及。 “那么夫人是想在这里安居了?” 于敏之没有说话,但从她的神色看,是默认了。 “夫人如此想法就把自己置于了险境,就外部环境来说,现在凉州胡人作乱,官府无暇顾及,一旦凉州乱平,官府能容得了你们吗?凉州胡人自泰始六年开始叛乱,至今有三十几年矣,中间除了汝阴王骏与马隆短时间平定外,又有谁能平定?假如乱象不平,则胡人将来必定势大,你们又凭什么去抵抗呢?” “青松谷有许多兵士在!” “夫人,这正是我要说的内部环境,原先跟随夫人的兵士可恃一时,不可恃一世啊。就现在来说,兵士们又有多少真正想在青松谷安家呢?即使他们都愿意在青松谷安家,将来他们力衰时,又能有多少人来保卫青松谷呢,到时兵士已老,少年未长成,青松谷就危在旦夕!” 原来跟随于敏之的兵士大多已经三十来岁了,而古人寿命较短,即使现娶妻生子,也等不及后辈长成人就会衰老。 刘永盛点了点头,赞同道:“夫人,原先的跟随我们的兵士都想着能回去,几年来娶妻的都很少,过几年可能真要如同张君所说的那样,兵士已老,而少年未长成。” “若依我的方法,我们不仅可以自保,还可以建功立业,即使将来回到故乡也完全有这个可能。只要我们够努力!” “阿姐,张君说得对啊!”于心之站在一旁劝于敏之。 刘永盛从张松与于敏之的对话中隐约猜到了张松的意图,震惊之余,也不由得思索起来。 于敏之思索了半晌,叹了口气,说:“本来想借你的力量来安定青松谷,谁知反而将青松谷带入了更险的境地,真不知青松谷接纳了你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那,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且就依你吧,具体事宜你多与心之、永盛商量。最后要叮嘱你的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地对待希子与周谷,以及青松谷的众人。” 张松大喜,行了一礼道:“那是自然。” “你现在可以说说如何解决耕牛短缺了?” 于敏之一提到这个话题,刘永盛便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准备恭听。 “在说个事情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与夫人商量,我希望能换一块好一点的土地。” “这事不好办,我虽然在青松谷当家作主,但也不能过分地偏袒你,当初也是你自己选定的土地,而且你还签名了。”于敏之皱起了眉头,“这事是你考虑欠周,此时提起不合适,容后再商量。” “我有一法子,可不让夫人为难。”张松道。 “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张松走到于敏之跟前,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 “当真?”于敏之惊喜。 “千真万确!” “这真要是可行,那我就做了这个主,把山谷口靠东边山体的那块土地也分给你们。” “多谢夫人。” 刘永盛早已等得不耐烦,见于敏之说完,忙问:“张君,那解决耕牛短缺的法子,现在可否告知与我?” “当然可以,你附耳过来。” 张松又在刘永盛耳旁细细地将那法子说了,刘永盛一边听,一边频频地点头,脸上的忧色渐消,喜色渐浓,等张松说完时,他已是喜不自禁。 “现在还不是将那法子说出去的时候,还请夫人与刘君保密。” 于敏之看了刘永盛一眼,说道:“那是自然。” “还请夫人现在派人就告知山谷里的村民,山谷口靠东边山体那块地分配给我们,以作补偿。”张松突然生出一个主意,说道。 “现在将土地分配给你们,恐怕会引起周明庶他们的强烈不满。”于敏之不无忧虑地说。 “主公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们不满,越不满越好。”宋配说。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利于你们在山谷里立足啊,还是等你解决了耕牛短缺的问题再说吧?”于心之也担心地说。 “不,现在最合适。”宋配解释,“主公是想借此甄别出谁是周明庶一派的人马,也想借此打击周明庶的威望。” 除了张松外,在场的几人都低头思索。 过了会儿,于敏之说:“就按张松说的办吧!陈甲你去把这事办了。” 第38章 与铁匠说 “还有一事要请刘君帮忙,现在谷里有人谣传当日分配土地时主公曾许下诺言,一定要在山谷口靠西边山体的土地上种出小麦来,还请刘君适时辟谣。” “义不容辞!请张君与宋君放心,我必定会办好此事。”刘永盛信誓旦旦。 “那就先谢过刘君,我们就此分别,不耽搁刘君了。”到了主道上,张松向刘永盛行礼告别。 “张君与宋君请自便。”刘永盛行礼。 与刘永盛分别后,张松与宋配一起朝铁匠处走去。 “宋君,你说刘永盛可不可靠呢?要知道,我们那天在议事堂聚会时,刘永盛可没有为我们说过一句话呢。”张松刚才细细地想了想,觉得从种种迹象看,刘永盛不至于跟周明庶走到一起,但出于谨慎,还是觉得需要征求宋配的意见。 “我看还是可靠的,那天刘永盛虽没有为我们说过一句话,但是在夫人没有明确表态之前,作为属下发话并不合适,除非夫人事前与刘永盛沟通过,但从今天的事情看,那是不可能的。” 张松心下略安,他对刘永盛的观感不好不坏,本来也不必细究其可靠与否,但是今天所谈论的事情太过重大,若是泄露出去,虽不至于满盘皆输,但栽上一个大跟头则是必然的了。现在见宋配的看法与自己的看法一致,张松则安下心来。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昨日那名货郎又牵着马进入了山谷,正迎面朝张松与宋配走来。 “货郎,让我看看你今天有些什么货物!”张松拦下了货郎。 货郎勉强笑着勒住了马,一个劲地谄媚,“没有什么货物了,全部都在青松谷外卖完了。” 张松仔细地翻了翻,马背上的两个口袋确实没有什么货物,剩下的全部是牛肉干与羊肉干,那牛肉与羊肉的腥骚味直冲鼻子。 “你昨天卖与我的铁块不好用,卖贵了,你得补偿我。”张松一边翻捡着口袋,一边对货郎说。 “如果贵人觉得贵了,那我给这些肉干补偿你。”两手紧紧地握住缰绳,货郎谄笑着说。 “肉干我就不要你的了,那么臭,又不好吃。哎,这里有一把锯子与斧头,给我当作补偿罢。”张松从口袋里摸出了锯子与斧头,欣喜得很,毫不客气地据为己有。 货郎脸色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谄媚地笑着,急急地牵了马匹绕开张松后朝山谷里走去。 “咦,那货郎不生气吗?”张松一边走一边问。 “将此物给予主公,是他的荣幸,他岂能生气,他应该感谢主公才对!”宋配脸色不虞。 “哎,货郎没有生气,宋君生气了,这可是怪了。”张松略带调笑地对宋配说。 宋配只是沉着脸往前走,并不说话。 张松见状也不好继续调笑,便施礼道:“宋君说的是,张松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是这次我是另有用意。” 宋配的脸色才缓和下来,道:“非是我故意挑主公的错,主公是注定要成就大业的人,不能让一些小瑕疵坏了主公的大业。” “我想宋君是误会了张君了,张君如此行事怕是想试一试那货郎真假吧?”铁匠赤裸上身站在打铁棚子门口道,“在我看来,那货郎要么不是货郎,要么就是认识而且惧怕张君。” “铁匠有一双慧眼。什么都瞒不得。”张松惊奇地望了铁匠一眼,施礼道。 “不敢当张君如此赞誉,宋君只怕也是一心为张君着想,才会看不透。”铁匠笑着回礼,“若是张君觉得我这朽木还有些用处,下次不妨多多差遣。” “正需要铁匠这样的贤才相助,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张松喜道。 “主公,是我愚昧了,还请恕罪!”宋配施礼赔罪。 张松连忙将宋配扶起,道:“宋君这是什么话?你诤言直谏,这正是我所需要的,你做得很好啊,哪里有什么罪!应该是有功才对!” 张松真诚地看着宋配,眼神极为恳切,宋配很受感动,心中先前那点芥蒂也了无踪影了。 “张君,你要的那物件我已经打造好了,你看是否符合你的要求。”铁匠说完转身就从棚子里取出了犁壁。 “很好,完全符合我的要求,铁匠你的打铁技术高明得很。”张松由衷地赞叹,那犁壁锃亮,壁面光滑洁净,手摸上去没有一丝的凝滞,这几乎就与张松前生见过的犁壁是一样的了。 铁匠得意地笑着,也不说话。 “铁匠,此物件还请多打造几件,谷里有大用。另外我还需要铁匠帮忙打造另一物件。”张松一边说,一边将铁耙的形状画给铁匠看。 “嗯,这很简单,这两天我就可以打造出来。”铁匠说完后朝棚子里喊了一声,“樟木头,你出来,把铁块取来,再去取些木炭来!” 在张松的惊讶中,樟木头走出了棚子,目光躲闪地朝张松行礼,“见过贵人!” “他怎么会在你这里?”张松问。 “你与宋君离去后,我就从夫人那里将樟木头要了过来,让他干一些粗重活。” “樟木头,这段时间你过得可好?哎,你好像不那么怕我了?”张松打量了樟木头。 本来樟木头是站着的,听张松这么一说,便“扑通”一声跪下了,叩头如捣蒜地道:“很好,很好。我很怕你的,我很怕你的。” 铁匠笑着踢了樟木头一脚,道:“快起来,张君是跟你开玩笑的,胡人真是笨,连人跟你开玩笑都不知道。” “起来罢,你去忙你的。”张松对樟木头说,“好好地干活。” 樟木头如释重负,逃也似得回到打铁棚子里了,好像张松就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张松与宋配交换了一下目光,宋配道:“我明白了。” “那就麻烦宋君作个布置。铁匠是个好手,也可以用上。” “遵命!我现在就回去作布置。”宋配说完匆匆离去。 宋配走后,张松跟着铁匠进入了打铁棚子。打铁棚子的摆设很简单,一个风箱,一个炉子,一块铁砧,还有大锤,还有钳子和磨石。 “铁匠,你为何会从事这一职业呢?” “别人是生活所迫,而我是喜欢打铁。张君,我是不是特别没有出息。” “哪里话,打铁对社会有极大的贡献啊,一个社会若是离开了铁器,就要回到火耕时代,社会的进步与发展特别需要像你这样能立志于从事这一职业的人啊。铁匠,你这是为国家作贡献啊,怎么能说没有出息呢?” 张松知道,工匠在古代社会的地位极为低下,打铁也不例外,这都是拜儒家思想所赐,他们认为工业就是奇技淫巧,不值得提倡。 然而重生而来的张松却知道,一个国家如果工业不发达,最后的结果必定落后挨打,近代中国的历史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即使是晋亡之后的南北朝时期,南朝打不过北朝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北朝的炼钢技术已经超过了南朝。 因此张松这番话倒不是安慰铁匠,而是发自内心的。 “为社会作了多大贡献我也不敢说,我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国家重视我们这些匠人,让我们不再被歧视。” “放心,将来国家一定会重视你们的,而且你们的行业将来会变得极为重要。”张松异常认真地说。 “张君,我相信你说的话,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在你眼里看不到歧视,看到的只有尊重。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愿竭尽我一生所能支持张君,至死方休!” 古人比起他重生前的现代人来说,更为单纯,少了许多杂念与私心,认准一件事就能不顾个人荣辱地坚持下去,张松正需要这样的人,他对铁匠说:“我对铁匠你没有别的,只是希望你在打铁一途上能精益求精。” “那是自然,我要成为当世第一的铁匠!” “那我就先预祝铁匠成功!” 铁匠嘿嘿地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铁匠,如果有时间多与我聊聊冶铁事宜,或许我能给你一些启发。”张松临走时对铁匠说了一句,也不管他反应如何就离开了。 回到主道上时,许多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着什么,等张松到来时却又停止议论,眼里也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张松没有说什么,他向于敏之提出现在公布将土地补偿给自己的消息时就想到了这一点。 回到家中时,晓岚与、晓理、范新、袁士、钟贵都在,他们坐在门前。 “哟,怎么啦?都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谁差你们钱啦?”张松笑着说。 “大兄,你还有心思笑,谷里的人都笑话你了。”晓岚说。 “哦,你们遇到谷里的人了?他们都怎么说呀?” “我们今天练习完后,就想着到山谷口去看看我们的地,在那里遇到了谷里的人。”晓理说道最后的时候声音怏怏的。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说来与大兄听听。”张松还是在笑。 “他们说,他们说大兄你其实也没有什么本事,就是一个小孩子,自己挑错了土地也只会找夫人哭鼻子。”范新犹豫着说了出来。 “哈哈哈。”张松大笑,“那你们认为大兄我是不是个胆小鬼?” “才不是呢!大兄是个大豪杰!”几名少年齐声说,看样子是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 “那你管他们干什么?” “可是,他们污蔑大兄啊!” “你们就因为这个而不高兴?我告诉你们哪,他们说那是他们的事,对付这种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放在心上,你越放在心上,它对你的伤害就越大,你不放在心上,它就伤害不了你。平定心情,好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时间一长它就自然会消失,到时候谁又会记得呢。” 几名少年将信将疑地看着张松。 第39章 再生冲突(求推荐求收藏) 晓岚小心翼翼地将菜端了出来,再与晓理将蒸好的麦饭抬到了厅里。一个早晨的忙碌,晓岚脸上尽是汗水。范新等已经训练完毕,正在洗刷准备吃饭。 “晓岚,这么早起来做饭会不会太辛苦啊?”张松用手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问正在摆放碗筷的晓岚。 “她不会觉得辛苦,她现在每天都要自己练习完武艺后才会做饭呢。”钟贵快人快语。 “是啊,晓岚起得太早了,你怎么会起得这么早呢?是不是女人都是睡得少?我记得在家中我母亲也是每天起得最早的。”范新笑嘻嘻地问。 “那恐怕不是,各人不同吧,我家里是父亲起得最早。”袁士不同意范新的说法,语气低沉地说。 “累吗?”张松关爱地问晓岚。 “大兄,我不累!” 张松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不累。古代的人没有什么夜生活,为了节省,少费火烛,基本上天黑不久就睡了,早晨早起一点也耽搁不了睡眠。不像张松重生前的时代,小姑娘每天都要十一、二点才睡。 说话间,宋配与李山回来了。李山三两下就洗刷完毕,坐下一起吃饭。 “怎么样?”张松问。 “昨晚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什么收获。”宋配摇了摇头。 “不用着急,慢慢来,我们应该没有看错。你去了,守门的守卫有没有对你不满?”张松安慰了宋配后,就问李山。 “这倒没有,他们还很高兴晚上能有个伴。”李山回答。 “那等下大兄就休息一下,今天晚上还请大兄继续跟下去,狐狸的尾巴总会露出来的。宋君等下还请到夫人那里去,向夫人要回那些炸药。” 宋配与李山一起点头。 “你们也有事要做。”张松对听得云里雾里的几名少年说,“你们拿锯子与斧头去山里砍一些碗口粗细的木头回来。” 几名少年齐声称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没有叫苦叫累。 朝食过后,所有人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张松来到了铁匠的打铁棚子。铁匠正忙着打铁,他上身赤裸,挥汗如雨,神情专注,只是在张松到来时向张松点头致意,但是手上并没有停。樟木头在为铁匠拉风箱,见到张松到来,手哆嗦了一下,但没有铁匠的命令也不敢停,只是强笑着向张松问好。 张松没有打扰铁匠,他从铁匠的棚子里找了一把斧头,就跑到打铁棚子后面的山上,仔细搜寻起来。不一会儿张松就找到了一棵适合做曲辕的树木,挥动斧头将那棵树砍了下来。 张松将树木拖到打铁棚子外的空地上,便埋头开始了砍削。经过一番功夫,张松终于将树木做成了曲辕的大致形状,他便停下来准备休息一下。 不知何时,铁匠停止了打铁,他与樟木头一起站在张松旁边,静静地看着他。这时见张松停下,铁匠神情非常惊奇地望着张松,欲语还休。 “怎么啦,有什么话就说。” “张君亲自动手?”铁匠那语气有万分惊讶在内,“你不怕世人讥谤?” “哦,你说这个啊,我不在乎,世上之业只要是付出了劳动,有利于国家,则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好,好,原来你不只是这么认为,居然还能身体力行!”铁匠哆嗦着嘴唇说,神情激动。 张松明白铁匠激动的缘由,这说到底还是因为观念问题,这个时代工商业从业者地位低下,不但是世家大族,即使是寒门子弟也少有人能瞧得起。 突然,张松站起身来,望向了山谷腹地的主道,只见范新正在主道上焦急地走着,两手呈喇叭状放在嘴前,大声喊叫。 “大兄,大兄。” 这次听得很清楚,张松急忙回应了一声,向范新挥手示意。 范新看见张松后,飞快地朝打铁棚子跑了过来。 “大事不好了!大兄,晓岚、晓理、袁士与钟贵被人抓起来了,袁士还挨打了,受了伤!”范新一到张松跟前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同时身体微微发抖,很是激动。 等范新喘匀了气,张松详细地问了经过。 原来范新等人按张松的意思,拿了锯子与斧头就上山砍树木去了,砍到半途的时候,三名男子来了,他们二话不说就要将几人的锯子与斧头收走。 范新等人不乐意,就与他们发生了争执,于是就打了起来,几名少年哪是三个成年男子的对手,几下就被打翻了,袁士还被打伤了,范新见势不妙,瞅空跑了出来,先将这消息告诉了李山,后遵从李山的吩咐来找张松。 就在范新讲述的过程中,山谷的主道上传来了喧嚣声。张松一眼就看到了李山,还有被捆绑了的袁士、钟贵、晓理、晓岚。李山正大声地与押解的人争吵,袁士与钟贵在破口大骂,晓理则似乎在抽泣。 “铁匠,告辞了,这物件先放你这。”张松阴沉着脸向铁匠告别。 “等等我,我与你一起去!”铁匠将张松制作的曲辕放到自己的房间里,就跟着张松朝主道走去。 张松一边走,一边问了铁匠山谷里山林河泽等的管理情况,铁匠耐心地一一作答。 “我打他又怎么啦?不经允许上山砍树木,这就违背了青松谷的规矩,这就该罚!”一人大声说道。 “就是,你问问在场的各位,是不是这样?”另一人助阵道。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虽没有人应和,但也没有人为晓岚、袁士等人求情。 “让开!让开!”铁匠铁塔般的身子为张松开路。 “大兄!”晓岚最机敏,一下就看到了张松,便开口叫了一声。 张松应了一声,发现晓岚还是很平静,也没有受伤的迹象,便放下心来。同时安慰了晓理几句,又让袁士钟贵平静下来。再细细地为袁士察看了伤势,袁士北部与手臂部严重擦伤,伤口仍在流血。 “给他松绑!”张松用手指着袁士对押解之人说道。 押解几人的是周明庶一派的人,在议事堂聚会时,张松已经见一面。押解之人见了张松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只是见张松并没有发火,心情就放松了,这时听见张松问话,不由得又傲娇起来。 “不行,我们要将他们押解到议事堂,待明庶与夫人会审后再做处理。” “把他放开,他流血过多,会有生命危险!等我为他处理完伤口后再跟你一起去议事堂。”时间过长,袁士很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张松很着急,但还是很耐心。 “那也不行,他们是贼!必须要等候处理!”见张松态度并不强硬,刚才回答的那人更加得意,大声地拒绝了张松的要求。 张松无法,只得自己去为袁士解绑。 “放手!” 一人抽刀架在了张松的脖子上,得意洋洋地说道,眼神里满是轻蔑与嘲讽。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晓岚、袁士等人发出惊呼。 “把刀收好,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否则的话……”张松冷静地说。 “否则你又能怎么样?哈哈!” 趁那人得意时,张松迅速进步,左手格挡住那人拿刀的右手,右手握拳顺势重重地击中那人的胸口,那人便朝后退去,左手的刀已掉落在地。张松得势不饶人,一个垫步就又贴近了那人,双手握拳再次击在了那人的胸口,那人便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往后倒去。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都没有想到,看起来有几分秀气的张松武艺如此之好,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反败为胜。 张松捡起那人的刀,指着另外两人,森然道:“不准动,否则,要你们命!” 铁匠早已将几名少年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大声地对另外两人道:“丁三山,吴洪,你们不要乱来!否则,定让你们像李末一样!” 丁三山与吴洪相视半晌,最终还是没敢动弹,而是走到李末身旁,察看他的伤势。 张松提着刀,几下就为晓岚、晓理、袁士、钟贵松绑了。在铁匠的看护下,张松撕下身上的衣服,仔细地为袁士清理了伤口,并为他包扎好,先止住血。 只是春天来了,细菌孳生,仅仅这样简陋的包扎是没有多大的作用,搞得不好还会造成伤口感染,应该回到家中仔细清理,进行消毒。 “走,我们先回去。”张松让范新搀住袁士往回走,再谢过了铁匠的仗义,并让李山跟铁匠回去,将自己要用的东西带回家。 “慢!我们得先带他们见过了周君才能让你们带走。”丁三山拦在了前面,不让几人离开。 周围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眼睛都看着张松。 张松手握着刀,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脸色阴沉,眼光冰冷。 丁三山在张松冷冷的眼光下,额头渐渐渗出汗来,他一步一步地朝后退去,直到最后完全让开了路,眼睁睁地看着张松一行人离去。 “就凭你们,也配与张君成为对手?”铁匠离开时,轻蔑地看了丁三山一眼,“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否则,到时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告诉周明庶,明天辰时末,本人会在议事堂等候他,希望他能来,不要怯场,到时我会给夫人一个交待,希望他也能给我一个交待!”已经离开很远的张松扬声说道,声音洪亮,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 说完后,张松也不去管身后人群的喧闹,直接回家去了。 第40章 换地风波 回到家中,袁士、钟贵与范新依然恨意未消,晓理脸上泪痕仍在,情绪也有点低落,只有晓岚平静得多,还能安慰晓理。 张松一边用开水与柳枝水为袁士清洗伤口,一边向几人询问事情的经过,一边开导晓理、袁士、钟贵与范新,一边指点几人应对事情应该有的态度与基本方法。 好不容易才将几名少年安抚下来,张松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狠狠地表扬了正在收拾清洗工具的晓岚,这是因为晓岚注意到了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一个细节,那就是他们上山砍树木时远远地看见过周明庶,而周明庶也发现了他们,只是晓理、袁士、钟贵与范新忙于聊天,没有发现而已。 晓岚受了表扬,眯了眼嘻嘻地笑了,高兴得很,只是脸上还是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天快黑的时候,李山与宋配、希子、于心之居然一同到了家里。 宋配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块牛肉干分给了晓岚与几名少年,又安慰和鼓励了他们几句,几名少年的情绪才正常起来。 希子仔细地察看了袁士的伤口,问了张松一些医学上的问题,张松便一一作答,就是现代医学上的一些名词也说了出来,如感染、细菌、消毒等,甚至连抗生素也都说了。希子对张松说的医学知识非常好奇,特别是对抗生素,她似乎有许多问题要问张松。 然而,希子最终没有问医学上的问题,她为袁士敷好了药以后,便收拾了自己带来的药物,温柔地看了张松一眼,告辞离去了。 “那牛肉干难道是……”张松疑惑地问宋配。 “正如主公所想,这牛肉干是从货郎那里买来的,货郎今天又进了山谷,他已经是接连三天进入山谷了。”宋配回答。 “那货郎有什么不妥吗?”于心之好奇地问。 “是有点不妥,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张松回答。 “那便没事,以前也经常有货郎到山谷里来的,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于心之满不在乎地说。 张松见于心之如此说,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这毕竟也只是他与宋配的怀疑,没有任何的证据。 “于君这次来是?”张松问。 “哦,差点忘了正事,我这次是奉阿姐的命令而来,山谷里补偿你土地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不满意,阿姐让我来问问你那工具做好了没有?”于心之拍拍脑袋道。 “差不多了,只要把它安装起来就可以了。” “阿姐让我转告你,明天一定要拿得出来,明天上午周明庶肯定会就这件事向你发难的。” “我一定做出来,绝不会让夫人失望,也绝对让大家心服口服!” “那就好,那我先回去禀告阿姐,告辞。”于心之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去。 目送于心之离去后,宋配将取回来的炸药交给了张松,炸药保存得很好,还有近二十筒。 “宋君,你说那货郎究竟会是什么来历呢?”张松明知道那货郎有问题,但又想不出问题在哪。 “我也不知道,但正如主公所言,那货郎确实是有问题,只是我们刚来,也不好采取过于激烈的措施,否则也有办法知道。” “是啊,身不由己哪,主要是我们拿不出任何凭据。” “主公,今晚还得是请李山到山谷守卫处值守,多加防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对,如果敌人要做什么,晚上是最好的时机了。大兄去的时候带一筒炸药过去,如果有事发生,你就点燃炸药吧。”张松将炸药的使用方法与注意事项详细向李山讲了一遍。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过去吧!”李山满口答应。 李山走后,张松与宋配一起来到宋配的房间,两人聊了聊宋配是如何读书识字的,以及家里的情况。虽说两人认识也很久了,但是真正这么轻松的闲聊却是第一次。 两人聊到半夜,张松察看了一下几名入睡了的少年,便也去睡了。 次日练习完武艺后,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张松开始制作曲辕犁的其他部件。张松本以为宋配会反对,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宋配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观看,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张松有点奇怪,便问道:“宋君,你不反对我做这个吗?” “为什么要反对你做这个啊?”宋配诧异地反问。 “因为我从事贱业啊。” “奇巧之术并非贱业,刘备曾卖过席子,诸葛亮也发明过木牛流马,主公制造新式犁,正是造福于黎民,何贱之有?” 张松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惊异地望着宋配。 宋配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须,笑道:“难不成主公以为宋某就是那类凡夫俗子?” “虽然知道你会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但是你的思想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你很好!”张松赞赏地望着宋配,宋配有这种思想,张松以后要做的事情就会少了许多阻碍。 宋配笑而不语,继续观看张松安装曲辕犁。 当曲辕犁最后完成时,已经是辰时末了,张松来不及给宋配作解释,更来不及等待仍未回来的李山,扛起犁就与宋配一起朝议事堂走去。 议事堂外聚集了许多人,就连一向少见的妇孺也出现在议事堂门口。见张松来到,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张松,有的是轻视,有的是嘲笑,还有的是好奇,更多的是沉默。 议事堂里,上首左边坐着的仍是于敏之,其他人都坐在第一次聚会时各自坐的位置上。只是张松这边缺了李山,周明庶那边缺了李末,于敏之这边沈攸也不在。 张松将犁放好后,就坐到了上首的右边位置上。 “少年人,你不会以你扛的那犁来换土地吧?”丁三山讥讽道,“犁我们可就有的是,如果你想以这犁来换土地的话,还是别费心思了,趁早把土地还回来才对。” 丁三山一开口,所有人都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间议事堂里外都是一片嗡嗡声,有极少部分人干脆大声地嘲笑起张松来。 于心之、刘永盛看清楚了曲辕犁后,眼光惊疑不定。就连一向严肃古板的陈甲,脸上也显出疑虑的神色来。 于敏之脸上仍是那么平静,其他人的议论与嘲笑仿佛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张松却注意到了她眼底的那丝焦虑。 “行不行,要试过才知道,古人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还请刘君让农夫牵一头过来。”张松没有理会别人的嘲笑,朗声说道。 “牛与农夫都在门外等候。”刘永盛好像明白了什么,神色稍微平静了些。 “还请夫人允许农夫试一试这犁。”张松向于敏之请求。 “行啊,那还等什么呢?到田地里去吧。” 丁三山还想说什么,但见周明庶没有说什么,便也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围在了一垄田地上,田地里有一名农夫在张松的指导下为牛上犁。将牛轭架在牛肩上,调节好曲辕犁与牛之间的距离,必须保证犁铲不会伤到牛。 随着张松的指导,嘲笑与议论就少了许多,很多人都隐隐约约觉得,张松很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惊喜。 一切准备就绪后,农夫在张松的示意下挥动了鞭子,而随着鞭子的挥动,耕牛轻松地往前走,泥土就在曲辕犁壁上翻成了一朵朵黑色的浪花。 这一刻,围观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一牛挽犁,而且大家看农夫与牛那轻松样子就知道,这曲辕犁远比直辕犁省力、轻巧、灵活,犁地的效率也要高出一倍。 “这犁如何?”刘永盛问农夫。 “好,非常好,犁地省力,速度要快许多,以前二牛一犁犁一天的地,现在我估计我一人一牛半天就可犁完。” “轰”的一声,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这效率可是惊人了。刘永盛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不但耕牛的问题得到了完美的解决,今年同样的劳力还可以比往年多种许多地。 于敏之扫视了周围一眼,笑问:“张松,你这犁可有名字?” “有,名叫曲辕犁。” “好,曲辕犁,好名字!不必再犁了,先回去议事吧!” “夫人见谅,你们回去议事吧,我还要犁会儿地,这犁实在太好了,我要过会儿瘾!”那名农夫却不肯上来,而是继续犁地。 众人大笑着随着于敏之、张松等回到了议事堂。 丁三山脸上有种挫败感,只是强作镇静地坐在位置上。周明庶则眯了双眼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因为张松的曲辕犁获得众人的好评而有什么异样。 “夫人,我认为山谷口靠东边山体的土地换张松这曲辕犁简单是太值了,我同意将土地给张松。”刘永盛待众人安静下来,便高兴地大声说。 于心之、陈甲等人也纷纷表态支持,只有周明庶、丁三山没有说话,吴洪则不知跑哪去了。 待大家说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于敏之开口道:“还有没有人不同意的?” 张松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出声。 “既然没有,山谷口靠东边山体的那块土地就分配给张松他们。”于敏之说道。 “慢,我有话要说!”吴洪气喘吁吁抱着东西从议事堂门口挤了进来。 张松注意到,周明庶眼睛突然睁开了,眼里满是得意。 第41章 舌战两丑 吴洪站在议事堂的中间,一脸嚣张地看着张松,手上抱着的正是张松交给晓理他们去砍树木的斧子与锯子。 张松有点疑惑,吴洪把斧子与锯子抱到议事堂来干什么?要主动把斧子与锯子归还自己,化干戈为玉帛?这应该不可能,如果是的话,周明庶与吴洪的神情也不会那么得意。那就是想就昨天砍树木一事要与自己论个是非曲折?好像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只是周明庶与吴洪那过分得意的脸让张松还是有点不安。张松看了看宋配,意外地发现宋配的脸色极其难看,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其他人都同意了,你一个人反对也代表不了什么,反对无效!”于敏之显然对吴洪中途突然闯进来感到不满。 “夫人,不要因为希子许配给了张松,就不顾是非曲折,急着下结论,还是先听听吴洪有什么要说吧。”周明庶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里的那种轻慢与得意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吴洪也不等于敏之回应,直接就问张松,“请问张松,这斧子与锯子是否是你的?” “没错,我还正想问你呢,昨天你们三个成年人为何欺压几名少年,恶意地打伤他们,还抢走了他们的斧子与锯子?”张松虽然不知道吴洪问话的目的,但感觉不妙的他不想跟着吴洪的思路走,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昨天的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对,在制服几名少年时没有把握好力度,弄伤了一人,我在这里先向张松道歉,会后我们会对你的亲人做出补偿。”就砍树木的事,吴洪没有给张松纠缠的机会,而是主动承认错误,了结了那件事情。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算了,补偿也不需要了。天色已晚,我们还有其他事情,今天就这样散了吧。”宋配脸色更为难看地站起来,有几分无礼地向于敏之请求散会,同时示意张松与他一起离开。 与大家一样,张松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何吴洪要道歉,也不明白宋配为何急着要离去,即使如此,他还是站起来,要向于敏之告辞。 “慢,这件事情虽然结束了,但还有事情没完。”吴洪制止宋配与张松离开,“请问张松,那斧子与锯子价值几何?” 张松突然之间隐隐地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不是特别清楚,这时耳中就听见吴洪继续问话。 “不知张松又向卖货的货郎付出了几何?” 张松一下就明白了,吴洪与周明庶应该都知道自己没有向货郎付钱,吴洪在这个时候就此事发难的目的就是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欺压良善的恶霸,对自己进行污名化,这个时代的人们很多都有道德洁癖,一旦污名化成功,那自己等于是废了。 张松想起了前生读书时看到的一则故事。故事的原文是这样的:陈元方遭父丧,哭泣哀恸,躯体骨立,其母愍之,窃以锦被蒙上,郭林宗吊而见之,谓曰:“卿海内之俊才,四方是则,如何当丧,锦被蒙上?孔子曰:‘衣夫锦也,食夫稻也,于汝安乎?’吾不取也!”奋衣而去,自后宾客绝百所日。 其大意就是,父亲去世后,陈元方哭到死去活来,因哀伤过度而瘦得形销骨立,母亲怜悯他,偷偷为他盖上了锦被,郭林宗来吊丧,见到陈元方这个样子,就指责说:“你是俊杰英才,一举一动都应成为世人的典范,然而却在父丧期间盖锦被,孔子说:‘穿着锦衣,吃着米饭,你能安心吗?’我绝不会这样做的。”于是郭林宗拂袖而去,整整一百天都没有宾客上门。 陈元方仅仅因为在父丧期间盖了锦被,还不是自己盖的,都有这种后果,如果真的让周明庶他们污名化成功,后果可想而知。虽然知道吴洪的目的就是要对自己污名化,但是张松一时还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一时间他脸上就出现了迟疑的神色。 议事堂内外诸人在吴洪向张松发问时就安静下来了,特别是当吴洪问张松花了多少钱买斧子与锯子时,全场更是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张松,于敏之、于心之、刘永盛、陈甲等人也是异常严肃地望着张松,观察张松的神色,等待张松的回答。 这时见了张松脸上那迟疑的神色,便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还请张松回答我的问题,向货郎付出了几何?”吴洪见众人议论,更加得意地催促道。 就在张松要回答之时,宋配抢先一步道:“我想吴洪恐怕是搞错了,那斧子与锯子是我向货郎要的,之所以向货郎要那斧子与锯子,是因为我觉得那货郎并非一般的货郎,而恐怕是个奸细,为探青松谷的底细而来,故而我试探于他。” 宋配这句话就如掉到热水的水滴,众人“嗡”的一声,一下子就吵闹起来,所有人都以一种鄙视的目光望着宋配,就如后世人群中有人突然宣布自己是爱兹病患者,众人都纷纷嫌弃地走避一样。 “张松真是好魄力,宋配这样一个知名的谋士拜于你名下,你说放弃就放弃了,让他背了黑锅。周某真是佩服,只是不知道下一次你做了什么坏事又要牺牲谁?”周明庶满脸鄙夷的神色,望着张松,朗声说道。 张松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挥手制止了还要为他辩解的宋配,迎着周明庶的目光,平静地站了起来,向周围扫视了一眼。 在众人都安静下来后,张松说道:“诸君,张某第一次到青松谷来,是与宋君从飞龙盗贼窝里逃跑时被于君认作是飞龙盗而抓来的。我与宋君相识于飞龙盗贼窝,两人在贼窝里相互扶持,逃跑时一起逃离,我与宋君是患难之交,我想我与宋君就这一点上认识应该是相同的。” 宋配想到张松在飞龙盗贼窝里张松对他的维护、逃跑时对他的不离不弃,这时又站出来承担责任,一时感动异常,不由得向张松深深一拜,道:“没有主公,就没有宋某的今天!” “闲话少说!你只需要回答有没有付钱,是你向货郎强要的货还是宋配向货郎强要的货就可以了。”吴洪在周明庶的示意下,大声喝斥。 张松没有理会吴洪,而是继续说道:“不说我出谋划策守卫永平县城立下大功,也不说我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亲友回到家中,就是青松谷里的诸君患水痘也是我医治的,我性命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金钱?” 听到这时,有很多人都想起了张松尽心为患者治病时的情形,一时间对张松与宋配的恶感就少了许多。 “你那是没有办法,在夫人的逼迫下为换取自己的性命而不得不如此,非是你不想收钱。”吴洪道。 “我是不是真心救人,陈甲君与沈攸君最清楚。” “张君是菩萨心肠,否则他不会冒死救希子!”陈甲朗声对大家说。 “我手头上目前有二十筒炸药,我只要出了青松谷,以五斤黄金一筒炸药的价格出卖,大家说,会不会有人要呢?” “不要说五斤黄金一筒,就是十斤黄金一筒也大有人要。”刘永盛大声说,“我就会要!” “还有我今天制作的曲辕犁,又能作价几何?” 此时,议事堂内外诸人都已经安静下来了,静静地听着张松说话。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金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也根本不需要去讹人钱财。那斧子与锯子确实是我向货郎要的,我没有给钱,原因很简单,那货郎就是个奸细!”说到最后,张松的语气那是斩钉截铁。 “对,一担麦子换一大块铁块,外加一把斧子与一把锯子,还没有一点意见,这绝对不会是生意人所为,因此,那货郎肯定不是真正的货郎,否则早就亏本亏死了!”一直在人群中为张松作解释的铁匠发言支持张松。 “你简单是一派胡言,张松也只是一味狡辩!大家不要被他的妖言所蛊惑了。”眼看议事堂内外诸人都倾向于张松,自己到手的胜利就要飞走,周明庶脸上已没有了得意与从容,他气急败坏地大声道。 “我是不是一派胡言,等一段时间便知,货郎总会露出马脚那一天。”张松反而从容了许多,“难道你这一段时间也等不了吗?” “我当然能等,我只怕等下去,你败坏了青松谷的名声,大家不同意!”周明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气急败坏会弱了气势,便刻意地保持从容。 “这很简单,大家都在场,问问大家就知道了。” “也好,就按张松说的那样,大家不同意等的就说出来吧,有没有谁?”于敏之适时地插话,控制了场面。 “有!”吴洪大声说,同时举起了手,议事堂外的人群中又有七八人举起了手。 不过,也就是那几人举手了,不管周明庶如何示意,有一些人都装着没有看见,再也没有人举手了,周明庶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吴洪这时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求助地看着周明庶。 “不好啦!有外敌入侵!”围在议事堂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一人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喘着粗气道。 第42章 再退外敌 “何人入侵?不要慌张,说清楚!”安静的议事堂中响起了于敏之镇定的声音。 “不知道!他们已经进入到山谷里面了!”报信的男子十分着急。 就像是印证报信男子的话一样,山谷口的方向清晰无比地传来了叫喊声。 人群骤然就骚动不安,妇人与小孩在成年男子的要求下纷纷离去,其中几名少年则如箭一般窜出去,要去山谷口探听情况。 “山谷口的守卫呢?他们撤离职守了吗?”周明庶严厉地问。 “没有,他们一直都尽职守卫,只是山谷里混进了奸细,在天黑后要求出山谷,在守卫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把守卫打伤了,外面就七八人接应奸细,他们合力打开了山谷的大门。” “你乱说,山谷里的都是跟随使君多年的老人,即使是新入谷的人也是久经考验,怎么会有奸细!”周明庶大声喝斥报信人。 “不,不,不是山谷里的人,是,是,是……”报信人被周明庶一喝斥,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 “可是这几日来山谷的货郎?”张松突然插嘴问道。 “正是,你怎么知道?”报信人惊讶地问。 “夫人,事不宜迟,依我估计那货郎是飞龙盗贼的奸细,必须尽快派人到山谷口夺回关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张松没有回答报信人的问题,而是转过了头向于敏之建议。 于敏之转头看了周明庶一眼,周明庶此刻是满脸通红,议事堂内外诸人望向周明庶的眼光也大有不满。 “所有青壮年男子立刻准备好武器前往山谷口,陈甲你负责指挥,务必夺回关隘,阻敌于山谷之外!于心之负责带领人从旁策应,防止敌人的包围,解决星散进入山谷的敌人。永盛负责救治伤员,准备好物资。明庶带人疏散妇人与小孩,由宋配从中协助!”于敏之异常冷静地一一下令,出于谨慎还顺带剥夺了周明庶领兵的权力。 人群一下就散了,周明庶也低头领命而去,不敢有什么怨言,毕竟前一刻他还在为货郎说话,而现在货郎就已经被证实为奸细。 张松跟随于敏之出了议事堂,才发现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远山只有一点模糊的影子,刚才不知是谁悄悄地在议事堂里点燃了火把,让人没有感觉夜幕的降临。 “大兄!大兄!”一个身影朝张松跑了过来,那是晓岚。 “晓岚,你怎么来啦,快跟宋君去躲起来。”张松的语气中含着痛爱。 “大兄,敌人已经入侵了,正在打仗,我觉得大兄可能需要炸药,就给大兄带了几根过来。”晓岚一边说,一边往外掏炸药,一共有六筒。 张松大喜,他一边接过炸药,一边问:“范新与晓理他们呢?” “他们去看打仗了,说要去帮忙,怎么也拦不住!” “那不管他们了,你往那边走,找到宋君,跟着他。”张松递给晓岚一根火把。 “你妹妹很懂事!可见你这个大兄教导得好。”于敏之赞赏地对张松说。 “夫人过奖了。我护送夫人去山谷口吧。”张松恭敬地将于敏之扶上马后,与她一同策马奔向山谷口。 山谷中人声鼎沸,马匹嘶鸣,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跑动,放眼望去,青松里满是移动火把。山谷口处更是火把通明,明亮的火光映照出了正在交战的两方人马。 两方的人都手持长矛或者刀棍厮杀,入侵者确实像报信人说的那样,只有七八人,但这七八人明显非常勇猛,而青松谷这边虽说人很多,但交战的场地不够宽阔,只能容下七八个人与对方交战,其余的人都只能在后方,因此,青松谷这边的人马虽然喊声震天,但是却且战且退。 仔细观察时,张松发现每隔一段时间,青松谷这边就有人受伤倒下,而且是突然受伤,受伤的还是那最勇猛的一人。 有弓箭手!这是张松的第一反应,他抬头四周张望,想找到弓箭手的藏身之处,然而一无所获,却意外发现樟木头挤到了交战的前方,突然卧倒在地上,朝山谷口的方向爬去,而入侵方的人显然是他的旧识,也不去管他。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张松大喊,只是尽管张松已经尽力大喊了,但是他的喊声淹没在了大家的呐喊声中,没有人听见。 只一会儿功夫,樟木头便消失不见了,张松也没奈何。 在这个当口,张松意外发现陈甲还真是作战的好手,他将青松谷里的人组成几个小组,每个小组都是九个人,由小组轮番与对方交战,每组交战的时间也不长,只有一刻多钟。如此,虽然青松谷这边不断有人受伤,而且在后退,但是并不慌乱,也没有影响士气。 于心之也组织青松谷里的弓箭手参战,但是由于地形的关系,青松谷里的弓箭手居然没有人有把握在不伤到自己这边人的情况下,能射中正在交战对方人马,就更不用说威胁到对方的弓箭手了。 “张松,你那掌心雷能不能只杀伤对方而不伤及我方人马?”