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渡江 天空湛蓝如水,艳阳高照,江河浩浩东流,波光粼粼。 江畔绿柳拂水,一座城池临水而建,规模不大,然而城郭、城楼建制有着独特的典雅之韵,城池周遭有数个大小清潭,其中千百荷花盛放,十里花香,此堪美景如诗如画。此城名为苏州城,是著名的江南名城,因夏季荷花盛开,飄香十里,城景冠绝天下,又被世人雅称“花江城”。 这时,江上有一叶轻舟橫渡,船头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丰神如玉,神采飞扬,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一身宝蓝色长衫,锦带系腰,系坠一颗青玉,风流潇洒,阳光的璀璨,波光的晶莹,仿佛都是为了衬托他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 和风轻来,那男子舒服的深呼吸一口,仿佛能尝到丝丝淡淡的夏意,他忍不住赞叹一声:“春雨夏花,如此美景,也只有江南了。“说完,转身看向躺在船屋裡的一名男子,說道:”快出来啊!别浪费这等美景啊!“ 只见船屋里的男子瘫软在地,他本是俊秀之人,此刻脸色苍白宛若重病,他有气无力的道:”店......店......“他话还没说完,那年轻男子脸色微变,喝道:”慢着!“走进船屋里,蹲在那名男子旁边,正在划船的船公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那男子低声道:”沈飞语!你是想害死我俩吗?在宫外这样称呼我?!“ 沈飞语叹了一口气後,道:”臣晕船,一时忘了称......“此时,船突然大幅摇晃了一下,沈飛語面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年轻男子道:”臣什么臣!才刚跟你提醒过了,说一忘二的!记住!在宫外,我叫云中月,你是我随从,你须称我为公子,而你别再自称臣了,明白吗?“ 沈飞语点了点头,随后闭上眼假寐休息。 云中月啧的一声,道:“好了!起来吧!难得你我二人来到江南,难得有这种闲暇,有如此风光,就别一直躺着了。” 沈飞语无力的摇了摇手拒绝,道:“良辰美景,飞语无福享受,就留给公子吧!” 云中月取笑道:“盛名在外的天涯一刀沈飞语,竟被晕船所苦,这事儿传出去,可是一件趣事。” 沈飞语道:”传出去又如何?笑就笑吧。“ 云中月听完大笑几声,起身走到船头,看着眼前的绿水春城,心旷神怡,不禁朗声道:”春去夏来,轻风绿柳斜斜。半池春水绕华城,十里花香进千家。“字字句句清朗像是玉珠坠地,琴弦发音,为这一片如画江山多添几分淡雅之意。 轻舟划过清明如镜的江面,层层水痕一时泛起,又一时回归于无。眼见小舟临岸,云中月转身对船屋里的沈飞语道:”飞语,要登岸了。“ 沈飞语无力道:”在下靠...岸再起吧...“说完,船身忽然大力的晃了一下,面色登时又难看了起来,而云中月脸色却大变! 一道如电光般的剑芒从空中劈向云中月,谁也没想到船公竟是个武人! 云中月立刻跳开闪去,船身又是一晃,船屋里沈飞语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船公一剑落后,随即旋身跃起,手中之剑依旧指向云中月。 沈飞语缓缓坐了起来,准备走出船屋。 船公身法灵活,任由云中月怎么转折闪躲,他手中之剑如影随形,而且越靠越近,只见两人的身影在水上一起一落,身形潇洒,脚尖所落之处泛起阵阵涟漪。 沈飞语才往前走了一步,突然间船身大幅晃动了一下,他脚下虚浮顿时跪了下来,胃里顿时一阵翻滚,他用力捂住嘴巴。 云中月站在船头,神色自若,衣袖上却多了几个洞口,他看着站在船尾的船公,道:“好一个如影追形剑。”‘剑’字一说完,轻舟嘟的一声,撞上江岸。 沈飞语一阵头晕目眩,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呕声凄厉。 一阵静默后,船公问道:“他真的是沈飞语?” 云中月苦笑道:“如假包换……” 第二回 失手 船公摘下斗笠露出张清秀而冷酷的脸孔,云中月没想到竟是位比自己年轻的男子,他说:“太子说得对,殿下果然不是会愿远离朝堂,当个清闲王爷的人。” “当然,难道要我乖乖的等死吗?”云中月沉声道。 船公道:“只要殿下肯愿意,焉有受死之日?只可惜事实摆在眼前,小的不得不奉太子之命,夺殿下的性命了。” 云中月道:“你有能力就来夺夺看啊!” 船公冷笑道:“嘿嘿嘿!有沈飞语在,小的本有些忌惮,可是他现在这般模样,小的就有信心了!”方一说完,云中月突然跳下船头,往岸上奔去,船公大惊连忙纵身一跃,落到岸上追去。 船屋里的沈飞语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原本呕吐完,打算下船来帮云中月,岂知刚走一步半,船身又一阵剧烈摇晃,沈飞语本就头晕目眩,当下摔倒在地,头恰巧磕在船板上,顿时晕了过去。 江岸上两人追逐十几丈后,船公左手一挥,数把飞镖如碎片般射去,云中月听到背后有破风声,连忙往旁闪去,这一手暗器使得云中月动作被阻,船公得以追上,两人顿时缠斗了起来,衣带乱舞好似花叶纷落,船公剑法灵动宛若游龙,剑芒霍霍,招招攻向要害,云中月沉着应战,双掌飞舞如蝶,一时间打得不相上下,但身上衣服早已被纵横的剑气留下好几道破痕。 船公剑法越发凌厉,犹如大风大雪,云中月渐趋于下风,开始边打边跑,以求反击机会,但船公的剑真如剑法名字,不论云中月怎么闪退,如影随形,不离身体三寸之外,云中月表面看似冷静,其实心底已是焦急万分,他本不善于掌法,再斗个二三十招,今日就要变成明年供人吊唁的忌日。 沈飞语幽幽转醒,摸了摸头上的肿包后,缓缓爬起,忽然听见打斗声,心中一惊,踉跄的爬出船外,只见云中月完全被一名年轻男子的剑法压制,全身衣服早已被割得破烂,身上有几处泛起淡淡血色,沈飞语一手扬起,一把如蝉翼般的飞刀立刻飞出,但在在飞刀离开手指的瞬间,沈飞语用力过猛,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从船上摔入水中,飞刀也失了准头。 这时,船公剑法一变,手中之剑化为一道白虹直直挺向云中月的胸膛,云中月避不开,当下心一横,双手拍向剑刃,想空手夺夺白刃,忽然间云中月屁股一阵剧痛,啊的一声倒落在地,船公没想到这一剑竟会落空,没来得及反应,脚下顿时被云中月的身体绊住,两人一同摔了个狗吃屎,船公手中短剑顺势脱手飞入江中。 云中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竟有把飞刀插着,他认得出这飞刀是沈飞语的,不禁大骂一声:“他马的!”突然脑海灵机一动,立刻拔起飞刀。船公正要爬起时,脖子随即被云中月扣住,任凭怎么挣脱都脱不了,只听得他语气森冷的道:“你剑法很好,可惜跟错人了!”说完,将飞刀抹向脖子。 血花溅地。 “公子!公子!” 云中月回头一看,却见沈飞语全身湿漉漉的从水里走上来,焦急的问:“你有没有受伤啊?”云中月晃了晃手中的飞刀,没好气的说:“有啊,还不是对方弄的。“沈飞语看见云中月腿部一大片血痕,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尴尬的说不出话。 ”还愣着干嘛?快把这尸体处理掉,莫让太子的眼线爪牙看见!“ 沈飞语答应了几声,走上前将尸体抱起,这时,一块铜牌从尸体衣服里掉了下来,云中月见到拿起,上头刻着两个篆字”三才卫,人部“脸上不禁苦笑了几下。沈飞语是个老江湖,知道怎么把尸体处理掉,他先把船公尸体扔进船屋里,接着在船板凿了个洞后,再将船推往江中,随波下沉。 第三回 湖边谈话 十里荷花,春水绕城,多少文人雅士吟诗游乐,多少丽人赏花戏水,却有一名全身湿透的男子扶着一名衣裳破烂的男子走着,沿途所过之处,无不吸引目光。 沈云二人来到其中一座荷花潭的一处角落歇息,此刻他们不想别的,只想静静的休息。云中月躺在池边,两脚泡入水中,沈飞语也躺着,但是他没泡脚,因为全身都湿透了,两双眼睛直看着天空。 蓝天白云,偶有几只小鸟飞过,鸟鸣声声悦耳,一片祥和之意,谁也没想到方才竟有凶杀之战。 云中月将铜牌递给沈飞语,道:“看看。”沈飞语看铜牌一眼,惊道:“这可是真的?” “如假包换。”云中月收回铜牌,说道:“太子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啊。”语气中流出一丝无力感。 沈飞语奇道:这倒霉的东西你还要?” 云中月道:“当然啊!咱们吃香喝辣可以靠他呢,还可掩人耳目。” 沈飞语疑惑的道:“话说回来,当今太子監国,在朝廷已有一定势力了,三才卫直属皇帝,都指挥使又是三品重官,他为何要做出僭越的行为?” 云中月道:“你想想看太子也只不过管七品以下的小官,靠監国来建立自己的威望,可能吗?朝廷上下文武百官皆畏惧三才卫,太子若想坐稳位子,就必须依靠它,只要掌握了三才卫,就等于掌控了整个朝廷,就算僭越有违法,有谁敢吭声?不过今天这种情况来看,太子似乎只掌控三才卫的人部,若是天地二部的人,你我今日就已经葬身江底了。” 沈飞语懒洋洋的说:“既然情况险峻,你为何不干脆就当个清闲王爷,或者自污毁誉,远离权利中心呢?” 云中月感叹的说:“我的处境就像当年的兰陵王,已是退无可退了。” “兰陵王?你是说北齐战神高长恭?” “是啊。” 昔年,邙山大捷后,高长恭名声日隆,开始受到齐后主高玮的猜忌,高长恭於是贪污毁誉,甚至假装生病不上朝,试图保命,但最终齐后主高玮还是送了毒酒,让高长恭自行了断。 轻风徐来,潭水泛起阵阵涟漪,荷花摇摆,煞是可爱。 沈飞语不解道:“那位子真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你们兄弟反目成仇?那只是张刻着龙的椅子而已。” 云中月苦笑道:“你不懂它背后象征的意义,它虽是张椅子,却可让人抛弃血缘、礼法、人伦,只愿双手沾血......”云中月叹了口气,感概的说:“昔年曹子健的七步成诗、兰陵王自戕、唐文皇的玄武门之变都是因为它才有同室相残的悲剧,这就是生于帝王家的宿命......呵呵呵,我入朝堂只为天下百姓,却没想到......刘宋顺帝那句话‘愿后身身世世勿复生于天王家。’说得可真挚。”语意中尽是苍凉之意,说完,云中月回想起那年的事情。 数年前,漠北戎族突然发兵进攻,一路攻城掠地,尽占北疆十二城,兵临长城,当时朝中将领凋零,大文帝命太子元建成率十五万精兵讨伐,以振军心。有大臣认为太子初上战场一人难以统帅,於是上奏让当时任职皇城禁军统帅的九皇子元贞武,也就是云中月,担任副帅,一同讨伐戎族。大文帝认为此事上佳,元建成也觉得甚好,於是让元贞武担任副帅。 元建成与元贞武兵分二路出击,结果元建成一路,因为轻敌,导致十万大军中伏大败,仅数千兵马退回长城关内,而元贞武所率领的五万兵马连战连捷,不仅夺回北疆十二城,还一路攻入漠北,俘虏戎族单于和麾下四王,大胜而归,致使戎族衰败,史载:‘大漠南北无王庭,此战堪比大唐灭突厥之功。’ 