于敏之观察了一会儿问道。 “不行,两方的人马离得太近了。”张松苦笑着说。 于敏之听了,眉头紧蹙,道:“这可不好办,我们受制于对方的弓箭手,若是对方还有大批援兵进入山谷,形势那可就不妙了。” 正在两人对间,青松谷的人马爆发了一阵欢呼。原来对方的七八人中有一人被砍倒在地,而且这次是对方在且战且退了。 刚刚还严重威胁青松谷的对方弓箭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射箭了,没有了弓箭手的威胁,青松谷的人马越战越勇。 于敏之的眉头舒展开来,笑容渐渐地爬上了面容。青松谷人马的士气空前高涨,无论是参战还是运送物资的人都松了口气。 张松紧盯着山谷口方向,他刚刚仔细察看了对方交战的几人,并不见货郎的踪影,货郎定是接应其他人了,只是不知道货郎何时会带人进入山谷。 “夫人,得让大家加快速度夺回山谷口的大门,否则敌人的大批援兵进来就大事不好了。” 张松话音刚落,还没有等于敏之回答,山谷口的大门处就传来了马匹的嘶鸣,接着就出现了大批的火光。 “让开,让开,所有人都后退!骑马的上跟上我!”张松大声喊道,同时策马向前跑去。 于心之首先策马跟上了张松,接着周明庶、李山、陈甲、沈攸等人都跟上了。 与此同时,刚刚交战的双方人马都迅速后退,退入了各自一方的后方。 “来者何人,这里是青松谷,还不快快退去!”张松用一名少年人递过来的长矛指着对方的人马大声喝斥。 “老朋友从大老远的地方来看你,张松你就不能好好地招待我们吗?”粗犷而爽朗的声音响起,一人骑马上前。 “原来是秃发鲁孤啊,怎么,好久不见又想念炸药的味道吗?”虽然心里早有意料,但真正见到飞龙盗再次来到青松谷时,张松还是很吃惊,是谁给了他们勇气? “炸药?你这玩意儿怕水吧?我可是听周明庶说过了,而且我们军师也说了,那玩意儿见了水就不行。”另一人也骑马上前对张松说。 “放屁,你这个狗奸细,休得挑拨我等的关系,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这个狗贼了!”周明庶一听货郎的话,便破口大骂。 张松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但听到那人的声音后,他就知道那人是货郎,货郎从周明庶打听到一些消息并不出奇,但是军师又是何人?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张松掏出炸药,冲对方扬了扬。 “准备水!”秃发鲁孤率先朝后退去,大声喊道。 对方的阵势变幻,骑马的人后退,而排在前面的人是一群端着木盆的人。 张松点燃了炸药,策马上前朝对方人群扔了过去,引线燃烧的火光划过夜空朝对方人群落去。对方人群骑马的人后退,端木盆的人则抬头望天,捕捉炸药划落的轨迹。 其中一名身手矫健的男子用木盆接住了炸药,引线燃烧的火光不见了,只是木盆里的水在冒着泡。飞龙盗贼见状便大声欢呼起来,而青松谷这边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他们视为大杀器的炸药就这样被飞龙盗破解了。 只是飞龙盗的欢呼声刚响起片刻,炸药便在木盆中爆炸了,木盆被炸得粉碎,那名矫健的男子也被炸倒在地。还没有等飞龙盗反应过来,张松扔出了第二筒炸药,这次是落在飞龙盗人群密集的地方爆炸的,飞龙盗便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还没有等张松扔出第三筒炸药,飞龙盗就惶急急地如潮水般退去。 “追!”张松举着火把带头朝飞龙盗贼追去。 就在张松追近了,飞龙盗贼断后的那人手举一物朝张松扔了过来。张松以为是山谷中的伤员,便伸手接住。只是这么一耽搁,飞龙盗便扔下了他们的伤员跑得远远得了,再也追不上了。 下马后,张松拾起了火把照向了自己抱着的那人,看清楚面貌后,他吃了一惊。 第43章 敌退之后(求推荐、求收藏) 张松抱着的那人却是樟木头,樟木头面色苍白,右胸有一处贯穿伤,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流血,鲜血沾染得全身都是。这显然是飞龙盗留下来的,然而张松想不明白的是飞龙盗为何会对同是飞龙盗的樟木头下这样的狠手,只是飞龙盗伤了樟木头并把他扔给了自己,显然樟木头与是飞龙盗不对付。 张松把樟木头平放在平地上,把火把插在泥土里,撕下樟木头身上的衣服,为他包扎好伤口。虽然张松也知道,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伤成这样的樟木头根本就不可能救得活,但他还是认真地包扎好,权当是安慰自己吧。 “贵人,我好不了了吧?”樟木头居然还是清醒的。 “没事的,你不要多想了!”张松这句话说得很无力。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不平凡,我年轻时到过汉人居住的许多地方,见过他们所说的许多俊才,但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樟木头口角流着鲜血,嘶着声音说,“我不想与汉人为敌,族里许多人也不想与汉人为敌,只是秃发鲁孤一家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非得要作乱,我们也就没有办法。” “不要多说话,保存体力。” “不,我的情况自己知道,我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牵挂,死了也无所谓。只是我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我族的生存,虽然你现在的力量还很薄弱,但我知道秃发鲁孤很快就会被你打败,我不敢要求你放过我所有的族人,我只是希望你打败他们时,能对妇孺网开一面,为我们保留……保留……” 樟木头没能把话说完,更没能等到张松答应就断了气,两圆睁地望着天空。 你是想说为河西鲜卑保留一点种子吧。张松默默地看着樟木头,心波不起。 “你这个叛徒,早就该死!要不是你杀死了我们的弓箭手,我们怎么会输!”当被押着的一名俘虏经过时,那名俘虏狠狠地朝樟木头吐了一口唾沫,说道。 “几年后,你可能会对今天的行为感到后悔。”张松淡淡地说完,也不理会那名俘虏的叫骂与押解人员的对俘虏的殴打,径直举着火把牵马离去。 在山谷外面时,大家都是兴高采烈的。但是山谷内的那一片景象却让人怎么也笑不出来,被炸药炸伤的飞龙盗在呻吟,到处都是碎肉与残肢,浓重的血腥味扑鼻,有几匹马被惊得奔向山谷腹地。 再往前一点就是青松谷的受伤人员,大部分青松谷人员所受的伤是箭创,还有一些也有其他伤口。刘永盛安排的青松谷的救护人员正在为伤员包扎伤口,希子赫然在其中,而且是主力。 虽然战争最后是青松谷赢了,但是看来青松谷赢得并不轻松,如果没有张松的炸药,青松谷能否取得最后的胜利还另说。 “快拿布来!按住他的伤口,给他止血!快点啊!”希子难得地焦躁起来,她此刻正与几人围着一名伤员施治。 那名伤员受伤很严重,弓箭射入了他的右胸,胸前一大块都被鲜血浸染了,他双目紧闭,嘴唇惨白。 那几名协助希子医治的人员看见张松到来,纷纷行礼。 “快点啊!还在愣着干什么!”希子大声喝斥那几名协助人员,眼睛通红。 张松蹲下身来,试了试伤员的鼻息,又试了试心跳,便摇了摇头,对希子说:“希子,不用救了,他已经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刚才他都还在动,怎么会就死掉了呢?”希子喃喃道,同时手中不停地为那名伤员做着心复苏。 张松轻轻地搂着希子,把她扶起来道:“你已经尽力了,不要伤心。” 希子抬起了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张松说:“青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一直没有亲人,把我当亲人,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怀里,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是不是很没用?” 张松摇了摇头,道:“人力有时而穷,而这个世界充满了意外,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尽我们所能罢了。” “如果是有你所说的医疗条件,那青叔是有可能救回来的是不是?”希子哽咽着问。 张松迟疑了一下,他以前确实是跟希子说过自己重生前所在时代的医疗条件,也详细地说了伤员救治的问题,便也不隐瞒,点点头道:“是的,但是要发展到那种医疗水平,需要漫长的时间,千万大夫的努力。” “我知道,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可惜……”希子轻轻地拿开了张松环抱她的双手,叹了口气道,“我还要去救治其他人,你先去忙吧。” 除了救治伤员的人外,其他人都聚集到了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张松将马匹交给一人后,就朝人群走去。 人群的中间是于敏之、于心之、陈甲与沈攸等人,周明庶却是坐在离人群有一小段距离的小土墩上,只有吴洪与丁三山陪着他。周明庶丧气的神色任是谁也看得明白,他看见张松过来,眼神漠然,没有作什么任何表示。 “张君快来,夫人刚才还问起你呢。”铁匠的声音恭敬而热情。 “你还好吧?没有受伤吧?”张松笑着关切地问。 “没有,好得很!”铁匠高兴地说。 “张君好!” “张大夫好!” 看到张松的到来,人群分开了一条路,众人敬畏地望着张松,充满感激与热情,同时也不乏畏惧。 “张松,你回来得正好,刚刚报上来,我们已经抓获的飞龙盗共有十几人,我们正商量怎么处理。你既然来了,就说说你的意见。”于敏之热情地招呼张松。 “以前是怎么处理的?”张松问道。 “明庶,你们以前在战场上是如何处理俘虏的啊?”于心之问。 听到于心之问话,周明庶也不抬头,回答道:“有时是带回来赏给有功人员做奴隶,有时是放他们离去,当然,还有的是直接杀掉!” 周明庶的回答没有出乎张松的意料,历史书的记载还是没有错,古代对战俘还确实是这几种方法,只是这几种方法都不适合青松谷,张松便沉吟未定。 “赏给人做奴隶并不合适,这些鲜卑人野性十足,很难驯服,搞得不好要反咬主人一口。放他们回去呢,以他们的性子,下次再犯青松谷时必定要来,等于是放虎归山,同样不妥。直接杀掉,却又不祥,自古杀降都没有好下场啊,秦之白起,楚之项羽就是很好的例子,还真是难办啊。”于敏之叹了口气道。 “还是杀了吧。”张松想到了一个办法。 “杀降,你来下令吗?这后果,这骂名,你可想清楚了?”周明庶冷嘲道。 “主公,不妥!”宋配急忙阻止张松。 “这件事交由我处理,我来杀。”张松安慰性地望了宋配一眼,“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主公,大业为重哪!”宋配急得直跳脚,他苦口婆心地劝导张松。 “张松,此事确实不应由你承担下来,还是交由谷里统一安排吧。”李山道。 “张松,如果是直接杀了,这事还是由我这个老太婆来做比较好,不用你承担。”于敏之也不愿意自己未来的女婿承担这样的恶名。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杀了他们,而无需承担杀降的骂名。”张松朝大家笑了笑说,“只是我也有一个要求,我希望最近三天青松谷里的事情由我负责,我临时做做青松谷的当家人,三天过后,夫人依然是当家人,不知夫人是否应允?” “你果真有办法?”于敏之有几分疑虑,但也有几分相信,毕竟到目前为止看,张松还是很有办法的一个人,“若是真的,让你当三天也无妨。” “绝无虚言!”张松的神色平静而肯定。 “好,我就信你这一回。”于敏之沉吟半晌,同意了。 “夫人不可,为青松谷作主可是大事,不应如此许诺于人。”周明庶出言反对。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些俘虏吗?若是有,那就说出来,我就不答应张松了!若是没有,那就不要多说,更何况只是三天,会有什么问题?” 周明庶一听就傻眼了,只得悻悻地住了嘴。 “那就请夫人下令吧!”张松想趁热敲定这件事情。 “不急。”于敏之扭转头望向陈甲,“陈甲,你带人先把那些俘虏关起来,就关到以前关张松的那牢房里,就不要给他们饭吃了,免得他们吃饱了有力气逃跑。” 于敏之又把正在督促打扫战场的刘永盛叫了过来,让他安排人准备明天晚上的晚宴,再准备好明天的葬礼,安葬死去的青叔。 接着,于敏之又为大家讲了几句话,赞扬了大家英勇的精神,对受伤人员进行了慰问,再安排了比平时多一倍的人手守卫山谷口的大门,便让大家各自回家休息。 随着众人散去,原本的成片火光便渐渐地变得稀疏起来,就如冬天夜里的星星,到了最后干脆都消失不见,上一刻还喧嚣的山谷又恢复了往日夜里的宁静。 第44章 杀人准备 次日一早,为青叔举行的葬礼就已经结束了。 稍晚的时候,青松谷就要举行宴会,庆祝昨天成功打退了飞龙盗的进攻。 “主公,杀俘虏的事情由我来做吧,我只是一名谋士,声名不好影响也不大,主公做了的话,将对大业带来无法估量的影响。”在与张松、李山一起朝议事堂走去的时候,宋配非常担忧地说。 “还是我来吧,我就是一名普通人,宋君将来是要辅佐张松的,不能因这些小事而污了自己的名声。”李山自告奋勇地说。 “哎呀,你们两个别争了,这事我能处理好,如果这点事我都处理不好,将来拿什么去成就大业啊?”张松挥手制止了两人的争执。 “张君、宋君、李君,诸位请进!夫人已经入席了。”刘永盛站在议事堂门口迎接张松等人,然后把张松引到了座位上。 与张松见礼之后,于敏之敲了敲几案,待大家安静后,便举起了酒杯,开了口:“昨日借助大家的努力,我们成功打退了飞龙盗的袭击,其中张松当为首功,其余如永盛、心之、明庶、李山、陈甲、沈攸等等,都功劳甚大,今天在这里宴会,就是为大家庆功,请大家满饮此杯!” “饮胜!” “昨日之战,我等俘虏飞龙盗十余人,经商议,这些俘虏交由张松处置。为此,自今日起三日内,青松谷里的大小事务一应由张松做主,张松所言即如我言,请大家务必遵照执行。”于敏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不折不扣地答应了张松提出的条件。 议事堂中没有人反对,即使周明庶也只是脸色有点难看而已。 张松站起身来向于敏之表示了谢意,然后面对议事堂上的诸人,说道:“谷里的大小事务已由夫人安排妥当,请刘君、周君等按夫人的吩咐做好便是,不用更改。接下来我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与处置俘虏有关,还请大家积极参与、支持。” 刘永盛、于心之与陈甲等人都先后表示了对张松的支持。周明庶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示支持,但是脸色好看了很多,除了那一丝不以为然外。 “我知道大家都认为我们与飞龙盗之间是一场战争,这是因为朝廷抛弃了我们,让大家自觉或不自觉地从心里认为我们其实与盗贼差不多,飞龙盗和我们之间进行的自然就是战争了。”张松继续道。 议事堂中众人听闻,有人惊愕,有人沉思,还有人则是一副明了的模样。 “然而我认为大家这种定位是错误的,飞龙盗本为鲜卑人,在接受他们进入我们土地那一刻起,他们就等于是默认会遵守我们的法律制度,服从我们的管理。但是现在鲜卑人不但不服从管理,反而成为盗贼,四处劫掠,我们有权力依据法律制度对他们进行处罚!”张松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议事堂内外诸人都议论起来,于敏之的眼里惊喜异常,宋配则是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就连周明庶也郑重起来。 “可是我们以谁的名义对他们进行处罚呢?又是以什么律例为准绳呢?要知道,朝廷肯定是不会认可我们的,若是以朝廷的名义,我们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因为朝廷并没有授权给我们。”刘永盛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刘永盛的问题提得太好了,张松本还担心其他人会要求以朝廷的名义对盗贼进行处罚,现在看来完全不必担心,从刘永盛问话后诸人都不做声看,青松谷里的人并不想以朝廷的名义行事,这也正合张松之意。 “虽然朝廷不认可我们,但我们依然是这一方土地的主人,我们以华族的名义对他们进行处罚,以汉高祖进入关中时与百姓的三章约法为准绳。” 华族贵胄是晋朝时胡人对汉人的称谓,为什么采用华族名义而不采用汉族名义,这也是张松慎重考虑后决定的,采用汉族就很容易把所有的胡人都推到对立面去,而在胡人众多的北方,一开始把所有的胡人都推到对立面,并不是很好的主意。 “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就是杀人!”丁三山在座位上哼哼唧唧。 “错了!不仅有区别,而且区别非常大,如果我们就此杀了俘虏,而不给他们定罪,我们就是真正的杀降。但如果我们给他们定了罪,再依律例杀了他们,我们就是正义的,是在惩罚罪犯。”不只是丁三山一个人有这种疑问,还有其他人也有这种疑问,张松就作了解释。 “既然这样,那宴会过后就把俘虏拉出来,张松你宣布一下他们的罪行,砍了他们。”于敏之习惯性地命令张松。 “还请夫人稍等一日,我还有其他要布置!” “还要等什么!尽快砍了他们是正经,他们杀了我们的人,就该死!”吴洪叫道。 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地望着张松,不知道他为何说还要等一等,处罚的名义、准绳都有了,还有什么可等的呢? “杀人也要讲效益,如果现在拉出来杀了,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也就没有多大效益。”张松说道,“夫人,这三日青松谷的事务由我做主,就由我来决定好不好?” “好!就听你处置。”于敏之瞬间就明白了张松想做什么,爽快地答应了。 “我要在明日组织一场对飞龙盗俘虏的审判,我做裁判,负责定罪处罚,请于君做廷尉,负责控诉飞龙盗俘虏的罪行,请周君做辩护人,负责为飞龙盗俘虏辩护。”本来张松想说让周明庶做讼师,但考虑到讼师的名声不好,就改为了前生的辩护人。 于心之一听就高兴坏了,他大笑着说:“好,我一定要好好控诉他们,敢杀我青松谷的人!” 周明庶听了则腾地一下站起来,狠狠地盯住张松,森然道:“什么辩护人,不就是讼师吗,你可是想戏耍于我?” 张松平静地说道:“难道周君以为我是那种公报私仇之人吗?” “难道你不是吗?” “定罪杀人,这裁判由我来做,你是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张松望了一眼周明庶,周明庶不出声,“剩下的就是控诉人与辩护人。” “那我也可作控诉人,由于心之作辩护人!” “首先说明的是,辩护人并不等同于讼师,讼师是无事生非之人,而辩护人是根据事实为飞龙盗俘虏说话,而且我是真心需要一个人为飞龙盗俘虏说话,你觉得在我做裁判的情况下,于君会是比你更适合为飞龙盗说话的那个人吗?还是说你不敢?”张松脸上依然平静。 议事堂内外的诸人脸上先是现出深以为然的神色,随后又有怀疑,周明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冷冷地道:“我有什么不敢!我倒是怀疑辩护结束后,你是不是就找个私通飞龙盗的罪名把我也杀了。” “周君大可不必担心,某绝不会借这件事而降罪于你,也也不会允许青松谷将来因为这件事而降罪于你,如果青松谷以后因为这件事而降罪于你,我就自动成为你的辩护人!” 见大家都点头,对张松的话很信服,周明庶也不好过于执拗,他盯了张松片刻,冷冷地道:“哼,你可不要后悔!” 周明庶没有再反对,事情就定了下来,审判的时间就是明日辰时初,地点设于青松谷外。 宴会正式开始后,张松特意向周明庶敬了一杯酒,向他表示感谢。周明庶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最终还是喝了那杯酒。 宴会结束后,张松叮嘱于心之不要大意,一定要掌握飞龙盗俘虏的罪行,收集好证据,争取明日控诉时言之有物,还教了一些审讯的基本技巧给于心之,如将飞龙盗分开关押防止飞龙盗串供,在飞龙盗中制造囚徒困境各个击破等。 “张松,你今天做的真是太好了,戏耍了周明庶,还让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在回家的路上,李山兴冲冲地对张松说。 “我并没有想要戏耍周明庶。”顶着午时初的太阳,感受着越来越浓的春意,张松的心情很愉快,他一边慢慢地走,一边说。 “不是戏耍周明庶?”李山傻了眼,“你还真是一心为青松谷着想?” 尽管憎恨周明庶,但这件事情上,张松还真是没有想到要去戏耍周明庶。他主要考虑的是将来如何分散地方长官的权力,熟悉历史的他知道,一旦地方长官过分集中了权力会带来怎样的恶果,制造冤假错案还是小的,条件合适的情况下,割据造反也不是不可能,刚好青松谷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他便想在青松谷做点小小的尝试。 当然,这么做对于张松自己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只是这不是他刻意追求的,也就不想对人说,于是便朝李山点点头。 “主公,你对周明庶作下如此保证,周明庶少不得要以此兴风作浪。”宋配担忧道。 “放心,周明庶作不了怪的。”张松淡淡地道,“只是我今天说的话于心之恐怕没有听进去,今天下午与晚上还请宋君与大兄协助他审讯飞龙盗。” “好的。”宋配迟疑了一下,“既然是审判,那必定要有一个程式,不知主公可有?” “有,但是还需要与宋君参详,并与于心之、周明庶共同拟定。” “把地点定在青松谷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李山请教道。 “嗯,就是向人宣扬青松谷是正义之师,因此还得麻烦大兄明早到青松谷外的村落多加宣传,让人来听审,越多人越好。” “好的。” 第45章 世纪审判 次日卯时末,张松郑重地打扮了一番,在宋配的陪同下出门往山谷外走去。 李山自昨日将那筒没有爆炸的炸药交给张松后,就去协助于心之审讯飞龙盗,至今未回。 晓理、范新、袁士、钟贵与晓岚等在朝食过后就与周谷出去了,想必也是去了山谷外。 偌大的山谷几乎看不到人,空荡荡的,平时的热闹不见踪影,只有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吠。 张松与宋配在山谷口的关隘处遇见了正在休息的于敏之与周希子,相互见礼后,便一起往山谷外去了。 山谷外的一块空地上,刘永盛已命人建起了一座简单的棚子,棚子坐北朝南。棚子正对的是新栽的十几根木桩,木桩栽在空地远离棚子的边沿。 此刻,棚子前的空地上聚满了人,从打扮看,不仅有青松谷的人,更多的是青松谷外的人,这些人三五成群,在小声地交谈。晓岚与晓理等几名少年正在打打闹闹,跑来跳去。 许多青松谷的精壮男子全副武装或在巡逻,或在戒备,维持着秩序。在棚子后面的一处高坡上,有两人在了望。张松看了直点头,于心之还是花了一番心思,布置得很好。 张松一行人进了棚子,棚子里的几案也是按张松的要求摆设的,正中是裁判的位置,裁判的位置后面还放了一张几案,东面是控诉人的位置,西面是辩护人的位置。 张松当仁不让地坐了裁判的位置,宋配坐在张松的旁边,于敏之在周希子的搀扶下坐在了张松的后面。辩护人的位置上坐着周明庶,周明庶向于敏之行了礼后,便面无表情地端坐不动。 随着人群的骚动,陈甲、沈攸带人押着十几名俘虏到了,这些俘虏可能也知道今天有可能活不CD破口大骂,拼命地挣扎。骂得最为厉害是那名最高大的男子,然而挣扎得最为剧烈的却是一名衣着似汉人的男子,押解人员为了制止,连那人的上衣也撕破了,那人露出了一身雪白的皮肤。 这些俘虏到场后,在场的人都朝俘虏发出仇恨的眼光,有些胆子大的少年人还学着大人模样朝俘虏吐唾沫,扔石块。 于心之与李山带着一大叠的东西进入棚子,坐在了控诉人的位置上,疲惫的脸上隐含兴奋。 见所有人都到位了,张松便按昨日议定的规程,在宣读完规则后就宣布审判开始。原本吵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审判正式开始。 最先押上来的是那名最为高大的男子,他自被押来后,一直骂不绝口,押进棚子后,还朝棚子里的人大吐唾沫。 “飞龙盗甲,于昨日率人袭击青松谷,杀死青松谷一人,伤及近十人,其本为鲜卑族人,在进入中国后理应感恩中国的仁慈,现不但不感恩,还恩将仇报,杀人劫掠,其应处死!”于心之控诉道。 将飞龙盗按甲、乙、丙、丁重新命名是宋配的主意,目的是打击飞龙盗的士气,让他们死了世人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免得称呼他们各自的本名,让他们觉得死了还可扬名于世,而生出赴死如归的勇气来。 飞龙盗甲在于心之说完后,怒目圆睁,骂声更为激烈。 “下面我来为飞龙盗甲说几句公道话……”周明庶站起来,开始了辩护。 “我不要你说什么好话,假惺惺装什么好人?有本事就来杀我啊!”飞龙盗甲朝周明庶吐了口唾沫后,叫嚣着。 周明庶满脸通红,气恼地坐回座位上,不再说话。于心之脸上则现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飞龙盗甲,你昨天是不是杀了青松谷的人?”张松问道。 “就是你大爷我杀的,你能怎么样吗?”事到如今,飞龙盗甲也不管张松是不是贵人了,反正就是一死,因此飞龙盗恶狠狠地骂着张松。 “既然是你杀的,那你就是有罪,应处以极刑!来人哪,将他拖出去砍了!”张松脸色平静而严厉地命令道。 很快,陈甲就带人将飞龙盗甲拖到了刚才绑着的木桩上绑着砍了头。有意无意地,刽子手将飞龙盗甲的头颅扯向了飞龙盗乙的方向,鲜血喷满了飞龙盗乙的全身。 砍下飞龙盗头颅的那一刻,所有在场人员都喊了一声好,群情激奋。 “飞龙盗乙,于昨日积极跟随飞龙盗甲袭击青松谷,杀伤几人,按律应予处死!” “饶命啊!贵人饶命啊!我没有积极,我是被逼迫的啊。”飞龙盗乙跪地求饶,一股尿骚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飞龙盗乙,你为何会进攻青松谷?”周明庶问。 “我是被秃发鲁孤逼迫来的,如果不来就要受罚。” “你可是想人?可曾杀过哪一个?” “我不想杀人,我只是不小心伤了一人。” “裁判,我认为此人只是伤人,罪不至死!”周明庶对张松说。 “反对,飞龙盗乙应该处死,他杀了我们青松谷的人!”于心之道。 “他杀了谁?我们青松谷只死了一人,刚才飞龙盗甲已经承认那是他杀的,飞龙盗乙还能杀谁?”周明庶反驳。 “那他积极参与,有杀人的故意,本性凶残,应该处死。”于心之毫不相让。 “刚刚飞龙盗乙就说过,他是被迫来进攻青松谷的,并不自愿,这能证明他的本性凶残吗?”周明庶也不让步。 于心之一时词穷,张口结舌。 “飞龙盗是一个团伙,虽然飞龙盗乙没有杀人,但是一个团伙杀人,他作为这个团伙的成员之一,应当对团伙的杀人行为负责。”李山及时出声。 “团伙杀了人,团伙成员应当负责我也同意,但是这也要分情况,团伙成员中组织策划与积极参与的成员应当对全部罪行负责,而被迫参加的则应该减轻责任。”周明庶这番话说得还是非常有水平。 “飞龙盗乙,秃发鲁孤是以什么威胁你的?你伤了青松谷人的哪个部位?”在于心之与周明庶都说完了时,张松开口询问。 “秃发鲁孤以鞭打来威胁我,我的后背已经被打伤了,如果我再不去,他就要让人打死我。”飞龙盗乙示意押解人员扒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后背上那累累的鞭伤,“我只是朝一个人的大腿砍了一刀。” “既然如此,那飞龙盗乙抵罪吧。来人,把飞龙盗乙的右大腿砍了!”张松作出了裁决。 周明庶这次就有几分得意,而于心之的脸上明显难看得多。 在飞龙盗乙的嚎叫声中,刽子手手起刀落,将他的右大腿砍了下来。虽然没有砍头,但是那鲜血淋淋的场面与飞龙盗乙凄惨的嚎叫声带给人的震撼也不小。 接下来的俘虏或与飞龙盗甲近似,是积极参与,而且死不悔改,张松便砍了他们的头,或与飞龙盗乙相同,张松则砍了他们的右手或右大腿。但总的说来,被砍头的少,处以肉刑的多。于心之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而周明庶的脸色则得意多了。 时间到了正午,原本群情激愤的观众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此时,飞龙盗俘虏中只剩下最后一人没有审判,就是那名裸露着白晰皮肤的男子。当他被押着穿过人群时,所有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口里小声的谈论着,神情很热烈。 开始张松觉得很纳闷,只是当那名男子被押上来时,他才明白缘由所在。那名男子身材瘦弱,上身赤裸,裸露的皮肤异常白晰,很像是前生所见过的白化病人,而且那名男子容貌也俊秀,根本不似一名男子,反而像是女子。张松前生见过一次伪娘,那名男子放在张松前生的那个时代,就是典型的伪娘。 于心之照例宣读了那名男子的罪状,指控那名男子积极参与了袭击,理应处死。 “他应该被无罪释放!”周明庶言语简洁。 于心之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李山也是看着那名男子沉默不语。 “为何?”见于心之与李山都不出声,张松忍不住问道。 “因为他长得漂亮!”周明庶给出的理由雷得张松外焦里嫩。 “因为长得漂亮就应该被判无罪?要知道他可是积极参与袭击了青松谷,还伤了人!”张松有点哭笑不得。 “是的,这有先例,汉朝时张苍就是因为皮肉长得漂亮而免死的。”周明庶回答道。 周明庶这么一提,张松想起西晋就是个看脸的时代,有两则轶事很能说明这个问题,其中一则就是说潘安年少时带着弹弓走在洛阳的街道上,妇女遇到他都手拉手围观,而另一才子左思相貌很丑,也仿效潘安出游,结果妇女们全都朝吐口水。 还有一则说的是苏峻、祖约叛乱时,名臣温峤与庾亮投奔陶侃,向他求救,在没有见面时,陶侃说叛乱是庾亮兄弟引起的,要杀了庾亮兄弟向天下人谢罪,但是见面后陶侃发现庾亮长得非常漂亮,便改变了之前的看法,对庾亮喜爱推重到了极点。 张松可不是个看脸的人,张松望着于心之,希望他能反驳周明庶的观点。 于心之吭哧了半天,眼光躲躲闪闪地说:“撤回对他的控诉!” “免罪!免罪!”围观的人群中有许多人小声喊道。 “张君,控诉人已经放弃控诉了,你还要判他死刑吗?”见张松犹豫不决,周明庶神情得意地笑着问。 第46章 老货郎说 随着周明庶那得意的笑声,和那沙哑的嗓音响起,寂静就如滴在宣纸上的水墨,向四周漫延开来。 张松的脸色有点阴沉,他极为郑重地问于心之,“你明白后果吗?你确定吗?” 于心之脸色通红,有点尴尬,但还是点头肯定。 张松便也点了点头,道:“来人,将其无罪开释!” “嗷!张君真是个信人”在周明庶的带领下,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欢呼起来。于心之与李山也很高兴,笑盈盈地看着那名白晰的飞龙盗俘虏。 这当中也有头脑清醒之人,于敏之的脸上就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希子一脸的忧虑,宋配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头叹气。 那名白晰的飞龙盗俘虏被解绑后,向四周扫视了一眼,那神色有几分庆幸,也有几分得意,望着张松时还隐着几分狡猾。 在那名白晰的飞龙盗俘虏离去时,由周明庶护送着,大群人围着他看,边看还边啧啧称奇,最后竟有一人送给他一匹老马,以便让他骑着离去。 空地边沿的木桩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受刑后的飞龙盗俘虏,有的人事不醒,有的则不断地呻吟。那名白晰的飞龙盗俘虏牵着老马走到木桩处,将其中两名受伤较轻的俘虏扶上了马,便牵马离去。 一日的审判到此结束,围观的人群渐渐地散去,走时还在谈论那名皮肤白晰的飞龙盗俘虏如何漂亮,争论他为何那么漂亮。至于审判的细节,审判的正义性好像全都忘记了。 目送那名白晰的飞龙盗俘虏离去后,于心之与李山看到了脸色难看的于敏之、一脸忧虑的希子、摇头叹气的宋配与面无表情的张松,两人脸色便极不自然起来。 “哼!”于敏之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去,更没有理会于心之与李山。 “于君、大兄,走吧,回去了。”张松在宋配的陪同下离开,在经过于心之与李山身边时,张松提醒尴尬地立于当场的两人,而宋配痛心地看了于心之一眼,然后摇着头走了。 “都说青松谷的人明辨是非,主事之人是非常之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一名老货郎正在空地上整理自己的货物,见张松等走来,摇头叹息道,“穷凶极恶的飞龙盗居然会因为长得漂亮就放了!这真是……唉。” 于心之脸色通红,就像是一名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但他还是有点不服气地辩解,“汉时张苍不也是因为长得漂亮就被免刑了吗?我怎么不能免了那人的刑,成就一段佳话?” “你真是糊涂,那名盗贼怎么能跟名相张苍比,张苍本就是汉人,在处刑之前已经立下了很大功劳,免刑当然也说得过去。然而那盗贼乃胡人,他此前可曾有功劳于青松谷?有功劳于百姓?你赦免了他以后,他会改过自新,做有利于国家的事情吗?而且你可知道,你一开始就落入了人家的算计中?我观察得很清楚,那名白晰的飞龙盗俘虏一开始就故意与押解人员争吵,并拼命挣扎,直到上衣被撕破才作罢,目的恐怕就是以白晰的肌肤换得性命。” 老货郎连珠炮似得向于心之发问,于心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红得就像是在滴血。 “你是不是张松?外面的人都说你机敏过人,奇思精巧,忠信爱人,豁达大度,现在看来言过其实,完全是个糊涂蛋嘛!”老货郎并没有因为于心之难堪就放过他。 “老丈,这位是于心之,于君,我才是张松。”张松可不想为于心之背这个锅。 “哦,你才是张松?”老货郎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松,“那你也是一个糊涂蛋,他于心之做错了事,你怎么就坐在那里像个泥菩萨一样一动不动,你应该把那飞龙盗处死嘛,所有的飞龙盗俘虏都罪该万死,你还留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留下了性命,哼!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嘛!” “老丈,今天的审判是依照我们昨日议定的规程进行的,我们第一次进行审判,肯定有漏洞,以后我们会慢慢完善的,这种情况可就不会发生了。”张松也有点难堪。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规则不对可以马上改啊。” “人无信不立,改了就没法取信于人了,现场那么多的人都希望那白晰的飞龙盗俘虏免刑,不能不考虑!”于心之对老货郎的问题作出了回应。 眼看老货郎就要发作了,张松忙向老货郎行礼致歉,道:“老丈,免那白晰的飞龙盗俘虏的刑是我们疏忽了,但是对大部分飞龙盗处以肉刑而不处死,我们也有自己的考虑。如果老丈不嫌弃的话,还请到寒舍,我为老丈一一解答。” “跟你去?那我这货物卖不完怎么办?”老货郎反问。 “没事,你货担里的货我全买了!”张松一心要说服老货郎前往。 “行,那我就跟你去罢。”老货郎沉思了片刻后,爽快地答应了。 张松一面让李山为老货郎挑了货担,一面热情地上前搀扶着老货郎朝青松谷走去。 一路上宋配热情地为老货郎介绍青松谷的地形、人物,张松则为老货郎解释了没有处死飞龙盗俘虏的缘由。 “你故意让飞龙盗俘虏致残,无法劳动,消耗飞龙盗的人力与物力,这倒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你说免除那名白晰的飞龙盗的刑罚是出于什么法治精神,这可就不赞同,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你那什么法治精神。”老货郎还是不能理解。 张松一时也无语,他刚刚解释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将前生知道的“法治“这一名词说了出来,却没有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人的接受能力。 张松估计自己怎么解释,老货郎都不会理解,就是前生的国人也没有多少人真正理解了什么是法治,更何况是处于这个朝代的一名货郎,那就更不可能理解了,于是他就干脆不去解释,而是转移了话题。 “老丈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到过哪些地方呢?” “我啊,到过的地方可多了,全国各地我都去过,远的地方如西域、辽东、鲜卑等我也去过。”提到这个,老货郎很高兴地说。 “老丈,西域近况如何啊?”宋配问。 “西域啊,还是很久以前去了,那时的西域繁华,物品丰富,时有商旅来往于中原,常能带回来很多新奇之物,如汗血马、火浣布等,每去一次都获利颇丰。”老货郎脸上一副追忆的神色,“只是近两年没有去了,凉州兵乱,商旅不通啊。但据说还是不错的。” “最近情况就没有一点好转吗?张寔使君不是在经营凉州吗?”宋配追问。 “张寔最近已经回京城去了,凉州暂时还有没刺史就任,盗贼蜂起,局势则比以前更乱了,前几日我还想着跟商队到西域去一趟,可惜无人肯去,商路也不通,无法成行啊。”老货郎叹道。 “京城洛阳的情况如何?”张松问道。 “洛阳还能好到哪里去呢,宗室之乱是愈演愈烈,短时间内是看不到停歇的希望了,只是苦了百姓!”提到京城,老货郎是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 “那以老丈之见,现在胡人如何?”宋配这个问题问到了张松的心坎上,张松便竖耳细听。 “胡人是很大的隐忧,其中最值得忧虑的是匈奴五部,匈奴五部的首领刘元海拜北部都尉后,就严明刑法,禁止各种奸邪恶行,而且他轻财好义,爱好施舍,与人相交,推诚相待。匈奴五部的豪杰纷纷投奔到他的门下,就连幽州、冀州知名的儒生,后学中杰出的人士,都不远千里去那里游历。长此以往,终将成为朝廷大患啊。” “老丈不必过于担心,只要刘元海仍在京城,则他必不能发力,匈奴五部也就不足为患。”宋配安慰道。 张松也点头,事实就如宋配所言,永兴元年也就是公元304年,CD王司马颖将刘元海放归匈奴五部后,刘元海很快就聚集了五万人,八月份就在离石反叛了,但在此之前,匈奴五部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恐怕不用两年,刘元海就会被放回匈奴五部啊,孔恂、杨珧与齐王司马攸死后,朝廷就没有其他人认识到刘元海的危害了。”老货郎萧索道。 张松哑然,早在晋武帝司马炎时,就有人要用刘元海为将,但是当时孔恂与杨珧、齐王司马攸极力反对,司马炎才作罢。齐王司马攸甚至一度让司马炎杀了刘元海,以绝祸根,但是由于当时的大臣王浑反对,才没能杀成。 “请教老丈,现在朝廷是谁当政?”张松问。 “齐王冏当政。” 张松脸色一松,还好,只要不是CD王司马颖当政就好,CD王司马颖将刘元海放归匈奴五部后,只两三年间天下就大乱。现在CD王颖还没有当政,那么刘元海叛乱的时间暂时还没有提前的可能,现在距离历史记载的刘元海叛乱时间还有两年,这两年时间自己就能准备得充分一些,只是确实应该加快步伐了。 也许是看到了张松的脸色放松了,老货郎摇了摇头道:“张君对朝政倒是关心得紧,就不知道关心关心眼前吗?青松谷危在旦夕!” 第47章 信息初步 张松闻言,吃了一惊,道:“老丈此话从何说起?” “飞龙盗就是飞龙山下的鲜卑部落,这我可没有说错吧?”老货郎喘了口粗气问道。 “没错,这是我与宋君打探确切了的。” 张松将老货郎扶进了自己的屋子,让他坐下。晓岚早已乖巧地端上了茶,递给老货郎,老货郎接过后一口喝了,晓岚接过了杯子后,出门将围在门边的范新、袁士、钟贵、晓理唤去准备晚餐。李山将货担放在门边的一个角落里,便与宋配、于心之一起找了座位坐下,静待老货郎的解释。 “前日,我与同伴从飞龙山下经过,路过了飞龙盗贼窝,飞龙盗当时正在操练队伍,从他们的操练的情况看,进退有据、令行禁止,很得法度啊。” “飞龙盗会操练?而且还很得法度?怎么会呢?”张松与宋配均是有点不敢相信,要知道张松与宋配在飞龙盗贼窝里呆了那么长时间,从来就没有见他们操练过。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一个胡人部落,大字能识得几个的人都没有几个,居然还懂得像模像样地操练自己的部众,这确实是让人无法相信,但这是我亲眼所见,确切无疑,你们无须怀疑。” “就算他们操练很有法度,但也不能因此就说青松谷危在旦夕吧?”于心之委婉道。 “这只是一个方面,更可怕的是飞龙盗这次不但对我等的货物丝毫未取,而且在与我们交易时完全是公平的,在交易完毕后还派人护送我们离去,而在这之前只要是遇见了飞龙盗的商旅,就没有货物能留下,即使是他们不以飞龙盗面目出现,也常有强买强卖事情的发生。” “这不是很好吗?难道老丈你还希望他们取了你们的货物吗?”李山疑惑说。 老货郎看了李山一眼,没有说话。 “主公,事情不好,鲜卑人可能是得到了高人相助了,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宋配有点忧虑。 “宋君说得极是。”张松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盗贼再强终究还是盗贼,但是当盗贼懂得收买人心的时候,盗贼就在向政治组织转化了,这也就意味着飞龙盗有争夺天下建立国家的志向了,这样的飞龙盗对张松他们来说远比单纯的盗贼要难对付得多。 “这有什么不利?以后张掖郡内就太平了啊。”李山还是疑惑不解。 “大兄别急着下断语,我们还是先听听老丈怎么说,我想老丈的话应该还没有说完吧。”张松笑着说。 “我当时便觉得奇怪,于是借卖货之机进入了部落,四处打听,方得知飞龙盗新得谋士一名,部落里所有的改变都是那名谋士提出的。不但如此,那名谋士还提出下一步就是树立旗号,摆脱飞龙盗的恶名,为自己正名,进而讨平张掖郡内的其他盗贼,将张掖郡收入囊中。飞龙盗目前把你们当成是张掖郡内的最大的盗贼,只怕不久飞龙盗就要再次向你们发起进攻,而你们今天还居然妇人之仁地将俘虏放了,虚谈什么法治精神,真是可笑又可叹。” 张松听了,心中震动,他对老货郎的批评倒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货郎批评得对。当然张松也不会对今天所做之事感到后悔,只是他提醒自己以后还是要把备战放在第一位。 “于君,平常青松谷有无派人到各地打探消息?”张松问道。 只过去了几日时间,外面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且这些事情张松居然全无消息,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没有,以往这个时候我们也很少派人出去打探,因为要专心于稼穑。”于心之答道。 “主公,我们可以考虑将范新、钟贵等几个少年组织起来,让他们去打探消息。”宋配建议。 张松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也让他们有事可做,但仅仅有他们还不够,这几名少年还没有经历太多世事。 “老丈,您今年高寿?”张松笑问。 “知命之年了,老了。”老货郎语气中充满了对年华逝去的感慨。 “老丈年纪这么大还出来做买卖,家人不担忧吗?”于心之问。 “我孤身一人,哪有家人担忧呢?”老货郎惆怅道,目光也变得幽远。 “老丈如此高龄还能行千里路,真是可喜可贺!”宋配忙打断了老货郎的思绪。 “是啊,想必老丈朋友也是遍天下吧。”张松在一旁帮腔。 “朋友遍天下倒不敢说,但是我就是空手游历天下,也不至于饿死。”老货郎很快就消除了惆怅,“张君也不用刻意地安慰我,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四海为家。” “如果老丈不嫌弃,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在外面苦了、累了,就回到这里来歇歇脚,其他不敢说,一杯热水、一碗麦饭还是有的。”张松诚恳地对老货郎道。 老货郎听了张松这话,惊讶地看着张松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不用我耕田,不用我种地,任由我在处做买卖,游历天下?” “什么都不用!” 于心之、宋配与李山都很惊讶,不知为何张松如此看重老货郎。 老货郎闭口不语,只是眼睛炯炯地盯着张松,似乎在察看张松是否撒谎。过了好一会儿,老货郎道:“让我留下来没有问题,但是你还是给我点事情做吧。” “无需老丈做任何什么事。”张松坚持。 老货郎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走向了货担,道:“那我不留了,走了。” 张松愣了一下,赶忙上前要去拉住老货郎,道:“老丈这又是为何?可是某有得罪之处?” “得罪之处倒没有,只是你不让我做点什么,我可不敢在这里安家。”说话间,老货郎已经迈出了房门。 “若老丈执意要为我做点什么,那就请你在收到类似于飞龙盗作出改变之类的消息时能通知我一声。” 老货郎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问道:“这次是真心话吗?” “千真万确!”张松有点尴尬道。 张松话音刚落,老货郎就哈哈大笑起来。 宋配、于心之与李山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老货郎会发笑。 张松则一脸难为情地站着,心里在想,谁说古人善良淳朴啊,自己遇到的一点也不比前生的现代人少点狡猾。 “单老道说你有颗七窍玲珑心,这话还真是不假,怪不得他会惦记着让我来看你。行了,居然张君那么看得起我,我就暂且留下了,以后打探消息就看我的了。” “原来是单道长的故人,真是失敬!”宋配与张松一起向老货郎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也别问我单老道的下落,我也不知道。说了那么多,肚子也饿了。小丫头,是不是饭熟了?快点端上来!”晓岚刚走到门边,老货郎就看到了,他张口就朝晓岚喊道。 “那就哺食过后再聊。晓岚把饭端上来吧。” 饭菜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就是多了一盘竹笋。 “不好意思,刚到青松谷,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张松向老货郎致歉。 “无妨。”老货郎一边朝嘴里扒着麦饭,一边说,“就打探消息一事不知张君有何想法?消息打探起来相对容易,但是如何及时传递却是个很大的问题。”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有时甚至等消息传到时就已经误了时机。”宋配道。 “短期来说可能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长远来说,也好办,只需有鸽子即可。”张松记得《开元天宝遗事》载:张九龄少年时,家养群鸽,每与新知书信往来,只以书系鸽足上,依所教之处飞往投之,九龄目为飞奴。时人无不爱讶。唐朝迟了几百年,但是中国饲养鸽子的历史可是很长的,按理这个时候也有鸽子吧。 “鸽子倒是有,这与传递消息有什么关系呢?”于心之疑惑地问道。 老货郎与李山、宋配也好奇地看着张松。张松便将前生训练信鸽以备通信的事情说了,最后说道:“经过训练后的信鸽传书非常可靠,除非中途被人猎杀。” 宋配、于心之、李山听得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 “我在西域时就听说了波斯人以鸽子传信,当时还想偷学一手,只是没有学成。