班师回朝后,百官朝贺,大文帝下诏封元贞武为燕王,再封天策上将,而身为太子的元建成仅被封为二字亲王的文德王,此事过后,元贞武取代元建成为太子的流言喧嚣尘上,元建成性情大变,开始对元贞武猜忌,并暗中中伤,甚至在朝堂辱骂,元贞武大受打击,於是疏远朝廷之事。 沈飞语约略知道云中月过去的事情,听他自比兰陵王,又引刘宋顺帝的名言,一语道尽帝王家的无奈、辛酸,沈飞语起身问道:“你后悔当年之事吗?”云中月扭头看向他,眼波闪动,参杂着多少情感,,道:“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那为何又要入这趟浑水?“ 云中月伸出三根手指,道:“原因有三,一是我不愿成为下个兰陵王,二是我看不惯太子的行径,三是为了天下。”云中月本不上堂参政,但元建成为了更加巩固自己的地位,干起卖官鬻爵的勾当,云中月忍无可忍,於是暗中开始培养自身势力,云中月愤愤地说:“唐末天下大乱,圣祖爷龙战三十载才统一天下,建立我朝,二十年前的盛王之乱,国家尚未复原,他这般乱搞,迟早重蹈当年盛王之乱的路。“ 沈飞语嗯的一声,奇道:”盛王不是因为凯觊觎地位,才起兵叛乱的吗?“ 云中月抬起双脚,穿上靴子,道:”史家之言,也是为了美化我父皇的地位,他私下曾说盛王当年起兵叛乱,皆因成和帝昏庸,我父皇发动政变也是如此,若是圣主在世,有谁会起兵叛乱呢?“云中月伸出手,道:”扶我起来吧。“沈飞语搭手将他扶起。 ”走吧!我们进城,江南多雨,这天晚点就变天了。“ 沈飞语扶着云中月一拐一拐的走向不远处的城门,远方的天边已有大片乌云生成。 第四回 加钱 高朋客栈是苏州城最好的客栈,吴六是里头的店小二,这一天高朋客栈依旧客满,他一如往常的忙着送菜招呼客人,此时,店门来了两名很特别的大男子,一个浑身衣服破烂宛若乞丐,一个则是全身湿漉的漉,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长得好看,会吸引旁人的目光。 对于这种客人,客栈一般都是好言相劝请将出去,再不然就是叫打手“抬出去”,高朋客栈的掌柜立刻走到那两名男子面前,口气甚不好的请他们出去,看到这种情况,吴六心想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被赶出去!?正当众人以为这两名男子将要被掌柜赶出去时,只见那衣服破烂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个铜牌,掌柜脸色大变,态度顿时亲和力起来,不仅叫人把高朋客栈最高规格的房间天上楼给开了,还亲自引导两名男子到位于客栈北边的天上楼。 这一转变让客栈上下都惊叹不已,纷纷猜测那两人是什么来头。不久,掌柜吩咐人开始烧热水送去天上楼,同时派人去苏州城中最好的布庄买了几件现成的衣服,也送到天上楼去。接着掌柜把吴六叫到一旁谈话。吴六甚是疑惑的放下手边的工作来到掌柜面前,只见他脸色谨慎,低声道:”吴六,你知道天上楼住的是什么人吗?“ 吴六不禁紧张了起来,摇头道:”不知道。“ ”他们是三才卫人部营的人!“ 此话一出,吴六登时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掌柜又道:”整个客栈跑堂的,我最信任你,待会儿你就去天上楼专门给那二位大人做事,别稍有怠慢知道吗?“此刻吴六心里是千百个不愿意,但嘴上还是只能答应了。 世间有句话这么说:“宁可惹刺史,也不愿遇见三才卫。”可见三才卫不仅在朝堂上具有震慑,连一般百姓也畏惧不已。 来到院落,吴六看着二层高度天上楼叹了一口气后,硬着头皮走到门前敲了几下,道:”二位大人,小的吴六,是天上楼专门的店小二,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小的就在外面。”说完,门内久无回应,吴六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再敲,於是转身走到院中的一棵树下坐着。 楼内,沈飞语倚靠在窗边,他相貌本俊秀,随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被换成如同翠竹般的颜色的长衫,更显风流,此刻他坐等着云中月换好衣服出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云中月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只见他一身水蓝色的长衫,锦带束腰,玉坠系带,整个人宛若明珠美玉一般,雍容华贵,沈飞语赞道:“换上一身衣服,果然大不同。” “那是当然的,穿着那身破衣,再好看的人也都成了乞丐。”云中月走路还是微微一拐一拐的,他走到沈飞语面前,亮了亮地部铜牌,道:“我就说吧,这个东西可以让我吃香喝辣的。” 沈飞语笑了笑,道:“公子神机妙算,在下望尘莫及。”说完,作势作揖一拜。 云中月笑道:“哈哈哈,知道就好,好了,咱们出去吃饭吧。”说完,转身便走,沈飞语起身跟了上去。 吴六在树下坐了一段时间后,打起了瞌睡,突然间楼门打开惊醒了吴六,连忙站起向“两名三才卫”微微一拜。云中月经过他身旁时,停住脚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六。” 云中月又问:“你一个月拿多少钱?” “禀大人,二贯五。” ”家中有人吗?“ ”有一老母。“ 云中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自走去。 到了饭厅,一片繁忙热闹之象,空气中混合着饭菜香和汗臭味的味道,闻来刺鼻,这时,掌柜前来哈腰鞠躬的说:”二位大人怎么出来了,是吴六怠慢了吗?“ 云中月摇了摇头,道:”那吴六非常好,只是有个小小的要求。“ ”大人您说。“ 云中月低头在掌柜耳边说:”立刻将吴六的工作钱提高到三贯五,明白吗?“在明白吗这三字时,云中月故意加重了语气,让掌柜听来有股浓浓的威胁之意,他连忙称是,随即派人送一贯钱到吴六手里。云中月满意的笑了笑,道:”掌柜的,我们兄弟二人想吃饭,麻烦你给咱们安排个靠街道的位子,再给两坛最好的酒、几道最好的菜,可好?“ ”没问题。“掌柜立刻吩咐人去二楼整理出一个位子。 来到二楼,沈云二人才刚坐到位子上,椅子都还没坐暖,酒菜尽数都送上桌,云中月道:”高朋客栈看来真的是名副其实啊。“沈飞语再也忍不住了,笑了好几声后,道:”没想到你能把三才卫的名号运用到这么好,也没想到你会帮那个小二。“ 云中月给自己倒了杯酒,道:”没什么,出门在外,嘴上功夫得要有几分功力。“将酒水一仰而尽,望向外头,不仅能一探整条街道,还能一览城景,可谓位子甚佳。 此时,阳光已经暗淡了下来,天空乌云密布犹如一江清水被倒入墨汁。 云中月道:”风云变色了。“沈飞语看了他一眼。 第五回 千山冰雪输寒梅 沈飞语看了一眼云中月后,转头看向外头,只见色浓如墨的云层越压越低,仿佛将要欺向大地摧毁一切事物,街上一些摊贩开始收起摊子,这时,云里传出一声震慑天地的雷声,让人不得不对这大自然生起敬畏之心,眨眼间,哗啦的一声下起倾盆大雨,有些人纷纷走避,有些人则开伞踏雨而行,从楼上向下看去,伞面五颜六色的好似雨中绽放好几朵鲜花,煞是好看。 雨落乌瓦,叮咚有声,高楼低房笼罩在一片朦胧烟雨中,如诗意如画境,沈飞语看着眼前的锦绣景致,不禁赞叹的说:“这雨景可真美啊......”回过头来给自己到了一杯酒,却见云中月端着酒不喝,两眼直盯着街上,像是在等着某个人,沈飞语问道:“你是在等人吗?” 云中月答道:“是啊!”两眼依旧直盯着街道,看都不看沈飞语一眼。 沈飞语好奇的问:“等谁啊?”拿起酒一仰而尽。 云中月转头看向他,扬起一抹微笑,道:“一个能让我们找到想见的人的人。” 沈飞语又倒了一杯酒,拿起酒杯,道:“说到想见的人,这次我们来到苏州到底要见谁,我在来的路上问你好几次了,你总说进城再说,好了!现在我们进城了,总可以说了吧?”说完,一口喝下酒。 云中月笑了笑,道:“好好好,现在就跟你说!此次我们来到江南是要见两个人。”沈飞语听了有些讶异,道:“我还以为只有一个人,没想到是两个,是要见哪谁啊?” ”第一个要见到人你绝对听过他的名字,叫陈子云。“云中月说完,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酒菜吃下。 此话一出,沈飞语一脸惊讶的看着云中月,说道:”等等,你说的陈子云可是人称白袍将军的那位?“ 云中月放下筷子,道:”正是。“ 沈飞语奇道:“可是陈子云不是在东都洛阳一战时就身亡了吗” 二十多年前,盛王之乱本该覆灭,谁知一名年仅十七岁的陈子云竟扭转局势,以三万龙虎飞骑重挫朝廷勤王军对,斩杀两名王下五虎,一路北伐入京,让盛王一度称帝,天下时传歌谣:‘天下将军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然而百日之后,大文帝发动政变把成和帝囚禁,大文帝登位后,即刻组织朝廷兵马反攻,在京师洛阳一战,龙虎飞骑全军覆没,陈子云失踪,有人说他被朝廷囚禁,也有人说他阵亡了,众说纷纭。 云中月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深意的微笑,道:“他其实还活着。” 沈飞语脸色谨慎了起来,低声道:“这消息传出去,这会引起天下震动!万一你我被发现与陈子云见面,太子绝对给咱们安上勾结叛党的罪名,到时就算你老子出手也救不了你。” 云中月一副早已想到的神情,举起酒杯一仰而尽,道:“你说的这点我知道,否则怎么有勇气来见他!”他突然转头看向街道,挑了一下眉毛,道:“来了。” 沈飞语一脸疑惑,顺着云中月目光朝街道上看去,只见一名蓝衣人撑着黄伞踏雨而来,宽大的伞面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黄伞上头勾勒着一幅山水画,画中在万雪千山里有一枝孤梅勒寒而开,隐隐有一种傲骨之气,在街上熙熙数百千色的雨中伞,显得风雅清流,好似一朵富华的牡丹开在千百花朵中,让人能够一眼看到。 “千山冰雪输寒梅......”沈飞语不自觉的说出这一句诗词。 “你识得此人?” “什么?”沈飞语专头过来,却还没回神,随后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说:”方才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熟悉。“说完,再转头看向街道,那名撑着黄伞的蓝衣人已经不见了。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犹如春风拂面,舒服极了。 ”公子,久等了。“ 沈飞语转头一看,一名男子来到面前,剑眉横飞,双眼如星,清秀的脸庞,一身长衣色如蓝天,像是从诗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温文儒雅,让人不禁赞叹天下竟有此秀丽之人,然而,沈飞语见到他,一脸震惊,仿佛看到仇人似的,喊道:”竟然是你!“ 那人脸色静如止水,淡淡的说:”我也没想到竟然是你,沈公子。“ 第六章 子云 云中月讶异的看着沈飞语和蓝衣男子,说:“且慢,你们认识?” 