想不到你居然也会,有了这方法,打探消息可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老货郎很平静,没有太过惊奇。 “依主公说来,信鸽传书之人要识字才行。”宋配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个宋君大可放心,我识字,也能书写。”老货郎道。 “那就好,我们明天就去买些鸽子回来,让张君训练。”于心之兴奋地说。 “我来训练,我来养,我喜欢鸽子,我以前也为人喂养过。”袁士大喊道。 “我也要养,我也要养!”晓理在一边也喊道。 晓岚与范新、钟贵则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也是一脸向往。 “好,明天我们就去永平县城买鸽子去。”于心之道。 “行!” 看着欢呼雀跃的几人,确实应该要组建一个信息机构了,只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张松这样想。 第48章 小子刘惔 次日,在去往永平县城的路上。 “快看,快到永平县城了!”钟贵大声地喊叫起来。 “我们快跑,看看谁先到!”范新也兴奋了。 “不许跑,等到大家一起进城!”李山严厉地制止道,“刚学会骑马就乱跑,摔跤了怎么办啊?” “过来!”张松严厉地大声命令道。 宋配也在旁边高喊大家停下步伐。 见张松发了怒,钟贵、范新等人脸上的笑容散去,策马向张松与宋配走来。 “出来的时候我是怎么跟大家说得啊?一切行动听指挥,现在永平县城形势不明,你们就如此大喊大叫地贸然往城里跑,万一城里有什么变故那怎么办?”张松有意让几位好友快点长大,训斥的时候也就毫不容情。 “是啊。做事要沉稳,不要冒冒失失的。”宋配在一旁帮腔。 这几个月来,张松所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便是精明的成年人也做不到张松那么好,无形之中就在大家心中形成了很高的威望。现在张松沉着脸发火,他的几位好友心里就惴惴的,就连李山也有些心惊。 见几位好友都低头默不做声,张松的语气便缓和了几分,道:“李山大兄与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教大家,大家便要将所学用于实际当中,随时要保持警惕,切不可贸然行事,如此方能在乱世中安身立命。希望大家以后都注意,知道吗?” “知道了!”范新、袁士与钟贵大声回答道。 “知道了就好。”张松回过头对宋配与李山道,“进城之前我们乔装一下,毕竟永平县城好多人都认识我们,万一被人认出来就不太妙了。” “主公说的极是!” 张松本意是扮作胡人,但是李山与三位好友坚决不同意,就连宋配也有几分不愿。无奈之下,几人便用树汁与泥巴乔装了一番,在相互确认无法认出后,又用藤条在左臂处扎了两圈以便相互辨认,便朝永平县城的城门走去。 永平县城的城门大开,进出城的百姓很多,络绎不绝。有几人正守在城门口,偶尔盘问一下行人。 张松与宋配等人走到城门口时,守城的人简单地问了几句就挥手让他们进城了。 春天里的永平县城很热闹,小贩占满了县城唯一一条街道两边的位置,有的是卖麦种,有的是卖菜种,有的是卖动物的皮毛,还有的是卖小吃等等。 一进入县城,李山颇有几分激动,袁士、钟贵、范新就更是兴奋异常。张松低声对几人说:“不要着急,我们先买好要用的东西,待出城时再去接你们的家人。” 袁士与钟贵、范新只好强忍着激动的心情跟着张松与宋配牵着马在街道上慢慢地行走。 张松一行六人每人都牵着马,这在小小的永平县城很是引人瞩目,向几人兜售的小贩就多了起来。 张松等人一路走走看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买的东西,鸽子更是连影子也没有看见,眼看着就要走到街尾了,什么收获也没有,几人便有些失望。 “怎么铁也没得卖呢?”张松有点疑惑地问。 “主公有所不知,盐铁都是官营,要在官府才有得卖。” 盐铁官营是这个意思吗?张松望向了李山,李山点头道:“宋君说的极是。” “走,去接你们的家人!”张松对范新、钟贵道,扭身就要往回走。 “一些烂石头,有谁要你的啊?还在这装模做样!”一个嘲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别动,我要卖钱埋葬母亲,这块石头有很大的用处,一定会有人要的。”一个疲惫而稚嫩的童声响起。 张松循声望去,只见街尾处一个不显眼的小摊前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前面蹲着一名约七八岁的小孩,小孩面有菜色,略有浮肿,他此刻正用手护着身前摊子上的两块石头。 张松走到小孩面前,蹲身拿起了摊子上的两块石头,仔细地看了起来。 那名少年见张松一行六人牵马围上来,神情有些发慌,趁人不注意便赶紧偷偷地跑了。 “小子,你这石头是哪里来的啊?”张松看完后,便问小孩。 “我从一个地方捡的,那里到处都是。”小孩的声音怯怯的,但是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这两块石头看倒是好看,只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张松漫不经心地放下了手中的石头。 小孩闻言,眼睛刚刚闪现的光芒便暗淡下来。 “小子,你家人或是亲戚呢?他们为何不帮你安葬母亲?”宋配问。 “我没有其他家人与亲戚,自我记事时起就只有母亲与我一起相依为命。”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张松问。 “小子名叫刘惔。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什么人?” “我叫赵凯,我们是离永平县城很远的村民。刘惔啊,你看这样可好,我们帮你安葬好你母亲,你呢带着这两块石头跟我们走,到时我们让你吃得饱,穿得暖,怎么样?”张松像只和颜悦色的大灰狼。 小孩歪着脑袋犹豫着,想答应却又有几分疑虑。 正在吃着肉饼的晓理在张松说完后机灵地将剩下的一个肉饼递给刘惔,道:“给,很好吃的。” 刘惔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过来,大口地吃了起来,只三两下,就将肉饼吃完了,吃完后仍然意犹未尽。 “刘惔,跟我们走吧,我们那常常都能吃上这饼。”张仍旧扮演着大灰狼。 “好……好……好吧。”几番纠纷之后的刘惔最终还是答应了。 “那你先带我们去你家里,先把你母亲安葬了,再一起走。”张松道。 刘惔点头,带着张松等人转了几个弯,走到了城中一块荒地上,荒地上孤伶伶地立着一个破败的小茅草棚,刘惔母亲就躺在茅草棚里的那个唯一的茅草堆里,隐隐地散发出尸臭,面部开始膨胀了,嘴角有血水流出,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茅草棚里只有一些破烂的衣服,几个同样破烂的食具。棚子外垒着的简陋的土灶上架着半片铁锅,铁锅里只有一些污水,其他什么都没有。 “刘惔,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啊?”张松不引人注意地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生病了,没有钱救治,病死了。” “刘惔啊,你家有没有地啊?你母亲葬在哪里合适啊?” 这一问,刘惔就傻了眼,他嗫嚅着说:“我家没有地,我……我也不知道安葬在哪里。” “那你们宗族的人在哪啊?”张松打算找到刘惔宗族,让他们给一块墓地。 “我和母亲是逃亡到这里来的,不知道宗族在哪。” “这可难办了。”张松觉得这事有点棘手。 “刘惔,这块荒地是不是你们的啊?你们住在这里时有没有人来赶你们走啊?”宋配问正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刘惔。 “这块荒地不是我们的,我与母亲逃亡到永平县城后,就找到这里安了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来赶我们走。”刘惔答道。 “主公,我看要不就葬在这棚子处吧,反正刘惔以后也不用回来住,这样也方便刘惔记住他母亲的墓地。”宋配征询张松的意见。 “行啊!”张松答应了。 刘惔也点头同意。 李山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把锄头,把棚子拆了,就在棚子旁边的位置上挖了一个坑。几人小心地将刘惔母亲开始腐烂的尸体放入了坑中,再将一些破烂衣服放入其中。 刘惔一开始还是很平静,从中帮忙挖土、移物。只是当要掩埋的时候,他颤抖着用手抚摸着他母亲的脸,嘴巴抖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伤心地哭了。 张松劝慰了几句刘惔,把他拉出了土坑,下令掩埋了刘惔母亲。然后找了一块石头,用锄头在上面刻了刘惔母亲的名字,立在了墓前,让刘惔以草为香拜了。 刘惔跪伏在地,接连叩了几个响头,口中喊道:“母亲,是赵凯大兄帮我安葬你的,他愿意收留我,你放心去吧,我以后再来看你!” 看着这熟悉的环境,刘惔很有几分不舍,他原地转了几个圈,最后才背起收拾好的包裹,对张松说:“赵凯大兄,我们走吧。”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刘惔突然说:“赵凯大兄,你们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情忘记了。”说完,他就将包裹递给了晓理,自己又朝他母亲的墓地跑去。 张松等人原地站着,看到刘惔跑到墓地后,环视了一下四周,把右手放在了口边,接连打了几个呼哨。俄尔,几只鸟儿飞来,落到了刘惔的肩膀上。刘惔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鸟儿,又给了鸟儿一些吃的,就朝张松他们走来。 走到跟前,张松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刘惔肩膀上站立着四只鸟儿,正是张松找遍永平县城街上都找不到的鸽子。 “鸽子!”袁士激动地大喊起来,便要伸手去摸,但又怕惊走了鸽子,马上又缩了回来。 因为有了鸽子,刘惔与袁士、范新、钟贵、晓理几人很快就熟络起来,有说有笑地往范新、钟贵家人居住的地方走去。 在经过一座酒楼时,张松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一闪入了酒楼,他突然低声叫道:“停一下!” 第49章 酒楼遭遇 张松记忆中也有这座酒楼,这座酒楼自张松记事时起好像就开在这里了,张松很少到街上来,对酒楼的印象也有点模糊,只是记得这是永平县城内最好的酒楼。 张松抬起头打量着这座酒楼,酒楼处于街道的中心位置,外观古旧,大门当街开了,大门左边挂了一块木板作牌,上面书写了一个大大的“酒”字。门口是酒垆,一妇人当垆坐了,酒垆旁边有一小门进入一个小房间,那是厨房,厨房内有人在忙碌。门前的街道上虽人来人往,但酒楼门前却保持干净整洁。 酒楼的旁边有一块空地,空地上立着几根拴马桩,张松让大家将马在拴马桩上拴了,就带着大家踏进了酒楼。 酒楼内部空间不算大,但是用屏风分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间放了大概五六张几案,有几张几案已经坐了人,内间因为有屏风,看不真切,张松刚刚看到的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在张松进入酒楼的刹那就进入了里间。 张松环视了一遍,捡靠近屏风的几案招呼宋配等人坐下。张松等人旁边的一张几案上坐着身着丝绸衣服的两人,两人面容白净,只是气质不佳,而且一举一动都很做作。那两人见张松等人靠他们边上坐下,脸上便现出嫌恶来,眼看就要发怒,只是眼见张松这边人多,就强行压下了怒火,将几案朝边上移了移。 与那两人几案相邻的是另一张几案,那张几案上也坐着两人,两人身穿葛布,那两人见几案移来,脸上淡漠地将几案往边上移了一大截。 张松等人刚一坐定,当垆妇人就热情上前询问张松几人要些什么。 几名少年人正好奇地圆睁了眼睛四下打量酒楼,妇人发问之际,刘惔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几名少年人便都笑了起来。张松也笑着望了刘惔一眼,在刘惔满脸通红之时,向妇人要了一些肉饼和两壶酒。 肉饼与酒很快就上来了,几名少年人在得到张松的允许后,飞快地抓起盘子里的肉饼吃了起来。 张松给宋配与李山各倒上一杯酒,向两人行了一礼后,小口嘬了,酒类似于张松前生农村时喝的那种水酒,有点酸酸的,又有一点甜甜的,酒精味倒不是很浓,度数显然不高。 张松坐下后便时不时地与宋配、李山小声说着话。宋配打进了酒楼后就觉察到了张松的异常,只是人多眼杂,张松不说,他也不好问。张松有时说上一两句话,更多的时候却是竖起了耳朵偷听屏风那边的动静。因此,一向沉默寡言的李山在这个时候反而说话最多。 只是张松越听便越是觉得奇怪,半晌过去,里间居然没有一丝动静,如果不是当垆的妇人刚刚还送了食物与酒进去,张松还真以为里间没有人在。 宋配也疑惑起来,他探询地望了望张松,张松没有说话,他用手指了指里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只是摇了摇头。 宋配便点头安坐,也不言语,只是如张松一样侧耳听屏风那边的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里间还是没有动静传来。 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张松在心里想,他站起身来,招呼当垆的妇人过来,准备结账走人。 “大兄,你们究竟考虑得如何?”一个张松熟悉的声音问道。 张松当即再次坐了下来,向过来的当垆妇人再次要了一壶酒和几个肉饼。 “你倒是给句实话啊!”张松熟悉的那个声音有几分焦急。 张松思索了一下,但是一时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这事恐怕要从长计议,大人一时还难以下决心。”另一个声音张松也有几分熟悉。 “还没有下决心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最开始那个声音有点气急。 “一大家子的身家性命,大人怎么好匆忙决定。必定要有万全之策才好。”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进可攻,退可守,还有比这更万全的计策吗?”最开始的那个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可是,你要我们与之合作的毕竟是外族啊,就凭这一点,再妙的前程也得谨慎啊。对了,永平县令杨兴怎么样啦?” 张松听到这,突然想起来了,最初那个熟悉的声音就是永平县令杨兴的主簿。 “县令杨兴已经被飞龙盗杀死了。”主簿迟疑道,“只要你们愿意合作,我们打算下一步就攻打飞龙盗,为死去的百姓报仇。” “合作的事情你已经跟他们谈了吗?”沉默片刻之后,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没有,我要得到你们的确切消息后才与他们联系。不过我相信我能说服他们的。”主簿信誓旦旦道。 “你别太乐观,外族人野蛮成性,不识教化,哪有那么好说服啊。你还是先征得他们的同意才好,要不然大人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件事的。”后面响起的那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道,“王尚,你怎么看?” “阿奴考虑得极是。在他们没有答应你之前,大人是不会考虑这件事情的,你还是先跟对方说清楚吧。”王尚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松这下也知道另外那人是谁了,那就是当初守卫永平县城时李家派来的代表。 “你!滚到一边去!” 就在张松准备再次细听之时,旁边几案上那两名丝绸男子之一醉醺醺地来到张松面前,叉开双腿站立了,用手指着张松大声喝斥。 张松吓了一跳,紧接着皱了一下眉头,望了那人的同伴一眼,那人的同伴仍在几案旁边坐着喝酒,见张松抬头望来,脸上现出讥笑与不屑。 “我看你还是老实地听他的话,到一边去的好,你知道那是谁吗?告诉你吧,那是永平县城里最有钱的郑来清!”那人慢条斯理道。 张松眼睛望向李山,李山点头,表示那名醉醺醺的丝绸男确实是永平县城里最有钱的郑来清。 “要不,请郎君让一让,待会我再给郎君赔罪。”当垆的妇人见状上前劝解,言语恳切。 张松端坐不动,也不说话,伸手端起几案的酒轻轻地嘬了一口,耳朵仍在听里间的动静。 醉醺醺的丝绸男见状大怒,认为张松是故意轻慢他,捋起衣袖伸脚踢向张松的几案。 李山早有准备,他飞起一脚,踢在了那醉醺醺的丝绸男的胸口,那醉醺醺的丝绸男跌跌撞撞地往后倒去,撞得他坐的那几案上的酒与食物飞起,溅到了邻近的那两名葛布男子的身上。 那两名葛布男子大怒,一脚踢在了那名醉醺醺的丝绸男脸上,那名醉醺醺的丝绸男脸上立刻鲜血直流,另一名丝绸男赶紧起身走到葛布男子面前。 张松以为很快就要上演全武行,谁知那名未醉的丝绸男,不但没有与葛布男子动手,反而一脸谄媚地向葛布男子道歉,然而葛布男子并不领情,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什么事情?吵吵闹闹像什么话!”里间的李家中人问道,随之王尚、主簿走了出来。 “禀主上,这两人打架溅了我们一身污汁,我们正与他们理论呢。”其中一名葛布男子弯腰指了指李山与丝绸男,答道。 王尚几人居高临下地望了张松等人一眼,见张松毫不示弱地与他们对视,便将目光转向了那两名丝绸男子,那两名丝绸男子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嚣张跋扈,腰弯得就像是熟透了的虾米似得。 “走呗。” 王尚对两名葛布男子道,一边朝外走去。隐约中张松还听他教训葛布男子,让他们不要多与丝绸男及张松之类的贱民多接触,以免污了自己的身份。 那两名丝绸男子在王尚他们离开好久之后才直起了身子,一脸艳羡地望着王尚他们离去的方向。半晌后,回过头来却是一脸鄙夷地看着张松他们。 张松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名丝绸男子离去,问道:“这些人总是如此吗?还是此时如此?” 李山愣了一下,宋配叹了口气道:“士族地主看不起庶族地主,庶族地主看不起普通百姓,而普通百姓向往庶族地主,庶族地主羡慕士族地主,总是如此。”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这样挺好啊?我就觉得最先离去的那些人很有风度。”范新说。 “当然不对,如果人人都如士族只知自保,那么国家就会没有希望。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们能保持一分对于国家,对于民族的责任,同时也保持一分对于百姓的敬畏与爱护,而不是自我隔绝于百姓,否则就是取死之道。”张松异常严厉地对几名少年人说。 “确实是如主公所说,千万不能学他们!”宋配也是一脸严肃地告诫在场的几名少年。 几名少年人忙点头不迭,表示将张松与宋配的话记在了心里。 “都吃饱了吧?吃饱了我们就走了。”张松觉得有点扫兴,本来想听点秘密的消息,经那两名丝绸男子这么一打断,什么也听不到了。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只是这消息还得回去结合其他消息细细思考了才好。 第50章 途中策对 回青松谷的路上,钟贵、范新各自与自己的家人说个不停,时而还发出欢快的笑声。钟贵与范新还将张松买的肉饼拿出来给自己的家人吃。晓理、袁士、刘惔则跟钟贵与范新的弟弟打打闹闹。 上午离开酒楼后,张松一行人就前往范新与钟贵的家里。在路上,张松耐心地为范新与钟贵分析了凉州的形势,征得他们的同意要将他们的家人带往青松谷。 到达范新家中时,很巧的是钟贵的家人也在范新家里。一家人相见,分外激动,范新与钟贵都高兴地哭了,这气氛感染得袁士都抹眼泪。 待范新、钟贵与家人相见互诉衷肠后,张松上前对范新与钟贵父母行了一礼,以要为范新与钟贵娶妻,需要大人做主为由,便将范新、钟贵两人各自的父母骗得高兴地答应前往青松谷。 不知道范新与钟贵父母到了青松谷后,知道被骗了,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张松倒觉得问心无愧,范新与钟贵自跟他走了以后,已经不可能回永平县城生活了,而从目前的情况看,永平县城很可能生变,一旦世家大族与外族人勾结,范新与钟贵的家人很可能就要受到伤害,在张松暂时没有力量与外族人对抗的情况下,回青松谷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想到外族人,张松还是有点疑惑。 “宋君,刚才在酒楼时你也听到了,你觉得永平县主簿要撮合的外族人是那一方呢?” “这很难说,凉州的情况比较复杂,除了鲜卑外,势力较大的还有羌胡、匈奴,此外还有一少量的氐族、羯族等。就永平县主簿所言,则鲜卑、羌胡、匈奴都有可能。” “那这三族之中,哪一族最有可能呢?” “无法判断,三族的势力都很大,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的是鲜卑,因为飞龙盗就是鲜卑族,他们还曾攻打永平县城,还有部众曾因此丢了性命,他们与永平县城间的仇恨没有那么容易化解。” 张松点了点头,同意宋配的看法。 “那依宋君之见,永平县城的李、王两家与外族人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这要看凉州的形势如何,如果凉州的形势转坏,则他们还是有与外族合作的可能的,如果依目前的形势或形势好转,则他们完全不可能与外族合作的。” “为何?” “华夷之别,王、李二家不会不知,他岂能卑而侍之!” 西晋时的华夷之别,张松自然是知道的,那时的汉族人始终对胡人怀有高人一等的心态,而胡人自己也觉得低汉族人一等。如多年后石勒就说过“勒本小胡,出于戎裔”。而羌族首领姚弋仲教育子女时也说:“自古以来未有戎狄作天子者。” 然而,即使如此,张松也不敢认为王、李两家就会基于汉族观念而不会侍奉胡人,这一时期侍奉胡人的汉族人又不是没有,最为出名的几人如王弥、王猛、崔浩,王弥侍奉刘元海之子刘聪,王猛侍奉符坚,崔浩侍奉北魏鲜卑族,不都待奉得很爽。 然而,张松并没有向宋配言明,这个时候,这几人都还没有开始侍奉胡人,自己也是从前生的历史书上知道的,说出来宋配也不可能相信。 “假如胡人取得了士族的支持,则形势极为严峻啊,扫平凉州也不是不可能啊。”张松叹道,“形势很紧迫啊。” 宋配张嘴刚想反驳,但仔细想了想,觉得张松说得很有道理,便道:“若是如此,形势就大为不妙啊。主公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暂时还没有新的打算,大体方向还是前几日跟你说的那样。宋君考虑了这几日,有什么建议?” “我觉得主公当务之急就是回去以后尽量在这两个月与希子完婚!” 张松默然,没有作什么表示。 宋配并没有因为张松的默然而停止,他继续冷静地道:“主公,据我们现在的形势看,青松谷是我们最佳的落脚点,我们没有时间再去找一处如此之佳的落脚点了。而主公想要掌握青松谷,必须取得夫人的支持,那就只能请主公与希子尽快完婚后。否则,主公的大业就如空中楼阁!” 青松谷在经济上基本能自给自足,在军事上也有一定的武装力量基础,地理位置上易守难攻,在政治上远离官府与胡人,思想上青松谷的人也有独立形成割据势力的基础,青松谷确实是最佳的落脚点,张松在心里想。 “取得了青松谷后,主公方能进行跟我谈过的第二步,那就是树立自己的旗号,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力量,再相机扫平凉州的盗贼,取得凉州百姓的支持,只要攻下了凉州,则天下哪里都去得,成就王图霸业问鼎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宋配也不管张松是否高兴,既然说了,他索性说个明白。 “凉州胡人经常叛乱,如何是好?”张松问。 “凉州一地,虽然胡人多,叛乱多,但是凉州的胡人是在无法生活下去时才叛乱的。只要主公采取适当的措施安抚好胡人,则凉州的胡人不但不会作乱,还有可能为主公所用。” “那为何凉州胡人这些年来叛乱不停?” “那是除马隆外,其他主官都应对失措,方才如此。” “宋君有何对策?” “一方面,分而化之,对于反复叛乱有野心的坚决镇压,对于为生活所迫而叛乱的,适当分配土地保证其生活。另一方面,禁止世家大族掠卖胡人为奴,淡化胡汉之间的差异,扩大胡汉之间的相同点,消除胡汉之间的隔阂。” 张松点头,自己所能想到也大概就是这些,简而言之,就是民族平等,民族融合。只是这两句话说起来容易,但要做起来却难。 “宋君为何如此看重凉州?不会仅仅是我以前对你提过吧?” “不是。自上次主公说了方略后,我便按主公的吩咐仔细思考过,凉州虽然地处西北,但是土地肥沃,水草丰美,同时又连通西域,是交通要道,只要经营得当,物用丰富。再者,凉州产马,有足够的马匹武装士兵,能极大地增强我们的军事力量。” 张松再次点了点头,张松前生的历史书上记载,西晋当时有一句民谣叫“凉州大马,佈杀人”,说得就是凉州那里的军事实力强横。 听了宋配细致的分析,张松心里就有底了,自己当初选的这条道路还是切实可行。只是这么一来,青松谷就在张松的方略中处于极为重要的地位,拿下青松谷就势在必行了。 尽管从心底而言,张松并不想让自己与希子的婚姻弄得像是政治交易,因为一开始他与希子就纯粹是男女之间互有好感,没有掺杂其他因素,但是目前的形势下,与希子的婚姻就是解开困局的一把钥匙,不得不用。 良久,张松点了点头,道:“行,那宋君你就着手去做吧,尽快。” “遵命。还有一件事,青松谷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就是周明庶,要想以青松谷作为大业的基础,则周明庶不可留!”见张松点头同意自己的想法,宋配大喜道。 张松再次点头,周明庶确实是个不安定因素,若能除去则再好不过了。 “最后一个问题,不知主公考虑过没有,若是你与希子完婚后,夫人还不肯将青松谷交给你,也不给你支持,你将怎么办呢?” “我会尽一切努力说服夫人的,我相信夫人不是那么不懂道理的人。” 宋配还要再说什么,但张松打断了宋配。 “宋君,有几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主公,您请说。” “既然我们有了方向,那我们就要对人员进行分工,让人各司其职,每个人都不能闲着。我打算组建一个专门收集消息的机构,叫做风部,再组建一个专门负责研制、打造武器的机构,叫做工部,再组建一个专门负责军事管理的机构,叫做兵部。你看如何?” “主公,你的这种想法非常好,我很赞成,但是你所做的一切都得有人力、物力、财力来支持,而我们初到青松谷,什么也没有啊,工作不好开展。”宋配苦笑着回答。 “那我们可以争取夫人的支持,想必她不会袖手旁观的。” “恐怕会很难,据于君说,昨日他回去后被夫人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到今天都没有得到原谅,特别是听了于君转述的老货郎的话后,顺带连你都恨上了。” “所以今天于君就没有跟来?”张松问。 “是啊。” “即使暂时得不到夫人的支持,我们还是要考虑先把我刚才说的那三个部建立起来,不能空等夫人支持。宋君觉得这三个部分别找哪个负责合适一点?”张松没有因为可能得不到于敏之的支持而有所动摇,而是坚定不移地要推进自己的计划。 “那也是。请问主公,这人选是只用跟我们一起进入青松谷的人吗?” “除了周明庶一派的人外,其他的人都可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由于君负责兵部,老货郎负责风部,刘永盛负责工部,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于君负责兵部没有问题,但是兵部事务繁多,让李山去给于君当副手,减轻他的负担。老丈负责风部也行,让袁士给老丈做副手,毕竟老丈年纪太大,也可以让袁士照顾一二。刘永盛负责工部不合适,他相当于青松谷的大管家,忙不过来,我看还是由铁匠负责工部吧,铁匠本身也是匠人出身,更加适合。” 还有一点张松没有说出来,他总是感觉刘永盛跟自己不如于心之跟自己那么亲近,而且张松将来还打算组建户部,如果刘永盛没有问题,他就是户部负责人的极佳人选。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一个外行人领导技术行业,肯定会阻碍技术的发展,这是前生张松见得最多的了。 “如此安排,甚好!”宋配表示同意。 本来张松还想让宋配统摄三部,但转念想了想,他又没有出声。 “到了,到了,父亲、母亲,前面就是青松谷了!”范新与钟贵齐声欢呼。 第51章 臣服诱惑 随着这声叫喊,晓理与刘惔、与袁士就往青松谷口跑去。范新、钟贵没有跟着跑,他们放慢了脚步,照顾自己的家人。 张松与宋配、李山三人加快了脚步,赶上了范新、钟贵他们。 范新、钟贵的父母不住地打量四周的环境,特别是范新的父亲,他除了观察四周的环境外,还蹲下身来,用手挖开地上的泥土,仔细地捻。这时见张松到来,便道:“张君,这是个好地方,土地肥沃!” “确实,只这还是谷外,谷的田地更好,伯父请进谷后再仔细看看。如果伯父不嫌弃的话,从今以后就将家安在这里好了。”张松似真似假地试探。 “此话当真?”范新父亲的目光里闪着惊喜。 “我们安家在这里可有田地分给我们?”钟贵的父亲这时也凑过来问道。 “没有田地分给你们,我也不敢让你们留下来啊。”张松笑着说。 “老钟头,你往一边去,凑什么热闹,你不是不让钟贵到青松谷来吗?怎么,转性子啦?”范新父亲毫不客气地揭了钟贵父亲的伤疤。 钟贵父亲也不着恼,只是嘻嘻笑着说:“我只是不舍得他一个人在外,担心他受苦。” “现在呢,不担心啦?” “这不是有张君在吗,我很放心,张君就不是寻常人。” “切,谁信你哪?” 张松心中一动,问道:“两位伯父,自我们上次走后,李家与王家有没有找过你们的麻烦啊?” 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对视了一眼,笑容敛去,范新父亲开口道:“怎么会没有,其实自张君你被飞盗掳走后不久,李家与王家就要求我们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不要乱说话。上次范新与钟贵跟你走后,我们两家的田地就被王家与李家收回了。” “还有啊,前两天我打算去官府买一把锄头,官府都不愿意卖给我呢。”钟贵父亲说起这件事时神情显得很无奈。 “那怎么行,我们下次找他说理去,我和你一起去。”范新父亲一听,很是气愤。 “还能去哪里说理去?官府本来说是说理的地方,现在他不讲理,你能到哪里去?” 范新父亲一听,哑口无言。 “伯父也不用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张松劝慰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们就把家安在青松谷算了。” “那我得考虑考虑。”钟贵父亲没有马上答应。 “还有什么考虑的,你不就是担心你那亩地吗?让张君给你分两亩更好的地。”范新父亲一味地想让钟贵父亲一起留下来。 “田地不用担心,哦,对了,我还制作了两件新式农具,这件新式农具的使用将干农活的效率提高了两倍以上。” “哦?那快点进谷,给我们看看,让我们开开眼界。”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听说有新式农具,一下就来了兴趣,催促大家加快速度。 快到山谷口时,晓理、刘惔、袁士等还在,没有进谷。山谷口的守卫多了好几人,而且全副武装。张松与宋配、李山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快步上前。 “张君回来啦。”一身戎装的沈攸迎上前来朝张松行礼。 “沈君,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谷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宋配惊讶地问。 沈攸走到张松与宋配跟前,低声说道:“周明庶与丁三山、吴洪跑了!” 张松吃了一惊,关切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这事说起来也复杂,今天早上你们走后,夫人就派人去请周明庶来议事,这才发现周明庶昨天根本就没有回到青松谷。” “会不会他临时有事,在外耽搁了?”张松问道。 “本来夫人也是这么想的,但又怕他在谷里出了其他什么意外,就派人在谷里到处寻找,谁知这么一寻,没有找着周明庶,倒是把丁三山与吴洪吓坏了,丁三山与吴洪就在正午时分趁大家不注意,在谷仓放了一把火,然后趁乱逃离了青松谷。” “那李末呢?”张松想起周明庶还有个亲信。 “他倒没有走,还在谷里。” “知道周明庶他们逃往了哪里吗?” “现在还不清楚,夫人只是命令我们这几天严格把守谷口,一个陌生人都不要放进来,除非有她的手令。”沈攸摇着头说。 “这样啊,看来我还得去找夫人要一张手令才行。”张松望了望站在边上的钟贵与范新的家人,“还请两位伯父稍等片刻。” “这是?”沈攸问张松。 “哦,这是范新与钟贵的家人,他们自愿到青松谷来安家,这位是刘惔。”张松一一为沈攸介绍。 “既然是张君你带来的人,又是范新与钟贵的家人,那就不需要手令了,你们请进吧。”沈攸热情地对张松等人说。 进入山谷后,已是日暮时分,山谷里的植物新长出的叶片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芒,孕育着无限的活力,一行人行走在其间就如是行走在画中一样。 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意象,两眼迷离地望山谷里的田地与山水。 张松便亲自一一为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介绍分得的田地,青松谷的人物等,并趁机再次游说钟贵父亲在青松谷安定下来。当听到这里种地所交的田租远低于永平县城时,钟贵父亲再也没有推辞,很快就答应把家安在青松谷。 不知不觉中,张松一行人就到了家里,晓岚远远望见后,便准备好了洗涮用水,端出来给大家洗涮。 刚刚洗涮完毕,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就走到张松跟前,问道:“张君,刚才你说的那种农具呢?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么急?” “我们,我们心里藏不住事,既然你说得那么好,我们就想先见识见识,要不然今晚可睡不着觉。”范新父亲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是希望马上能见到新式农具的心情显而易见。钟贵父亲虽然没有说话,但眼里的热切比起范新父亲来是只多不少。 “那行,我带你们过去。晓岚,你照顾一下刘惔。”张松吩咐了一下晓岚。 张松向刘惔交待了几句,不顾刘惔的惊讶,跟李山打过招呼后拾起刘惔的那两块石头中的一块,就与宋配一起带着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往铁匠棚子里去了。 到达铁匠家棚子时,铁匠正准备收工。 “铁匠,你来看,我给你带了个宝贝来!”一见铁匠,张松便开口大喊。 “什么宝贝,拿来我看看。”铁匠一听忙丢下了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接过张松递来的石头,就着炉火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铁矿石!”铁匠很快就大声惊呼起来,神情非常激动。 宋配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一把将那块石头夺了过来,仔细地察看。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这时也凑过头来观看。 半晌,三人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只是那激动的神情却是跟铁匠一样。 “你这是哪里来的?快告诉我。”铁匠上前抓住张松的双臂。 宋配适时地咳嗽了一声,铁匠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忙松开了手,向张松道歉。 “哎,铁匠不必如此拘礼。这确实是铁矿石,而且有很多,问题是铁匠你是否能从铁矿石中炼出铁来?” 铁匠一听到这,神情便有点尴尬,道:“我只是听说过炼铁的一般步骤,但从来没有炼过,如果……” “这样啊……”张松喃喃道。 铁匠一听张松这么说,以为张松不会将铁矿石交给他冶炼,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暗淡下来。 “冶铁的事就交给你了,但是有两点要注意,一是注意保密,二是要按照我的方法来。”张松道。 “真的啊?”铁匠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舍你其谁!”张松笑着说。 “还有,张君你也会炼铁?”铁匠以极不确定的语气问。 “是的。我炼出来的铁比当今世上最好的铁都好。” “那能不能……对不起”铁匠一开口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 “我会把所有的冶炼方法告诉你,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张松当然明白铁匠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藏私。 “多谢主公!” 铁匠马上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张松。张松连忙将铁匠扶起。 “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详谈,而且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交给你去办。”张松笑着拍了拍忙不迭地点头的铁匠,继续说,“现在把你打造的曲辕犁与铁耙取出来,我的两位伯父想要见识你的手艺。” 铁匠几乎是跑着进了铁匠棚子,取出了新打造的曲辕犁与铁耙,放在了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面前。 这两件农具一出现,就吸引了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的目光,他俩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着这两件新式农具,研究着这两件农具的功用。 铁匠便在旁边自豪地介绍起这两件农具来,从设计到打造,再到试用,详详细细地说了个遍。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这才发现张松没有撒谎,便感叹不已。 “张君,宋君,你们在这里就好。夫人请你们去议事。”陈甲从棚子的来路气喘吁吁地跑来,急促地说道。 第52章 权柄初掌 本以为是到议事堂里议事,谁知陈甲带着张松与宋配绕来绕去居然到了于敏之的家里。 虽然天还没有黑,但是于敏之家中已经点燃了蜡烛。许多人都在,刘永盛、于心之、沈攸、周希子,张松与宋配到达时,几人端坐着没有人出声。 在陈甲禀告完毕后,张松上前向于敏之行礼,于敏之脸色平静,只是眉梢带着些许疲惫,她向张松回礼后,便朝旁边的一个座位指了指,让张松坐下。张松热情地与其他人打完招呼后,就安然坐下了。 随着于敏之的一声咳嗽,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于敏之说:“昨天刚放走了一个盗贼,今天我们谷里就有三人跑了。” 说到这个话题,在座的众人便都不出声,气氛也有点压抑。 张松站起身来,想要做个解释。于敏之挥手让张松坐下,继续道:“张君且坐,待我把话说完。说句实话,我昨天是有点不满意的,一个前来劫掠的盗贼,我们这边的人居然只是因为他长得漂亮就不控诉了,还把他放走,走时还有人送马给他。” 听到这里于心之脸色通红,有几分羞愧,他在座位上扭动了几下身子。 于敏之转过头来对张松说:“我当时对你也有点不满。” 张松再次站起身来,打算对当时没有向于敏之请示就作出了决定向于敏之表示歉意。 于敏之摇手,示意张松坐下,接着道:“我甚至很后悔,觉得不应该因惧怕承担骂名将那些俘虏交给你处置,而应该狠下心肠将这些人都杀了。后来我想一想,我能想到的事情张君这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吗?他这样做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想到后来,我终于想通了,除了让伤残的盗贼回去消耗飞龙盗的力量外,那就是取信于当时在场的百姓,我们青松谷是正义一方,言而有信!” “不知我说的可有遗漏?”于敏之笑着对张松说。 张松刚刚想回答没有,但望着于敏之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心有灵犀地道:“还有一点,就是瓦解飞龙盗的同仇敌忾之心。” 于敏之回过头来对着屋内的众人道:“看来,我想得还不够张君周到啊。” 张松与宋配等一起全都起身说“夫人过谦了”,于敏之摆了摆手让大家坐下。 “好了,这事就不说了。今天让大家到这里来,主要是商量一下周明庶、丁三山、吴洪叛逃一事该如何处理,大家说说自己的意见。” 虽说是让大家发表意见,于敏之第一时间却是眼睛望向了张松,屋里其他人也将眼光投向了张松。 “虽然他们逃离了,但是我们还是要弄清楚他们逃离的原因,逃到何处去了,如果知晓他们的去处后,最好能劝说他们回来。只是当下最重要的是要加强警戒,防止周明庶投靠了别人后带人来偷袭我们。”张松沉默须臾后说道。 “张君说得对,追查周明庶他们逃跑的原因、去处一事就由心之负责。心之这次可要用心,如果有什么把握不了的,多跟我与张君商量,千万不要再意气用事,自作主张。”于敏之严厉地对于心之说道。 于心之站起身来,大声道:“请阿姐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于敏之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她面对大家道:“周明庶走了,他原来管理的军事该有个人做主,大家议议由谁来接手合适一些。” 刘永盛与沈攸交头接耳,陈甲则低头沉思,于心之则把眼望着于敏之。周希子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出声。张松脸色平静,伸手端起几案上的茶轻轻地喝了一口,向宋配看了一眼,但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仔细看时,才会发现张松眼里的热切,茶杯握得有点紧。 不一会儿,刘永盛开口道:“我看就由于君接手最合适。” 于敏之没有出声,出声的是于心之,他两手乱摆,说:“不,不,我不合适,追查周明庶他们逃跑的原因、去处一事就够我忙的了,我没有时间和精力管理军事方面的事情。” 张松端着茶杯的手一松,接着又是一紧。 一向不开口的陈甲出人意料地开口说话了,“夫人,我举荐一人。” 于敏之笑了,道:“你一向都不多说话的啊,今天怎么转性子啦,说说看,你要举荐谁?” “我举荐张君,他勇猛,武艺高强,兵法精湛。”陈甲一脸严肃地说。 张松轻快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道:“陈君过奖了!” 于敏之笑着说:“是否过奖,不是由你来说,既然陈甲推荐了你,那大家就议议!” “我同意!”沈攸说道,“张君有能力做好这事。”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于心之与刘永盛很快也表态支持,宋配更是巴不得举双手赞成,周希子也笑了,那笑犹若午后盛开的栀子花,璀璨明媚。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从今以后就由张君执掌青松谷的军事。恭喜张君了,还请你多用些心!” 不管内心如何想,大家都笑了,纷纷恭喜张松。 “多谢夫人与在座各位的信任,我定当竭心尽力!”张松站起身向大家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与决心。 “怎么样,新官上任,有没有什么话跟大家说啊?”于敏之笑着对张松说。 张松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在这里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让大家信服自己能管理好青松谷的军事。 “自知道周明庶叛逃后,我与宋君也思考过青松谷军事上的问题,有一些想法,现在就说出来给大家参详参详。”张松语气平稳地说。 “首先,我打算对人员进行分工,让人各司其职,每个人都不能闲着。为此我想组建一个专门收集消息的机构,叫做风部,再组建一个专门负责研制、打造武器的机构,叫做工部,有这两个部的配合,能有效地提高青松谷的军事实力,风部由货郎老丈负责,工部由铁匠负责。大家以为如何?”在众人的期待中,张松将与宋配商谈的结果稍微改了改后说了出来。 “你组建的这两个部很好,我赞成,只是货郎老丈是谁?”刘永盛首先发问。 “是昨天到谷里来的一名货郎,识字交游广,且各地都去过,很适合收集消息。”宋配道。 “可靠吗?”于敏之问出了大家心头的疑问。 “我会给货郎老丈配上一个得力的助手。”张松的回答看似无关问题。 “这样才好,一个老人也需要有人照顾。”于敏之却是个明白人。 大家纷纷点头,于敏之都没有意见,自然也不会多言。 “要不你也给刘永盛安排点事,让他管理你说的那个工部正合适。”于敏之笑着说。 “工部尽是一些技术上的琐事,大事还需要经过我,刘君大才,管理工部却是屈才了。再者青松谷的内务繁多,刘君是夫人的臂膀,我可不敢与夫人抢人。”张松也笑着道。 “那就算了,我还真少不了永盛。”于敏之说,“真要是永盛被你拉走了,我可就要累死了。” 众人齐声大笑,张松也大笑。 待众人笑声歇了,于敏之说:“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打算啊?” “有。”张松肯定道,“其次,自古至今,骑兵的作战能力最强,我今后重点是发展骑兵,争取谷里所有人都能做到骑术与箭术精湛,再从中选出优秀之辈组成一支精锐的骑兵。” “骑兵需要马匹与弓箭,马匹还好说,这里是凉州,不缺马匹,但是弓箭呢?”于心之问。 “制约弓箭制作数量的主要是铁,但是不用担心,我家主公已经找到了铁矿,也懂得冶铁技术,只要工部组建完成,有足够的人手,我们自己可以冶炼出大量的铁来。”在张松的示意下,宋配回答了于心之的问题。 在座的人听了后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过来后便激动得不能自持,齐声问道:“真的?” “确切无疑。”张松笑着说。 “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解决了我们的大难题。”刘永盛高兴得哈哈大笑,“张君,那新式农具多造些出来,春耕的时候正当需要。” “没有问题,但这段时间还请刘君派些人手给我。”张松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没有问题!”刘永盛答应得很痛快。 “第三,从今以后我们青松谷的青壮年农忙时为农,农闲时为兵,勤加训练,提高身体素质,增强战斗力,我要把他们打造成青松谷的中流砥柱!” 张松将许说到这里,在座诸人心中隐藏的那一点担忧早已无影无踪,剩下的便是对张松的敬佩,。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大家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工作。”于敏之脸上尽是笑容,眉梢那丝疲惫也不见了。 众人便散去。 宋配走了张松跟前,耳语了几句,张松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 “咦,张君,可是还有什么事情?”于敏之见张松与宋配仍然不走,惊异地问道。 宋配走到于敏之跟前,小声说了几句。 最后,于敏之眉开眼笑地说:“那就说定了,你们明天再过来。” 第53章 于归约期 次日清晨,张松早早地练习完武艺后,回到了家中。 房子前的空地上,晓理、范新、袁士、钟贵、刘惔与晓岚等正排成一排坐在老货郎前面,身姿挺拔,两眼都盯着地面,口中念念有词地跟着老货郎念叨。 这是老货郎在教几名少年读书、习字。 昨天晚上回到家中后,张松与宋配就找到老货郎,与他商量组建风部一事,老货郎听了很高兴能为青松谷做点事,当即表示排除万难也要做好这件事,只是他提出由于他年纪较大,一个人做可能会力不从心,需要几个帮手。张松答应为老货郎配几个得力的帮手,并当即说了几个人选。 在说人选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既然是风部,就要传递消息,而传递消息必定要用到文字,然而张松这边可用的人中,除了张松与宋配两人外,居然没有一个人识字,这样一来,风部只有老货郎一人,根本就组建不起来。 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张松与宋配一时大眼瞪小眼。无奈之下,张松便决定开办一个私塾,由老货郎与宋配做老师,教几名少年读书习字。 幸好,老货郎与宋配都很乐意做这个老师,并同意这几天先由老货郎教,以后老货郎走后,就由宋配教。 于是便有了眼前的一幕。 张松的到来惊动了正在读书习字的几名少年,少年纷纷掉转头来笑嘻嘻地看着张松。 “大兄,你什么时候迎娶希子大嫂过门啊?”晓岚嘻嘻地笑着问,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几名少年中只有晓岚最与张松亲近,也只有晓岚最不怕张松,什么问题都敢直接向张松发问。几名少年听晓岚发问,便都笑得大声起来。 “好好读书,这事哪是你一个小孩子该问的!”张松笑着喝斥,只是脸有点红,两世为人,这还是张松第一次正式谈婚论嫁。 “嘻嘻,大兄脸红了,不好意思了。”张松的喝斥没能吓住晓岚,晓岚无情地揭露了张松的虚弱。 张松还想装得更严肃一点,但终究自己也是从心底感到高兴,怎么也严肃不起来,便只得作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骂道:“你这个小鬼头。” “好了,不要去打扰你们大兄了,你们难道不想迟早迎娶大嫂过门吗?”在少年们的笑声中,老货郎为张松解围。 “想!”少年们异口同声地大声道。然后就在那里叽叽喳喳的。 张松不去理会他们,就往回走了。 “噫,钟伯母,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啊?”张松关心地问正在往厅里送饭的钟贵母亲。 昨天晚上钟贵母亲与范新母亲就主动把为大家做饭一事揽了过去,也正因为如此,晓岚才有空读书习字。 “她啊,这是给你的大好喜事给害的!”范新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快人快语道。 “噢,怎么回事?说说看。”张松笑着说。 “不要瞎说!”钟贵母亲突然满脸通红地赶紧阻止范新母亲。 “我可不是瞎说,而且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不可说的。”范新母亲道,“你的喜讯传回来后,钟贵母亲她就一直思量以后钟贵是否能像你一样娶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回家。” 钟贵母亲羞恼得用拳头去打范新母亲,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张松的动静。 张松笑了,道:“肯定会的,只要是在青松谷的男子,以后都要娶上如花似玉的美貌小娘子。” “你看,我就说了嘛,不用担心,张君如此仁义之人肯定会考虑到的,只有你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听了张松的回答,范新母亲松了口气,笑着骂道。 “我也不敢指望能娶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只要五官端正,为人好就行。”钟贵母亲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明显非常高兴。 “什么,又有谁要迎娶小娘子啊?”刚刚回家听到只言片语的范新父亲问道,后面紧跟着钟贵的父亲。 “没有谁,你听错了。”范新母亲笑嘻嘻地答道。 “范伯父,钟伯父,你们回来啦。选址选得怎么样啦?可有中意的地方?”张松笑着问道。 “张君早,地址已经选好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也不能太远,相互间也好串串门,照应照应。”范新父亲高兴地说。 “这地方不错,地势好,土地肥沃,把家安在这里我放心。”钟贵父亲也喜形于色。 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早晨一起来就去为自己的新房建设选地址,昨天晚上钟贵父亲到底还是决定将家安在青松谷。张松听了很高兴,便要派人帮两家建设新房屋,让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今天早晨选好地址。 “地址选好了,那我今天就跟刘永盛说一声,让他派几人帮你们把房子建起来,到时你们就自己决定好要建多大,建设的样式如何。” “房子的事情不急,我们先吃饭,朝食过后我们要跟宋君送日子去,这事最重要。钟贵,你去请宋君来吃饭。”范新父亲起身招呼张松朝厅里走去。 “对,对,对,送日子最重要!”钟贵父亲随声应和。 时间确实不早了,昨天宋配与于敏之约好了今天进行婚姻六礼中的第五礼——请期。所谓的请期,古书载“请期用雁,主人辞,宾许告期,如纳征礼。”即男家派使进去女家请期,送礼,然后致辞,说明所定婚期,女父表示接受,最后使者返回复命。请期俗称送日子,即将男方选定的日子送去女方,由女方合一合,看是否合适。 朝食过后,宋配将用红纸书写的请期礼书贴身藏了,对着盆里的水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要与同样一身崭新打扮的范新父亲、钟贵父亲、老货郎出发前往于敏之家里。 这边钟贵母亲与范新母亲拉住了范新父亲与钟贵父亲挑着的货担,再三盘点货担里的礼物,查看是否有遗漏。 几名成年人虽说一脸喜色,但是表情却很庄重,行为动作也是一丝不苟,那样子就像是为自家至亲提亲。 作为此事正主的张松反而与一群少年站在一起,无事可做。 “哎呀,伯母,差不多就可以了,我们跟夫人那么熟,夫人不会计较那么多的。”张松在一旁插嘴道。 “不行!” 几名成年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老货郎还狠狠地瞪了张松一眼,那样子好像张松说句话犯了多大罪似得,吓了张松一跳。 “主公,这种话千万不能说,礼物事小,失礼事大,你身份非比寻常,这要娶的又是正妻,绝对不能出差错!”宋配说这话时少有的严肃。 反复确认后,没有发现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一行人到厅里祷告了祖先,再向张松行礼后,就正式出发了。 范新母亲、钟贵母亲以及钟贵、袁士、范新、晓岚都去新房地址处帮忙挖地基去了,房前只剩下刘惔与晓理在喂养鸽子。 不一会儿,于敏之家里就隐约传来问候声,想必是宋配他们到了,之后喧闹声又平息下来。 “刘惔,你怎么老是拿眼瞄我呢?我有什么不对吗?”张松见刘惔不时拿眼瞄自己一眼,有些奇怪,便问道。 “大兄,刘惔想问昨天你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如果是以真面目示人的话,他会求着跟你走的。”刘惔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晓理代为回答,“他还说,他愿意带你去找给你的那两块石头一样的石头,以作为给你的贺礼。” “昨天骗了你,那些石头确实对我来说很有用,你不怪我吗?” 刘惔摇了摇头,怯怯地说:“不怪!” “为什么啊?” 沉默了会儿,刘惔低声说:“因为你是守卫永平县城的大英雄,你不会害我,只是想让我到青松谷里来好好活着。” 张松痛爱地摸了摸刘惔的头,温柔地说:“到了这边就好好地学本领,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我和晓理就是你大兄,晓岚就是你阿姐。” 刘惔“嗯”了一声,突然一把抱住了张松,张松心里一热,也搂住了刘惔,晓理也笨手笨脚地上来抱住了张松。 “大兄,我带你去找那种石头吧,离这里不远有很多。”不一会儿,刘惔松开了张松,对他说道。 “哪里有那种石头?你快带我去!”一个声音突兀地张松背后响起。 刘惔一下就跑到张松跟前,一把抓住了张松的衣襟,神情怯怯的。 “铁匠,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你看,你把孩子吓着了。”张松转过身来,看到了提着礼物的铁匠,“我说你跑我这来干什么?交待你的事情你办好了吗?” “我办事,你放心,保证不会耽搁事。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送点东西过来,表表我的心意。”铁匠向刘惔道歉后说,一边将礼物交给晓理放好。 正午时分,张松刚刚送走铁匠,宋配与老货郎他们便一脸喜气地回来了。 “事情怎么样啊?”虽然明知到结果,张松还是忍住问道。 “事情已经办好,就在下个月望日迎亲。”宋配朗声说。 第54章 组织分工 哺食过后,厅里已是灯火通明。 张松、宋配、李山、钟父、铁匠、老货郎围着屋里的几案坐了。老货郎手里抓着一个张松前几天做的一个火笼,一脸惬意地烤着火,这天气对一个老人来说还是有点冷。几案旁边坐着的是范父,他正两手忙着编织火笼。 “老范头,你还真是挺能的,这门手艺你算是学会了,说好了,这个火笼我可是要了啊。”钟父羡慕地对范父提出了要求。 “能什么啊,这不都是张君的主意吗?这火笼我可不能给你老钟头。”范父笑眯眯地说。 这几天,张松都不知在捣鼓什么,那天他看见张松编织,觉得新奇,灵机一动就在边上帮手,经张松同意后就把这手艺给学了。 “不给我给谁啊?哎,你这老范头,一点小事也推三阻四的。”钟父有点不满。 “不是我小气,你看宋君与张君都还没有,我先给他们两个做了,再给你做。”范父耐心地说。 “算你有良心。”钟父这才满意了。 “啐!”范父对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你不妨求求张君,让他也教你一门手手艺。”看范父与钟父两人在逗趣,老货郎也忍不住插嘴。 “张君还会什么?能教我吗?”钟父望着张松问。 屋里所有人都望着张松,范父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等待张松的回答。 张松想了想,笑着说:“我还真懂得一些其他手艺活,就是不知道你要学哪一样?”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张松,老货郎也不例外,他本是开玩笑打趣钟父,没成想张松还真懂得很多,不由得他不惊讶。 钟父更是激动不已,忙问:“请问张君你懂得哪些?” “很多,有酿酒、制陶、木工、烧炭、造船等,冶铁我也会,只是不能教给你。其他的你要学习哪一样呢?”张松想起前生在农村生活时见过的许多技术,以及在学校学过的许多知识,便随便说了几种。 “就这些啊。”钟父有点踌躇,在他看来这些技术都是这个时代都有的,学了似乎价值不大。 张松也不做声,只是看着钟父,静候他的决定。不过这倒提醒了张松,确实该搜罗一些工匠,把一些必要的物品制作出来才好,比如烧酒、独轮车、木炭等,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物品的需求将会非常大。 “吱……”还没能等到钟父的决定,大门就被人推开了,随着寒风一起进来的是于心之及刘永盛。 “于君、刘君,快快请坐!”张松大笑着站起身来,迎向两人,把两人拉到座位上坐下。 “张君、宋君、老丈,各位,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刘永盛向大家表示歉意。 “刘君哪里话,主公刚刚还在跟我说,刘君与于君事务繁忙,不知是否能来,要是能来那就太好了。”宋配道。 “能被张君请来共商大计,那是刘某的荣幸!”刘永盛谦虚道。 刘永盛与于心之是今天张松拜见于敏之时,主动向于敏之邀请过来参加会议的。 张松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开会。”张松的声音不紧不慢,“夫人前几天让我从今以后负责管理青松谷的军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要组建两个机构,风部和工部,负责人已经定了,风部由老丈负责,工部由铁匠负责。” 铁匠满脸通红,虽然他曾听说张松有意让自己负责工部,已经有了几分心理准备,但是当张松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正式宣布自己为负责人时,铁匠还是觉得很受冲击,手中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他连续变换了几个坐姿,都觉得不够端正。 老货郎经历世事较多,且张松早已亲自跟他通过气,倒也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是眼神炯炯的。 范父与钟父一脸羡慕地看着铁匠与老货郎。于心之与刘永盛了然的脸上还有一些疑惑,这些事情已经决定了的啊,如果是只有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请他们两人过来啊? 张松看出了两人的疑惑,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说下去,“负责风部的老丈年纪大了,也需要有照顾,同时又要熟悉鸽子的习性,还会识字,我与宋君商量后决定给老丈分派两个助手,老丈以为如何?” 老货郎一听大喜,道:“老朽聂运龙这几日正想如何开口向张君要几个人呢,张君分派的这两个人真是太及时了。” “如此甚好,以后就让袁士与张晓理跟随老丈,一方面学习收集、传递信息,另一方面也让他们照顾老丈的生活起居,如果他们不听话,老丈告诉我,我来教训他们。只是两人年纪小,还在读书识字,凡事还请老丈教导才是。” “不敢,老朽自当尽力。”老货郎神情激动,哆嗦着嘴唇对张松行了一个大礼。 “老丈折杀小子了!”张松双手托起了老货郎。 忙乱之中,“咣当”一声,火笼被踢翻了,烧红了的木炭倒了出来,老货郎顾不得再客套,他忙着收拾起火笼来。只是收拾完火笼后,直起身来的老货郎脸上容光焕发。 “铁匠,你负责的工部虽然就是冶铁和打铁两件事,而且这两件事情都是你非常熟悉的,但负责冶铁和打铁与你自己冶铁和打铁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不知你是否明白?”张松将目光转向了铁匠。 “还请张君解惑!”铁匠行礼道。 张松点了点头,道:“一个就是你不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选拔几个助手,分担你的工作,你主要是居中组织协调。但是你要注意,选拔的助手要忠诚而得力,特别要忠诚,如果不忠诚,即使再聪明,能力再强也不能要。另一个,铁矿石、冶铁、兵器式样等秘密你要亲自掌握,不能假手于人,千万不能泄漏出去!明白吗?” “明白。”铁匠很干脆地答应了。 铁匠这几天与张松一起跟着刘惔探明了铁矿石所在的位置,学习了辨别铁矿石、烧炭、修筑冶铁炉、风排等知识,他明白自己掌握的知识有多重要。 “铁匠,你以后得多跟刘君亲近,工部的很多工作都得刘君支持。到时还请刘君能不吝支持。”张松朝刘永盛行了一礼,铁匠乖巧地跟着向刘永盛行了一礼。 “不敢,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刘某必定不遗余力!”刘永盛恭敬地回礼。 “由于工作繁多,对军事训练一块我也想找两个助手,于君是青松谷的前辈了,我想请于君与李山大兄一起帮助我做好谷里的军事训练一块,不知两位如何?” “遵命!”李山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李山心里虽有激动,但相比其他几人,他要平静得多,无他,因为张松一直就与他亲近,他知道张松肯定不会亏待他的,而且这些天,军事上的事情如军事训练场地的选址与布置等,张松都是吩咐他去代为办理的。 “这个,这个,我要问问阿姐的意见……”于心之倒是有些吞吞吐吐,不敢答应。 “没事,你答应了吧。夫人肯定不会怪你的。”一旁的刘永盛暗中朝于心之使着眼色,催促他答应了。 张松与宋配看在眼里,相视一笑,但都没有做声。 于心之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还要增加一个机构。”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时,张松说,“后勤部,主要负责与军事的粮草保障工作。” 其他人都还好,只是有点诧异。刘永盛听了张松这话后,明显愣了一下,然而脸色倒没有什么异常。 “后勤部主要负责两件事,一是酿酒,二是木工,由钟伯负责酿酒,范伯负责木工,酿酒与木工都由刘君负总责,不知刘君是否愿意为我分忧?”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张君安排了,我就一定竭尽全力做到。”刘永盛松了口气道,“只是我有点疑问,还请张君解惑,谷里已经有人会酿酒了,有必要专门让钟父负责吗?” 张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起身进入了自己的房间里。正在大家不明所以时,张松一手提着一个葫芦出来,另一手拿了几个酒杯出来。 张松为在座的每个人都发了个酒杯,然后拔开了葫芦的塞子,向每人的碗里倒了一点酒,示意大家尝尝。 张松拔开葫芦的塞子时,所有人都很诧异。当尝了酒杯中的酒后,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这酒如何?”张松笑着说。 “这,这……”刘永盛说,“确实值得专人负责。” “好!”宋配与于心之同时大喊了一声。 钟父与范父、李山、老货郎则是眯了眼,一脸陶醉。 “这酒在战争时期尤为重要,可以大大地减少我方人员的伤亡,因此,酒的酿造方法也要保密。木工以后要负责制造攻很多重要的器械,如投石机,独轮车等,同样的,制造方法也得保密。出于这个考虑我才要求专人负责。” “还是张君考虑得周到。是我考虑欠周。”刘永盛心服口服。 迎着张松望向自己的眼光,宋配虽心中有早有准备,但事关自身的前途,他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宋君是名士,也是谋士,跟我出生入死,已成我的股肱,我决定宋君任军师。工部、风部、后勤部、军事上的事,均须上报宋君,小事由宋君决断,大事由我裁决。” “遵命!”大家齐声答道。 “谢主公!” 宋配跪伏在地,颤抖着声音高亢地喊道。 第55章 新式练兵 次日一早李山请张松去军事训练场,看看场地是否符合要求。朝食后,张松与宋配就跟着李山一起往新建的军事训练场去了。经过这几天的努力,李山在刘永盛的帮助下,基本完成了军事训练场的布置。 “大兄,军事训练场地这么快就按要求建设好了啊。于君看过吗?他什么意见?” “不算快,已经布置了好几天了。于君也已经看过了,他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说一定要你检查验收。” “大兄,这些天辛苦你了!”张松察觉到了李山眼中的疲惫。 “也不辛苦,于君这几天也经常过来看看,减轻了我的负担。” “嗯,我去看看,如果没有大的问题,军事训练在这几天就开展起来吧。” “好的,于君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军事训练场的使用方法还要你告诉我们才好,青松谷里好像没有谁见过这样的军事训练场,更没有人知道怎么用。”李山眼里闪着奇异。 “是什么样的场地,会让青松谷没有人知道如何用?”宋配来了兴趣。 李山欲言又止,有心描述,却又觉得说不上来,最后只得说:“是什么样,宋君要亲眼看过才清楚,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 “那好,快点带我们去,让我见识一下。”宋配的兴趣更浓了。 张松笑笑,没有说话,而是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军事训练场设置在青松谷谷尾的那块大草坪上,距离青松谷腹地倒也不算太远,因此三人走了不长时间就到了。 三人到时,已经有两人在了,那便是于敏之、于心之。 “张君、宋君,早。”见了张松与宋配到来,于心之与刘永盛上前问好。 “张松,你是从哪里得来这主意,布置了这些东西,有些什么用处呢?”不待张松行礼,于敏之便按捺不住地指着军事训练场,惊奇地问道。 青松谷谷尾这块草坪非常大,足足有张松前生的足球场大小,而且地势天然平整,要不然李山也不可能在几天内就将军事训练场布置完毕。 顺着于敏之的手指望去,宋配一眼就将场地收入眼底。 军事训练场是张松根据前生的知识与经验结合这个时代作战方式的特点布置的。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四百米障碍,一是靶场。 四百米障碍主要布置了五步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水平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这是张松前生从解放军的训练片段中学来的。 靶场分为两部分,一是供射箭用的靶子,一是用于士兵练习拼杀的茅草人。 此外,四百米障碍外围还布置了两条跑道。 看完整个场地后,宋配觉得李山不但没有夸大其词,反而觉得他太过谦逊了,这个场地不但青松谷的人从没有见过,就是天下恐怕也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场地在这天下也只有张松才能想得出来。 面对大家好奇而又惊异的目光,张松说道:“具体怎么用,说起来也简单,你们还是先看我演示一遍吧。” 张松脱下木屐,挽起了衣袖,站在四百米障碍的起点。静静地望着前方几秒,张松深吸了一口气,就按照前生学习的方法迅速往前跨越障碍。 张松站在四百米障碍起点时,于敏之、宋配、于心之、李山都注视着张松。而随着张松往前跨越障碍,几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每当张松顺利地跨越了一道障碍时,几人都情不自禁地喝起彩来。 张松跨越完四百米障碍时,原来在几人眼里显得死板而杂乱无章的五步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水平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瞬间就变得活泼而有意义起来,这些东西的用法一下就了然于心了。 四百米障碍对于武艺高强的张松来说,还不至于太困难,但他有意检测自己的体力,一心加快速度,最后也就不免气喘吁吁。 当张松回来时,于敏之脸上的赞赏怎么也掩饰不住,她夸赞说:“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步兵作战的训练方法,你这脑袋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于敏之看似提问,但没有指望张松回答,张松自然也不会去接这茬。 “我们也来试试!这看起来也不难啊。”于心之对李山说。 李山点点头,便与于心之一起兴冲冲地跑到四百米障碍的起点,学着张松的样子往前跑。 无论是做什么,都是看别人做起来容易,自己做起来难。于心之看起来简单的四百米障碍却大大地难倒了他。五步桩时就踏空了,独木桥又走不稳,掉了下来,高墙费了好大劲才在李山的帮助下过了。最难看的就是过低桩网了,于心之没有掌握匍匐前进的技巧,老是被网挂住。 这四百米障碍跨越下来,于心之不但累得够呛,而且花费的时间还比张松多了一倍多。李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错误百出,而且花费时间长。 “你们两个可不行啊。张松花的时间比你们俩短的多。亏你们还比张松年长。”于敏之笑着批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于心之与李山。 “阿姐,话不能那么说,张君岂能以常人看待,他可是单道长都敬佩的贵人,我们可不能跟他比。”于心之不服气道。 “这倒也是,那你们也不能差太远啊。”于敏之看了张松一眼道,“要好好向张松学习。” “是。”于心之与李山齐声答应了。 “张松,你这个军事训练场可有名止目?” “有,叫四百米障碍训练场。” “四百米障碍训练场。”于敏之嘴里念叨了几句,“好名字,以后让青松谷所有的士兵都要参加这个训练。” “不但要训练,而且要计时,速度太慢都不行,这件事就由于君与大兄负责吧。你们看什么时候能开展起来?” “等下我们就组织人开展训练吧。马上就是春耕的紧张时期了,趁现在还有空,先训练几天。你看怎么样?”于心之转头征询李山的意见。 “可以。”李山简洁道。 “另外那个场地又有什么名堂?”于敏之指着靶场问。 “那叫靶场,用木板做成的画了一个个圆圈的靶子就练习箭术用的,那几个茅草人是用要训练拼杀用的。”张松耐心地为于敏之等人介绍,并特别提醒于心之与李山记住。 “训练拼杀?怎么个训练法?你这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一次听说就对了,张松心里想,这是自己从近代战争拼刺刀中获得的灵感,移到这个时代来的,主要目的是训练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 心里如此想,嘴里却不停,“我为大家演示一番。” 张松拿起长矛,对着茅草人就是一番直刺、撩、格、劈等,那动作是虎虎生风,配合短促而有力的喊声,自是气势惊人。 于敏之、宋配、于心之与李山又是一番惊叹。 “目前我所知的能用得上的练兵法的核心就给于君与大兄演示到这里了。”张松犹豫了一下,继续说,“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基础性的东西,那就是队列训练。” 队列训练是张松前生军训时的基本动作,新生入学时常有这一训练项目。队列训练的几个动作做起来不难,无非就是立正、稍息、停止间转法、齐步、跑步、立定、敬礼、纵队、横队、集合、解散、整齐、报数等。 “队列训练的主要目的是提振士兵的士气,培养士兵的集体主义精神,让士兵坚决执行命令,做到令行禁止。”张松示范了一遍后,向大家做了讲解。 谁知于心之见张松示范完后,止不住笑出声来。 “于君笑什么?”张松奇怪地问。 “张君,你这也叫练兵?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吗,哪里有这样的练兵法啊,是不是又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啊?”于心之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问道。 李山虽没有笑,但眼中也尽是疑惑。 “我这练兵之法是从孙子兵法中而来,怎么会是小孩子过家家呢?青松谷以前训练时没有类似的项目吗?”张松没有笑,而是严肃地问。 “你不会骗我吧?青松谷以前没有类似的训练啊。”见张松说的严肃,于心之也不敢再轻佻,他止住笑狐疑地问。 “主公还真没有骗你,《史记》里有明确的记载,孙子学得兵法后去见吴王阖闾,吴王阖闾想试试孙子本领如何,就安排宫中的美女让孙子训练,孙子当时就是以主公的方式训练的,后来还因为美女不听军令,孙子还斩了两名美女队长。其实任何一朝的精锐都有类似的训练,只是你没有见过而已。” “真有这样的事!我们家的士兵从来都没有如此训练过呢。”于敏之惊讶了。 听了这话,张松反而释然了,于敏之也好,于心之也好,周明庶也罢,他们所见的都是周处的私人部曲,不是西晋的正式军队,没有类似的训练倒也不太奇怪。 “确实,据我所知,主公今天的方法比《史记》中记载的孙子所用的方法还要完善。”宋配回答道。 “张君,是我错了,以后我就按你说的法子训练大家。”于心之信誓旦旦地保证。 张松点头,道:“这个项目不但要训练,而且要训练扎实。” 很多人都对这种单调的、毫无技术含量的队列训练不以为然,殊不知偏偏是这种单调的、毫无技术含量的队列训练铸就了军队铁的纪律、士兵之间的团结协作精神以及士兵服从命令的天性。 我要训练出一支前所未有的精锐之师,让它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战刀。张松暗自在心里誓道。 第56章 修冶铁场 察看完军事训练场后,李山、于心之忙着准备组织青松谷的青壮年开展军事训练。张松与宋配则邀请于敏之一起去考察一下冶铁场,于敏之痛快地答应了,三人一起往铁匠修建冶铁炉的地方走去。 按照张松的要求冶铁炉修建于一条小河流旁边,地点介于军事训练场与青松谷腹地之间的另一个小山谷里。 “张松,当初你怎么会选在那个地方呢?就把冶铁场修建于青松谷腹地不是很好吗?” “夫人,冶铁这活儿呢,挺脏的。一旦冶铁炉运转起来,就会产生大量的黑烟与灰尘,这种黑烟与灰尘都是有毒的,如果长期在这种环境下生活,非常容易得不治之症。” 张松前生就亲身经历现代工业所带来的污染,更亲眼看过污染给百姓身体带来的伤害。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的是他曾经办理过的一个尘肺病工伤事故案件,他当时代理的是几十名在广东一家知名的陶瓷公司打工的广西、贵州农民,那几十名农民在那个知名陶瓷公司做工近十年,由于防护不到位,最后都得了尘肺病,一生再也不能做工,更无法做体力活,只能在家天天吃药养病。最后在张松的争取下,那家陶瓷给每人都赔了几十万。那几十名农民在领到钱后都非常高兴,只是他们想不到的是如果想继续活下去,这几十万块钱连买药都不够。 这个时代的冶铁场造成的污染只会比张松前生的钢铁厂、陶瓷厂更加严重,因为技术落后得多。张松可不想青松谷的人也像那几十名农民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冶铁场还不如不建呢。 “原来是这样,那你应该把它修建更得远一点。” “不用太远,也不能太远,现在这个位置正好,除了西风外,其他几个方向的风都不会将黑烟与灰尘吹到青松谷的腹地来,而且建设得太远了,铁矿石的运输就会产生困难,需要花费的人力与物力就要多得多。” 于敏之点头,道:“这样想来,确实是你考虑得周到一些。” “主公,那黑烟与灰尘真有那么可怕吗?” 宋配还是有点不信,本来他强烈是要求将冶铁场建在青松谷口的,那样的话更便利于铁矿石的运输以及缩短工人上班的在途时间,冶铁的效率会更高。宋配现在有点着急,实在是张松的实力太弱,就算是将青松谷掌握在了手中,力量仍旧很弱,他现在是只要提能升张松的实力,无论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张松也明白这一点,但他考虑得更为长远,他严肃地对宋配说:“非常严重!严重到足以大幅度地削弱青松谷的力量。宋君,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不能以这个代价来提高效率。人始终是最重要的!” “主公,我受教了。”宋配见张松说得严重,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也就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张松说的有理,人才是最重要的。”于敏之很有感触地道。 在离青松谷腹地不算太远的地方,向左拐个弯就到了冶铁场所在的那个小山谷。 站在山谷口往山谷里望去,那苍莽的高山全都被高大的树木覆盖了,那些高大的乔木四季都是绿色,整个山谷便是一片葱茏。 山谷里有一条小河,河水从山谷里急奔而下,汇入了青松谷里的那条唯一的河流中。 由于冶铁场的建设正在动工,山谷里流出的河水不复以前的清澈,而是混浊的泥水。冶铁带来的污水问题,张松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方法解决,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找些竹筒将未污染的河水引流到青松谷里充作生活用水,保证青松谷生活用水安全,其他的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总不能因噎废食啊。 “哗啦!”一声巨响从小山谷里传来,这是一棵巨大的树木被伐倒了。 “夫人,我们进去吧!”张松提醒站在山谷口看着河水沉思的于敏之。 “张松,以后冶铁场建成了,这里的河水会更脏吧?” “会更脏,现在也没有办法,除非不建冶铁场。” “不建冶铁场是不可能的,青松谷的发展壮大需要冶铁场。什么事情都是有利有弊啊!”于敏之感叹着往前走。 小山谷里早有人望见了张松、于敏之与宋配三人,刘永盛与铁匠急匆匆地跑下来迎接三人。 “夫人、张君、宋君到来,仆等未能远迎,还请恕罪。”刘永盛与铁匠齐声行礼道。 铁匠上身胡乱地穿着短衣,短衣沾在身上,胸口裸露的大片古铜色皮肤上,汗水正一条条蚯蚓似得往下流。裤腿则高高地卷起,两腿都是泥沙,双脚赤裸。 刘永盛也是一身汗水,汗水浸透了衣服,平日的木屐也不见了,正赤着脚站立着。 “怎么,人手不够啊?还要永盛你亲自干活?”于敏之惊奇地问。 “禀夫人,人手确实不够。”刘永盛回答。 “谷里少说也有二百来人吧,怎么会不够呢?”于敏之狐疑地问。 “夫人,农活大概要有五六十人干,于君又要了一些人手布置军事训练场,现在军事训练场布置好了,又要组织五六十名壮年进行训练。”刘永盛一一算来。 “这两处就算去了一百人,也还有一百来人啊,不够吗?”于敏之还是有疑问。 “还真不够,冶铁场的工作有三个部分,一是烧炭,二是修建高炉,三是挖铁矿石,这三部分工作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我现在还想抽一些人手过来。”见于敏之还有几分不信,刘永盛急忙解释道。 于敏之把眼光望向了张松,张松点了点头,于敏之便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了。 “刘君,人手不能再从稼穑中抽了,稼穑是有季节的,你一定优先保证稼穑的人手足够才行,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么冶铁与军事训练都可以先放一放。”张松还真没有想到刘永盛调了那么多人来建设冶铁场,一时间也担忧刘永盛失了分寸,就轻声嘱咐道。 “是。张君,某一定不会耽搁农时的,我请你将军事训练缓一缓。” “你们两协商好,妥善安排好就行。”于敏之抬脚朝前走去,说,“走吧,先带我们去参观一下,看看建设得怎么样了。” 一上了前面的山坡,冶铁场的面貌就一览无遗,宽阔的山谷中,矗立着两座高塔,高塔上还有人在往上垒石头。高塔下是宽阔的空地,空地上百十人来来往往,那场面就像是雨天要到来时蚂蚁搬家一样。 “这么大场面啊!”于敏之感叹道。 “是啊!”张松自己也很是感叹。 虽然前生学过一点炼钢知识,也知道高炉的结构以及其他一些设备,但这些都是张松从书本上学来的,真正的钢铁厂,他从来没有见过。现在看见矗立在眼前的两座高炉,张松也是一脸震撼。 “夫人,你看,那个是高炉,是冶铁的主要设备,那个是风排,是用来鼓风的,那个是水排……”张松回过神来为于敏之介绍起眼前的设备来。 于敏之在张松的介绍中向高炉走去,忙碌的青松谷村民见状纷纷停下来向于敏之与张松他们问好。于敏之笑着回礼,张松一面回礼,一面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 走到高炉前,张松已经向于敏之介绍完了所有的设备,他对于敏之说:“夫人,你请稍候,我查看一下他们建设的高炉是否合格。” 于敏之朝张松挥了挥手,道:“你去忙吧,正事要紧,你不用管我。” “刘君,请你陪陪夫人。铁匠,你带我去看看高炉的内部。”张松对刘永盛与铁匠说。 “夫人,请往这边,我带你到棚子里去休息。”刘永盛领着于敏之朝他与铁匠休息的棚子里走去。 “张君,请跟我来。”铁匠带着张松走上了高炉的台阶。 此时建设的高炉与现代的高炉不同,它是大半截在地面以下,小半截在地面以上。除了地面的台阶外,高炉内部也有台阶,直通到高炉的底部。 顺着台阶进入高炉内部后,张松环顾了一下四周,高炉形状很圆,炉壁已经用粘土厚厚地涂了一层,这个涂层还算均匀,没有畸厚畸薄。 “铁匠,你做得还不错,贴上粘土砖就可以投入使用了。对了,粘土砖烧制好了吗?” “还没有呢,范父正带人抓紧时间制作呢,他安排的人正在砍木头。”铁匠笑着说。 “嗯,你让他们多烧制一些,这东西消耗很大,经常要补充。”张松一边朝高炉外走去,一边交待铁匠,“炉壁要多贴一些烧制好的粘土砖,这样才能经得住高温。同时高炉四周距离炉壁六七尺的地方挖一条深沟,将高炉与其他地块隔离开来,有利于加快提高炉温。” “仆记住了。” “很好,铁匠,一个前所未有的冶铁场将在你的手中诞生,你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冶铁家!”张松声音骄傲而热烈。 铁匠胀红了脸,使得原本有点黑的脸皮有点发紫,他嘴唇哆嗦,眼睛有些泛红,颤抖着声音道:“谢谢主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马上死去也无憾了。” “瞎说,你可不能死,我还指望你将来能为我打造一个强大的钢铁工业出来呢。” “是,是,我不死,我要为主公打造天下最强大的钢铁工业!”铁匠用手擦了擦眼睛道。 正在这时,高炉外传来了大声的喧哗。 第57章 合作医疗 “走,我们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铁匠说完后张松就踏着台阶往高炉外走去,铁匠则紧随其后。 刚出高炉,张松就看到所有人都停下了工作,往另一个高炉下面围过去。于敏之与刘永盛也匆忙地从休息的棚子里跑出来,竟也是步履匆忙地朝人群跑去。所有人围过去后,都伸长了脖子往中间看。 “铁匠呢,快去叫铁匠过来,出大事了!” “不要叫铁匠,叫永盛过来!” “天哪,怎么办哪,那么的多血!” “张君在这里,快请张君过来,他是大夫!” …… 不好,出事了!张松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他步履更加匆匆地往另一个高炉下跑去。 跑下高炉时,整个工地的人都围在了另一个高炉下,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让一让,让一让。”张松跑到人群边沿,一边用手拨开众人往里挤去,一边大声喊道。 “让一让,让一让,张君来了。” 见是张松到来,围观的人主动让开了路,同时还不忘提醒同伴让开路来。 人群围着的正中,一名瘦弱的中年男子横卧在地,大腿处有一大滩血迹,他面如金纸,眼睛紧闭,显然已经昏迷了。 那名昏迷的瘦弱中年男子身旁站立着一名矮壮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双手都是血,他脸色苍白地站立一旁,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手足无措。 刘永盛此时正在努力将那名昏迷的瘦弱男子的衣服往上卷,试图查看他的伤口与伤情。于敏之正向旁边的人问话。张松一到,他俩的眼神都是一亮。 顾不得行礼,也顾不得解释,张松立刻弯下身子来,用力地将那昏迷男子的衣服撕开,露出了大腿处的伤口。 果然,那人大腿处有一处大伤口,伤口还在往外喷着鲜血,这与张松的估计是一样的,股动脉受伤了。 “哇。”围观的人一见伤口,便惊呼起来。 “完蛋了!”有人悲观地说。 “太可怕了。”还有人对血腥场面极不适应。 “派人去请希子过来,让她带上药与所有医疗设备,再带上针与线。” 张松一边吩咐,一边用手摸索着昏迷男子大腿的近心端处,试着找到股动脉所在的位置,以便压住止血,要不然的话,还没等施治,那男子很可能就已经没命了。 “再去一个人,找钟伯父打一小坛烧酒过来,顺带去折些柳枝过来。再找一块木板来,把他抬到棚子那边去,以便救治。” 片刻之后,张松就已经找到了股动脉所在的位置,用力按住后,血便不再喷了。张松松了口气,便再一次吩咐。 “让开,让开,木板找来了。”不一会儿功夫,两人抬着一块大木板过来。 “来,搭把手,把他抬到木板上去。”张松按住伤口的手一动也不敢动,抬头对周围的人说道。 在大家的合力下,那人终于被抬到了棚子处。 “铁匠,找人烧些开水,你把这人的衣服撕开,再找些干净点的衣服为他遮一遮,撕开的衣服再撕成条状,放开水里煮片刻。”张松换了一只手按住伤口,同时吩咐铁匠。 “张君,这人可还有得救?”于敏之忧虑地问道。 “事在人为吧。”张松平静地说,“其他人都散去,今天活儿就干到这里。” “大家都听张君的话,散了吧,回去休息会儿,辛苦大家了。”刘永盛高声向围观的人群传达张松的话。 周围人群就在惊惧与小声的议论声中慢慢地散去了。 俄尔,希子也到了,她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裹。可能是赶路太急的缘故,希子的脸红扑扑地,鼻尖上有汗珠。希子后面还跟着两人,一人抱着一大坛的烧酒,另一人则抱着一大捆的柳枝条。 见了溅了一身鲜血的张松,希子有点慌乱地问道:“你这是伤到哪里了?” 张松笑笑,柔声道:“我没有受伤,这不是我的血。” 希子长长地呼了口气,向于敏之行了礼,再见过了刘永盛,对张松道:“现在开始治疗吗?” “现在开始吧。你先过来,站在这边。”张松道。 希子按照张松的吩咐站在了那名昏迷男子的身旁。除了裆部遮盖着葛布外,那名昏迷男子的下半身全是赤裸的,希子第一眼望去便有些不太自然。 因时间紧张,张松没有注意这些,在希子站好后,他就开始对希子讲解前生学过的一些基本的生理知识,他指着那名昏迷男子的伤口说:“你先看伤口,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人体全身都布满了血管,这些血管分为两部分,一部叫做动脉,一部分叫做静脉……” 随着张松讲解的开始,希子的神情很快就变得自然起来,她默默地记诵着张松讲解的一切,不论是以前张松讲过了的,还是张松从来没有讲过的。 “记住了吗?”半晌之后,张松终于讲解完毕。 “记住了。”希子螓首轻点。 “你真是太聪明了!”张松由衷地赞了一句,“既然已经记住了,那我们马上进行治疗。” “张松,你让希子做治疗合适吗?” 看着一来就沉浸在治疗准备工作之中的希子与张松,于敏之好几次想要开口,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插话。见张松这时已经讲解完毕,于敏之便开口问话。 “希子很有学习医术的天赋啊,再说医学将来的地位肯定会很高的,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 “哦,夫人,你放心,我不介意。无论如何,希子始终都将会是我的妻子!”张松明白于敏之担心的是什么。 “既然你不介意,那就好!”于敏之道。 听了两人的对话,希子脸上的红霞突然旺盛起来,烧到了脖子上。 “我来说,你来做,胆子大一点,不要怕做错了。” 张松望向了希子,正巧希子的眼睛也望向了张松,两眼相对,便有心意缠绕,相思交融。 希子的脸更红了,她点头道了个“嗯”字,就在张松的指导下,一步一步地开始为那名昏迷男子进行治疗。先是扎住了伤口的两端,再用酒精清洗了伤口…… 在张松与希子紧张地治疗之际,于敏之与宋配、刘永盛、铁匠自然而然地远离了两人,他们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让张松与希子分心,更不想因此而给治疗造成障碍。 “主公真是好本事!奇思百出,简直无所不能!”宋配道。 “是啊,张君有这等技艺,青松谷兴旺指日可待啊。”刘永盛附和。 “那是,冶铁场建成之日,便是主公大业兴旺的起点!”铁匠骄傲地说。 “张松的技艺当世确实是无人能比,比之于魏之马钧也未为过。只不过成大业者尤戒沉迷于小巧之中哪。”于敏之却不无忧虑。 “夫人大可不必担忧,我观主公虽精于巧思,但志不在此,不然,他为何将所知的技艺悉数教于他人,如铁匠、钟父、范父等。主公时刻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大业,他之所以会不厌其烦地勤加督促,实是冶铁、医药、酿酒等关系到大业的进展。”宋配忙为张松辩解。 “那就好,还请宋君时刻提醒张松。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全力以赴,否则便是苟全性命也不可得啊。” “宋某谨记在心。” ……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紧张手术,希子剪断了缝合伤口的线,此时的她已经是满头的汗水。张松用手轻轻地为希子拭去了汗水,同时将捆扎伤口的绳索解开。 伤口虽然已经缝合了,但张松仍不敢放松,昏迷男子伤口以下部分的肢体隐隐有了青色,他用手轻轻地按摩那部分肢体,间或还拍打几下。半晌,昏迷男子下肢伤口以下部分肢体的青色慢慢地消退了,肤色也变得正常起来。 伤口处只有一点血液渗出,整个缝合都很完美。 “希子,你做得很漂亮,手术很成功。” “真的吗?太好了!” 做完手术后的希子一直忐忑不安地站在旁边,观察张松按摩,现在听张松这么一说,她所有的不安尽去,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了吗?能活过来吗?”于敏之是旁观的几人中第一个赶过来的,她惊喜地问。 “手术做得很成功,但是能否活下来,还是要看他的命是否够好。” 张松一边指导希子用酒精为伤口清毒,再敷药、包扎,一边回答于敏之的问题。 在这样简陋的医疗条件下,张松与希子已经做到了极致,至于能否活下来,已经不是张松与希子所能决定的了。昏迷男子要活过来,还有几关要过,一是不能形成血栓,二是他的造血功能要够好,三是不要出现伤口感染。 “哦。” 于敏之几人竟是异口同声,虽然脸上没有失望显现,但眼里的喜悦却是明显地减退了很多。 张松与希子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但是也没有向于敏之等人解释什么。 “这人是怎么受得伤?你们问了吗?”张松问道。 第58章 安全生产 “没有问。”铁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一时急于救人,倒忘记问这个了。”刘永盛回答。 “我问了几个人,但是他们都不是很清楚,各有各的说法,回去后再问问当时在场人就知道了。”于敏之道。 “主公,这个事情我大略问了一下,伤者当时正在砌高炉的外墙,见我们来了之后一不小心滚落下来,因此而受了伤。当时滚落的还有另外一人。”宋配回答道。 张松抬头望了望那座在建的高炉,高炉外面是已经搭好的脚手架,这也是在建高炉之前张松对铁匠提出的。因为选址的原因,在建的那座高炉地表以上部分比已经建成的那座高炉的地表以上部分要高,大约有三米多。人如果不小心失足,确实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时,张松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来,用手不断地在昏迷男子的身子上摸索着。从头部一直到脚,就是髋部也没有放过。于敏之与宋配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松,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见众人那惊疑的样子,希子忍不住出声解释:“伤者从高处坠落,张君这是查看他除了动脉外,还有没有其他部位受伤。” 几人听了后恍然大悟,宋配与于敏之趁人不注意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希子看在眼里,但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就此说什么,她问张松:“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没有发现有其他伤,刚刚做手术太急,忘记给他做了全身检查了。” “下次做手术也要拟定一个程式才好,以免忙中出错。”希子轻声说。 张松听了眼睛一亮,道:“这个主意好,复杂的工作拟定标准化的流程,能大大地降低出差错的几率。” 张松重新为伤者盖好衣服,再次看了看他那苍白得可怕的脸,伤者的呼吸极其微弱,如果不静下来仔细感受的话,根本无法感觉到他在呼吸。 也不知道伤者能不能醒来,何时能醒来,张松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句。 “宋君,你刚才说还有一名伤者,那伤者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 “主公,没有其他伤者了,只有一名伤者。”宋配回答。 “没有其他伤者了?你不是说还有一人吗,那人已经死了吗?” “是还有一人一同滚落,但是那人没有受伤,就连皮肤也没有擦破。” 宋配这么一说,不只是张松,于敏之、刘永盛、铁匠都非常惊奇。 “怎么可能啊?”铁匠说出了此时大家心中的疑问。 “真真切切。” “回去以后找那人来问清楚,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张松知道宋配不可能撒谎,他想详细地了解当时的情况。 “主公,不用回去问,那人现在还在这里呢,你可以现在就问问他。” “哦,那太好了,你把人叫过来。” “好的。” 宋配出了棚子,朝在棚子外临时垒起的土灶边烧火的那人喊了一声,那人就放下了手中的木柴,快步地朝棚子里走来。 张松看了那人一眼,发现很眼熟,再仔细一想,就想起那便是他第一眼见到昏迷男子时站立在旁边的那名矮壮青年男子,也是后来跟在希子身后的抱着柳枝的那名男子。 张松温和地笑了笑,道:“你与我还是满有缘份的,这短短半天时间我们就已经见了三次了。前两次你都是在为救治伤者而努力,这是我们今天第三次见面。你叫什么名字?” 矮壮青年男子神情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声音也是怯怯的,眼神望着地面道:“我叫刘小军。” “听说你了解伤者受伤的整个过程,你给我们几人说说看。”张松用手指了指于敏之、宋配等。 刘小军脸色苍白了一些,他迟疑地望了望于敏之,又望了望刘永盛与铁匠,喉结上下动了几下,但是没有出声。 “叫你说你就说!这么磨磨蹭蹭干什么!”刘永盛瞪大了眼睛朝刘小军吼道。 刘小军吓了一跳,整个身子缩了一下,脸也哭丧起来,喉结剧烈动弹着,嘴巴张大了,但没有发出声音。 张松转过头向刘永盛示意,让他不要以那副凶狠的表情对待刘小军,然后回过头来对刘小军说:“你尽管放心说,把实情说出来就可以,我们绝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而惩罚你。” “主公一向言而有信,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宋配劝慰刘小军。 也许是宋配的话起了作用,犹豫须臾之后,刘小军终于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昏迷男子是一名泥瓦匠,打小就跟人学做泥水活,技术也好,就被铁匠安排砌高炉外墙。而刘小军到凉州前也学过做泥水活,铁匠就安排他给昏迷男子打下手,两人一起配合着干活。 今天上高炉时,泥瓦匠便有点心神不宁,哈欠连天,刘小军几次劝泥瓦匠休息一下,但泥瓦匠都以没什么事为由拒绝了。 即使是于敏之与张松他们来的时候,泥瓦匠的精神也没有振奋起来,反而更加萎靡。终于,一个不小心,泥瓦匠一脚踏空,就往脚手架下摔落。摔落时泥瓦匠乱抓的双手扯了一把刘小军,刘小军便一同掉了下来。 “就是这样?”张松问。 “就,就是这样。”刘小军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你受伤了吗?”张松轻声地问道。 “是啊,一同掉下来,你为什么没有受伤?”刘永盛问。 刘小军的脸憋得通红,慌乱中他哀求地将眼光望向了张松,张松微笑着对刘小军点了点头,鼓励他不要怕,大胆地将真相说出来。 “因为我每次砌高炉时都用一根绳索绑在自己的腰间,另一头绑在脚手架上,掉下的时候,我,我,我就没有受伤。”刘小军在张松的鼓励下,终于结结巴巴地说清楚了。 铁匠根据刘小军的提示去找刘小军所说的绳索,张松知道这绳索肯定能找到,刘小军这人看样子根本就不是会说谎的人。 “你怎么会想到要在腰间吊一根绳索呢。”张松对刘小军的说法很感兴趣。 刘小军闻言,神情扭捏,很是难为情,半天声音像蚊子叫似地说:“因为我怕死。” “什么?”于敏之没有听清楚,便再问了一句。 刘小军就重复说了一遍。 宋配、刘永盛、于敏之与铁匠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大笑起来。 刘小军在笑声中低下了头。 “那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方法的呢?”张松没有嘲笑刘小军,他继续问道。 “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我看过很多人从高处掉下受伤,想了很久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刘小军呐呐道。 “依你看,如果要减少伤亡的发生,我们要采取什么措施呢?” 在张松继续问问题时,于敏之等人奇异于张松的平静,就止住了笑声,静观张松对刘小军发问。 刘小军抬起头来望了望于敏之等人,眼神明显地缩了缩,但最后又生出了几分坚定。 “我会让大家都戴上用竹子编织的帽子。”刘小军用手比划了一下,“这种帽子范父会做。我还会让在高处工作的人像我一样系上绳索。最后,我会让大家都熟悉所要做的工作,避免出错……” “好了。不用再说了。”张松脸色淡漠地打断了刘小军,“你看,你的做法大家都不喜欢,宋君他们都嘲笑你呢。下次工作时,你还会系着绳索吗?” “就是,张君也不喜欢你系绳索,天天系着个绳索还怎么利索地干活啊。还男子汉大丈夫呢,那么怕死!”铁匠将找到的那根绳索扔在地上说道。 于敏之、宋配等又笑了起来。刘小军眼里刚刚萌发的那分坚定瞬间就枯萎了,他低下了头,神情不安地沉默着。就在张松以为刘小军会一直沉默时,他又开口了,这一次语气多了几分委屈,但比刚刚更加坚定。 “我还会系着绳索,我不想在工作时死去。” “你看,你怎么就不听呢,不要怕死!”铁匠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道。 张松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盯着刘小军。刘小军咬着牙迎着张松的目光,也迎着其他几人嘲讽的眼光,没有退缩。 “我就是要系着绳索!我不想在工作时死去。” “好!好!好!” 刘小军话音刚落,张松哈哈大笑起来,眼睛充满笑意地看着刘小军。不知怎么,刘小军突然松了口气。于敏之、刘永盛、铁匠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张松,不知他为何突然叫好。 “夫人,工业生产有很大的危险性,弄得不好就要出人命,但是如果遵守成熟的规程,采取妥当的安全措施,就能大同幅度地降低安全事故的发生。”见到了于敏之、宋配等人眼里的不解,张松稍做了解释。 “你认为刘小军这种做法很好?”于敏之很快就明白了。 “是的,他这种做法要推广,我想让刘小军做我的安全生产员,负责制定成熟的操作规程,健全安全措施,降低安全事故发生的几率。他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不对吗?”张松笑着问于敏之。 于敏之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最佳人选。” “对啊,能想办法,能坚持自己正确的做法,确实是最佳人选。”宋配完全明白了张松的意图,赞叹道。 “刘小军,你还愣着干什么,张君要重用你呢,还不快快谢过张君!”刘永盛对还在发呆的刘小军踢了一脚。 刘小军这才如梦初醒,方知道张松要重用自己,忙跪下叩头。 “张松,你给青松谷的人分工那么细,青松谷人手严重不足啊。”于敏之道。 “是啊,还得想想办法补充人手才行。”张松深以为然。 第59章 相聚情浓 天色已晚,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了。 张松与于敏之最终没有就补充人手问题继续交谈。 商量一阵后,铁匠和刘永盛查看了一下工地,大家便一起回家了。刘永盛与宋配陪着于敏之走在最前面,刘小军与另一人抬着昏迷男子走在中间,铁匠在一旁照看,走在最后的是张松与希子。 “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于钻研医术吗?”张松温柔地看着希子问。 “你怎么知道的?”希子睐了张松一眼,脸上那羞羞的神色始终未消退。 “我看你刚才做手术时一点都不怕,上手也很快,猜你平时肯定没少锻炼。” “这段时间我按照你所说的解剖方法学着解剖了几只鸡、鸭等,一开始简直不敢下手,现在还算是能适应,但其实我还是觉得有点恶心的。”希子用手拍了拍胸脯,蹙着眉头道。 “一开始都是这样,时间长了就会习惯。除了这个外,你还忙其他的吗?” “我在试着做一些细菌方面的试验。” “一定要注意安全!” …… 一路上,除了于敏之偶尔回头看看张松与希子外,其他的人都没有理会张松与希子,还有意无意地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与张松、希子拉开了距离。 “走快点,母亲在等我们。”希子红着脸低声对张松说。 张松抬头,发现这么片刻功夫就到了青松谷腹地,于敏之正在交叉路口站立呢。 “补充人手的事情,张松你还是要想想办法。”见张松与希子赶上来,于敏之脸上有点不悦,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就补充人手一事交待张松。 “好的。”张松答道。 于敏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与希子一起离去。铁匠吩咐刘小军将昏迷男子抬到自己的家里去,刘永盛也跟着铁匠走了。 与于敏之等人分别后,张松与宋配慢步朝家里走去。张松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 “主公为何事而费神啊?” “啊?哦,我在想刚才为何夫人神色有点不对,她似乎有点不高兴。” “哦,这啊,我想大概是订亲后,你与希子今天两人见面了的缘故吧。” “不是吧,我看现在似乎不怎么讲究礼法啊,不说阮籍、刘伶、嵇康等蔑视礼法,就是贾充之女贾午与是先与丈夫有了私情才缔结了婚姻的。我只是与希子见了一面,说了一些话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吧?” “现在礼法确实是在崩坏,而且有继续崩坏的趋势,但是夫人受儒家熏陶,还是很重视礼法的,看你们俩婚前相见,有点想法倒也正常。” 张松点了点头,应该是这个道理,虽然历史书上记载这个时代很多人蔑视礼法,但是应该同时也有很多人重视礼法,如果全都视礼法为无物,则史学学者也不会记上这一笔了。 回到家中时,天已经黑了,厅里已经点燃了火烛,老货郎、李山、钟父与范父正坐着聊天。见了张松与宋配回来,几人都起身迎接。 “张君,那名伤者的伤治好了吗?”钟父急切地问道。 “已经完成了手术,至于是否能活下来,还要过几天才知道,喏,钟伯父,这坛子烧酒我留着啦。” “理该由张君保存,如果张君还要,我就再去拿一些过来。”钟父眉开眼笑,得意地冲范父扬了扬眉毛。 “先不忙这个,请问钟伯父,现在这烧酒的制作情况如何?”张松放下了手中的坛子,接过了李山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问。 “火候什么的,我都已经掌握了,但要熟练的话,可能还要一段时间。现在每天能生产烧酒大概五十斤。”说到这里,钟父眉头皱了起来,“只是我担心粮食不够啊,做这种烧酒太耗粮食了。”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们可不可以将这些烧酒卖掉一部分,再换来粮食?”张松转头问宋配。 “这个办法可行,世人好酒,特别是这种好酒,肯定会有人出高价卖的。”宋配眼睛一亮。 “那就请宋君安排人手卖掉一部分,价格要定好。” “好的。” “范伯父这几天累坏了吧,木头砍得怎么样了?”张松问坐在一旁正朝钟父瞪眼的范父。 “砍的木头还是能达到要求的。”范父笑了笑说。 “那明天找个时间,我教你做独轮车,多做一些,将来很能用得上。” “好的。”范父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同时还不忘向钟父扬了扬头。 看着范父与钟父那副“针锋相对”的样子,在座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大兄,你们今天下午训练得怎么样了?” “还好,主要是于君在训练,今天下午只是进行了队列训练。” 李山回答完之后,眉头皱了一下,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不知怎么又停了嘴。张松也没有注意。 “老丈,几名少年学业可有长进?有没有调皮?如果有调皮的话就狠狠地教训,农家的孩子没有那么娇嫩。” “非常好,都很聪明,也很自觉,学起来也快。” “那就好。” 张松说完后就想到了前几天看过宋配送来的一册史记,那根本就没法儿读,全篇没有一个标点符号,更没有注音,如果不是张松前生读过史记,估计他一天也看不懂一篇。 应该早点引入标点符号与汉语拼音才行,如此方有利于语言的统一,更有利于知识的传播。 “刚才钟父说那烧酒对治疗伤势起了很大的作用,是真的吗?”老货郎打断了张松的思绪。 “是的,主要是用来消毒……” 张松大略地将什么是消毒给在座的几人讲述了一遍,众人听了都赞叹不已,感叹烧酒竟有如此妙用。 “不知张君能否送我一些?我们出门在外也常有受伤的时候,我想留些备用,再过几天我就得离开了。” “没有问题啊,钟伯父,多给些了老丈。”张松吩咐钟父。 “好的,老丈只管来找我,既然张君说了,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钟父一副豪爽的样子。 范父、李山一脸羡慕地看着老货郎,就是宋配也是眼含热切。 “可以上饭了,大兄。”晓岚跑进来道,紧跟着的晓理、刘惔等几名少年就开始收拾几案,布置饭菜。 如往常一样,几番推辞之后,张松坐了主席,老货郎坐了次席。 张松提起那坛疗伤后剩下的烧酒,为每人都倒上了一碗。钟父酿酒到现在,除了张松做主送给于敏之、于心之与刘永盛各一坛外,谁都没有喝过。现在张松为每人都倒上了一碗,不由大家不兴奋。 “这些天来辛苦大家了,我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明天大家都到钟伯父那里去领一坛烧酒,就当是我对大家这几日辛苦的补偿。大兄,你明天安排人给夫人、于君他们都送一坛,等下我给你名单。”张松端起了碗,向座上的诸人示意,“饮胜!” “饮胜!” 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酒还未到三巡,李山老货郎也好,钟父范父也罢,就是宋配也有了六七分的醉意。 “老丈,我的两位兄弟——袁士与晓理就托付给你了。”张松对老货郎说。 “没有问题,过几天就让他们两个跟我去,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老货郎拍着胸脯道。 “走就不要急着走了,待我迎娶完希子后再走也不迟,有你与两位兄弟在,就能为我的婚礼更加增添幸福与吉祥。” “行,你说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你是我们的主公,你说了算。”老货郎摇摆着身子站起来,对着大家说,“各位,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张君就是我们主公。”宋配眯着眼第一个站起来应和。 “对,张君就是我们主公。”一屋子的人都站起来,对着张松行礼,齐声说道。 “好,从今以后,我们唯主公的命令是从!”老货郎端起来了酒一饮而尽。 “唯主公的命令是从!”大家都跟着老货郎喝完了碗中的酒。 张松高兴地笑了起来,他让大家都坐下,再亲自为大家都倒满了酒。 张松站了起来,走到晓理与袁士两人的几案前,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兄弟,大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们两个去做,你们愿不愿意做?” “愿意,我们愿意为大兄做任何事情。”晓理与袁士高声齐呼。 “好!这才是好男儿!”老货郎与宋配一齐为晓理与袁士喝彩。 “好!大兄为有你们两个兄弟而骄傲。”张松为袁士与晓理每人倒了半碗酒,“来,大兄今天祝两们兄弟将来做出一番大事业!饮胜!” “饮胜!”晓理与袁士高呼。 这时,范新与钟贵站了起来,道:“大兄,我两也有建功立业之志!” 宋配与老货郎两人不住地感叹少年不凡,赞扬范父与钟父的教导有方,范父与钟父都得意地笑着,嘴里却说着谦虚的话。 “老丈、宋君,你们看某身边的男儿怎样?”张松借着醉意表现出了几分狂样。 “主公身边的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没有孬种!”老货郎与宋配相视一眼后,齐声说道。 “说得,大家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两位兄弟的心意我已经明白,放心将来肯定有机会让你们建功立业的!”张松为晓理、刘惔以及几位好友倒上了酒。 夜已深,酒正浓,赤子情怀最真! 第60章 上门谈心 “张……主公早。” 张松晨练回来时,朝食已经结束了,家中只剩下了范母在。见了张松回来,范母仍如以往一样要称呼张松为叫张君,但很快觉得有点不对,急忙改了口,神情也比以往恭敬多了,只是略有点不自然。 “伯母不用拘礼,我们都是自家人,自家人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那怎么行,昨日我们都认你为主了,自然不能坏了礼节。”范母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你饿坏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饭食。” “其他人都走了吗?” “是啊,大家都吃过干活去了,宋君也出青松谷招收人手去了。本来大家都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饭的,但是宋君说你昨天就交待过,今天朝食不用等你了,因此大家就先吃了。你真是这样说的吗?”范母在厨房里忙碌一阵,端出了两样菜,一边摆放在几案上,一边问张松。 “是的,因为我昨日吩咐宋君早点出青松谷招收人手,而我今天有事要晚一点。” 范母脸色略有迟疑,但最后还是说:“这样不太好吧,不合乎礼仪,而且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少了你可不行的。” 张松想要做个解释,但瞬间又放弃了,他点了点头道:“我以后会尽可能地跟大家一起吃饭。” 范母脸上的迟疑尽去,她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昨晚大家一致认你为主,今天早上你就不跟大家一起吃饭,大家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朝食时大家都不痛快。现在好了,如果听说你以后都会跟大家一起吃饭,大家不知会高兴成怎么样呢。” 吃完饭后,张松提了一小坛烧酒向范母告辞。范母从厨房里出来,拿出了一包煮熟的豆子递给了张松。张松接过了,便朝老货郎教几个少年读书的地方去了。 自老货郎进了青松谷后,张松一直忙于其他事情,都没怎么与老货郎交谈过,今天趁有空正好与老货郎聊聊。 走了好长一段路,张松来到了一座修葺一新的房子前,这便是青松谷的私塾了。前几日,张松向于敏之说起办私塾的问题,得到了于敏之的大力支持,于是就有了这座房子作为私塾办学场所。当然,顺理成章地,私塾里面又多了几名学生。 朝阳映照下,绿树掩映的私塾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老货郎正在聚精会神地带少年朗读,坐在窗户边的几名少年专注望着前面的白板,跟着老货郎读书。 张松静静地站在私塾外,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氛,想起了自己美好的小学时光。 “不知主公驾到,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老货郎的声音打断了张松的回忆,张松连忙回礼,道:“不敢当老丈如此大礼。新私塾刚落成,我来探望一下老丈,看老丈是否有什么需要。” “私塾的落成很方便少年读书,孩子们也聪明、勤奋,你看孩子们读得多认真!”老货郎用手指了指房内的少年道。 “咦,混账小子,读书的时候还睡觉哪!”张松怒道,顺着老货郎的手望去,张松刚好看见了晓理靠在几案上睡觉,他气冲冲地就要进私塾中去。 “主公息怒,这事怪不得晓理,说起来这事怪你。”老货郎忙拦住张松道,“昨晚晓理与袁士喝酒后,不胜酒力,至今酒意尚未去除,精神尚且不足。” “是我考虑失周,他们年纪还小,仍在长身体,不应该让他们喝酒,这一点以后还得注意。”张松怒气顿消,眼里有些怜惜地看着晓理与袁士。 “是啊,少年人不应该喝酒,尤其是烈酒,只是这偶尔一次问题也不大。”注意到了张松怜惜的眼神,老货郎道,“主公要不要换两个人前往?晓理与袁士毕竟年纪尚幼。” 张松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两年还算太平,就让他们出去锻炼吧,现在不多加锻炼,等再过几年天下大乱恐怕就迟了。” “那倒也是,那就让他们两个跟我走吧,这两个孩子聪明懂事,做事也踏实认真,也愿意为主公分忧,这几日一放学就去伺弄鸽子,显然是把主公的吩咐放在了心上。”老货郎问。 张松点了点头,“这是老丈教导得法,也是大家对我的信任。” “主公大婚之后,我就要离开,还请主公告知最需要哪方面的消息,我才好决定前行的方向。” “还请重点关注两方面的消息,一是朝廷诸王动静,二是匈奴五部特别是其首领刘元海。现在刘元海应该还在京城,因此,老丈你们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京城。” “朝廷不争气,胡人将乱天下,这是老朽与主公的共识,主公必定是有扫平胡乱,平定天下,安抚黎民之志,只是不知主公考虑过没有,要是朝廷息了纷争,自行扫平了胡乱呢,你将何去何从?”老货郎点了点头,沉默片刻之后,突然问道。 张松迎着老货郎炯炯的目光,坦然道:“果真朝廷息了纷争,平定了胡人叛乱,我就在青松谷做个田舍翁。以我的能力必能做个富足翁。” 如果是太平盛世,张松当然可凭借出色的才能,为封建社会的发展添砖加瓦,而不是添乱。何况在太平盛世即使张松有志于推翻朝廷,也没有人愿意跟他干哪。马克思就说过,革命的基本条件有两个,一是统治阶级无法照旧统治下去,二是百姓无法照旧生活下去。若是太平盛世,上述条件一个也不具备,张松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找死。 “单道长果然没有看错人,主公确实是个仁义之人。天下方平定不久,百姓思安,都不愿意发生战争。如果主公要与朝廷为敌,那么老朽恐怕就要辜负主公的期望,离主公而去了。既然主公志在平定胡人叛乱,老朽自当尽绵薄之力。老朽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老丈慈悲!”张松朝老货郎了施了一礼道。 话里虽如此说,但张松知道老货郎这愿望十之八九是要落空的,从目前张松所知道的形势看,胡人叛乱是不可避免的了,胡人一乱,哪里还有“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可言! 不过,老货郎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张松,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该以什么样的名义面对世人,团结大家。用张松前生所在世界的话来说,就是树立什么样的旗号,也就是政治纲领是什么。 人们常说名不顺则言不正,言不正则事不成,这句话如果是放在日常生活中倒还看不出名不顺的后果,但是如果在政治生活中名不顺——也就是政治纲领不合理,很可能要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而如果一个组织没有自己的政治纲领,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政治组织,而是真正的盗贼。 从西周到三国,获得最后成功的政治组织都有自己明确的政治纲领。项羽、刘邦的抗暴秦,刘秀的恢复汉室,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等等,都是这一表现。 只是该用什么旗号,采取什么样的政治纲领好呢?张松陷入了沉思。 “大兄!” “大兄!” ……一声声呼唤打断了张松的沉思。原来是放学了,老货郎让少年郎都回家去。张松笑着一一回礼,不时地鼓励这个几句,勉励那个几语。 “主公请进来坐会儿。”少年郎都走后,老货郎则招呼张松进入私塾。 取出煮豆子,为两人的碗里倒上了酒,张松便与老货郎相对坐着饮酒。 “老丈此去京城还得找个营生才好落脚,到时我便让刘永盛取些钱财供老丈花销。” “届时安顿下来后,日常时我旬日便发消息一次,若有其他事情,则将加发一次。” “在京城主要注意各王的动向,重中之重的是注意刘元海的动向,刘元海一出京城,就得马上告知我。” “老朽省得。” “老丈到了京城后,要特别注意安全,一有不对就马上离开,要确保自己的性命安全。” “这个请主公放心,我在京城还有几个朋友,如果真有性命危险的话,我一定能带两名少年郎逃出来的。” “哦,那就好。老丈原本是哪里人氏啊?” 吃了几颗豆子,再抿了一口酒,老货郎的脸色就更加红润了,他淡淡地说:“我家本就在京城。” “那老丈的家人?”张松疑惑地问。 “家人在一次探亲的路上被羯人所杀!”老货郎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 “那凶手被抓了么?” “没有,案件至今未破。” “老丈不必难过,将来我们强大后,必定要寻得真凶。” “老朽谢过主公。” …… “张君,张君!” 正当张松与老货郎酒酣谈得正欢时,于心之在私塾外高声地叫道。 张松应了一声,便起身走到门口迎接。 于心之一脸怒气地走进了私塾,手里拿着皮鞭,皮鞭上还沾着血迹。李山紧着其后,紧绷的脸上满是无奈,薄有怒气。 一进屋,于心之将皮鞭重重地甩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张松喝过的酒碗一口就喝光了碗中的酒。 “真是气死我了!”于心之大叫。 第61章 解决办法 “谁惹你生气啦,于君?”老货郎与张松对视了一眼,惊讶地问道。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群混蛋吗!”于心之脸色胀红,气狠狠地道,“看来明天我要杀几个人才行!” “究竟是什么事情啊?你不要急,把话说清楚。”张松一边说,一边为于心之倒了一碗酒。 “参加军事训练的那帮家伙,他们……哎呀,李山,你跟张君与老丈说,我不想说。”于心之端起了酒一口就灌了下去,对李山说道。 张松与老货郎都把眼望向李山,李山抿了一口碗中的酒,皱着眉头向张松与老货郎讲述了事情的原由。 原来昨天张松与宋配他们走后,于心之与李山便将青松谷的士兵召集起来进行训练,昨天下午还只是进行队列训练,训练时有些士兵就略有微辞。青松谷的士兵中也有一些老兵,据这些老兵讲,军队中确实有类似于队列训练的训练方法。如此,虽然有些人对这种训练有些意见,但在那些老兵的带动下,队列训练进行得还算顺利。 意外发生在今天上午,按照于心之的安排,今天上午应该按照张松教的方法在军事训练场进行训练,于心之连训练的名称都取好了,叫野战训练。 于心之先讲述了野战训练的意义、训练的目的,再详细地讲述了训练的方法,最后还亲自演示了两遍。 然而轮到士兵训练时,除了陈甲、沈攸等有限的几人外,其他人都拒绝参加训练。为了迫使士兵训练,于心之甚至对几人实施了惩罚,狠狠地打了几人三十多军棍,但是其他人仍然拒绝训练,情愿接受惩罚。于心之正是为此而气坏了。 “他们没有说为什么不参加训练吗?”老货郎问道。 “说了,他们说这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他们是真正的士兵,不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李山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那你们是怎么办的?”老货郎再次问道。 “我又把野战训练的意义再次作了强调。我还用了激将法,说既然他们认为那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那么有本事就在规定的时间内顺利通过,要不然的话就连小孩子也不如。可那群混蛋说玩小孩子的玩意他们是不行,但是他们打仗行啊!这可真是气死我了!”于心之怒气难消道。 望着于心之那因愤怒而有点扭曲的脸,再看了看李山无奈而又恼怒的眼神,张松头痛起来,一项训练如果遭到全体参训人员的反对,那这项训练很难开展起来。张松当初向于心之他们演示这种训练方法时,只想到了这种方法可以有效提高军队的战斗,却没有考虑到青松谷的士兵能否接受这种新鲜事物。 张松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老货郎苦笑着说:“这事恐怕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只能是先停下这个项目的训练了。” 于心之与李山听闻,脸上不禁显出失望来。 “我下午再叫他们训练,谁要是不从,我就砍了他的头,看其他的人还敢再抵抗不!”于心之恶恨恨地说。 “千万不可鲁莽行事!”老货郎一听,急忙出声阻止,“你这样一来,怕是所有士兵都要与你离心离德了,这是兵家大忌。” 眼看张松也郑重其事地告诫自己,于心之连忙道:“好,好,我知道不能随便杀人,要不然的话,刚刚我就杀了几个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要不先停下这个项目的训练吧,待时机成熟后再开展好了。主公你看呢?”老货郎征询张松的意见。 “恐怕不行,一旦停下,要再次开展恐怕更困难,他们的抵触情绪会更大。”张松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可怎么办?”于心之焦躁道。 老货郎沉默了,以他走南闯北的经历,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没有什么办法,他望着正在低头沉思的张松,静静地等待,看张松是否有什么好的办法。 半晌,正当于心之不耐烦,要起身向张松告辞时,张松抬起了头。 “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张松表情轻松地笑着说。 “什么办法?”于心之与李山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 老货郎也目光闪闪地看着张松,很意外张松能这么快就想到解决办法。 “你们今天下午继续训练。”张松道,“然后,我们这般……” “你这方法行不行啊?”于心之狐疑地问。 “于君,你只管照主公所说的做,以我的经历看,这方法很可行。” 于心之疑虑地看着张松,张松却不说话,只是淡然地笑笑。 “行,既然张君与老丈都说可行,想来是真的可行。我们照办就是,我还得先回去准备准备,先告辞了。”于心之喝完了碗中酒,便与李山一起向张松、老货郎辞行。 “主公,你真是智慧无双,才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于心之与李山走后,老货郎赞叹道。 “小事而已,不值老丈如此赞叹。”张松平静地回答。 两人又絮了一段时间闲话,时间便已经是寅时初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去看看了,不知老丈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前往,反正孩子们也已经放学了。” “正有此意。” 收拾好私塾,关上了门。老货郎与张松一起往军事训练场去了。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青松谷的田地里到处都是耕作的人。一牛挽犁法已经推广,耙也投入了使用中,从耕作的效果看,这两样新式农具有效地提高了生产效率。 “这两件新式农具如果得以在全国推广,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主公,要大力推广啊。” “这倒是,只是新式农具的推广也会有个过程,这事也急不得,得慢慢来。” “那也是,过于热切,可能还让人心生疑虑。” …… 远远地还没望见军事训练场时,于心之那怒吼声就传入了张松与老货郎的耳中。走近后,于心之站在高台上的身影就映入了张松与老货郎的眼中,台下是一百来名排着队的无精打采的士兵,李山站在于心之的旁边。 “你说,于心之一天到晚净弄些小孩玩意儿干嘛,还不如以前的训练好。” “是啊,以前周君在时……” 张松刚走到士兵的旁边,便听到一名长须男子正在跟身旁的人议论着,只是看见张松的到来就马上停了口。 “我已经跟大家强调了许多,野战训练法是最好的训练法,它可以有效地提高大家的战斗力。闲话少说,现在我们分组进行训练,人人都得参加……”于心之看见张松过来,也没有停下,继续向士兵宣讲。 “于心之,你在乱说什么呢?军事训练场哪是人人都能用的啊。”张松一步跨上高台,对于心之大喝道。 “可是,士兵们都急需提高战斗力啊,这种训练方法又好……”于心之急忙辩解。 “提高战斗力有其他的训练方法,我这军事训练场是专门用来训练将军的,岂能让一普通士兵也使用,你可真是大方!” 原本无精打采的士兵都惊讶地抬头望着于心之与张松,同时窃窃私语起来。 于心之还待辩解,老货郎打断了他,“于君,主公说得对,用来训练将军的军事训练场就不该让普通士兵使用。” “好吧。以后普通士兵就按原来的方法训练好了。”于心之勉强答应下来,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就对了,军事训练场以后只能是你用、我用、大兄用,其他人就不行。”张松的脸色缓和多了,他转过身来,面对下面的士兵说,“不是我小气,而是普通士兵有普通士兵的训练方法,将军有将军的训练方法,你们是普通士兵,那么只需按原来的方法训练就好了,下面由于君带领大家训练。” 于心之一脸不情愿地按照原来的方法开始训练士兵,有部分士兵在训练时还一边好奇地看着军事训练场。 张松与老货郎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主公,看样子,你的方法会奏效,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老货郎好奇地问。 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这是张松前生从书本上读到的一个故事。 那则故事说的是以前有一个海盗头子,经常带领兄弟们出去抢劫,但是每次抢劫得来的东西都不多,因为他们不敢在海上等待得太久,如果等待得太久他的兄弟就会得怪病死去,而如果不能等待得太久,则不能有效地伏击载有大宗货物的商船。 海盗头子很是苦恼,有一天,他发现西班牙的海盗总是出海很长时间,收获颇丰,也没有人得怪病死去。海盗头子惊讶之余就千方百计的打听,还亲自溜到船上观察。最后他发现,西班牙海盗的装备跟他一样,只有一样东西他没有,就是酸菜,他断定秘密就在这酸菜中。 虽然知道了这个秘密,但是海盗依然苦恼,因为在那个时代,酸菜是下贱之人食用的,如果海盗头子让他手下的兄弟吃酸菜,恐怕他就要被扔到海里去喂鱼。 苦思冥想几天了,海盗头子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买了好些酸菜,用精致的坛子装好,放到船上,告诫所有人,这东西很珍贵,只能供有限的几个首领吃,其他人不许吃。这下好了,几个首领吃得津津有味,而其他海盗则眼谗得很。再过一段时间,海盗头子宣布,立了功的海盗可以吃一次。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宣布重大集会活动大家可以吃一次。最后,所有的海盗都吃上的酸菜。 “我也是瞎琢磨出来的。”张松不便将故事讲述给老货郎听,只好糊弄。 “主公真是才思敏捷。”老货郎再次赞叹,“这个难题一下就被你解决了。” “老丈过奖了。既然到了这里,一起去看看冶铁场如何?”张松笑着对老货郎说。 第62章 隐忧滋生 “固所愿耳,不敢请耳。”老货郎笑着回答。 于是两人便折向了冶铁场的方向。老货郎对冶铁场非常好奇,一路上问了张松不少问题,张松一一作答。老货郎问题虽多,但却很有分寸,涉及到冶铁秘密的问题一个也没有问。 不多会,两人就到了冶铁场,老货郎瞬间就被所见的景象惊得张大了嘴巴。张松笑着看着老货郎,虽然老货郎走南闯北多年,但是这样的规模的冶铁场,张松估计他是第一次见到。 半晌,老货郎才回过神,问道:“这就是你要建的冶铁场?” 张松得意地点了点头。 “这么大!建成后一年能产多少铁?” “也不多,一个月大概可以五千斤左右。” “一个月五千斤,那也不算……”老货郎猛然醒悟过来,“什么?你刚才说的可是一个月五千斤?” 张松再次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是每月五千斤。” “那可不得了,这样一来你可以向全国供应钢铁了。”老货郎惊叹。 “不,我们只供自己使用,而且自己使用都未必够。” “自己使用?哪里用得了那么多?” “用得了,我还担心不够呢?” “你究竟要干什么?需要那么多的钢铁。”老货郎疑惑地问。 张松知道铁在这个时代还是稀有之物,除了必要的农具与兵器外,其他都不使用铁,即使是兵器,也有很多是以木杖充任,因此老货郎才会说用不了那么多的钢铁。 “我要把所有士兵的兵器都换成铁制兵器,我还要将所有的农具都换成铁制的,以后还有船、车、生活用品……我都要用铁器来制作。”张松为老货郎娓娓道来。 “你这样太奢侈了。”老货郎摇头,并不赞同张松的观点。 “不奢侈,一步一步来,这只是将来发展的方向。” 工业社会肯定要取代农业社会,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就如农业社会要取代渔猎社会一样。只是这道理不是一名在农业社会生活了大半生,而且从未见过工业社会发展成就的人一下就能懂的。 “老丈,我们过去吧。”张松远远地看见铁匠朝这边来了,就招呼老货郎道。 “主公,老丈,你们过来了。”铁匠朝两人行礼。 “嗯,带老丈来参观你的冶铁场。” “主公说笑了,哪里是我的冶铁场哪,这明明是主公你的冶铁场。”铁匠笑着说。 “冶铁场是你一手督促建起来的,你的功劳很大,说是你的冶铁场没有什么不对。”张松见有部分人已经戴上了竹篾编成的帽子,暗自点了点头。 “没有主公,就没有我铁匠的今天,归根到底都是主公的。”铁匠感恩道,脸上却笑开了花。 “铁匠努力帮忙主公建成这个冶铁场,那可是功莫大焉。”老货郎道。 铁匠脸色通红,笑容更加灿烂,高兴得很。 “不过,这些人劳作时好像不是很用心哦,铁匠,你得多加督促才好。”老货郎指着那些戴着竹篾帽子的人说。 张松定睛一看,果然,那些戴着竹篾帽子的人,动作比昨天要迟缓。 “可能是因为刚戴上竹篾帽子有点不习惯吧,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铁匠笑容微敛,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舒展了眉头笑道。 “走吧,老丈,我们到休息室那边去喝点茶。”张松看了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问题,便对老货郎说。 还没有到休息的棚子前,棚子门就打开了,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一人是刘小军,另一人由刘小军扶着,那人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赫然就是上次受伤的那名男子。 “见过张君!”两人朝张松行礼。 张松忙上前扶住了上次受伤的那名男子,道:“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快快坐下休息。” 回过头来,张松瞪了一眼铁匠,责怪道:“他昨天才受伤,你今天就把他叫到这工地上来干什么啊?” “不怪铁匠,是仆自己愿意来的。”受伤男子为铁匠辩解。 “你有伤在身,在家好好养伤,先把伤养好再说,跑来这工地做什么呢。”张松以关怀的语气责怪道。 “主公不要怪来福,要怪就怪我,来福是为我解决问题来的。”铁匠道。 “为你解决问题?什么问题?”张松疑惑地问。 受伤男子眼睛看着铁匠,并不说话。刘小军看了一眼张松,本来想开口说话,看了一眼铁匠后,却又住了嘴。铁匠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他用右手不停地挠头。 张松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铁匠。铁匠挠了会儿头,便脸色难堪地讲了起来。 来福受伤的事情,昨天傍晚就传遍了青松谷,到了今天早晨来福受伤的原因与经过就出现了好几个版本,其中传得最神乎其神的一个版本说冶铁场修建地有恶鬼,修建冶铁场触犯了恶鬼,来福受伤是恶鬼降罪的结果。 一时间大家都忧心忡忡,生怕触犯了恶鬼,被恶鬼降罪。今天早晨开工时,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开工,至于砌高炉的活,就更没有人愿意干了。 “那你对来福受伤一事是怎么认为的呢?”张松听了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便问铁匠。 “这就是来福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嘛,哪有什么恶鬼,根本就是那些人不想干活,才乱嚼舌头!”铁匠怒气冲冲地说。 张松没有说话,他以询问的目光望向其他人。来福低了头,不说话,也不敢拿眼与张松对视。在旁边的几人都目光闪烁,避开了张松的目光,但是表情显露他们认为是恶鬼降罪的结果。 “我来青松谷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听说这里有什么恶鬼,就算是有恶鬼,也可以请走啊。”刘小军道。 “只是这么一次受伤,也看不出是不是恶鬼怪罪啊。”老货郎道。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张松见身边的人除了铁匠外都相信恶鬼的存在,就要开口对他们进行唯物主义教育,只是话说了一半,张松就觉得有点不对,便没有再说下去。 “那大家现在怎么又愿意开工了呢?”张松心中一叹,强行转换了话题。 “今天早晨我先跟大家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恶鬼,来福受伤也只是意外,让他们不用害怕,继续开工。谁知任凭我说得口干舌燥,他们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更不愿意开工。”铁匠想起了早晨的事,也是苦笑不已。 张松点头,铁匠这种说法,确实不会有人相信,在科学还不昌明的时代,很多的自然现象人们都无法理解,只能用恶鬼作借口。况且,这世界上的事要证明无总要比证明有难上数倍,要证明没有恶鬼根本就不可能,空口无凭怎么能说服得了别人相信没有恶鬼呢。 “后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打算请主公过来。这时小军提出可以让来福就他受伤一事向大家作个说明,大家就会相信。”铁匠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几人,“你们几个也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去看一看他们干得怎么样了,让他们加快速度。” 待那几人走远后,铁匠压低了声音道:“在叫来福的时候,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来福,让他在向大家解释的时候,把原因归结于自己不小心。” 来福一听铁匠这话,脸色突然更加苍白,他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对张松说:“张君,我不是故意要为难铁匠,实在是我自己也不记得为什么会受伤了……” “来福别激动,你躺着别乱动,铁匠只是叙述事情的经过,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张松制止来福起身。 “就是,来福,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得对主公实话实说。来福来到工地后,便耐心地向大家作了解释,说自己受伤是因一时没有留神。大家还问了来福很多问题,来福都回答得很好,最后大家才相信了来福的说法,正式开工了。” “你处理得很好。”张松赞赏地对铁匠说,“我没有看错你。” 铁匠脸色这才好看一点,表情也轻松得多。 “只是大家还是心存疑虑啊。”张松用手指了指工地上劳作的人们,他们懒散的样子与昨天那热情相比,可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是啊,这些人确实不像是用心劳作的样子。”老货郎附和道。 “大家能开工我就千恩万谢了,哪里还能指望他们有昨天的热情啊。”铁匠苦笑着说。 “那不行,我们的时间很紧迫,必须让大家都紧张起来,尽快完工,以便开展钢铁生产。”张松严肃道。 “如果要提高效率,目前的情况下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可是,在这劳作的都是青松谷的人,也不太好强制啊。”铁匠为难道。 采取强制手段肯定是不行的,张松还指望以青松谷这批为基础发展壮大呢,要是让所有青松谷的人都讨厌自己,那还发展个什么劲啊。 “肯定不能采取强制手段。”张松望着老货郎道,“老丈你说呢?” “你说得对,不能采取强制手段,来福受伤后大家有些顾虑也很正常,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采取措施消除大家的顾虑,而不是采取强制手段来应对大家。”老货郎捋着胡须道,“既然是恶鬼的问题,那就由恶鬼来解决吧。” “由恶鬼来解决?”铁匠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是刘小军与来福也是发愣。 “那好,就按老丈说的来办吧。”张松明白了老货郎的想法。 第63章 议定婚礼 傍晚的红霞像是仙女织就的锦缎,铺在了湛蓝湛蓝的天空中,锦缎边上镶着雪白雪白的云朵,便有纯洁的白色与火热的红色交相辉映,煞是怡人。 夕阳下的房屋与树木就像是洒上了一层金粉,散发着麦粒似得金黄色光芒。房前树木新长出的嫩叶在暖心的春风中翻飞,弥漫着醉人的清香。 范父此时坐在房前的空地上正编织灯笼,范母与晓岚则正在打扫房屋,不只是房前的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就是屋檐下的蛛网与灰尘也全部清除了。 “伯父,伯母,你们这是在干嘛,青松谷有什么大事吗?”张松疑惑地问。 “有啊,有一件天大的好事!”晓岚抢着回道,声音清脆。 “天大的好事,什么好事?我都没有听说过,你这个小孩子怎么又知道?”张松顺手在晓岚的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哎哟,大兄。”晓岚娇嗔地喊了一声,“你打痛我了。” “再过几日就是你与希子的大喜日子,你不记得了吗?”钟母闻声从厨房出来道。 “哦,对。”张松一拍额头,“我差点忘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众人便大笑,晓岚笑得尤其响亮,老货郎也不禁笑着摇头,诧异于张松连这等事都能忘。 “新婚大事的礼物也该早些做准备,不可大意。主公这几日忙,就不妨将婚事交给我们几个操办吧。”范父郑重道。 “确实,我看就由我与范父、钟父、宋君一起操办吧。主公还是多关注军事与冶铁场的事情,那两件事情放松不得。”老货郎点头赞同。 “行,婚事确实得仰仗几位长辈,几位长辈德高望重,知情达礼,是为我操办婚事的最佳人选。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多,这么一来要辛苦几位长辈了。”张松向范父与老货郎各行了一礼。 “主公这是哪里话,能帮忙操办你的婚事,那是我们的荣幸。”老货郎忙回礼道。 范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也回了一礼,笑着说:“就是,主公你要是交给旁人办,我们还不高兴呢。” “是啊,如果老钟头知道主公将婚事托付予他,他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钟母高兴地说。 “钟伯父还没有回来吗?”张松问。 “他呀,自从主公将制作烧酒一事交予他后,他就恨不得不要回家,天天吃在酒坊,睡在酒坊,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烧酒出口傻笑。”钟母话语虽是责怪,但语气里却透着骄傲。 “你得体谅体谅老钟头,烧酒坊事关重大,必须要保守秘密,他天天盯着酒坊那是认真负责,如果他抽不出时间就算了,我与老丈、宋君三人操办也无妨。”范父劝导道。 “那可不行,平时他一天到晚在烧酒坊忙都没有关系,只是这几天他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来,主公的婚事可是大事,他必须出一份力。”钟母立即反对。 “那倒也是,如果老钟头能抽出时间来更好啊,我们几个把主公的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张松站在边上只是笑着,并不说话,事实上也说不上话,西晋时的婚礼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只能听从老货郎等人的安排。 “把婚事办得漂亮就好啊。”李山还没有到家就嚷嚷道。 “大兄回来啦,军事训练怎么样?”张松连忙为李山让了座。 李山推辞一番后坐下说:“应该有效,有很大一部分人都跃跃欲试,但是具体如何还得等过几天才知道。希望能取得很好的效果,不要枉费了于君与你的心机。” “哎呀,说到这事我都还有一事要做。我得先回房去准备一下,尽快将冶铁场的事宜办了。”老货郎向范父交待了一声,又向张松告辞,“范父,你等下记得跟钟父说一声,哺食过后我们几人商量一下婚事事宜。” “老丈请便,麻烦老丈了。” 望着老货郎匆忙离去,范父疑惑地问:“主公,老丈何事那么急啊?” “哦,是冶铁场的事。”张松接着便将今天冶铁场发生的一切对范父与李山说了。 “这事不可以缓一缓吗?”范父道,“这事哪有主公的婚姻大事重要啊。” 张松笑了笑,他可不能说比婚姻大事重要,因此他只能回答:“这事很急,也很重要。” “既然主公这么说,应该就是很重要了。”范父道,“对了,主公,你让我制作的独轮车已经有了眉目了,我已经制造出了样车,找个时间送来给你过过目。这几日忙着编竹篾帽子,就忘了跟你说这事。” “行,把独轮车推回家来吧,让大家都看看。” “行啊,只是这几日我想专心操办婚事,还是等婚礼结束后吧,你看呢?” 张松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他想了想,冶铁场建成可能还要一段时间,独轮车也不急着用,便答应下来,“行啊。” 不知不觉间,天就已经黑了,范新在厅里点燃了火烛,招呼范父与张松、李山回厅里坐。 “我知道主公安排的事情都很重要,也很急,但是现在人手不够,只能先办好主公的婚姻大事,毕竟婚姻大事是主公一生的大事,更是希子一生的大事,马虎不得,如果留有缺憾那就一生的遗憾了。”也许是觉察到了张松刚才的皱眉,范父语气格外平缓地向张松解释。 张松猛然醒过神来,是的,婚姻大事更是希子一生的大事,而且是关系到自己在青松谷的立足,确实马虎不得。 张松向范父行了礼,道:“伯父,我受教了。伯父只管去操办婚事,其他的事情等宋君招收新的人手过来就好了。” 范父忙向张松回礼道:“当不得主公如此大礼。” 两人行礼与答礼之间,饭菜就已经上了几案,只等人齐就可以开始哺食了。 “宋君你回来了,辛苦了。” 随着范母的问候,宋配带着一身的尘土出现在了厅里。张松与范父、李山都很高兴,三人站起来迎接宋配。张松招呼范母为宋配拂去身上的尘土,李山则接过了宋配手中的包裹。 宋配坐定,面露羞愧地对张松说:“宋配无能,愧对主公,未能招收到人手。” “哎,宋君哪里话,招收人手的事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好的,况且现在是春耕之时,人手紧缺,更是难招。即使今天没有招收到,明天也可以招收嘛。你已经辛苦一天,不要多想,晚上好好休息。”张松先是一愣,紧接着宽慰宋配。 “是啊,招收人手的事不急,可以先放一放,这几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我去忙。”老货郎闻声走进屋里道。 “老丈说的是主公的婚姻大事吧?”宋配问老货郎。 “正是。” “这确实是大事,我今天特意买了几匹绢作亲迎之礼。”宋配用手指了指李山从他手中接过来放好的那个包裹。 “亲迎之礼买好了,那就太好了。”钟父的声音从门外传到了厅里。 “就等你了,看你能不能从烧酒坊里抽出时间来,为主公操办婚事。”范父把钟父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同时问道。 “没有任何问题。”钟父拍着胸脯道。 “这样吧,具体的事宜我们吃过饭以后再谈,大家辛苦一天也饿了。”张松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好的。”大家都点头同意。 哺食是在几名少年对张松婚事的议论声中结束的,哺食结束后,几名少年也不愿意去睡觉,而是坐在堂下听几人安排婚礼。 “亲迎之礼本朝向有定制,一般而言是大婚用玄纁束帛,加珪,马二驷。王侯玄纁束帛,加璧,乘马。大夫用玄纁束帛,加羊。”宋配喝了口茶,娓娓道来,“依我之意,主公的亲迎之礼就用玄纁束帛,加珪,马二驷,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听了宋配的话,钟父与范父一时都没有出声。老货郎也沉默着,思考宋配话中的含义。 良久,范父道:“礼仪上的事情宋君肯定比我们这庄稼汉要懂得多,因此这方面的事情我就听宋君的,宋君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 “我也听宋君的。”钟父嗡声嗡气地说。 “那就按宋君说的办,用玄纁束帛,加珪,马二驷。”老货郎下定决心道,“只是这礼还得想办法才是,我们才来青松谷,没有多少家当。” “这个老丈不必担心,我们的烧酒很畅销,可以用烧酒来换。”钟父道。 “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定了。”宋配道,“我们还要准备一辆车,一名使者,一对雁,火炬若干。” “车辆可以提前向刘永盛借出,雁与火炬都好说,很快就能准备好。就是使者派谁去合适点呢?”范父道。 “我去。” “我去。” “我也要去。” …… 范父的话音刚落,几名少年就踊跃起来,争先恐后的。 “使者好办,使者只是持火炬嘛,让范新与袁士去就好了。”老货郎道。 “哎,可以,就让他们两个去。”范父与钟父异口同声地说。 “哦嗬……”范新与袁士高兴地欢呼起来。 第64章 装神弄鬼 张松将已经默写出来的东西小心地收好,放在了房间里唯一的一个箱子里,以备将来派上大用场。 这几日来,张松一刻也停不下来,政治、经济、文化、外交,要建立一个政权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然而张松也不是要全面铺开,现在他面临的最紧迫的事情就是应对二年后的胡人叛乱,因此备战就是重中之重。 军事训练与修建冶铁场是这个重中之重的具体表现,张松对希子的感情很深,但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实力,感情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于是他才会下意识里把备战一事放在了第一位,而忘记与希子的婚事。 这大概就像是前生的男人,虽然很爱自己的妻子儿女,但也不可能天天陪妻子儿女的身边,而是要到社会上打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陪是为了更好的爱,自己也是这样吧,张松这样安慰自己。 想到了冶铁场,张松打算再去冶铁场看看,他看了看天色就出了房门。 房子经过昨天的打扫,面目是焕然一新,范父一早就将昨日编织好的灯笼挂在了大门的上方,火红的灯笼增添了不少的喜庆。 告知了还在布置新房的范母与钟母,张松就往青松谷腹地走去。 青松谷腹地的田地里仍然满是劳作的人,只有四五个人在路上休息。还没有等张松走到跟前,那几人就匆匆地散了,只有一人仍留在了路上。 “张,张,张君。” 留下的那人竟是李末,李末见了张松后,先是想硬挺着不予理睬,但是当张松眼睛看着他时,他又不由自主地向张松行礼。 “嗯,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没,没什,什么,就是出来走走。”李末两手乱摆,眼神躲闪道。 张松冷冷地看着李末,李末也不敢走,站在那里,眼神游离不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脚到了后来都微微有点发抖。 “周明庶去哪里了,他吩咐过你什么事情?”张松严厉地问道。 “啊?”李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他,他,他……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也没有,也没有吩咐过我什么。” 张松还待继续问李末,却见田地里劳作的人们纷纷往谷口跑去。远远望去,谷口已经聚集了大群人。张松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便放过了李末,也朝谷口走去。 张松走后,李末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后背湿了一大片,他思量片刻之后,朝自己的住处去了。 “大兄,大兄,快来看,这里有个活神仙。”晓岚在人群中不断地朝张松招手。 见是张松到来,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张松走到人群之中,一股酸味扑鼻而来,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人群围着的空地上正垒着一个土灶,灶膛中火烧得正旺,灶上架着一个大瓮,瓮里的油正在热气腾腾地翻滚着。 围观的人群中站立在前排的人自觉地维持着秩序,让后排的人不要朝前挤,他们眼神激动,神情充满了惊奇与满足,更有一丝炫耀,好像是刚刚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后面的人则不顾一切地朝前挤,脖子伸得长长的,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他们还不住地向前面的人打听,打听刚刚他们看到了什么。 “大兄,那个活神仙非常厉害,非常非常厉害。”晓岚觉得一个非常不足以表达厉害的程度,临时又加了两个,“他刚刚放了一小块铁块在热油锅里,在油烧得滚开滚开的时候,活神仙捋起了袖子,把手伸到油锅里摸了好久才把铁块摸上来,摸上来时他的手都是红的,然而非常神奇,他的手居然没有受伤。” 晓岚讲到一半,张松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便有了不以为然。也许是觉察到了张松的不以为然,晓岚抬起了头,疑惑地望着张松道:“大兄,活神仙不厉害吗?” 张松想着是否要揭穿那人,但转念一想人家也只是以此混口饭吃,没有必要太过苛责,便笑着摸了摸晓岚的头,道:“厉害,非常厉害!” 晓岚望了张松片刻,似乎在观察张松是否说谎,见张松神情没有异样后,想到大兄从来没有骗过她之后,她指着周围的人道:“就是非常厉害啊。你看大家都很佩服活神仙呢。” 张松望去,确实,周围的人没有一个眼里不含钦佩,部分人眼里甚至还蕴含着些许狂热,他们眼里都只有中间坐着的那老人。 那名老人眼睛微闭,端坐在出青松谷的大道中间,身旁就是那土灶。他一头花白的头发,头戴青色的角巾,身穿皂色的宽大衣裳,袖子长且大得出奇,左手里握着一柄黑柄白尾的拂尘,右手五指并拢成掌,掌心朝下正对着向前潮湿的泥土。 张松看了几眼,觉得无趣,便打算离开。 这时,有人喊道:“快看快看,泥土里有东西长出来了。” “对,对,我看到了,是什么植物!” “对,我也看到了。” “天哪,这么短的时间居然长出了植物!” …… 张松定睛望去,那老人身前的泥土刚刚还是什么都没有,这片刻功夫就长出了几许绿色。虽然知道这肯定是障眼法,但是张松还是觉得很惊奇。 “贫道来这青松谷,不求财,不求名,只是看这里有贵人在,来结个善缘。各位心头若有疑惑,便可来询。”老人说了一番话后,就又不出声了。 正当张松听了那老人一番话后,心中诧异间,周围人都围上去,不停地向老人询问问题。 按下心中的诧异,张松走近了老人。老人突然睁开了眼,起身排开众人,对张松行礼道:“不知贵人到来,贫道未能远迎,恕罪。” 张松眉头一展,笑着回礼道:“道长来到鄙地,我是万分荣幸。” 幸好刚才没有揭穿这老人,张松心里庆幸。 “贫道观贵人眼角略有忧虑,应是有难题困扰。” “道长慧眼如炬。还请道长为我解难。”张松恭敬地向老人请求。 “这是贫道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请贵人前面带路。” 自然而然,张松将老人带到了冶铁场。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这大群人与冶铁场停下工作聚拢在一起的人群汇合在一起,立刻神话就在扩散。 等到神话驻足于在场的每个人的心灵的时候,老人已经绕着冶铁场走了一遍,还到两个高炉内部看了看。 “这里有恶鬼伤人,前几日还有人受伤。”老人极为严肃地说道。 “有恶鬼,那可怎么办?”刘小军与来福两人大惊失色,即使是铁匠这时也惊疑不定。 “无妨,搭个高台,我今天晚上要在这里施法捉鬼。”老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铁匠,赶快派几个人按照道长的要求搭个高台。”张松急忙吩咐铁匠。 且不说铁匠派人忙着搭建高台,这边老人还在吩咐一系列的事情。 “你。”老人指着来福,“叫什么名字来着,你曾经被恶鬼伤了,今天晚上留在这里,引恶鬼出来。” 来福的脸一下就变得惨白,他声音颤抖地说:“可不可以不要留下啊?我的伤还没有好。” “不行,必须留下,恶鬼就认定你了,你是最好的引鬼之人。”老人断然拒绝。 不去管几乎要被吓瘫了的来福,老人面对人群道:“我还要几个助手,各位哪个有兴趣今晚留下来的?” 凡是老人眼光扫到之处,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老人对视,更别提主动报名充当助手了。 良久都没有人报名,老人似乎很遗憾地对张松说:“贵人,这事怕是办不成了,人手不够啊。” “道长不用急,我留下来帮你。”张松道。 “不可,主公,你不能涉险。”铁匠急忙阻止张松。 “只要小心,谨慎做了道长吩咐的事,应该就不会有危险,不但我要留下,你与刘小军也得留下。” 铁匠还待争辩,张松挥手制止道:“不用多说了,还要几人,你,你,还有你,都留下。” “好,既然人手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准备。”老人不等被张松点名的那几人反对,就立刻分派他们做事。 没有安排留下来的人很快就庆幸地离开了,冶铁场上就剩下了张松以及被安排留下帮忙的人。 天色向晚,山风渐渐地紧了,山风刮得树叶哗哗直响,山上还传来了野兽的吼叫与鸟类的怪叫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在这夜色笼罩的山谷里很让人心惊胆战。 “好了,你们把休息棚子加固一下,那边有好多木板,要尽量不留缝隙,防止恶鬼从缝隙里溜进休息棚子里。”老人以草标为香,再点燃了几支蜡烛,拜了几拜后,对紧张地围在他身边的铁匠、刘小军、来福等人道。 老人那一贯的郑重其事,再加入夜后的山谷那诡异的气氛,一向闻神鬼不惊的铁匠也心惊胆战,他让所有人都去加固休息棚子。 “除了贵人外,其他人都到休息棚子里去,把门关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往外看,更不许出来,否则恶鬼找上了你们,我可就救不了你们。”忙到半夜,老人吩咐道。 铁匠与刘小军等人急忙涌向了休息棚子,待所有人都进来后,铁匠关上了棚子门。棚子里一下就变得漆黑一团了,就连门缝里都透不进光来。 铁匠等人在棚子里大气也不敢出,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老人此刻正在用什么东西在围着棚子的木板上画着什么,他一边画还一边口中念有词。 之后,老人的脚步声就消失了,外面是一片寂静。半晌,外面传来了铃声与老人念叨的声音,那声音先是缓缓地,低低地,后来就越来越急,越来越高亢。 随之不久,棚子的木板上就传来了“咚咚,咚咚”的撞击声,抓挠声,嘶鸣声,那情形就如有好几只恶鬼在外面徘徊,欲寻门而入。棚子里的众人抱着头,紧闭着嘴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棚子外的恶鬼。 “恶鬼,还不归位!”老人一声断喝,接着又是一阵喃喃声。 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棚子外面木板上的撞击声与抓挠声慢慢地小了,最后就近于无了。 老人的声音这个时候已经听不见了,山谷里一片寂静。 等了好久,棚子里已经有了一丝亮光,铁匠等人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棚子门,朝外望去。 天已经亮了,铁匠轻松走出了棚子。 突然,铁匠又紧张起来,大叫道:“道长呢?主公呢?” 第65章 怪事连连 “咚。” “哎哟!” “谁呀?大清早地在这乱扔石头,不知道这是公共道路,会砸到人吗?” 正在村庄里行进时,张松突然被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中了后背,痛得他呲牙咧嘴地叫唤了一声。 老货郎愤怒地朝左右张望,寻找石头是谁砸来的,同时大声地喝斥。 “嘻嘻,真的砸中了。” “砸得就是坏蛋张松!” 两个稚嫩的声音从道路右边传来,右边的土坡上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居住的是一座土房子,房子前是用围墙围起来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桃树,桃树上坐着两个孩子,那俩孩子手攀树枝,两脚悬在半空前后荡着。 说话之间,一个小孩又扔了一块石头,砸向张松,张松一躲闪,石头便落在了路旁。 “你没用,没有砸中!”另一小孩立即嘲笑刚刚扔石头的那个小孩。 张松大怒,正要训斥那两名小孩,院子里传来一声断喝:“小五、小六,你们又不听话了,还跑到桃树上去,看我不把你们的腿打断!” “不好,阿翁来了!” 那两名小孩如小猴子一般,敏捷地朝地面滑去,瞬间功夫就不见了踪影,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声息了。 张松沿着小路走到那户人家的院门前,用手叩了叩院门。 “谁呀?”院子里刚才响起的那个声音问道。 “是我,青松谷的张松,老丈请开门!” “哦,是张松哪,刚才是我家孙儿调皮,不小心用石头砸到了你,很抱歉!”沉默了片刻,那个声音道。 “无妨,老丈,请开开门,我们有点事情想!”张松见院门未打开,继续叩了叩院门。 “不是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吗?你还待怎么样!”那个声音不耐烦地说。 “不是小孩的问题,我是想向老丈了解一下村庄的基本情况。”张松解释。 “没有什么好了解的,我一个孤老头儿,哪知道什么情况啊,你找错人了!你们快点离开吧,不要再打扰我们了。”那个声音极其不耐烦。 张松与老货郎相对无言,只得转身离开。 “这是第几个村庄了?”老货郎问。 “第三个村庄,这是黄南村,前两个是石富村与小溪村。” “看来青松谷在外的名声不好啊,几个村庄就没有一个村庄愿意搭理我们。” “不对啊,当初于君陪我与宋君过来时,几个村庄都表现得很热情啊。”张松疑惑道。 “那可能是因为主公新加入青松谷不久,村庄的人并不熟悉主公。” 张松想了想,似乎只能如此解释了,也就不再言语。 “老丈,这个时节,春耕还没有结束吧?”片刻之后,张松问道。 “还没有,春耕结束的时间还早呢。主公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看,现在大概是己时,这田地里都不见几个青壮年劳作呢。” 经张松提醒,老货郎发现田地里劳作的几乎都是妇女与老人,没有一个青壮年。 “对哦,经你这么一提,好像前几个村庄也没见青壮年。会不会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张松带着老货郎穿过黄南村朝青松谷走去,黄南村离青松谷最近,再走上一段距离就该到青松谷了。连续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老货郎有点累了,步伐明显地慢了下来。 “老丈,休息会儿再走吧,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睡觉,你也累了。” “不用,还是早点回去吧,主公昨晚没有跟人打招呼就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主公,宋君他们会很担心的。” 出了黄南村,走了不远,前方就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须臾之后,几匹马飞奔而来,正是宋配、铁匠、于心之、李山、陈甲与沈攸等。 “吁……” 见到了张松与老货郎,几人立刻勒住了缰绳,跳下马来。 “宋配参见主公。” “铁匠参见主公。” “见过张君。” “见过老丈。” …… 大家纷纷向张松与老货郎行礼,宋配与铁匠朝张松大礼参拜。 “张君,你安全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你可让阿姐与希子担心坏了!”于心之甫下马就一把抓住了张松的胳膊。 “抱歉,让夫人与大兄担心了。宋君,铁匠,快快请起。昨晚与道长一起押着恶鬼出谷,来不及跟大家说。”张松用手去扶宋配与铁匠。 “主公,那道长呢?”不等张松来扶,铁匠一骨碌爬起来问道。 “道长要将恶鬼送往弱水安置,不再回来了。” “哦,那老丈……”铁匠欲言又止。 “老丈为何会跟张君在一起?”于心之惊讶地问。 “哦,昨晚起夜,遇见主公送道长出谷,便与主公一起出来了。” “大家都别站着了,既然主公安全回来,我们还是早点回谷吧,以免众多亲友担心。”宋配向大家建议。 “正当如此。”张松赞同道,“我们边走边聊。” 在青松谷口的大门处,张松见到了于敏之与希子、范父、钟父,以及几名少年,大家或坐或站或来回走动,不一而足,只是脸上毫无例外的都焦躁不安。 这时见到张松安全回来,希子脸上笑容绽放,范父与钟父则欣喜地大声招呼,而几名少年则飞快地冲上来围着张松与老货郎。于敏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但还是责备了张松几句,嘱咐他以后不得涉险。 张松谢过了于敏之、范父、钟父与希子的关心,安慰了因担忧而变了脸色的几名少年,便与大家一道回到了青松谷的家中。 劳累了一个晚上,张松也是累了,回到家中略一交待,便上床休息了。 张松是被房间外的吵闹声给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屋里与屋外已是一片漆黑。他打开了房门进入了大厅里,厅里已是灯火通明。 厅里坐满了人,不但钟父与范父、李山等人在,铁匠与于心之也来了。张松打开房门时,他们正在激烈地讨论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在啊?”见大家望着自己,张松问道。 “张君起来了正好,你上次说的那个法子不起作用。”于心之嚷嚷道。 “起作用是要一段时间的啊,你别急嘛。”张松安慰。 “不急不行啊,他们把四百米障碍全都破坏了!”于心之气急败坏道。 “什么!怎么回事?你说说。”张松极为惊讶。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我接你回来后,就与李山一起去了军事训练场,到那才发现四百米障碍全都毁坏了。我仔细问过几名亲信,他们都说当时离开了训练场一会儿,等他们返回时,四百米障碍就被毁坏了,至于是谁毁坏的,他们也不知道。” 张松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李山,李山点了点头,表示事实确实如此。 张松皱起了眉头,手指轻叩几案,头脑不停地思考。 “主公……” 他望向脸色有点不安的铁匠,问道:“怎么啦?铁匠,你那边也有事情发生吗?” “禀主公,有一座高炉塌了,有一个人受伤了。”铁匠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也没有什么发现高炉有什么问题啊,怎么会塌的?” “我也不知,我也是如于君那样,回去后高炉已经塌了,问过几人,却是谁都说不清楚。” “刘小军呢,他这个安全员跑哪去了?” “我问过,高炉坍塌时,刘小军并不在现场,而且,而且……”铁匠吞吞吐吐的。 “而且什么,说清楚。” “而且刘小军还说,冶铁场工地上有人传言,昨天晚上抓鬼的道长是老丈扮演的,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抓到鬼。”铁匠说这话时把眼瞄向了正在与宋配交谈的老货郎。 张松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勃然大怒,他右手握拳,重重地击在几案上,几案上的陶碗便跳了起来。 “混账,道长的神通昨天已有许多村民都见识过了,怎么会有假!你去把那个造谣生事的人找出来,我要生撕了他!” 厅里众人被张松这一击吓得鸦雀无声,大家都忐忑不安地看着张松。 “是,是,是。”铁匠更是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主公还请息怒,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高炉坍塌、四百米障碍毁坏都在今天发生,而且是在铁匠、于君与李君离开后发生,这未免太巧了。”宋配为张松分析道。 “确实,依我看,这里面一定是有人在搞鬼。”老货郎道。 张松的脸色缓和下来,这些事情的发生,于心之也好,铁匠也罢,都没有过错。从于心之与铁匠反映的情况看,此事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于君,你现在去把你的亲信找来,铁匠,你现在去把刘小军找来,我有话要问他们两个。大兄,麻烦你今晚去谷口,帮忙守卫。” 从张松发布的一系列命令,以及张松与宋配、老货郎严肃的表情中,在座的诸人都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大家都变得严肃得很。 “遵命!”于心之、铁匠与李山同时向张松行礼,转身就出了屋子。 几人走后,张松便与宋配、老货郎一起商议对策。 “快进去!” “混蛋,你不要推我!等下我打不死你。” 屋外传来两人的争吵。张松与宋配等人面面相觑,范父起身朝屋外走去,不一会儿与谷口的一名守卫一起推着一人进来。 那人进入厅里后,便嚣张地大喊大叫:“张松,快把我放开,否则的话,你就死定了。” 张松仔细地看了看那人,惊讶地道:“原来是你!” 第66章 抽丝剥茧 那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正被绳索绑着,他身穿葛布衣裤,头戴青色角巾。可能是此前与守卫发生了争执,角巾斜戴着的,上衣也被撕烂了,连木屐也掉了一只。 那青年男子正用一副倔傲不驯的目光看着张松,那样子就好像青春期叛逆的孩子面对着家长。 “你来干什么啊?是不是要来和陈甲重新比试过啊?”张松笑着问,虽然认识那人,但一时却记不起他的名字了。 听了张松这话,守卫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那名青年男子则是勃然大怒,气得脖子上的青筋直露。 “我上次是不小心才输给他的,而且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 张松没有再理会那青年男子的怒火,而是问守卫,“他怎么来到了青松谷?” “天黑的时候,他一个人带着长矛跑到谷口,大喊着要找你,问他是什么人,找你有什么事,他又不说,多问了几句,他便要硬闯,我们便合力将他擒下,送到你这里来了。” “我是有事来跟张松说的,当然要进来,如果不是你们有四五个人,我就闯进来了。”青年男子得意地说。 “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张松道。 那青年男子不说话,只是朝自己被绑着的双手努了努嘴,示意张松将他解绑了。 张松便让守卫为他解了绑,守卫为那青年男子松绑后就告辞而去。青年男子揉了揉自己的双手,脸上很得意,道:“这才是待客之道嘛!我饿了,快点端上好菜好饭,让我吃饱了再与张松说件大事。” “伯母,还有饭菜吗?给他上点,让他吃饱了。”张松对走进厅里来的钟母说。 “不多了,本来就只留了你的那份。”钟母有点犹豫。 “没事,你端出来让他先吃吧,我现在还不饿。” “那行,我再去做点。”钟母说完后就匆匆端上饭食,又匆匆地离开。 那名青年男子也不管其他人惊讶的眼光,接过了饭菜的就狼吞虎咽起来,同时还用手指着他旁边的位置,让张松坐下来。 张松却没有理他,而是坐到了首席上,向到来的刘小军问话。 刘小军正对张松站着,脸色苍白,手脚都有点发抖。 “刘小军,高炉坍塌时你在场吗?如果不在场,你又在哪里?” “禀张君,我不在场,当时范父正好派人送了一批竹篾帽子过来,我去取那批竹篾帽子了。”刘小军颤抖着声音说。 “没错,我今天确实是派人送了一批竹篾帽子过来,只是我要求他们一定要送到工地的啊,怎么要你去取呢?”范父说。 “可是他们并没有送到工地啊,离工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们就放下竹篾帽子走了。”刘小军疑惑地说。 “这些混蛋是怎么回事!我得去问问他们,都千叮万嘱要送到工地的,居然敢偷懒!”范父起身离去。 “那你事后有没有问一问其他人,高炉为什么会坍塌呢?”张松问。 “问过,大部分人都说不清楚具体情况,因为坍塌的高炉正是来福出事的那座,那里本来就很少人做工。有部分人说是恶鬼作怪,以前那只恶鬼还在,昨天还抓鬼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道长,而是老丈扮演的。” “这个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刘小军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就是突然之间大家都这么说,问起来都说是别人说的,但是具体是谁说的,他们又说不清楚。” “是谁让你去拿竹篾帽子的呢?”宋配突然问道。 “是唐文。他当时还跟我一起去了,他跟我说了一路的话。”刘小军还在为唐文那么多话而奇怪。 张松与宋配交换了一下眼神,见刘小军也说不出什么新情况,就安慰了一下刘小军,让他先回去休息,以后要继续做好自己的工作,并告知他要保密,不能让人知道有人找过他。 刘小军脸色这才有所好转,再三保证一定保密之后,就离开了。 “主公,现在看来冶铁场工地是人为破坏了,为首的人应该是唐文了。”宋配说,“不过,我觉得还是等明天再动查吧,今晚查的话容易打草惊蛇,走脱了共犯。” “宋君说得对,现在暂时不动,等明天吧。冶铁场工地是人为破坏。军事训练场就更加是人为破坏了,四百米障碍场是不可能自行坏掉的,具体情况我们等于君带人回来问话方知。”张松道。 “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建成一座高炉都多么不易,他们居然还故意去破坏它!真该把他们斩了!”铁匠气得眼睛都是红的。 “真是可恶,真是可恶。”老货郎不断地摇头。 钟父没有说话,但是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那名青年男子这个时候反而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吃饭,好像他到青松谷来其实就是来吃饭一样。张松摇了摇头,也就随他,一开始那番话应该只是年少轻狂的叫嚣罢了。 “我已经问到了,是一个叫唐文的人故意叫运送的人不要送到工地去的,他们为了偷懒就答应了。”范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他进来的是两名神情极为不安的男子。 一进门,范父就将那两名男子推到张松面前,张松仔细问了那两名男子,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同样告诫两人保密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片刻之后,于心之带着一名瘦高个子的男子进来。 “你自己把事情的经过跟张君说一下。”于心之对那名瘦高个男子道。 “其他的不用多说了,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为何会中途离开军事训练场?”张松道。 那名瘦高个男子脸上现出羞愧的神色来,他低着头说:“长上与李君都走得匆忙,没有作什么安排,我们这群人没有为道之人,就有点乱哄哄的,有二十来人很快就回家了,我则与七八名好友上山去打猎去了,回来后就……” 瘦高个男子嗫嚅着没有说下去,在座的几人听了都哑然,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于心之则脸色通红。 “于君,青松谷外的村庄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张松挥手让瘦高个男子离去后,问道。 “没有啊,一直好好的啊。”于心之很奇怪张松为何会问这么个问题。 “那可就奇怪了,为何今天几个村庄都不见青壮年男子呢?”老货郎自言自语道。 听了于心之的话,张松也是疑惑不已,春耕时期,为何会不见青壮年男子耕种呢? 其他人不知张松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也不好插话,一时间厅里却是一片沉默。 “我知道!”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大家循声望去,正是那名青年男子,他已经吃完了饭,正得意洋洋地打着饱嗝。 见大家都望着他,那名青年男子更加得意,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因为他们要来杀你、李山与宋配!” “麦允,你好胆,居然跑到青松谷胡说八道来了!” 于心之只望了那名青年男子一眼,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才胡说八道呢,你全家人都胡说八道,你子子孙孙都胡说八道。”麦允气急了,一连串的话语骂于心之。 “胡说”在南北朝之前是一句很厉害的骂人的话,比张松前生的国骂还厉害。这是因为在汉人看来胡人是劣等人种,“胡说”就等于骂人是劣等人种,不说人话。 “既然不是,那你怎么说那些人都来杀张君了,怎么杀啊?”也许于心之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这次说话的声音低了许多。 “我只是听人说要来杀张松、李山与宋配,至于怎么杀,大概是用刀杀吧,或者是用长矛?用木棒也可以的。”麦允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杀,只要把人杀死怎么杀都可以啊。”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呢?”张松制止了要再次发火的于心之,轻声地问。 “我听人说你是个豪杰,就来青松谷投奔你。今天清晨走到一处密林时,我去小解,发现一大群人在偷偷地商量事情,我偷听了片刻,才知道那群人想晚上来杀了你与李山、宋配。” “那群人有多少人啊?为首的叫什么名字啊?”张松继续问,他并不能仅凭麦允几句话就相信他,更何况麦允一开始还对于心之他们有恶意。 “这,这……”麦允结结巴巴说不上来。 厅里众人都放松下来,笑了,认定麦允是说了谎话。麦允见大家都不相信他,便着急起来,两手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脑袋。 正当于心之要再次嘲笑麦允时,麦允突然大声说:“我想起来了,为首的是一个脸色傲慢、满脸红光的矮胖中年男子,大家都叫他明庶,那人不会就是周明庶吧?” 众人止住了笑声,张松立刻信了四五分,他接着问道:“你还想起了什么?” “我还想起来了,那个叫明庶的人还派人回青松谷了,他说让那个人要揭露……揭露……”麦允又开始挠脑袋了。 正当张松他们等得焦急时,麦允眨巴着眼睛道:“揭露你与老货郎演的戏,对,就是戏。” 麦允话音刚落,宋配猛地站起身来。 “主公,不好,周明庶要夜袭青松谷!” 第67章 出我不意 厅里其他人都被宋配这一声猛喝吓了一跳,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宋配。只有张松、老货郎与麦允例外,麦允还兴奋地跟着喊道:“对,对,对,他们就是说要夜袭。” “麻烦了,麦允的消息可能是真实的,我追查周明庶的踪迹就追到了谷外的村庄,他就是在那失去了踪迹的。”于心之最先反应过来。 “这么说来冶铁场的高炉与军事训练场也是周明庶的人破坏的?不好!谷内有人与周明庶勾结!”铁匠惊道。 “去杀周明庶,走!走!走!”麦允立刻起身去寻武器,同时还大喊大叫。 “我去把孩子们都叫起来!”钟父起身欲走。 “大家不要慌!”宋配大喊一声,“一切听从主公的安排!” 张松端坐在首席上,脸色平静,一动也没有动,一点慌乱的迹象也没有。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便安静地坐下来,等待张松的安排。 待大家安静下来后,张松有条不紊地发布了一系列命令。 “于君,你马上将消息告知夫人,同时安排大约十人到谷口,增强守卫。” “钟伯父,你去把几名少年都叫醒,发给他们武器,让他们防备敌人。” “铁匠,你带领麦允找于君再要几人,立刻捉拿唐文及其相关党羽。” “麦允,你不要耍脾气了,不然的话,你就离开青松谷!你现在跟着铁匠去,如果有人拒捕,格杀勿论!” “范伯父,还得辛苦你一趟,你给我大兄带去六筒炸药,告诉大兄必要时,尽可施展!” …… 随着一个个领命而去,厅里就只剩下了张松、宋配、老货郎,就连钟母与范母都去照顾那几名少年起床了。 “周明庶想在今晚来杀我,必然要进入谷内。宋君,依你看,周明庶会从哪里进入谷内呢?”闲下来后的张松就与宋配讨论起来。 “周明庶在谷外聚集了大批人马,在谷内又有大量的内应,想必是要内应外合,一举攻下谷口关隘,从而进入谷内。”宋配思忖片刻后道。 张松点了点头,这与他想到一块去了。除了谷口外,青松谷其他几面都是高山,张松已经查看过,没有发现能进入青松谷的路。然而不知怎么,张松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他仔细想了想,却又想不出问题所在,便觉得是自己过于紧张了。 此时,范父领着少年们来到了厅里,这些少年全都穿戴整齐,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根白腊杆子。他们显然已经从范父口中得知了周明庶要来青松谷的消息,神情异常激动,但又含着几分不安。 张松笑着安慰了几名少年,又鼓励了几句,让他们放松下来。 经过最初的喧闹后,青松谷内此刻只是偶尔传来几声喝斥,并没有其他动静,连谷口处也是安静得很。 “也不知谷口的情况怎么样了,也该派个人来报告一下才是。”老货郎道。 “老丈别急,范伯父回来后,就能知道具体情况了,现在人手很紧,一时也难以派出人来。”张松宽慰老货郎道。 老货郎点了点头,就沉默下来。 “主公,你看我们是否到议事堂那边去,毕竟夫人现在才是青松谷的主人。”宋配轻声地建议。 “行,我与宋君过去一下,等下再回来。老丈与钟伯父、两位伯母就留在这里,如果有人来,就告诉他们去议事堂找我。范新、钟贵、袁士、晓理,你们都是大人了,要好好地保护老丈与两位伯母、弟弟、妹妹。”张松看了几名少年一眼,思忖片刻之后,笑着道。 “是!” 范新、钟贵、袁士、晓理等齐声回答,声音响亮而镇定。张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的训练对身体素质的提高效果还有待检验,但最起码精神面貌得到了很大改善。 临去议事堂前,张松简略地向少年们讲述了守卫的技巧,应有的策略,然后就与宋配一起往议事堂去了。 议事堂里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于敏之、希子、周谷、刘永盛等都在。此外,还有二十几人被麻绳反绑着,正跪在议事堂正中,那些跪着的人有的在哭泣,有的在破口大骂,还有的干脆一言不发。整个议事堂显得拥挤而嘈杂。 “大兄!” 周谷最先发现张松的到来,一下就挣脱了希子的怀抱,朝张松飞奔过来。 张松快走几步,迎上去,一把抱着周谷。 “最近乖不乖啊?有没有完成功课啊?” 这段时间周谷也跟着晓理他们习字、练习武艺,张松才有此一问。 “我很乖啊,我的功课每次都是最早完成。不信,你问阿姐。”周谷指着正朝张松走来的希子道。 “行,就你能。还不快下来,大兄有要紧事。走,我带你去看鸽子。”希子嗔道,同时关切地朝张松望了两眼,从张松手中接过了周谷放到地上,带着他离去。 张松理了理衣衫,快步朝坐在议事堂上首的于敏之走去。 于敏之目光冷峻,一脸怒容地端坐着,见张松行礼,欠了欠身子作为回礼。 “张松,宋君,你们来得正好,这些叛徒就交给你们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于敏之用手指着跪着的那群人,怒气冲冲道。 张松扫视了议事堂一眼,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他发言。 “夫人,这些人可曾审问过?” “还没有。” “那我就开始处理他们了?” “开始吧!” “来人!把那个人拉出去砍了!”张松指着那个仍在破口大骂的男子,杀气腾腾地命令。 很快就有人上来将那个男子拉出去,在那人的哀嚎声中砍了那人的头,并将头颅提入议事堂。 戛然而止的哀嚎声,提入议事堂那血淋淋的头颅,带给议事堂的是一片肃杀,刚才还嘈杂得很的议事堂刹那变得安静了,跪伏在议事堂中的那些人全部都瑟瑟发抖。 刘永盛等人望向张松的目光也充满了敬畏。 张松暗自点了点头,冷冷道:“陈甲。” “在!”陈甲高声应道。 “你把这二十几人全都带下去,隔离审问,问问他们与周明庶是怎么约定的,如有人不愿意开口,那就砍了他的头,若有人撒谎,也砍了他的头。” “是!” 陈甲应了一声,带人将那些人全都拖了出去。 “禀夫人!谷口没有发现敌踪!” 议事堂外的马蹄声刚刚在大家耳边响起,报信之人就到了议事堂里,向诸人报告了谷口的情况。 “知道了,让谷口守卫的诸人用心守卫,不得懈怠!”于敏之命令。 “是!” 报信人立刻骑马离去。 报信人刚刚离去,于心之与铁匠一行人就急匆匆地回到了议事堂。 “阿姐,唐文跑了,李末也跑了,他们都跑到山上去了,找不到了。” “除了唐文与李末跑了外,有没有其他人跑了?”张松问道。 “禀长上,没有其他人跑了,全都在……咦,人呢?” “人被陈甲带去审问了,于君与铁匠辛苦了。对了,麦允呢?”张松问。 “麦允与其他人一起去增援谷口了。” “快走!” 几人说话间,陈甲与人押着一人来到了议事堂,那人浑身筛糠一样挪进了议事堂。 “禀夫人、长上,刘武子已经交待了,周明庶确实要在今晚夜袭青松谷,按他们的约定,周明庶在酉时中动身,亥时中率人先进入谷内,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谷口关隘。谷内的主要负责的人是唐文与李末。” “刘武子,周明庶说要带多少人过来?” “大概就是十一二人。” “不是只有丁三山与吴洪跟着他吗,他哪里跑来十几人?” “其他人都是谷外的村民。” “除了唐文与李末逃跑了外,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不,不知道,我也是偷听了唐文与李末的话,才知道一点消息的。” “来人,把刘武子带下去,看……”张松挥手喝道。 “夫人饶命,我也是一时受李末的蒙蔽,鬼迷了心窍,才跟了周明庶,而且我们都只是想把张松他们赶出谷去,并不想伤害夫人你啊。”刘武子跪着大声嚎叫。 张松的手停滞了一下,转头看着于敏之。