沈飞语说:“不是认识,是孽缘!”拿起筷子,夹起一口菜愤愤地吃下。 蓝衣男子径自坐下来,斟了一杯酒,说:“没想到梅某苦苦追缉的要犯,竟与我同为公子僚属。” 此人名梅千山,字清和,是天下闻名的画师丹青先生的大弟子,已得丹青的真传,其绝技泼墨十八剑同画技造诣,精妙无比,江湖罕逢敌手。二十五岁时,登科状元进士,大文帝久闻梅千山画师之名,於是让他当兰台采风使,除了探查民情,同时还能游历山水作画。为官期间,颇有政声,大文帝本想召他入朝,梅千山拒绝,表明入朝之后,无法再游天下作画,於是大文帝便让他继续当兰台采风使,世人因此事称梅千山为‘画痴’。 云中月对于两人的相识感到有趣,便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飞语叹了口气,说:”讲到这事,公子还记得一年前我被你派去扬州,结果被人连夜追杀三百里的事情吗?“讲到后面,把声音拉低。 ”记得,等等!莫非......“云中月一脸顿悟。 沈飞语尴尬道:“没错......那人就是他。” 听到此言,云中月忍不住哈哈大笑,沈飞语见状,微怒道:“这......这有什么好笑的啊!”云中月笑到眼泪飙出,忍不住拍了几下桌子,吸引不少周遭酒客的目光。 梅千山面色如水,缓缓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若是当时知晓你同为公子麾下一员,我也就不必追你三百里。” 云中月收起笑声,歉道:”对不住啊,只是想到当时你回来狼狈不堪的样子,就忍不住了。“沈飞语没说话,只哼的一声喝了一大口闷酒。 梅千山对沈飞语举杯道:“既然你我都为公子麾下一员,希望以这杯酒让咱们之间的恩怨能一笔勾销。” “同为公子麾下,理当一同行事,我沈飞语也非心胸狭隘之人!”沈飞语举杯与梅千山的杯子相击,两人一仰而尽。 云中月正色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吧,千山你说明一下陈将军的状况吧。” 此话一出,梅沈二人神色严肃了起来,梅千山答道:“禀公子,在下连日查访,在苏州城找到了陈将军,他改名为云子成,隐居在陈家老宅。” 沈飞语喃喃道:“云子成......陈子云,最简单的隐姓埋名的方法。” 梅千山继续道:“将军生活几乎与常人无异,也极少与左邻右舍交流,似乎已不涉入江湖朝廷之事,依在下拙见若要请将军出山,有难度。” 云中月道:“咱们还没试过,先别急着下定论!你们真觉得他会就此隐居在此,过完一生?” 闻弦外而知雅意,沈飞语听出云中月语中之意,说:“公子你的意思是他还是有可能会出山?”云中月点点头。 梅千山问:“何以见得?” “大隐隐于市,陈将军的名号太响亮了,他已是带罪之臣,要想过上安定的生活,自然得像常人。即便他不关注国事,但江湖与朝堂只一线之别,江湖事他应是有在注意的,陈将军为圣贤之徒,少年得志,又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若换作是你肯甘于现状吗?”云中月说完,喝了一口酒。 沈梅二人互看了一眼后,一同摇头。 云中月露出一抹微笑,道:“古来名臣皆圣贤,具仁德,也心怀国事,陈将军除了躲避朝廷,同时也等人请他出山,否则他怎会隐居与当年发迹的陈家老宅?” 沈飞语悟道:“公子此话有理!” 云中月道:“既然已知陈将军的住处,咱们今晚就直接去拜访他吧!至于另外一人,千山你是否找到?” 梅千山微微曲身道:“那人行踪不明,在下寻访多日,仍难以找到,还请恕罪!” “没事!没事!要找到那人毕竟也难为你了。”云中月拍拍梅千山的肩膀。 只有沈飞语还不明白要找谁,疑惑的问:“你们说的是谁啊?” 梅千山答道:“沈兄最近可曾听过江南一带出现一名专杀当年平定盛王之乱的官员的杀手?” “听说过,为了此人圣上还让七皇子元昭坐镇建京,安稳人心。” “在下顺着此人刺杀人员的顺序寻找踪迹,但仍无所获。“ 沈飞语道:”既然此人专杀平定盛王之乱的官员,代表他与盛王有所关系,咱去找当年与盛王有来往的人士,不就可以找到线索了吗?“此话沈飞语无意说出,却带给梅云二人极大的启发。 云中月笑道:”飞语,你这话有理啊!“ 梅千山赞道:”沈兄聪明才智让梅某甚是惊艳!“随后话锋一转,沉声道:”可是当年与盛王有来往的人几乎都死于战火了。“ 沈飞语道:”陈将军还在世啊,可以问问他!“ 云中月点点头,道:”没错,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方。“ 这时,天空闪过一道焦雷,雷光闪动,雷声大作。 ”高剑铃出身之地,沄月坊!“ 第七章 沄月坊 ‘天下儒风独春秋,歌舞风雅唯沄月。’沄月坊为江南第一的风雅之地,与位于上京东春秋门并称天下两大高雅之地,以保有大唐遗风而闻名,自剑天子高剑铃,以及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洛华,两大才女出世后,沄月坊之名更盛以往,近年隐隐有超越春秋门之势。 沈飞语奇道:“就算剑天子出身于那儿,但沄月坊只是个普通的风雅之地,在下不觉得能找到跟那名刺客的线索。” 云中月道:“若那地方真的普通,为何坊间对它的传说不绝于耳?” 这话问的沈飞语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个……这个……江湖传言而已,不可当真!” 沄月坊虽然是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却极少人知道它的来历,只知道创始人是姓李,且高剑铃与洛华这两名女子皆文武双全,为天下罕见的奇才,因此有人推测沄月坊可能与李唐皇室有关联,也有人说沄月坊是某位高人开创的武林门派。