于敏之极不耐烦,厌恶地看了刘武子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挥挥手让张松继续处置。 “把他带下去,看紧了,别让他跑了!”张松手流畅地一挥道。 刘武子几乎是被人拖着离开的,只是离开前不知为何还在感谢于敏之的不杀之恩。 “哈哈,你们都在这里啊,不要那么紧张,谷外没有人来。”麦允那嚣张的声音在议事堂外响起。 片刻后,麦允就出现在议事堂中,然后就把一个人从座位上挤了下来。 “还没有人来?现在已经是亥时末了,怎么会没有人来呢?“宋配疑惑的说。 “会不会是走漏了风声?”刘永盛问。 “不可能,我们得知周明庶要夜袭青松谷的消息时,周明庶已经动身了。” “酉时中动身,亥时中率人先进入谷内,里应外合”,“带领十几人”。张松一边想着今天早晨在谷外且个村庄见到的情形,一边反复的思考刘武子的这两句话。 片刻之后,张松猛然抬头道:“周明庶已经进入了青松谷中!” 第68章 意外险胜 张松话音一落,议事堂便是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吓到了。俄尔,又是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探讨周明庶何时入谷的,否定周明庶已经入谷的,猜测周明庶是怎么入谷的,不一而足。 “夫人,既然周明庶已经进入了谷内,我们的安排必须要尽快做出相应的改变。”张松转头对于敏之说。 “好,你现在就作安排!”于敏之严肃地点头应允。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张松轻敲几案,高声喊道。 议事堂诸人渐渐地安静下来,各人端正了坐姿,望着坐在上首的于敏之与张松。 “因周明庶已经进入了谷内,我们的布置应作相应的调整,时间紧迫,希望大家能齐心合力抵抗外敌入侵!”于敏之环视议事堂道,“下面由张松作出具体的安排。” “于心之,你再向谷口关隘处增派十人,告知沈攸与李山,不但要防备谷外的敌人,更得小心敌人从谷内进攻,从即刻起,没有我与夫人的手令,谷内之人不得进入谷口的关隘处,谁敢硬闯,一律格杀。” “刘永盛,你带人将谷里的妇孺集中到议事堂来,防备周明庶他们伤害妇孺。” “于心之,增派人手后你带人守卫议事堂,保护好夫人以及谷里的妇孺。” “铁匠,你协助于心之守卫议事堂。” “陈甲,你带两人负责传递消息,特别是谷口的消息,一定要及时传达。” 一条条命令下来,领命之人干脆利落地执行下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看着张松觉着冷静地安排好每一件事,于敏之很满意,不住点头。 “哎,张松,还有我呢,我做什么啊,你不要把我忘了!”麦允跳到议事堂正中,朝张松大喊大叫。 迎着于敏之那询问的目光,张松向于敏之解释了麦允的来历。于敏之听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你跟着我,保护我与宋君的安全,能否做到?” “能!小事情而已!” 见自己受到了重视,麦允高兴地答应。 “主公,我得回一趟家里,周明庶主要是针对主公、李山与我而来,他们很可能会第一时间要到我们家里去。” 张松心中一惊,道:“麦允,你跟随宋君……” “救命啊!救命啊!周明庶进入谷里了!”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张松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夫人,我得回去!” 于敏之正待安慰张松几句,一声禀报打断了她。 “禀报夫人。”报信之人气喘吁吁道,“周明庶正带人围攻张君家里,希子与周君也在长上家里一同被围!” 周明庶叛逃后,青松谷的周君只有一人,那就是周谷,于敏之闻言脸色剧变,大声命令,“心之,你带人随我一同前往张松家中,赶快!” 这边张松已经问清楚报信人,跟随周明庶一起围攻的有十四五人,便估计周明庶带入青松谷的全都在围攻。 “你们五人留下,守住议事堂,其他人随我一同前往,解救周谷与希子等人!”于心之焦急万分,即刻命令。 出了议事堂,众人翻身上马向张松家中驰去。于敏之虽是女流之辈,但是骑术极好,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于心之则紧随于敏之之后,照护于敏之,再接着就是张松与铁匠等人。 片刻之后,张松远远地看到自家门口一片火把,十几人站在门口,周明庶与丁三山、吴洪赫然就在其中,最前面的是被绑着的老货郎与钟母、范母、钟父等。 “夫人请下马!不然,万一误伤了周谷可就不太好了!” 见于敏之等人骑马来势凶猛,丁三山尖声高叫。 “谷儿!希子!” 于敏之猛地勒住马匹,轻捷地从马匹上跳下来,叫唤了一声,就要向前扑过去。 “站住!”周明庶大喊道。 “周明庶,你待怎样!”于心之怒喝道,“还不快把人放了,周谷与希子损伤了半根毫毛,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夫人,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也是被张松与宋配蒙骗了,我今天就是来杀张松与宋配的,让你不再受他们的蒙骗。”周明庶面对于敏之喊道,“兄弟们,我今天只为张松、宋配与李山而来,与其他人等无关,大家都是青松谷的兄弟,没有必要自相残杀!” 张松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仔细地观察周围的形势。刘武子说得没有错,周明庶确实只带了十三人进谷,除了李末与唐文外,还有张松认识的丁三山与吴洪,其他的就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可能就是青松谷外村庄里的人吧。这些人除了周明庶带着一把长刀,丁三山与吴洪各握一柄长矛外,其他人都是手持木棒。 晓理、晓岚等少年全部都被绑起来了,希子与周谷也在其中。钟母与范母吓得全身发抖,钟父死死地护着她俩。老货郎身上增添了许多伤口,但老人家非常硬气,没有吭一声。几名少年也是昂首挺胸,没有丝毫的怯意。希子眉头紧蹙,但并不惊慌。周谷则被周明庶死死地抓住了手臂,脸色涨得通红,眼眶里泪珠在打转。 “这么说来,你倒是为了我好了?”于敏之冷冷地说。 “那当然,听说是为了铲除奸佞张松与宋配,还权于夫人你,黄南村、小溪村、石富村的村民全都自告奋勇与我同来。夫人,我对青松谷是一片忠心哪,若是我对夫人有二心,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攻打张松与宋配的住处了。” “真是一派胡言!”于敏之大喝,“既然你是真的对青松谷一片忠心,那你就将这些无辜之人全都放了。” “放人可以,你先把张松与宋配、李山杀了,我马上放人。” “休想!”于敏之向身后扫视了一眼,断然拒绝。 “那就只能委屈周谷暂时跟着我了。” “李成,青松谷对你们黄南村恩重如山,你们黄南村就这样回报青松谷的吗?”于心之朝周明庶身后一人愤怒地喊道。 “于君,你可说错了,我等正是要回报青松谷才跟着周君来解救你与夫人的啊。” “你放屁,我与阿姐好好地就在这里,哪里需要你解救啊!”于心之气得全身发抖。 “张松,是个男子汉就站到前面来,别躲在女人的后面!”周明庶喊了一句。 “好久不见,周明庶。”张松平静地走出来,“你带领十几名成年男子为难一众老弱妇孺,算哪门子男子汉呢?” “嘿嘿!”周明庶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松,射出仇恨的目光,咬着牙说,“我是不是男子汉无需你来评论,倒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今天,当初你占据我的位置,打伤我的人,对我横加羞辱,可是威风得很哪!” “这些都是你自找的,你身为夫人的部曲,就应该谨守本分,老老实实听从夫人的安排,而你不但不听,反而对自己的主人反咬一口,现在居然敢劫持自己的主人,你就该死!” “果然是伶牙俐齿。”周明庶口里啧啧称赞,“只是再怎么伶牙俐齿也没有用了,我今天根本就不是与你费口舌来了。我今天是来杀你的,等我想想该怎么杀你才好?” 张松放下手中的武器,上前一大步道:“不用想了,我就在这里,你过来杀我好了。” “不,不,不,这样不行,这么直接多无趣哪。”周明庶得意地摇头,“这样吧,你先杀了宋配,然后再杀了李山,再束手就擒吧。” “你做梦!”张松冷笑。 “哦,你不听话啊,那可怎么办啊?”周明庶戏谑地看着张松道,“这样,我数二十个数,如果你不杀宋配,我这边就杀一人,怎么样,好玩吧?” 周明庶把周谷交给另一人看管,顺手就拉过了晓理,抓住了晓理的头发,长刀架在了晓理的脖子上。 “一,二……” 晓理强忍住害怕,不断地朝周明庶破口大口。范母与钟母立刻哭了,几名少年全都叫骂起来。于敏之与于心之等人齐声喝止。张松龇目欲裂,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对周明庶破口大骂。宋配颤抖着手,死死地拉住了要冲出去的麦允。 “六,七,八……” 见张松等人束手无策,周明庶越发得意起来,口中数数的语气愈加轻佻,眼里戏谑之色更浓。 几名少年骂了一阵,见事情没有转机,终究还是害怕了,便有人开始哭泣。 张松几番估量,几番放弃,数次冲动,数次按下,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法子去营救晓理,他急得口干舌燥,两眼通红,不断地踱步、转圈。 “十七,十八,十九……” 随着周明庶数数越来越接近二十,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钟母与范母把头扭向一边,不敢去面对将发生的一切。希子拼命地挤到周谷边身边,挡住了周谷望向晓理的视线。老货郎与钟父则是老泪纵横,拼命挣扎。晓岚拼了命挣扎,要冲到晓理身边。晓理已经停止了咒骂,但仍咬紧牙关强自镇定地站立。 于敏之、于心之、铁匠与宋配等无一例外,全都脸色铁青。 “二十。” 张松仰头望向天空,两粒豆大的眼泪流了出来,心中有无尽的无助。 “嗬!” “啊!“ 随着一声怒喝,周明庶大声惨叫。 张松迅速低头朝前只一望,就冲了过去。 于敏之冲向了周谷,于心之冲向了希子。 其余的人全冲了过去。 两方人马很快就战成了一团,被绑着的少年们与老货郎、范母、钟母等四散而逃。 第69章 垂死挣扎 当李成被铁匠用长矛刺翻在地时,整个战斗终于结束了。战斗持续的时间大概就是一刻钟,或许更长些,或许更短一些。因为战斗太激烈,大家对时间的流逝已经失去了感知力。 战斗结束后,张松第一时间冲到了晓理面前,一把抱住了与晓岚抱成一团的晓理。 晓理还是有点蒙,俄尔,他颤抖着手有点笨拙地抱住了张松,“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晓岚便也跟着流眼泪。 张松一边用手在晓理身上揉捏,一边柔声问道:“晓理,别哭,别哭,大兄在这呢。告诉大兄,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没有,大兄,我刚才好害怕啊!”晓理嚎啕大哭道,声音凄苦而无助。 张松心中一酸,紧紧地抱了晓理一会儿,安慰着晓理。待晓理平静下来后,就朝周谷与希子望去。 于敏之紧紧地抱住了周谷,周谷虽然吓得脸色苍白,但是精神状态倒还算正常,应该没有受伤。希子此刻专注地跪在一名伤员身旁,为那人查看伤口。 上前抱了抱周谷,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确定他没有受伤后,又安慰了几句,张松走向了老货郎。老货郎向张松行礼,拒绝了张松查看伤势的请求。 “主公去看看范父,是范父最先冲出来打了周明庶一棍,晓理才免遭了周明庶毒手的,为此范父挨了丁三山他们好几下。”老货郎用手指着希子那边道。 张松这才知道,刚才关键时刻的那一声怒喝是范父发出的,希子正在治疗的也正是范父。张松上前,打量了希子两眼,向希子询问范父的情况。 “主公不用担心我,我没有事,只是被人打了两木棍,肩背部痛得厉害。”范父笑得呲牙咧嘴的。 “不只是肩背部,你大腿上还有一处刺伤,需要及时处理一下,其他倒都还好。”希子冷静地说。 “伯父,你就听希子的,先躺着别动,让希子为你处理伤口。伯母也不用太担心,希子医术很高明的,伯父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张松一面劝导范父,一面安慰范母与范新。 “那行,就是太麻烦希子了。” “没有关系!”希子头也不抬地专心处理伤口。 “希子,你还好吗?” “我没有什么事,大兄不用担心,你自己呢?” “我也没事。” 于心之与铁匠正带人将随同周明庶进入谷内的人逐个绑了,那些人全都挂了彩,有几个还伤得很严重。于心之正用长矛柄使劲地敲打周明庶,周明庶躺在地上,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陈甲,你将周明庶潜入谷内的人员全都落网一事告知谷口守卫之人。”张松对坐在地上休息的陈甲说,“告诉他们,用心守卫谷口即可。” “是!” 陈甲转身上马,策马向谷口奔去。 张松走到于敏之跟前,跟于敏之商量了几句,又与宋配商量了片刻,便站到了一处土坡上。 “把周明庶一众人等带到议事堂,听候处置。其他人员也全部前往议事堂,听候安排。”张松大声命令。 议事堂里的一众妇孺正惶惶不安,见于敏之、张松等人前来,所有人都长长地吐了口气,群情才安定下来。 众人分别坐下,张松一脸冷峻端坐于议事堂的上首,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几案,厉声喝道:“把叛乱分子押上来!” 于心之与沈攸等就将周明庶押进了议事堂,强迫他们跪在地上。周明庶虽然跪在地上,但是头颅高昂,目光倔傲不驯地盯着张松。 “嗬嗬,张松,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对不对?你也确实应该高兴,这一次是你赢了。”周明庶道,“我猜你现在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对不对?你想要知道什么,只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明庶脸上露出笑容,但他眼底里的那丝狡黠,张松并没有忽视,张松知道周明庶想以此为手段来拖延时间,寄希望于黄南村、小溪村与石富村的青壮年来营救他,张松也不点破他,正好问清楚整件事情。 “说说冶铁场与军事训练场的事,那是你搞出来的吧?” “没错,是我搞的,具体负责实施的是李末与唐文,我让他们在今天搞点事情出来,给青松谷造成混乱,方便我们行事。” “高炉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也去破坏!”铁匠愤愤地插了一句。 “什么时候青松谷这么没有规矩了,随便一个下属也可以打断长上的话?”周明庶轻蔑地看了铁匠一眼,“即使建好了,而且我也掌管了青松谷,也没有人懂得如何使用,留着它干嘛?” 向铁匠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他插话,张松继续问:“还有一个问题我也不明白,你是怎么带人进入谷内的?” “你想知道?”周明庶得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不告诉你!” 张松笑了笑,也不以为意,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估计你是从高山上翻过来的,当然,具体哪里有路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查探,我肯定能查出那条路来的。” 周明庶不置可否,只是笑,但是笑容明显比刚才多了一丝勉强,他的目光闪烁不定,眼睛不停地转动。 “我猜你一定在想,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为何谷口还是那么安,是不是?你觉得黄南村、小溪村与石富村的村民会按照与你约定的时间向青松谷进攻吗?”张松笑眯眯地看着周明庶,不紧不慢的说道。 周明庶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惊疑不定。 “我再告诉你,刘武子已经向我们交待了你的所有计划,我们已经知道了谷外三个村的村民与你有约定。我还猜测,你不敢将自己想独占青松谷的实情告诉所有村民,因此,我在想,如果谷外的村民知道了你的阴谋,他们会不会配合人的计划呢?” 周明庶依然拒绝回应张松。 “夫人饶命啊,我等是受周明庶的蒙蔽,是周明庶说你被张君挟持,你有生命危险,我们是诚心来搭救你的啊。” 李成突然扑倒在地,拼命地叩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向于敏之求饶。其他村民见状,也都跟着叩头求饶。 “你们绑着谷儿与希子来救我?这话说出去你觉得有谁会信?你莫非以为我得了失心疯,连基本的是非也判断不了了?”于敏之厌恶而冰冷地说道。 李成他们无法回答,只是拼命地叩头,额头都叩破了。 “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要像个磕头虫一样求饶,也用不着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占据青松谷,先以夫人受挟持名义杀了张松与宋配,再囚禁夫人等人,这在当初商量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的,当时你们几个都还为我占据青松谷后要给你们什么位置而争吵不休呢。”周明庶厌恶道。 李成等几人的恐惧突然好像找到了发泄口,他们愤怒地咒骂周明庶,话语里充满了恶毒与怨恨。 周明庶没有回答,也没有生气,只是怜悯地看着李成等人。 “报,禀夫人与长上,谷口的敌人已经退去,谷口安然无恙。”陈甲飞奔而入,朗声报告。 “唉,看来这一次是还我输了,你赢了。”陈甲报告的内容,冰冻了周明庶最初听到报告声音时的喜悦,他的语气显得很萧索,“你还真是贵人啊!我准备得这么充分,居然还是失败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张松回了一句。 “多行不义必自毙。”周明庶口中喃喃地念了几遍。 “周明庶,你身为部曲竟然背叛主人,可谓以下犯上,理应处斩,你可知罪?”于敏之厉声道。 周明庶神情萧索地看了一眼周谷,略向于敏之躬了躬身道:“图谋青松谷,确实是我的不对,我向夫人赔罪了。” 于敏之愣了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周明庶居然会当众认罪。看到周明庶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许是想起了周明庶的过往的功绩,于敏之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不忍。 “周明庶,你为何就不能安心做好部曲的本份,辅佐张松发展壮大青松谷呢!”于敏之有点恨铁不成钢道。 “多说无益,夫人,错误已经犯下了,再也不可能挽回了,我也没有其他要求,只求一死而已。”周明庶笑了,只是笑容有点惨淡,“只是死之前,让我为张松尽点力,帮他把青松谷与谷外三个村庄的奸滑之徒肃清吧。” 李成恼怒交加,道:“周明庶,你疯了,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要啦!” 周明庶没有理会李成,他昂着头看了看于敏之、张松与宋配等,嘴角勾了勾,语气平静地说:“你们抓获的人员中,除了极个别外,都是我的亲信。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参与了这事,他们是……” 张松看着周明庶跪在议事堂中,一个名字接一个名字报出来,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周明庶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子了,对自己这么好了呢?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随着周明庶一个个名字报出来,议事堂内的众人渐渐骚动。 “周明庶,你别血口喷人,谁跟你私下联系密切啊!你自己要自寻死路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别把我拖下水。”被念到名字的一个人怒斥。 张松猛然一惊,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塞住他的嘴,别让他再说下去!” 张松一边喊,一边向周明庶身边抢去。到得周明庶跟前,突然发现没有东西可以塞住周明庶的嘴,情急之下,张松用力地大巴掌抽打周明庶的嘴。 周明庶被打后,一点怒气也没有,他哈哈大笑道:“夫人,张松,怎么……样,我送你们的礼物……还可以吧?记得要把……他们全……全都杀掉哦。哈哈。” 这边,宋配在张松抢到周明庶跟前时也反应过来了,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一块布下来,冲到周明庶面前,把周明庶的嘴塞住了。 虽然被塞住了嘴,周明庶仍在发笑,笑得腰都弯了,眼泪都出来了,只是无法出声而已。 第70章 后患初显 周明庶说是要帮张松清除奸滑之徒,其实并不是真正地要帮助张松,这只是他临死前的反击手段。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在于敏之、张松等人与青松谷及谷外三个村庄的村民之间栽下一根刺,让于敏之、张松等人与村民彼此之间相互猜忌,信任不再。 周明庶在青松谷主管军事多年,与所有人都有接触,因此他念出名字的人肯定都与他有联系,而以这个时代的条件根本不可能查得清周明庶供出的那些人是否真的是他同谋。这样,若是就此放过这些人,于敏之与张松心中难免会有芥蒂,在以后处理问题时不免会失当。若是不放过这些人,那么难免误杀无辜,让村民与部下心寒。 “来人,即刻把周明庶推出去斩了!” 于敏之勃然大怒,用手地拍着几案,大声喝道。 “遵命!” 沈攸立刻带人将周明庶拖了出去,往外拖时,周明庶仍兀自在发笑。 张松回到座位时,周明庶的头颅已经被沈攸提入了议事堂。 于敏之显然已经明了周明庶的计谋,她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可怕,胸脯不停地起伏,实在是气得不轻。周明庶临死前居然都还在算计青松谷,于敏之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蒙骗,因为刚才她还对周明庶生出了一丝同情,差点就要心软饶他一命。 于敏之虎视着议事堂上的诸人,除了沈攸、宋配等少数人外,其他的人都低下了头,刚刚被周明庶点了名的那几人,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触怒了于敏之,当即被砍了脑袋。 李成则伏在地上,缩成了一个鹌鹑,一动也不敢动。然而于敏之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 “李成,说吧,为何要跟随周明庶潜入谷内?” 李成浑身发抖,只是拼命叩头,并不说话。 “不说是吧,来人,拉出去砍了!” “饶命啊,夫人,饶命啊,是周明庶哄骗我来的!” 李成拼命地挣扎,大声求饶,然而无济于事,依然被拖出去砍了脑袋。 随着一条条命令发出,丁三山,吴洪、李末等十几人全部被砍了头,头颅全都摆在了议事堂中,整个议事堂充满了血腥味。 “刘武子等叛乱分子,待明天审问过后全部处斩。所有与周明庶关系密切之人要全部查出来,绝不能放过一个!”于敏之怒气未消,杀气腾腾地说。 于敏之说完后就拂袖而去。议事堂上诸人均脸色肃穆,沉默不语。而被周明庶点名的那几人,更是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诸位,现在就散了吧。回去以后,安心休息,不要被周明庶的谎言吓到了,夫人与我一定会将事情查实的,绝不会冤枉大家!”张松劝慰众人。 零星地应了声“是”后,众人便离开了议事堂,各自回家了。 “主公,夫人如此行事正好中了周明庶的奸计啊,你恐怕得劝劝夫人才好。”宋配跟有张松身后走出了议事堂,对张松说。 “是啊,夫人明明已经知道了周明庶的计谋,为何还要如此行事呢?”张松有点不解。 “会不会是与周明庶赌气?” “有可能。”张松点了点头。 应该是了,于敏之可能在想,你不是出个难题来难我吗?我偏偏要将你这个难题破了,不让你得逞。只是于敏之可能没有估计到她刚才那杀气腾腾已经吓坏了不少人了,如果明天继续严厉追查的话,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宋君,我们现在就去见夫人。”张松觉得事情不能拖下去。 “好的。” 两人来到于敏之的家中,但被于心之挡在了门外。 “阿姐她累了,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请于君无论如何都跟夫人说一声,明日追查周明庶同谋一事还请缓一缓。”宋配恳切道。 “我知道了,会转告阿姐的。如果没有什么,两位请回吧。” 张松与宋配无奈,只得回家。 次日凌晨,张松正在床上睡得正香,屋外猛烈的拍门声惊醒了他。 张松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门外陈甲正焦急地站着。 “陈君,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夫人请你与宋君立刻去议事堂!谷内有人逃走了!” “好的,我们现在就走!” 张松与陈甲对话时,宋配与老货郎等人都起来了。 议事堂里灯火通明,刘永盛、沈攸、于心之等端坐着,一声不吭。于敏之脸色极其难看,同时也异常得焦急。整个议事堂的气氛极为紧张与压抑。 “昨晚周明庶刚刚被砍了头,紧接着就有他的同谋外逃,张松你说说,该怎么办?” “请问夫人,查清了有多少人外逃?”张松问。 “已经查清,共有三十多人逃跑了!”陈甲道。 “都是些什么人?” “全部都是青壮年士兵。” “据我所知,谷内包括妇孺与老人在内,大约就是三百人,青壮年士兵也就一百来人,不知是否确切?” “张君所言属实。”刘永盛望了一眼于敏之,回答道。 “现在跟刘武子等关在一起的大约有多少人?” “也是三十多人。”沈攸回答。 张松倒吸了一口凉气,青松谷青壮年士兵总共就一百来人,而逃跑的与被捕的就有六七十人,这么一下来,青松谷的力量几乎削弱了一半。 于敏之可能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才会这么着急,脸色才会这么难看。刘永盛的感受最是直接,这么多青壮年或关或逃,别的不说,春耕就要受到极大的影响,因此,此时他的脸色格外难看。 “不知夫人的意思……”张松沉吟片刻后问道。 “把刘武子他们都杀了,由沈攸与陈甲立刻组织人马追杀逃跑的士兵,既然是周明庶的同谋,一个也不能放过。”还没有等于敏之说话,于心之猛地站起来大声喊道,“青松谷待他们不薄,居然还跟随周明庶叛乱,这些人就留不得!” 张松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陈甲、沈攸与刘永盛。 刘永盛苦笑了一下,道:“此事恐怕不可行,若真是如此,青松谷今后的人手就要严重短缺。” “人手不够怕什么,谷外三个村庄还有近千人,再招就是!难不成,你们还想放过他们啊?如果放过他们,谷儿岂不白白地被挟持了一回,老丈与范父的伤岂不白受了?” 于敏之沉吟不定,他问宋配,“宋君,你觉得如何办是好?” 宋配看了张松一眼,张松点了点头,宋配尽量以委婉的语气道:“个人以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夫人有恶意,不妨采取其他的惩罚措施,夫人以为如何?” “宋配,你是要帮助周明庶的同谋逃脱惩罚吗?”于心之站起来,森然道。 “心之,怎么说话呢,谁帮助周明庶同谋逃脱,宋君也不可能帮助周明庶同谋逃脱啊,还不向宋君致歉!”于敏之斥责于心之。 “对不起,宋君,是我说得不对。不过谷儿是我唯一的甥儿,又命中不幸,出生于战乱之际,生长于荒谷之中,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我作为舅舅既然不能给予他更好的生活,但最起码也要保证他不受伤害,因此,凡是周明庶的同谋,我绝对不放过!凡是要求放过的,就是存心跟我于心之过不去!” 于心之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止,刘永盛、宋配、陈甲与沈攸便沉默下来,没有谁再敢出声。于敏之的态度本来相比于昨天已有松动,经于心之这么一说,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松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沉吟片刻,眼珠子一转,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去谷外三个村庄,把周明庶的同伙捉拿归案,免得他们也逃跑了。” “对,陈甲、沈攸,立刻点齐人马,前往谷外捉拿周明庶的同谋!” 于心之一声令下,陈甲与沈攸就集中了人马,簇拥着于敏之、张松等人朝青松谷外奔去。 最先到达的是黄南村,到达黄南村时,已是朝食时分,平常应该炊烟袅袅、热闹无比的村庄,今天悄无声息,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士兵挨家挨户地敲门,没有一户人家有应答。张松命令士兵强行打开了几户人家的大门,发现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灶膛都是凉的,房里的衣物全都不见。 一行人从村头搜到村尾,整个黄南村居然没有一个人在家,村庄异常空寂。 原本气势汹汹想要捉拿周明庶同谋的于心之一时也茫然,不知是该发怒还是该担忧。 “我们到另外两个村庄去看看吗?”张松对一脸忧虑的于敏之说。 “另外两个村庄的情况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啊。”一行人中对人员流失最为忧虑的就是刘永盛了。 “先去看看吧。”脸色阴沉的于敏之道,“就我们几个人去就可以了,其他人不用跟着了。” “不行,阿姐,你不能去,小心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于心之急忙阻止。 “你觉得村庄都这样了,能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吗?”于敏之反问。 “夫人,于君说得也有理,不妨让于君带几名士兵前去打听,告诉我们结果就行了。”宋配建议。 刘永盛、沈攸等都赞同宋配的意见。无奈之下,于敏之让陈甲随同于心之带了十人前去。 第71章 棘手难题 于心之他们返回还需要一段时间,张松找了一户人家让于敏之等进去休息。刘永盛主动到厨房烧了些开水,为每人都倒上了一杯茶。 “张松啊,这一次,青松谷可是元气大伤啊。”于敏之对坐在她面前的张松说,“昨天是我情绪过于激动,没有考虑清楚事情的后果,失误啊。” “不管怎么样,对杀周明庶与李成等人,我相信大家应该都能理解,毕竟是周明庶与李成图谋不轨在先,死不认罪在后。”张松端起茶轻嘬一口。 “只是这几天谷里谷外群情都是惶惶不安,像这黄南村,更是走得一人不剩,其他两个村的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但我想也不会太好。这可是个大问题啊。”刘永盛忧虑地说。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张松皱了皱眉头。 “周明庶这家伙太狡猾了,临死时还不忘咬我们一口。”刘永盛道。 “是啊,只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再怎么咒骂周明庶也于事无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安抚谷内与三个村庄的村民。”于敏之叹了口气道。 虽然已经拔除了周明庶这根久在她心中的刺,但因为拔这一下,给青松谷带来的震荡则让于敏之很头痛。 这时,于心之阴沉着脸与陈甲一同进入了屋里。 “情况怎么样?”虽然从两人的脸色看,就知道情况不妙,但是出于礼貌,张松还是问了一句。 陈甲看了于心之一眼,见于心之面无表情,不想说话的样子,便开口说:“比黄南村略好,都有人留下,但是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青壮年都进山去了。” “你们有没有问问他们,为何要离开村庄进山躲藏啊?”于敏之问。 陈甲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回答:“问过了,他们说昨晚有人到过村庄,告诉他们周明庶等人全部被杀了,青松谷里所有与周明庶关系密切的人都被杀了,还说夫人说过所有与周明庶关系密切的人都要抓起来杀头,他们很害怕,就进山躲起来了。” “事情麻烦了,以后我们再难取得三个村庄的支持了,青松谷要衰弱了。”刘永盛叹道。 宋配、沈攸、陈甲等人都不说话,连凌晨还叫嚣要杀光周明庶同谋的于心之都不说话,他们知道刘永盛说的很正确,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看也未必。”张松道。 众人一听全都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望着张松。于敏之更是脸色一喜,眉眼舒展。 “既然张松有办法,那么这事就由张松处理吧!期待张松能为我们挽回村民。” “啊?”张松一下子回过神来说,“这事要夫人或大兄做才合适。” 于敏之阻止了张松的推辞,道:“张松,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我与心之都是发话要杀周明庶同谋的人,村民们最不信任的可能就是我们两个了。好好地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就当是帮帮我吧。” 望着于敏之一脸的恳切,张松则是一脸的无奈,只能答应下来,“既然这样,我还得向夫人再要一天青松谷全部事务的处理权,在这天内,一应事务由我处置。” 于敏之笑着说:“你现在也算是青松谷的半个主人了,要一天青松谷事务的处理权也不过分,我就答应了。” “谢过夫人,我这就去准备,我等先行告退。” 于敏之扬了扬手,张松与宋配出了房屋,骑马朝青松谷奔去。入了谷,张松与宋配将马交给了村民,步行朝家里走去。 怎么样说服范父、老货郎与于心之等人接受自己的意见呢?张松心里正想着。 “张松,张松!”于心之抱着周谷骑马追了上来。 张松停下了脚步,从于心之手上接过了周谷,逗弄了几下,周谷便哈哈大笑起来。 “张松,你打算怎么处置那批人?”于心之喘了口气问。 “哪批人?”张松故作疑惑地问。 “就是刘武子他们那批人。你可千万不能便宜了他们啊,他们以下犯上,绝不可轻饶!否则,青松谷以后就不得安宁。”于心之极其严肃道。 “大兄放心吧,我会慎重考虑的。” “那就好。”于心之表情放轻松了些,伸手去抱周谷,“谷儿,我们回去。” “舅舅,我要去找晓理大兄他们玩,我等下再回去,好不好?” 看着周谷那乞求模样,张松便对于心之说:“就让他去玩一会儿吧,晚上天黑前我送他回来,怎样?” “好吧,看在张君的面上,让你去玩会儿,你可不能捣蛋。” “知道了。”见于心之答应了,周谷拖长声音回答道。 再跟张松闲聊了几句后,于心之就回去了。 “主公,你真的要听从于君的话,杀了刘武子他们吗?”宋配问。 “宋君觉得呢?”张松没有回答,而是问宋配。 “杀不得啊,如果杀了,青松谷就要跨了。”宋配道。 “既然杀不得,难道一直关着?一直关着他们也不是个事啊,还得管他们的伙食呢。”张松道。 “不能杀了,也不能关着。”宋配小心地建议,“依我看,将他们放了,如何?” “放了?你不怕夫人与心之大兄将你当作周明庶的同谋吗?”李山问。 “啊?” 张松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快步地走到一棵大树下,将正艰难地要站起来的范父搀了起来。 “伯父,你的伤这几天好了一点没有啊?让我看看。” “承蒙主公挂怀,好了很多了。” 说话间,张松弯下腰仔细地查看了范父的伤口。伤口愈合得很好,没有红肿发炎的迹象。 “阿翁,我帮你吹口气,吹口气就不痛了。”周谷柔声细气地说。 听了周谷的话,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即使是远处走来的老货郎也笑了。张松勉强地笑了笑,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主公,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范父敏锐地注意到了张松的表情。 张松强笑道:“没有什么事。伯父,我扶你回家去吧。” “不对,主公,你一定是有事情!”老货郎也发现了张松的异常。 “没有什么事,老丈,你放心!” “主公,你要是真心把我与老范头当自家人,就把你的难处告诉我们,要不然,你就是没有把我们当自家人。”老货郎有点不高兴道。 “就是,就是!”范父在一边帮腔。 张松看了看老货郎,再看了看范父,显得很是为难,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了。 “这几日周明庶叛乱,搞得人心惶惶,生怕我们要继续清算,昨晚谷里与谷外三个村庄已经有很多青壮年逃跑了。夫人让我安抚大家的情绪,让大家像以前一样信任青松谷,回来居住,不要逃亡,我正是为此事而烦恼。” “这事确实是不好办,信任不是说几句话就有的。”老货郎听了以后,也皱起了眉头。 “以主公的聪明才智,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头绪吗?”范父问。 “难,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张松看了一眼范父,摇了摇头,说,“算了,不说了。” “主公,你就说出来吧。”宋配道,“让老丈与范父一起参详参详,大家群策群力解决这个难题。” 范父与老货郎等人也一再劝说,张松才勉为其强地说出了自己的思路。 “大家之所以会惶惶不可终日,是因为大家听说夫人有心深究此事,凡与周明庶关系密切的人都得砍头。而要让大家信任青松谷,就要让大家相信谷里不会深究这事。” “对啊,这是个好办法啊!”老货郎一拍大腿道,“只是,怎么样他们才会相信我们不会深究呢?” “直接跟他们说吧。”范父憋出了一句话。 “不行,不行,他们不可能凭一句话就相信我们的。”老货郎否定了范父的建议。 张松皱着眉头,低头沉思着。 “我有个建议,把现在关着的刘武子等人放了,不追究责任,其他的人肯定就信了。”宋配突然开口道。 张松瞥了范父与老货郎一眼,断然拒绝,“不行,刘武子他们害得伯父与老丈差点连命都没有了,放过了他们,我怎么对得起伯父与老丈!” “老丈,范父,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请恕罪。”宋配马上道歉。 “哎,宋君也是为主公分忧才提出这个建议,何罪之有!”老货郎看了范父一眼,思忖了片刻,缓缓道,“更何况,你这个办法很可行,我同意。” “我也同意。”范父马上也表态。 “不行!我不同意!放了刘武子他们,老丈与伯父的伤不就白受了?”张松坚决反对。 范父与老货郎交换了一下眼神,齐声道:“主公,大业为重哪!” 宋配也劝说张松接受这一建议。 劝说良久后,张松方才勉强答应,他大礼参拜范父与老货郎,道:“两位长辈如此深明大义,实在是大家的楷模!我代青松谷所有人谢谢两位长辈!” 就在老货郎扶起张松时,周谷问了宋配一句,“宋君,什么是深明大义哪?” 宋配笑了笑说:“这两位阿翁为了青松谷的利益而宁愿自己受委屈,就是深明大义。”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也是深明大义!” 大家都笑了。 张松逗他,“你为什么是深明大义呢?” “因为我听了大兄的话,决定不恨刘武子他们。” 张松大喜道:“周谷真是个好孩子!” 第72章 难题解开 “舅舅,舅舅。”周谷一下子就挣脱了张松的怀抱,朝于心之奔去,“你是不是深明大义啊?” “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叫深明大义吗?”于心之一把抄起了周谷,轻轻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 于敏之放下了饭碗,向张松回了礼,慈爱地看着周谷。 “还不快来吃饭,饭都凉了!”希子笑骂道。 “我知道,深明大义就是为了青松谷宁愿自己受委屈。”周谷没有理会希子,而是兴奋地对于心之说,“舅舅,你是不是深明大义啊,你说嘛。” “哦,你还真知道啊,谁告诉你的啊?”于敏之惊讶地问。 “是宋君告诉我的,他还说两位阿翁就是深明大义!”周谷得意的说。 “怎么回事?”于敏追问。 张松没有办法保持沉默了,他站出来跟于敏之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也顺便说了他消除周明庶叛乱对青松谷的影响一事的思路。 于敏之与于心之、希子静静地听完后,于心之的脸色有点难看,只是沉默不语。于敏之脸色如常,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松一眼。希子则看了看于心之,又看了张松一眼,眼里含着担忧。 “舅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深明大义,你快说嘛!”周谷伸手去抓于心之的胡须,打断了于心之的沉思。 “不要再闹舅舅了,过来!”希子要从于心之手中接过周谷。 见于心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周谷很不高兴,说:“舅舅一点也不深明大义,两位阿翁都深明大义,我也深明大义。” 于心之挺直了身子,吐了一口气,对关切地望着他的于敏之与张松道:“周谷一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当然也懂,放心,我也一样‘深明大义’。” 张松暗自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太感谢大兄了。” 虽然表态支持,但于心之终究心中还是有点不快,与张松寒暄几句后就借故离开了。 张松单独与于敏之交谈,将次日自己将要对青松谷采取的措施和盘托出,于敏之就这一措施与张松争论了几句。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夜晚了,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张松估量了一下时间,磨好墨,铺开了纸张,提起毛笔继续以前未竟的事业——默写。 次日清晨,青松谷的天空湛蓝湛蓝的,看不到一片云彩。霞光照射在屋前,屋前台阶的缝隙里新长出了一株小苗,小苗沐浴在霞光下,顶端的两片叶子还没有完全张开,正被种子的皮包裹着,已经露出的肥嫩叶片上,每一根绒毛都看得很清楚。小苗幼稚,在晨风中微颤动,像是在应和着张松的讲话。 正对台阶站立着的是于心之、沈攸、刘永盛、陈甲、李山等人,此刻他们正听从张松的安排。 “好,请大家现在就行动,尽快把事情办好!” 随着张松最后一句话说完,众人纷纷离去。张松也朝于敏之家中走去。 片刻之后,青松谷里喧闹起来。许多村民都往谷外走去,路上遇见张松,都恭敬地朝张松行礼,热情地打着招呼,只是这热情之中有太多人有着明显的不自然。 张松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和蔼地向每个行礼的人回礼,没有丝毫分别。 到得于敏之家中,希子正在喂周谷吃饭。见到了张松,周谷一把推开了饭碗,端了个胡床给张松坐。 “大兄,你等我吃饱了,我跟你谈一些事情。” “好,你慢慢吃,先吃饱饭,我们再谈。”张松笑着回答。 “快点吃,你大兄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哪有时间谈你的事情!”于敏之打扮停当,从里间出来,听见周谷说话,笑骂道。 “夫人!”张松行礼。 “走吧,一起过去。”于敏之挥了挥手道,“你们的婚期也快了,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就不必那么拘礼。按照你昨天的方案将人放了是不行的,你想过作一些改变吗?” “已经对方案作了修改,修改后的方案对青松谷的影响更小,而且从长远来看,更有利于青松谷的发展。”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与希子成婚后就由你主持青松谷的大小事务吧!” “夫人……” 于敏之制止张松继续说下去,道:“经过这段时间看,你人品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周谷……” “请夫人放心,周谷也是我的至亲,只要是我在世这一天,一定护得他周全。”张松急忙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 青松谷口的那块空地上,已经被改造成了青松谷的刑场,原来搭建好的棚子依然还在,棚子前的空地上人头攒动,看样子青松谷与谷外三个村庄的能到的村民都到了。 陈甲与沈攸早已带领青松谷的可靠士兵,全副武装地围着整个空地,执行警戒任务。 空地上人虽然多,却很安静,几乎没有人说话,绝大部分人的脸上都透着担忧,眼睛不时地瞄一瞄站立在空地边沿警戒的武装人员。 见到张松与于敏之到来,大家纷纷让开了路,同时朝两人行礼,除了偶尔的几声问候外,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棚子里坐着于心之、宋配、刘永盛及老货郎等人,几人表情严肃地坐着,显出一股肃杀的气氛。 于敏之与张松走进了棚子,两交换了几句后,张松面对空地上的众人站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于张松身上,有的是感慨,有的是高兴,更多的则是忐忑不安。 “今天把大家请到这里来,是因为有一件要跟大家说,这件事情与大家的切身利益相关。”张松大声说道。 众人一听,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纷纷议论起来,猜测究竟是什么事情会与大家的切身利益相关。 “不过,在说这件事情之前,我们还有些与周明庶叛乱有关的事情需要先处理。” 张松注意到,众人听到这里时,霎时就安静了,神情也紧张起来,大部分人甚至眼神都有点慌乱。 “周明庶与黄南村的李成勾结,企图谋害夫人,夺取青松谷。周明庶作为夫人的部曲,居然不思忠义,反而以下乱上,罪大恶极,自当处死,我相信诸位忠义之人绝不可能赞同周明庶的行为。” 除了少部分人外,现场其他人都下意识地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还是有部分人不明是非,跟随周明庶为非作歹。把人带上来!”张松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严肃。 刘武子等人就被押到了棚子前,这些人很多身上都受伤了,他们一到,纷纷跪在地上求饶,现场的气氛陡然变得肃杀起来。 “于心之!” “在!” “刘武子他们的行为按律该当如何?” “按律当斩!” 仅仅是几句话,就给现场所有人的心头压上了沉甸甸的石头,所有人的神情极为压抑。刘武子他们更是不堪,直接就嚎啕大哭,眼泪鼻涕齐流地求饶。 “这些都是周明庶在青松谷里的同谋,谷外的三个村同样有周明庶的同谋!来人,抓上来!” 张松话音刚落,现场就有人朝外窜去,陈甲与沈攸即刻指挥人员将人拿下,绑了送到棚子前。被捉拿的人立刻放声大哭,跪地求饶。 “这些人一样都是周明庶的同谋,但是不是只有他们呢?我看不止,还有!” 张松这句话把现场的紧张气氛推到了极致,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而随着张松的沉默与目光的扫视,棚子前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下了头,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当作是周明庶的同谋。而部分胆小之人更是闭着眼睛,甚至还蒙住了耳朵,害怕下一刻就是砍头的场面。 “虽然肯定还有人与周明庶有过约定,但是据我们查实的情况看,与周明庶图叛乱的,只有暗中潜入青松谷中的那十几人,其他的人大多数虽然参与了包围青松谷,但那是受到了周明庶的蒙蔽,对夫人与我都没有恶意。即使是刘武子等人也对周明庶叛乱一事不知情,因此,夫人与我决定……” 说到这里时,张松停顿了一下,眼光扫视了一下四周,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便说出了决定的内容。 “夫人与我决定,赦免刘武子等人的罪行,将他们释放,若仍愿意留在青松谷的,青松谷待他如同从前。若不愿意留在青松谷的,也可以离开,我们绝不阻拦。请大家转告亲朋好友,周明庶叛乱一事到此为止,我们将不再深究!” 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都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刘武子等人更是神情呆滞,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随着张松一声令下,陈甲带人为刘武子等人解了绑。 刘武子等人这才如梦初醒,他们第一时间跪在地上,纷纷表示愿意在青松谷里效力,发誓绝对忠于于敏之与张松,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其他村民这才反应过来,张松说的话居然是真的,一时间议论之声大作。 “夫人真是仁义哪!” “是啊,这是仁义之师哪!” “张君够仁义!” …… “夫人仁义!张君仁义!我等誓死维护青松谷,绝不听从歹人的谗言!” 不知是谁带了个头,现场的村民全部都跪在地上,齐声高呼。 于敏之站到棚子前,与张松并列立了,两人都是双手虚扶,齐声道:“大家快快请起,以后还请大家多支持青松谷才是。” 棚子里的宋配、老货郎、刘永盛等人笑开了颜,即使是于心之,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第73章 裂痕弥合 大雨滂沱。 雨滴落在地面又溅起来,地面上就形成了约一尺高的雾气。 山上的树木在雨水的冲刷下,有薄雾冉冉升起,高山就被云雾笼罩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山谷之中,整齐而雄壮的声音透过了雨帘,响彻山谷,向四周扩散。 军事训练场的四百米跑道上,一支约八十人的队伍正急速的行进。队伍整齐,士气昂扬。 雨水毫无遮挡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所有人的头发都紧紧地贴在头皮上,衣服也紧沾着身子,如果细心看的话,人人身上都有热气往上蒸腾。 并列跑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张松与于心之,之后并列的是李山、陈甲、沈攸和刘武子。 自张松赦免了刘武子等人消息传开以后,青松谷逃亡的人大部分都回来了,谷外三个村庄的绝大部分青壮年也陆续回到了村庄。这些人回来以后,并没有被追究任何责任,他们也就安心下来。 也许是出于内疚,谷外三个村庄这段时间每天都主动派出青壮年劳力到青松谷,帮助建设冶铁场。冶铁场的劳力得到了保证,张松因此能抽出青松谷的士兵进行军事训练。 “立——正!” 十五圈,六千米跑下来,每个人都累得够呛,最重要的是这万恶的旧社会不但少有肉吃,即使是饭也只是一天两顿。 现在已经是下午未时末,也就是张松前生的三点左右,张松感觉自己的肚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的东西,其他人也是一样。 透过雨帘明显可以看到,队伍中人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脯大幅度地起伏,疲惫已经驻扎在了每个人的脸上,即使是体力最好的陈甲与沈攸也不例外,体质略差一些的更是连脸色都变得苍白。 然而,即使如此,队伍中也没有一人出声,更没有一人叫苦叫累,人人都努力地挺直了胸膛,目光注视着前方。 想想几天前,队伍还是一副懒散模样,列个队列都不成型,上官训话时,下面还在打打闹闹,只几天功夫就能训练成这样,张松已经是非常满意了。 “稍息!” “立——正!” “向右转!” “向后转!” …… “解散!原地休息!” 张松与于心之并排向一块石头走去,李山跟在两人的身后。其他人都各自找地方休息,有部分人朝大树下走去,想在大树下避雨。 “大兄,你去告诉他们,不能躲在大树下,现在正在打雷,躲在大树下容易被雷击中。”张松对李山说。 李山应了一声,跑了过去,将所有人都喊了出来。 “大兄,刘武子他们的状况还不错啊。”张松笑着对于心之道。 “哼!” 于心之的脸色变得难看,显然是对刘武子他们还有怒气。 青松谷按照张松的主张重新接纳了刘武子等人,随着时间的流逝,青松谷的其他人正渐渐地接受刘武子等人。只有于心之至今恨意难消,见了刘武子等人没有好脸色。 张松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心结很难仅靠语言解开。 不远处,刘武子带领一群人朝这边走来,吵吵嚷嚷的,不停地争论。 于心之站了起来,随手就抄起了一柄长矛,脸色变得很严厉,目光锐利地盯着来人。 那边,李山、沈攸、陈甲也注意到了刘武子等人的动静,起身看是轻松实则飞快地朝张松这边走了过来。 张松拍了拍于心之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紧张,随后站到了于心之的面前。 “刘武子,你有什么事吗?”张松高声问道。 刘武子嘿嘿地笑了,脸上有点难为情,道:“主公,大家都对你的那个四百米障碍训练场很感兴趣,想去试一试,不知是否可以?” 四百米障碍训练场前几日已经修葺一新,大雨之中的朦朦胧胧的。 张松看了于心之一眼,于心之又坐回了巨石上,长矛也放回了原处,脸色缓和下来。 “想试试?可以啊。走,我们一起过去。” 张松拉起于心之,在众多士兵的簇拥下,走到四百米障碍训练场的起点。 “谁想试一试的,站出来。” “我先来!”刘武子大声应道。 “我也来试试,上次听长上说了,我羡慕得很,今天我就试一试,看看是否如长上说的那么神奇。”陈甲也站了出来。 “还有没有其他人?”张松大声囔道。 其他士兵笑嘻嘻的,你看我,我看你,你推我,我推你,但是就是没有人站出来。 “只有你们两个,要不你们干脆就比试一下吧。大家说好不好啊?”张松鼓动道。 “好!” 众人齐声喊道,兴奋异常,一时间训练场热闹得很。 陈甲与刘武子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起点线上。 “各就各位!” 随着张松一声高喊,周围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只有雨点砸落的声音在响起。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站在起点线上的两人,心情也变得紧张了。 “预备!” 陈甲与刘武子凝视静气,弯着腰,上身向前倾,就如两支在弦之箭。 “跑!”张松大喊一声,同时手掌用力地往下一劈。 陈甲与刘武子就如离弦之箭,几乎是同时向前窜了出去。 “加油!加油!” 听着大家喊着这熟悉的口号为陈甲与刘武子加油,张松得意地笑了,这口号他只喊了一次,结果现在青松谷里的人每当为人鼓劲,必定要喊这个口号,简单明了的口号总是非常有生命力的。 因为陈甲与刘武子两人都是第一次跑四百米障碍,都不熟悉,两人多次出现失误。刘武子前两次都没有爬过高墙,在他爬过高墙后,陈甲已经甩下他一大截了。 正当大家都为陈甲叫好时,在爬过低桩网时,因为姿势不正确,陈甲不断地被网挂住,不能前行,他不停地挣扎,越挣扎反而挂得越紧。 刘武子匍匐前进掌握地很好,很快就追上了陈甲,最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冲过了终点。围观的士兵全都大声喝彩,掌声经久不息。 冲过终点后,两人都躺在地上,不肯动弹。好一会儿,刘武子率先站了起来,他朝陈甲伸出了右手。陈甲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刘武子的右手,顺势站了起来。 “好!比赛非常精彩,大家一起为陈甲与刘武子鼓掌!”张松大声说道,同时带头鼓起了掌。 周围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还有谁,还有谁要来比试?你们也可以向陈甲与刘武子这两位先行都挑战,有谁?” 张松环视着四周,不停地鼓动大家热烈地参与。 “我来!”于心之应道。 “好!于心之报名了,有谁愿意挑战一下于心之?” “不用了,让刘武子与我比试就可以了。” 于心之的话音刚落,现场的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很多人脸上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 “于心之向你发出挑战,刘武子你可敢应战?”张松故意装作没有觉察到气氛的尴尬,立刻询问刘武子的意见。 刘武子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于心之也是人,你还怕他不成,刘武子,赶紧应战!我支持你!”张松鼓励着刘武子。 “好!我应战!”刘武子豁出去了,大声喊道。 “我也不欺负你,你刚才已经跑了一次,这次你先跑,跑到三分之一时,我再开始。”于心之冷冷地看着刘武子道。 “好,这才是公平比赛。让我们一起为于心之的公平精神鼓掌!”张松大声喊道。 在李山与沈攸的带动下,所有人都热烈地为于心之鼓掌。 于心之与刘武子同时站在了起点线上,随着一声令下,刘武子快速地朝前跑去。 “加油!加油!” 张松带动大家一起为刘武子鼓劲,一开始鼓劲的声音不大,慢慢地所有人都加入了,喊声就越来越大。 在陈甲跑到三分之一时,于心之就开始往前冲去,速度竟是比陈甲与刘武子第一次跑时都要快得多。 “嗷!” 大家都惊呼起来,一时间“加油”声就分化成了两股,一股在为于心之加油,另一股则为刘武子加油。 于心之距离刘武子越来越近了,眼看还有几米远就要追上了,大家情不自禁又惊呼了一声。 听到惊呼声,刘武子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于心之的速度后,刘武子竟是有些慌乱起来,在过独木桥时,竟然一不小心踩空了,摔了一跤。 只这一下,于心之就赶上了刘武子,等刘武子爬起来时,于心之已经超过了他。 刘武子却也不甘示弱,拼了命地往前追去。然而,即便如此,刘武子与于心之的距离还是越来越大。 跑到高墙前时,意外发生了,于心之爬了两次都没有爬过去。在于心之第三次往上爬时,刘武子已经追了上来。只见刘武子突然加快速度冲了过去,然后挥起了右拳朝于心之的头部击去,同时口中大喊了一声。 于心之头略偏了偏,刘武子的拳头就击在了高墙上。 于心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是大喊:“刘武子,你是找死啊!” 大家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一时间也忘记了喝彩,更是停下了鼓掌声。 张松心中一惊,赶紧朝于心之与刘武子跑了过去,李山、沈攸与陈甲紧随其后。 张松跑到两人跟前时,于心之已经死死地握住了刘武子的右手,同时转过头来大声朝张松喊道:“张松快来!刘武子被毒蛇咬了!” 第74章 人手何在 “快点处理一下,这蛇很毒!” 于心之一脸焦急。他脚下踩着一条颈部被打得稀烂的毒蛇,五彩斑斓,应该是一条有剧毒的毒蛇,毒蛇的身子仍在扭动,缠绕着于心之的脚踝。 刘武子的右手手掌摊开,手掌背上有血迹,他小臂上有两排清晰的小牙印,牙印处渗出了鲜血,鲜血是黑色的。 “长上,没有事的,你别担心!”刘武子脸色如常,笑着说。 “放屁,毒蛇咬了,九死一生,还说没事,别乱动!”于心之大声喝斥。 “不要乱动,我来处理!拿刀来!” 张松一边说,一边将刘武子的手臂放下来,而不是高举着,让于心之两只手牢牢地握住伤口近心端处,再接过了递来的刀,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然后用力的挤压伤口,让鲜血往外流。 鲜血一挤出来,就被雨水冲得落到地面的一个小水洼里,不一会儿功夫,水洼里的蝌蚪就全部翻起了白肚皮。 围观的士兵一阵惊呼,惊讶于蛇毒的厉害。 张松不敢放松,更加用力地挤压伤口,直到伤口流出的鲜血全部变成了鲜红色,才松了口气。 “忍着痛!我要把毒蛇咬伤的皮肤割去!”张松嘱咐道 “尽管割,这点痛算什么。” 张松点了点头,小心地用刀将有毒蛇牙印的皮肤割去,仍不放心,又挤了挤伤口,见流出的全是鲜红的鲜血,这才作罢。 “问题应该不太大了,但是应该还有一些余毒,回去还得用药物处理一下。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为止,来两个人,用木板把刘武子抬回去。” 于心之立刻让人抬了两块木板过来,将刘武子往家里抬去,准备让希子给上点药物。 张松回到家时,见到了愁眉苦脸的宋配。宋配见到了张松,连声请罪。 “怎么啦?招人不到吗?” 冶铁场的修建虽然有谷外三个村庄的村民帮助,但是一旦冶铁场建成后,开足马力开展生产时需要更多的人手,未雨绸缪,张松让宋配这段时间出谷外到处招收人手。 “某无能,没有招到人,还请主公责罚。” “那你说说,为何会招不到人?” “除了以前说的几个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宋配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个原因我个人认为就是名不正,我们是要招收长期人员,而不是短工,别人信不过。” 张松头痛起来,这些天一直忙于处理周明庶叛乱事宜,没能抽出时间考虑青松谷的旗号问题,而且这旗号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如果过于张扬、独立,肯定要受到了来自官府的打击。对于打出了旗号的政治组织,历朝历代都是不遗余力地打击。以青松谷现在的力量,只怕一次打击都承受不住。 考虑再三,张松还是觉得先韬光养晦一段时间,待自己实力够强的时候,再树立自己的旗号也不迟。只是,这样一来,招收人手就是个大问题了。 “为什么没有听说凉州的盗贼缺人手呢?”张松自言自语。 “据我所知,凉州境内的盗贼的主要组成人员都是本部落或本宗族的人,再加上他们的亲戚投靠,人手自然不招也够。” “凉州境内的盗贼?”张松心中一动,“我有一个办法,把地图拿来。” 宋配连忙摊开了羊皮地图,这是一副很简略的地图,但是大致的郡县、山川走势是分得清的。然而这古代地图与现代地图有很大的区别,张松这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地图,不禁头痛得很。 也许是看出了张松的为难,宋配开始为张松讲解地图。 “主公请看,这里是凉州,凉州治所在武威郡,北面是鲜卑与匈奴杂处之地,西面连着西域,西南面是羌族居住地,东南与秦州、雍州相连,东北面则是羌胡地界。” 从地图上分析,要想凉州发展起来,则西域必须要经营好,西域虽然在张松前生时经济实力不行,但在西晋这个以陆上贸易为主的时代,可是很富有的。因此,要想在凉州立稳脚跟,经略西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北面的鲜卑与匈奴则是经略西域必定要跨越的拦路虎,将来经营得当,西域富庶起来,肯定要惹得鲜卑与匈奴来打主意。 至于西南面的羌族,就没有必要去管它了,在张松的印象中,历史书上根本就没有记载他们的事迹,想必他们还是在原始社会,不足为患。 秦州与雍州就是向东部发展的基石,以这两个州为立足点,向东南可进攻的地方就多了,有梁州、益州、司州、荆州,直至中原。 张松一时遐思不已,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思绪,现在这个时候考虑这个问题还太远。 “其他的不必说了,先说说凉州境内的情况吧。” “好的,主公,凉州共统郡有八,县三十六,八郡分别为金城、西平、武威、张掖、西郡、酒泉、敦煌、西海,金城郡……” “宋君,你还是说说张掖的情况吧。” 都是实力太弱的错,现凉州也无法考虑,张松心中挺无奈的。 宋配愣了一下,但是没有说什么,而是遵从张松的吩咐开始介绍起张掖郡的情况来。 “张掖郡统县三,分别为永平、临泽、屋蘭,户三千七百。” “张掖郡只有三千七百户?”张松狐疑地问。 “确实如此,主公。” “张掖郡的人口在凉州来说多不多?” “不算多,凉州境内人口最多的是敦煌有六千多户,其次是武威。” 张松沉默了,在这个时代,人口多少是实力强弱的一个重要标志,如果人口太少,根本就无法撑起张松的雄图。 “永平县的盗贼情况如何?” 张松再一次缩小了自己的目标,他心中苦笑不已,怎么看自己都像是个苟安一地的盗贼。不过,他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做大事就是要大处着眼,小处着手。 “这几年受匈奴与鲜卑作乱的影响,永平县境内也是盗贼蜂起,势力最大的是飞龙盗,此外,势力较大的还有花阳盗、新地盗、西洞盗等,至于势力较小的,那就更多了。” “这些盗贼的武器装备如何?与我们青松谷比,实力如何?” “据悉,这些盗贼的武器多为木棒,只有少量铁器,实力应该比我们青松谷要差许多。” 张松一听,放声大笑,连声道了几个“好”。 “主公这是……”宋配心里有所猜测,但是并不是很确定。 “宋君,以后不用再去招收人手了,人手我已经找到了!” “人手已经找到了?在哪里?”刘永盛与于心之刚好进屋,闻声大喜地问道。 张松用手指了指几案上的地图,笑道:“喏,就在这上面!” 于心之用手拿起了地图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后疑惑地问道:“哪有?我怎么没有看到?” “主公没有说错,确实是在上面。”宋配也笑着说。 “哎呀,你们两个不要打哑谜了,快告诉我,究竟在哪?” 于心之手抓着地图,眼睛充满希冀地问。刘永盛也是一脸期待地望着张松与宋配。 “于君可知如今凉州境内盛产什么?”宋配笑问. “盗贼呀,这是谁都知道的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配右手捋着胡须,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看着于心之与刘永盛。 于心之有点莫名其妙,他一会儿望着张松,一会儿望着宋配。刘永盛则低头沉思。 俄尔,刘永盛抬头道:“莫非张君与宋君是要打盗贼的主意?” 张松与宋配相视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打盗贼的主意?”于心之略一思索,转眼便明白了,“你们两个是想把盗贼招到青松谷来!” “不是将盗贼招到青松谷来,而是灭了这些盗贼,将他们俘虏到青松谷是做工人,参与冶炼钢铁!”张松纠正了于心之的说法。 “这样好是好,可是,不会有后患吗?”刘永盛有些担心。 这倒是个问题,张松问宋配,“宋君可有计策?” “这个好办,对于顽固的盗贼,那就杀了,对于有一定才能而又能改过自新的,可以考虑吸收入青松谷的队伍,其他的,则让他们当苦力,直到他们确实改过自新了,再放他们出谷。” “好办法!”张松大喜地笑道。这就相当于前生的劳动改造了,这样既解决了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又防止压榨得过死而引起盗贼的反抗。 “冶铁技术可是个大秘密,放他们出去,不担心泄露吗?”于心之问。 “这个无妨,我们只让他们做苦力,至于核心的秘密,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就是。”张松道,“同时我们还可建立保密机构,防止泄密。” 于心之与刘永盛再也没有话说,都表示同意这一方案,言语之间充满了喜悦。 “大兄,刘武子怎么样?”张松问。 “没事,过一两天就能好。”于心之明白张松想问什么,略一思索后说,“你说得不错,他确实已经改悔了,可以信赖。” “那就好,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加强训练,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开始我们的平贼之旅!” “是!”于心之高声应道。 宋配也刘永盛眉头舒展,开心地笑了。 第75章 半喜半忧 于心之与刘永盛高兴地走了。 张松与宋配相对而坐,喝着用滚烫的开水冲泡的新茶。 说是茶,其实是张松根本不知道名字的一种植物叶子制作的,虽不如真正的茶,但是聊胜于无。 大厅右边的耳房里,晓理与刘惔不知在干什么,两人嘀咕了很长时间,在边上看着晓理与惔的两个小子正是钟贵弟弟与范新弟弟,俩小子很有耐心地跟着晓理与刘惔。 刘惔到青松谷后变得快乐了许多,身体也渐渐地好了起来,脸色开始变得红润了。刘惔性格外向,行事大方得体,很受范新、钟贵与袁士等人的欢迎。他小伙伴的关系都很密切,尤其是与晓理最为要好。 大人之中,与刘惔最为投缘的就是铁匠,只要是闲着,铁匠就会来看刘惔,以至于钟父与范父都笑让铁匠把刘惔当儿子收养了算了。铁匠听了这话也不恼,反而来得更勤了。 只是张松知道,除了投缘外,铁匠来得勤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看重的是刘惔的一个特殊才能。 想到这里,张松突然想到有些事情要问刘惔。 “刘惔,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要问你。” “好嘞。”刘惔快步地来到张松面前,“大兄你要问什么?” “这几天铁匠带着你去探矿可有什么收获?” “回禀大兄,青松谷周围的山基本上都走遍了,铁矿石除了上次那个地方外,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地方有,你给我的那块石灰石,我倒是发现有一个地方有很多,铜矿也有一个地方有,但离这里很远。”刘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仔细地向张松汇报。 “煤炭呢?” 刘惔愣了一下,忽然又明白了,道:“你说石墨呀,没有,你上次找到的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石墨,但我以前听人说过,永平县城附近有。” “青松谷周围没有吗?” 刘惔摇了摇头道:“没有。” 张松内心有点失望,煤炭要购买的话就会增加很多成本,不利于冶铁场的发展。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在将来打下了永平县,情况就会好很多。 “行,没有其他事情了,你先去玩吧。”张亲昵地摸了摸刘惔的脑袋说。 刘惔应了一声,又钻进了右边的耳房之中。 “主公,刘惔小小年纪,居然对石头的辨识能力那么高,真是不可思议!”宋配感叹。 “是啊!” 不只是宋配惊讶,张松听说刘惔的这一特殊能力时,也是万分惊讶。凡是刘惔见过的石头,他都很记住,无论再长的时间,他都能辨别出两块石头是否有不同。 这是一名天生做地质学家的好料,这是知道刘惔这一能力后,张松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向他传授地质学的有关知识,把他培养成自己的地质学家,这是紧接而来的第二个念头。 然而,张松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张松所知道的一些地质学知识也只是前生从互联网上看到的,仅仅是一些皮毛而已,贸然传授给刘惔的话,很可能还会因此误导了他,还不如让他自行发展好。 “也难怪铁匠会对刘惔那么喜爱,矿石可是冶铁不可缺少的。” 铁匠正是看中了刘惔这一能力,经常来找刘惔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取得刘惔的帮助,勘探矿石。 幸好,铁匠虽对勘探矿石的欲望很迫切,但他对刘惔也是真心喜爱,不至于为了勘探而过分地压榨刘惔的才能,因此,张松也没有多加干涉,只是暗中嘱咐了铁匠几句。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范父与钟父各扛了一张八仙桌向屋里走来。张松与宋配连忙起身帮助范父与钟父卸下了八仙桌。 “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啊!很不错啊,范伯父的技艺没得说。” 张松手摸着这熟悉的八仙桌,围着桌子仔细端详,嘴里由衷地赞叹。 “这段时间很忙,只抽空做了这两张,我开始想给夫人送去一张,但又怕夫人不习惯,就两张都抬家里来,由主公做主分派。” “就放家里用吧,等谷里其他习惯了,需要的时候再给他们做吧。对了,那独轮车做了多少了?” “我现在只做了十几辆,没有多少人帮忙,进展得慢一些。” “伯父已经做很快了,以后有了人手,分派一些给伯父,让他们做一些简单的木工,这样你就能提高效率。” “那敢情好,现在人手不足,真是很难做多少。” “还有一件事就是,再过几天,冶铁场就要开工了,独轮车很快就要投入使用。独轮车的车轮要多做一些,车轮容易坏,可能要经常更换。” 用独轮车运送铁矿石,在这没有宽阔道路的山谷是最佳选择,但是运输量一大,木制车轮的损坏量肯定就非常可观了。 “好的,回去我就先多做些车轮。”范父满口答应了。 “主公,冶铁场很快就要开工了吗?”钟父问。 “应该就是这几天吧,高炉已经砌好了,只等它干燥后就可投入使用了,这几天风排也应该做得差不多了,快了!” “哦。”钟父神情有点怏怏的。 “怎么啦?伯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张松关切地问。 “没有啥别的事情,就是烧酒的事情。”钟父苦笑着说。 “是不是烧酒酿造出了什么问题啊?” “烧酒酿造倒没有出什么问题,就是烧酒的买卖有点问题,这酒不好卖!” “不好卖?”张松有点疑惑,“我们这酒应该是全天下最好的酒,很好卖才对啊,怎么会不好卖呢?” “主公,是这样的。”宋配见张松疑惑,而钟父吭哧半天又讲不清楚,就插言,“我们这酒确实是全天下最好的酒,但确实也是不好卖。你看啊,这酒如果卖得贱,那我们就没钱赚,但是如果卖得贵了,大家情愿喝自己酿的酒,这样销量就少了很多,同样也赚不了多少钱。” 张松听后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又犯了个想当然的错误,认为商业是无往不胜的,忽略了西晋时期是典型的自然经济。什么是自然经济,那就是绝大部分生活用品都靠自己生产,而不需要交换。 就拿酒来说,很多人都会酿酒,你的酒是好,但是卖得贵啊,人家买不起,而且人家还会自酿,不买你的也行,你的酒自然也就销不出去了。 张松想起了前生历史书上的鸦片贸易与鸦片战争,英国人当初也是想与中国进行正常贸易,兴冲冲地运来大量的棉布、羊毛制品等工业品,想倾销给中国,大赚特赚。 然而中国的自然经济给了英国人当头一棒,虽然他的布匹、羊毛制品等便宜,但中国人没有钱买不起,而且中国人自己也能生产,虽然质量当不了英国产品,以人工算起来也英国产品贵,但是多花人工怕什么,重要的是不需要花钱去买啊。 就这样,英国人发现,它的工业在中国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买,没市场。相反,倒是英国人对中国的瓷器、茶叶没有抵抗力,中国每年都要通过这两项从英国那里赚走了大把的白银。 英国人一见自己的白银被中国人赚走了,自己毛线也没有赚到一根,急了,就想到了卖成瘾的鸦片给中国这一缺德主意,并借此赚走中国大量的白银。 想英国人便宜的工业品在处于自然经济的中国都没有市场,自己这点烧酒卖不出去倒也正常了,张松心里释然。 自然经济害死人哪,只是烧酒还得卖啊,张松屈着手指,轻敲八仙桌,不停地思考烧酒可能的销路。 “既然在永平卖不出去,那我们卖给西域的商人啊。” “不行啊,主公,西域的商路现在不通,被盗贼把持了。”宋配苦笑道。 “如果是冬天就好,冬天的话,北方的匈奴人与鲜卑很需要我们的这种烈酒。”范父叹道。 “京城那边怎么样,会不会有销路呢?”张松问。 “京城那边正乱着呢,可能没有多少人有心思喝酒。”宋配道。 能想到的几条路都行不通,张松也不禁头痛起来,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主公,你看这酒还要不要继续酿造?”钟父见张松发愁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伯父,这样吧,烧酒还是继续酿造,只是要根据销量来,不要过多,已经酿造好的要密闭保存好,到了冬天肯定就会有销路的。” “行!我明白。”钟父将信将疑地应道。 “主公打算近段时间开始平定永平县境内的盗贼,一旦平定了盗贼,商路一开,烧酒自然就有了销路了。”宋配笑着说。 “真的啊?”范父与钟父同时惊呼,“那可真是太好了!” 张松笑着点了点头。耳房的刘惔与晓理听到了,也跑了出来,两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松。 “大兄,最先要灭了飞龙盗,飞龙盗最可恶。”晓理与刘惔齐声道。 宋配、范父与钟父听了,哈哈大笑。 “是真的,飞龙盗最是作恶多端,要无灭了他们!”见大人们发笑,晓理有点急了,出声分说。 张松笑了笑,拍着晓理与刘惔的肩膀,轻声劝慰道:“别急,最终会平定飞龙盗的,只是饭得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来,急不得。” 第76章 家事国事 “吃饭啦,咦,这里有新桌子,就在这新桌子上吃吧!”晓岚兴冲冲地将饭菜端上了新桌子。 “晓岚,怎么不见老丈与袁士,他们哪里去了?”张松问道。 “袁士大兄与阿翁去了永平县城,阿翁说要教他如何打探消息。”晓理在里间插嘴道。 “那你怎么没有去啊?” “我昨天去过了,今天留在家里照顾鸽子,今天轮到袁士大兄了。” “哦,范新与钟贵呢?” “他们两个啊,上午练完功就去新房子那边打扫去了。”范父的眼角眉梢都含着喜气。 “新房子已经建好吗?怎么样?可符合两位伯父的要求?”张松高兴地问道。 “已经建好了,等收拾收拾就能居住了。正要跟主公禀报,我们两家打算过两天就搬过去了。”范父咧开了嘴,笑着说。钟父在一边只是眯了眼笑,没有出声。 “好啊,那就选个好日子,我们庆贺一下。说实在,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现在要分开还真是很舍不得的。不过,好在也不远,要不然的话,我都要劝两位伯父不要搬了。”张松感慨。 “承蒙主公的关照,我们始终铭记在心!已经打扰了这么多日,再打扰下去我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范父笑道,钟父在一旁笑着点头赞同。 “两位伯父言重了,与大家一起生活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既然要搬,那我们就商量一下搬迁的事宜吧。” 接着,张松、宋配就与范父、钟父商议起了新房搬迁事宜,商定了时间与具体的细节。 “阿翁,大兄,你们回来了啊,有没有淋湿一身啊?阿翁,我来帮你拿东西。” 晓岚殷勤迎上刚到屋里的老货郎与袁士,要接过老货郎手里的包裹。老货郎不答应,要自己提着包裹。晓岚不勉强,便与两人一起走进了厅里。 “大兄,阿翁与袁士大兄回来了。” “老丈辛苦了!喝杯热茶吧。”张松亲自端了一杯茶递给老货郎,顺手接过了老货郎手里的包裹,放到了几案上。 “有些情况我想向主公禀报。”老货郎喝了口茶,还没有坐下,就严肃地对张松说。 “老丈你请说。” 老货郎略思索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已经接连四天去了永平县城,主要是教两位孩子如何识人,如何与人打交道,在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如何获得有用的信息,而不泄露自己的信息。” 厅里诸人都点头,张松则更加明白,收集情报在他前生是一件专业性非常强的事情,如果不系统地学习、钻研,一辈子都可能无法窥得门径。 “袁士,你与晓理可得好好地跟着老丈学习。”张松叮嘱道。 “我会好好学习的。大兄你请放心!”袁士认真地点头道。 张松点了点头,问老货郎,“不知老丈发现了什么情况?” 老货郎喘了口气,接着道:“第一天进城时,不见鲜卑人,但到了今天,永平县城出现了大量的鲜卑人,我还看到了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老丈说的似曾相识的面孔,是否是飞龙盗。”宋配问。 “是的。” 张松的心一沉,脸色难看了一丝。 “永平县衙的情况如何?”说到这个问题,宋配也是异常的严肃。 “县衙我也打探过,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百姓出入永平县城的情况也很正常,只是鲜卑人不知为何越来越多罢了?从未如此多的鲜卑人进城啊。” “既然县衙还正常视事,百姓出入也正常,那说明飞龙盗占据永平县城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以百姓的身份进城活动。”宋配冷静地分析,他知道张松最担心的情况是什么。 “老丈这个情况反映得好,这是个异常情况,但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宋君跟于心之商量一下,想办法在永平县城设立一个点,派人密切关注此事,有什么情况要及时禀报。” “好的。” 见张松与宋配都能重视自己反映的情况,老货郎就放下心来。 “袁士,把在永平县城买的东西取出来,给主公过过目。”老货郎对正在与晓岚说话的袁士道。 “好的。” 袁士应了一声,就去将那个大葛布袋子提了过来,解开了结,里面的东西就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最上面的是几匹帛,搬开了帛,则是一个小包裹。 “这是主公亲迎时要用的礼物。”老货郎将帛递给了张松,说道。 “麻烦老丈了,宋君,等下记得将钱给了老丈。” “哎,不用,主公,我们初到青松谷,还不宽裕。这就算是我给主公的贺礼。”老货郎坚决推辞道。 “多谢老丈,你太客气了。” 见老货郎说得诚恳,张松也就不再推辞,事实上要让他拿出钱来也很困难。这段时间烧酒买卖的收入都交给了宋配管理,而且烧酒并不好卖,卖烧酒的收入并不多,加上花销也大,张松他们也确实是没有什么钱。 虽然青松谷里夫人那边是有钱的,但是张松要娶的是夫人的女儿,不可能向夫人借钱的,借人家的钱娶人家的女儿,即使别人不说,张松自己都不好意思。 老货郎肯定是体谅到了张松的难处,便自己掏钱为张松准备结婚的礼物。虽然嘴里没有说,但是张松心里非常感激。 老货郎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小包裹提了起来,轻轻地放到了八仙桌上,再谨慎地打开了包裹,里面的物品就映着灯光展现在大家的面前。 “哇!” 所有人都齐声惊叹,目光炯炯地盯着那物品看,眼里满满的都是羡慕。张松也张大了嘴巴,非常地吃惊。 这是玻璃器皿!虽然这玻璃器皿没有后世的玻璃器皿那么通透,但是一样的晶莹、光滑。这些玻璃器皿大部分都是玻璃瓶,还有一部分是玻璃杯等。 “这,老丈,这些都是你买来的?从哪里买来的?”张松惊讶地问。 老货郎脸上露出孩童似的得意的笑容,道:“今天很巧,遇上了一个老朋友,这是我从那名老友那里买来的,现在献给主公,主公献给未来的主母,主母一定喜欢。” “你怎么知道希子需要这些玻璃器皿的?”张松拿起了一个玻璃瓶,仔细的把玩。 这些玻璃器皿对专心于医术的希子来说,绝对是最好的礼物,张松可以想象得到希子收到这些玻璃器皿时的高兴模样。 “前两天遇见了主母,我看主母用葛布包裹提着药物与器械为人治病,就想到买些玻璃器皿给她,用来装药物。” “老丈有心了。我代希子感谢老丈!”张松向老货郎行了一礼。 老货郎通过这么一件小事就能为希子买到这么合适的礼物,绝对是花了大心思,这只有自己的亲人才能办到的,通过这件事张松感受到了老货郎那真挚的亲情。 老货郎回了个礼道:“能为主公做些事情是我的荣幸。主公还是先把玻璃器皿收好了吧。” 张松小心地把玻璃器皿排列好,准备用葛布重新包好了,放到自己的房里去。 “主公等一下!”范父与钟父几乎是同时说。 没等张松答应,两人就钻进了各自的屋子。就在张松有点不解时,范父提了一个精巧的木头箱子出来,钟父则提了一小坛烧酒出来。 范父提出来的那个木头箱子张松很眼熟,从外观看,类似于张松前生的赤脚医生出诊时的木头箱子,打开木头箱子,里面分成了三层,每一层都有几个小格子。钟父将那一小坛烧酒倒入了一个大玻璃瓶里,再与范父一起将所有的玻璃器皿都放入了箱子里。 “咦,这么漂亮的箱子,谁的啊?”麦允一进屋就问。 “这是两位伯父与阿翁一起送给大嫂的。”晓理答道。 “嗯,很好!”李山简洁地赞扬了一句,把头转向了张松,“主公,有个情况要向你反映,这几天谷口总能看到陌生面孔,而且一天比一天多。” 李山的这个消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张松将箱子交给了晓理,让晓理放到了房里。 “盘问过是些什么人吗?”张松严肃地问。 “盘问过了,但是没有问出什么名堂,除了形迹可疑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便只好放他们离去。” “是汉人还是胡人?还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张松追问。 “看打扮与口音,是汉人。不是附近村子的村民。” 张松沉吟之间,宋配靠近张松耳边说了几句。 “大兄,从明天起,让守卫立一块牌子,禁止陌生人靠近青松谷一里地,否则,来一个抓一个!”张松吩咐。 “只是……”李山有点疑虑,“我们谷里向来以仁义著称,如此行事……” “李君不必担心,仁义并不意味着无原则的退让,我们已经立下了牌子,事先已有声明,若有违反,当然得处罚,这并不有违仁义。”宋君笑道。 “就是,我今天就说了要抓起他们来,李山不听。”麦允嚷嚷道,“现在局势那么乱,肯定是盗贼派来刺探我们的,他们太嚣张了!” “他们嚣张不了几天了,主公已经决定要平定盗贼。”宋配道。 “真的?”麦允问。 张松点了点头,麦允则高兴得跳了起来。 第77章 人才偶得 次日。 艳阳天。 张松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肩挎着木头箱子,正往铁匠的屋里走去,他要去探望刘武子。 在希子看过伤势用了药以后,在铁匠的主动要求下,刘武子就被安排到铁匠屋子里养伤。 青松谷的道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经过一夜的渗透,路面基本上已经干了,路面清爽怡人。 道路两旁的草地已是碧绿一片,甚至有小草往道路的中间探头探脑。碧绿的小草上还沾着露珠,露珠晶莹通透,春风吹来时,便在小草叶子上来回滚动,恰如仙人遗落在人间的珍珠。 经过昨日的大雨,青松谷里的小溪溪水涨了,但小溪水依然是那么清澈,如果仔细看,能看见水里的游鱼在快活地游动。 青松谷的田地上已经种满了小麦,麦子羞答答地把泥土顶开了一丝丝缝隙,偷偷地往外张望,你要细心了,才能看见害羞的她们。 春风夹杂着鲜花的芬芳、青草的清香与泥土的清鲜气息扑鼻而来,这春天独有的气息胜过人间任何一种香水。 这是人间美景!这是壮丽山河!张松在这令人沉醉的春风里感叹。 只是按照原来的历史发展,这大好河山再过几年就要遭受胡虏的践踏。 自公元304年刘渊起兵算起,至公元439年北魏统一北方,这一践踏长达一百多年。 在这一百多年里,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各民族间相互屠杀,各政权内部也相互残杀,使得这一时期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乱世。 然而,现在情况变了,既然自己重生于这个时代,那么这壮丽山河就会免遭胡虏的蹂躏,人民免遭杀戮,百姓就能安居乐业,国家就能繁荣稳定,长效发展。 张松在心里暗暗起誓。 “大兄,大兄!” 铁匠屋前的空地上站立着周谷,他此刻正朝张松挥手喊叫。 “谷儿!” 张松应了一声,收拾了心思,快步朝铁匠屋子走去。 周谷则顺着山坡一路朝张松跑过来,跑到张松跟前一把捉住了张松的手,就拉着他往铁匠屋子那边跑。 “大兄,阿姐刚才还在念着你呢,这段时间你怎么不来看阿姐啊?” “哦,这段时间忙,以后我一定常抽空来看你们。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我不是一个人,我跟阿姐来的。阿姐!大兄来了。” 铁匠屋子门口坐着两人,一人正是刘武子,另一人则是希子,希子此时正在为刘武子把脉。听见周谷的喊声,两人都抬头朝张松看来。 “主公!”刘武子连忙起身,向张松行礼问好。 “快坐下,你伤势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啊?要好好休息。”张松制止刘武子行礼。 “承蒙主公关心,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大,大兄。”希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以“大兄”称呼张松。 希子脸色绯红,一头秀发高高盘起,宽大的葛布衣服下,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青色的衣袂在春风里飘动,就如画中的仙子一样。 “大兄,你说话啊,刚才阿姐还念叨着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呢?”见张松有点发呆,周谷便大声嚷道。 “就你多嘴。再多嘴,下次不要你跟着我来了!”希子满脸通红地看了张松一眼,威胁着周谷。 “不是啊,我又没有要跟着你,是你让我跟着你的。还说要带我去大兄那里玩,我不跟着你,也可以随时找大兄玩啊。”周谷有点不服气。 希子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来,脸色更加红了。 张松笑着伸手摸了摸周谷的头,把手中的箱子递给了希子,道:“我请范父做了个医药箱子给你,还请老丈给你买了些玻璃瓶,你应该用得上。” “是你以前说过的那种箱子吗?”希子问道,她想起了张松跟她讲过的赤脚医生行医时用的便携式箱子。 “是的。” 希子打开了箱子,里面的玻璃瓶子展现出来。周谷“啊”的一声,伸手就要去取玻璃瓶子。 “不要乱动,这是医药用具,非常贵重,不是用来玩的。”希子连忙制止。 “不摸就不摸,有什么了不起,我让大兄也为我买一些。”周谷抬头望着张松,眼里充满了期待,“大兄,这些琉璃很贵吗?” “很贵,不过以后有机会我给你买。” “?,我就知道大兄对我最好了。” “就知道调皮!”希子嗔怪道。 周谷朝希子做了个鬼脸,张松、希子与刘武子都笑了起来。 “刘武子的病再过两天就应该完全好了,但是这两天还是要休息好。” “听到没有,刘武子,你这两天就在家好好休息,不要剧烈运动。” “可是,主公,我一个人在家呆着,闲得无聊啊,你让我去军事训练场或冶铁场看看,行吗?”刘武子哀求道。 “不行!看着看着,你就会动手。无聊也得在家好好呆着,这是命令!”张松严厉道。 “好吧。”刘武子答应了,虽然张松说得严厉,但是刘武子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 张松将小包裹中递给了刘武子,吩咐他将里面的食物吃了,加强营养。希子叮嘱了刘武子几句,为刘武子留下了一些药物。 在刘武子感激的眼光中,张松与希子、周谷一起离开了铁匠的屋子。 一路上,希子不停地问张松医学上的问题,张松用心作答,只是有些问题张松自己也无法回答,便只能将前生所见所闻跟希子讲解一番,希望能给希子一点启发。 “你怎么躲在这里,吓死我了!”周谷气愤地朝一个女人大声喊道。 “怎么啦?”希子柔声问。 “马兰花躲在这里吓人!” “马兰花,你在这里干什么啊?要玩也要到宽阔地方去啊,躲在这个角落里,很容易吓到人啊。”希子皱起了眉头。 周谷面前的是一个中年女子,那个女子衣着干净,皮肤白晰,脸色惊慌,正手脚无措地朝周谷道歉。 “咦!你怎么不去劳动啊?” 张松惊讶地发现,他是第一次见到马兰花,而且也很好奇马兰花为何不去劳动,从外表来看,马兰花可是正当壮年啊。 “我……我有病。”马兰花吞吞吐吐。 张松很疑惑。 “她确实是有病,不能干体力活,只要干了体力活,第二天肯定要害伤寒。这样她就成了青松谷的闲人。”希子向张松解释。 马兰花听了这话,不仅慌张不安,而且白晰的脸蛋也变得通红,眼里有泪水出现。 “你还会做其他什么呢?”张松问。 “我……”马兰花抬眼怯怯地看了张松一眼,又垂下眼睑,“我,我会唱歌。” “会唱歌啊?”张松突然心中一动,“那你唱我听听。” 马兰花抬头迅速地望了张松一眼,又低下了头,胀红了脸,却不出声。 正在张松莫名其妙时,希子道:“让你唱,你就唱吧。” “是。” 马兰花抬起了头,脸上的慢慢地红云退去,目光也清澈起来。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便开口唱了起来。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朝发欣域,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这是张松第一次与于心之他们相遇时,于心之他们唱的歌。此时由马兰花唱来,那音调是如诉如怨,让人眼前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幅画面,苍茫的夜晚,一名白发苍苍的战士望着家乡的方向,眼神流露出对家人、家乡的思念。 周谷这时也平静下来,他聚精会神地望着马兰花,完全沉浸在她的歌声里。 “好!唱得好!”马兰花一唱完,张松就鼓掌。 希子与周谷醒悟过来,周谷也跟着鼓掌,希子虽然没有鼓掌,但是两眼亮晶晶的,显然也是很受触动。 马兰花脸色又红了,忙向张松等三人行礼。身体微微发抖,神情有些许激动。 “你以前也唱歌吗?”张松问。 “在来青松谷之前经常唱。”马兰花答道。 “一般是在哪里唱啊?” “一般是在富裕人家唱。” 张松点了点头,以马兰花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外貌,肯定进不了权贵之家,而只能是普通的富裕家庭里唱唱罢了。 “你什么时候来青松谷的?” “两年前来的,我与家人在省亲的路上遭遇了盗贼,盗贼将我的家人都杀了,我被谷里的诸君救了。只是到了谷里,我什么也干不了,拖累了大家。”马兰花神情掠过一丝痛苦,夹杂着不安。 张松沉默了。 马兰花低着头站着,两只手搭在一起,不停地绞动,原本通红的脸色慢慢地变得苍白起来。 “我有一件事情让你去做,你就不用再担心拖累谷里了,你愿意吗?” 马兰花猛地抬起头,激动地说:“我愿意!我愿意!” “你为什么不问问要做什么呢?”张松问马兰花。 “只要能不拖累大家,又是我做得了的,我都愿意去做。” “好!放心,这件事情你绝对能做得了,那就是唱歌!” 张松笑了,他组建属于他自己的文工团。虽在张松的前生,文工团备受垢病,但是文工团在战争时期的作用是非常巨大的,这是一般人所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