然而众说纷纭,缺乏证据,沄月坊成为天下间广为流传的神秘之地。 云中月见沈飞语依旧不认为沄月坊对他们找人有什么帮助,又说:“我说一件事情给你听吧!你就会认为沄月坊是值得一去的,当年建京城破那晚,薛定国和楚昭二位将军皆参与这场战役,结果楚昭将军竟意外的战死沙场,这段历史你也是知道的吧。”沈飞语点点头。 云中月继续说:“但事实并非如此,当天晚上只有薛将军进攻建京,楚将军私自带着一千五百名破竹铁骑不知去到何处,等到被人发现时,楚将军连同麾下破竹铁骑尽数死于距沄月坊三里外的竹林,这件事情可是薛定过将军告诉我的,可不是什么江湖传言。当时盛王叛军士兵全数在建京,你说楚将军为何会不明不白的死在那地方?” 一阵冷风灌入窗内,夹带着几滴雨水落到桌上。 沈飞语道:“除了沄月坊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歼灭这支军队。” 云中月点点头:“没错,这沄月坊定有什么神秘之处,而且也与盛王有关,否则当时楚将军不会率军到那地方去。”这时,云中月发觉方才谈话,梅千山在一旁沉默不语,问道:“千山,你怎么都不说话?” 梅千山若有所思:“在下只是在想刚才沈兄说的那一番话。” 沈飞语啊的一声,奇道:“什么话?” 梅千山答道:“关于那名杀手,沈兄说可以去找跟盛王相关的人。” 沈飞语道:“哦!这话啊?怎么了吗?” “在下是在想元昭皇子被派来建京,并非只是安稳人心外,而是朝廷也想到这条线索?”梅千山眉头深锁。 “梅兄说得不无可能,所有关于盛王的人都会有危险!”沈飞语脸色谨慎了起来。 云中月却露出一抹微笑:“看来今晚我们决定去找陈将军,果然是对的!”夹起一口菜吃下。 沈飞语疑惑的道:“既然都已知道朝廷可能会有所行动,为何不是现在立刻去找陈将军?” 云中月答道:“现在去,反而会使我等还有陈将军带来危险,夜晚行事能隐秘些,别忘了你我现在都有可能被监视,另外,我这屁股也得去看一下大夫!”转头对梅千山悄声道:”千山,你有没有带些银两啊?” “有!” “多少啊!” “几张百两银票。“ 云中月喜道:“太好了,等下看病你帮我付钱吧,顺道把这酒席还有我俩住的房间给付了吧!”伸手指了自己和沈飞语,又道:“毕竟拿着三才卫的令牌太招摇了。” “遵命!” 沈飞语道:“诶!等等,公子你不是说这可以带我吃香喝辣的吗?干嘛还付钱?” 云中月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有财主在这儿,干嘛还要着这令牌,你要你拿去。”说完,掏出令牌扔给沈飞语,转头对梅千山道:“走吧!先去医馆。”拉着梅千山起身离席。 沈飞语也跟着起身,云中月伸手作势要他坐下,道:“你别跟着了,我还不想屁股给你插上第二次,你把菜都给吃了吧!”云中月知道沈飞语好口福,於是就找了个理由,让他留下。 听到此言,沈飞语马上知道他的意思,高兴的连向云中月道谢,接着开始大口喝酒吃东西。 下楼时,梅千山疑惑的问:“公子,你说不想屁股被沈飞语插上第二刀是什么意思?” “这个……到医馆再说吧!” 沈飞语吃到一半,突然拿起三才卫人部令牌看了看,露出厌恶的表情:“这倒霉的东西,还是扔了吧!”说完,单手运劲,朝外头射出后,继续大口品尝酒菜。 令牌会飞向何处,沈飞语已是不管。 只见令牌飞出来两条街道后,钉在一间客栈的二楼柱子上,引起一名身穿黄色锦衣的人注意,他走过来,轻松的拔下令牌,面色沉着。 第八章 三才卫地部 大雨依旧,城中一片朦胧烟雨,屋檐边落下千百条细水,好似水晶帘幕,街上行人有的撑着雨伞,有的人淋着雨,云中月和梅千山共撑一把画伞踏雨而行,两人走到了一座石桥上,云中月停下脚步,看着城景,道:“人说江南烟雨飞花,如诗如画,果然不假。” 一苇轻舟缓缓穿过桥下,留下阵阵波痕。 雨落伞面,拍啦作响。 梅千山看着轻舟缓缓驶去,道:“然,多少英雄帝王踏着鲜血登金銮。终究都是为了这片如画江山。”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讽意深深。 云中月转过头来,微笑的说:“你说的不错,反过来说,这锦绣江山都是用天下苍生的血所成的。”云中月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说了一句:“走吧!去医馆。” 两人继续往医馆前行。 桌上的酒菜已被吃了个大半,酒也被喝了个半,人却也半醒半醉。 沈飞语抱着酒坛一副脸醉醺醺的样子,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他仰头张嘴喝了一大口酒,有些酒水都溅到脸、衣服身上,但他不在意,喝完后用力地将酒坛放到桌上,高喊一声:“痛快!” 砰的一声响又惊动到了周遭的酒客,有些脸色不悦,有些则一脸奇异的看着,但客栈本就嘈杂喧哗,很快的酒客又开始自顾地吃饭聊天。 正当沈飞语要再喝一口酒时,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最后停在高朋客栈,他眼神顿时一变,射出精光,不再是一副醉酒之样,他放下酒坛,往窗外探头一看,高朋客栈门口有十名头戴武帽,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伫立,脚下座骑高大威武,一看便是官府的人。 “这官府的人怎么来这儿了?” 最前头的男子一下马,其余的人也随之下马,下马的瞬间,斗篷扬起,沈飞语清楚的看见为首的男子穿着黄色的飞鱼曳撒,腰配细长的佩刀,他不禁一惊:”怎么会是三才卫地部!?“ 这时,为首男子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抬头望向沈飞语,两人对到眼,沈飞语对他笑了一下,随后把头缩回去。 不久,楼下安静了下来,一阵脚步声随着楼梯缓缓大声,只见掌柜的领着方才为首的黄衣人走上了二楼,为首的黄衣人一身华贵之气,如鹿眼般的双眼扫视二楼一遍,被他目光扫到的酒客感觉如坠冰窖,顿时不敢发出声音,他问道:”掌柜的,你说的那几位自称是三才卫人部营的人坐在哪里?“ 掌柜恭敬的道:”他们是做在那个位子......咦,怎么人都走了!?“一见到云中月三人所坐的位子已毫无人影,不禁惊慌了起来:”大大人......刚才确实有人在啊!小的绝不敢糊弄大人,大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黄衣人打断。 他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祥和的道:”好了,没事没事,人走了不能怪你。“ 掌柜感激的频频作揖道谢:”感谢大人体谅,感谢大人体谅......“ 黄衣人径自走到云中月三人所坐的位子,转头对掌柜问道:”掌柜您刚才说他们是坐在这个位子喝酒的,是吗?“掌柜连忙点头称是。黄衣人挑了一下眉毛,看着满桌上的酒菜,再探头看了一下窗外,喃喃道:”看来方才那一人特别会吃啊,至于另外两个人似乎提前离席了。“ ”掌柜的,坐在这儿的三人中,在您印象里,他们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吗?“黄衣人缓缓走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慎重的思考了一下后,脑海灵感一闪,忙道:”有有有!有一人带着一把画着寒梅的伞,与另外一人走了。“ ”寒梅的画伞?“黄衣人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雨势后,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向掌柜拱手道:”多谢掌柜的配合!“径自走下楼,来到门口,驻守在门口两旁的黄衣人行礼一声:”纪千首“,随后帮他穿上斗篷。 姓纪的黄衣人道:”你们两个等下传我命令,苏州城所有地部营的人都出动搜查,若在街上遇见有带寒梅画伞的人,立刻拦下问话。“ ”是!“ 姓纪的黄衣人走到雨中,来到自己的座骑旋身上马,接着立刻领着其余黄衣人策马前行。 这时,沈飞语蹲在屋檐上,面色深沉如水,眼神犹如霜钩,冷酷无情,看着姓纪的人马渐行渐远。 第九章 医馆 梅千山和云中月转进一条小街,走不到十步,空气中就飘来阵阵浓厚刺鼻的药材味,随着药味越来越浓厚,最后两人停在一间古朴的房子前,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头整齐的写着四个大字‘悬壶济世’。梅千山道:”就是这间医馆!“云中月点了点头,走进门内,梅千山将伞收起放到门边,跟着进屋。 云中月扫视一遍屋内,一座宽大的药柜有几处抽屉没阖上,石臼静静放在桌上,旁边有大堆尚未磨的药材,门边一座药壶的壶口不断喷出白烟,扇子被丢在药壶一旁,他皱了皱眉头,转头对走进屋的梅千山道:”这里没人?“梅千山本要开口回话,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上方楼阁传来:”有人!“接着一名满头白发,白须飘然的老人利落地爬下楼梯,身手不像一名老人会有的迟钝,等到那老人走近,云中月见他容光焕发,丝毫无半点皱纹,心中甚是讶异,暗想这名老人可能深谙养生之道。 梅千山立刻行礼道:”见过许老,这为是晚辈的朋友云中月。“云中月依样画葫芦,也行礼称呼。 许姓老人见到梅千山像是见到老友一样,笑容满面的道:”好久没来看老头子了!很是想念与你在棋盘上争锋的时光啊!“比出了执棋的手势,在空中虚点了一下。 梅千山笑道:”今日前来除了找许老下棋外,也想请您为晚辈朋友治伤。“ 许姓老人道:”那有什么问题。“转头过来打量了一下云中月后,说:”小兄弟可是屁股受伤了?“ 云中月听了甚是讶异,没想到眼前这名老人能一眼看出自己的伤势,道:”是。“ 许姓老人奇道:”是被何物所伤,怎会伤到屁股?“梅千山也想知道这事,耳朵不由得动了一下,生怕听漏了一字一句。 云中月顿了顿,缓缓说道:”今日我与一名友人渡江前来会见千山,靠岸时船公竟然打劫,友人见我陷入苦战,於是射出飞刀帮忙,但他不谙水性,被晕症所苦,结果失手射中在下的屁股。“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两人一阵大笑,许姓老人笑得弯腰,梅千山是个重礼之人,想到人称天涯一刀的沈飞语竟然会失手射中云中月的屁股,也忍不住笑出声。被两人所笑的云中月不仅没有恼怒,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丝毫没有皇族高傲的脾气。 雨中,沈飞语站在屋檐上,搜寻着梅云两人的身影,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喃喃道:”看来这雨不能淋太久。“ 许姓老人忍着笑意:”对...对不住啊....小兄弟,这...这事儿有些滑稽。“嘴角不时的抽了一下。 云中月微笑道:”无妨,这事想来也确实好笑。“ 许姓老人深呼吸一口气后,神色转为正经,说:”小兄弟,在我这儿看病治伤可跟一般医馆不一样,这点先跟你说一下,因为老头子的医术曾吓跑了不少百姓。“ 云中月心想难怪这间医馆竟然毫无人气,他笑了笑:”既然是千山所荐的医馆,我自是相信,况且医术与武术相同皆万变不离其宗,另辟蹊径并非坏事。“ 许姓老人眼中露出赞赏的光芒,对梅千山道:“千山你这朋友老头子我很是欣赏啊!” 梅千山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能与他唯有是晚辈的荣幸。” “云兄弟,请随我上楼。”许姓老人朝楼梯摆出一个请的动作。 “有劳了!”云中月行了一礼后,随许姓老人上楼。许姓老人要云中月趴下并脱下裤子露出臀部,即便是男男之间,这一动作也会让人有所顾忌。 不过云中月过去投身于军旅,对此没有太多的在意,他半脱裤子露出臀部趴在草席上,许姓老人叹道:“敢让我如此医治的,除了千山之外,你是第二个人了。” “自古向来谈礼仪这二字,人们自然会有所顾忌,但您老人家若真有本事,就不怕不会被他人所知,所以莫慌。”云中月安慰道。 许姓老人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跪下翻了翻身旁医药柜,喃喃道:“怎么没有啊......难道我没放在这?” 楼下立刻传来梅千山的声音:“许老,您是不是在找这个啊?”许姓老人老起身探头,只见梅千山拿着一个葫芦晃了晃,许姓老人笑道:“对!对!对!你看我人老了记性就差了,你丢上来吧!“梅千山应声将葫芦抛上去,许姓老人接到后,立刻拔开盖子,闻了一下,一副满足的神请,接着凑到云中月的面前,道:”小兄弟喝几口。“ 还没凑到瓶口,云中月便问到一阵浓厚的酒味,他摇了摇头:”不喝,谢谢。“ 许姓老人道:”真不喝吗?喝了有好处的。“云中月还是摇头。 梅千山看了楼上一眼,摇了摇头。 许姓老人道:”好吧!“随即用烈酒净手,放下酒葫芦,凝视着云中月的伤口,道:”伤口长一寸一分,宽...半分!?你这朋友似乎武功不错啊,能用这么轻的飞刀当武器,天下间不出几个人。“ 云中月笑道:”他为人也不错!“ 许姓老人道:”虽说伤口不大,而且也有些结痂了,但是老头子我得探一探你伤口看有没有伤到筋骨,你得忍着啊!“说完,双手开始撕开伤口,顿时鲜血直流。 一阵剧痛仿佛有人用力地扯着皮肤,云中月咬着牙,双手揪住草席,忍着剧痛,这时,许姓老人撕开伤口后,立刻伸出一根手指探入伤口中缓缓的画了一圈,因手指上有烈酒,云中月感觉伤口像是被火烧一般,又烫又刺,再加上撕扯之痛为止,不由得哼的一声,额头冒出如黄豆般大的汗水。 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最后止于医馆门外,梅千山往门口看去,只见一名黄衣人拿着自己的寒梅画伞走了进来,冷冷的问:“敢问这把雨伞可是你的?” 第十章 逢危 听到楼下有动静,许姓老人当下起身要下楼,云中月立刻拉住他手,摇头示意他不要下楼,虽然进门那人隐藏的很好,但是云中月能感受到他丝丝散发出来的杀气,所谓善者不来,来着不善,恐怕进门那人是来寻自己的麻烦。许姓老人见云中月神色戒备,不禁紧张了起来,悄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中月没有回答问题,悄声道:“许老先快帮我治伤,楼下您别管,您下去反而会带来麻烦!”许姓老人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我知道了,现在我要帮你用缝针之法,你忍着点啊!”云中月点点头,一副决心忍住的神色。 缝针之法是以钩针穿上线后,如同缝补衣服一般,将伤口缝密密和,借以达到加快愈合的效果,但此过程需忍受强烈的痛苦,这是让很多人不愿再来许老看医的原因。 许老将钩针穿上线,悄声道:“开始了。”说完,开始穿入第一针。 梅千山见眼前黄衣人身穿黄锦服,言语中透着冰冷的杀气,心知对方为三才卫地部百首,依旧面不改色,行了一礼道:”这画伞是在下的,不知百首大人有何要事?“ 黄衣人见他能一眼认出自己的职位,心想对方可能为有权之人,问道:”你是何人?竟能一眼认出我的官位!“ 梅千山道:”在下兰台采风使梅清和。“ ”原来是画痴梅大人啊,久仰久仰!在下三才卫地部百首皇甫尚。“皇甫尚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三才卫乃大文帝所创立的特务机构,直属于皇帝,分天地人三部,其中天部地位最高,官职编制有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抚镇使、国千首、千首、副千首、百首、副百首、总管、小管等职。按礼而言,兰台采风使为正五品官位,百首为正六品,皇甫尚应当行官礼,但三才卫之威向来为朝廷百官所畏,高傲个性早已养成。 梅千山见对方如此无礼,没有恼怒,神色依旧和善的道:”原来是皇甫大人啊,不知在下的画伞犯了什么罪?“ 皇甫尚知道梅千山话中有戏谑之意,呵呵的冷笑了几声,道:”梅大人咱们既然都是身处在官场,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吧,是这把画伞的主人有罪。“ ”何罪之有?我不记得朝廷律法曾立下不得撑寒梅画伞的罪条。“梅千山继续嘲讽着。 皇甫尚虽只位居百户,但大场面也是看过不少,没有因为梅千山的嘲讽而恼怒,他嘿嘿嘿的冷笑三声,“梅大人,人说你为人重礼,看来似乎名不副实啊!“皇甫尚从衣怀中掏出一块铜牌,道:”朝廷虽没有撑画伞的罪名,却有袭击三才卫的罪名,梅大人是否对这块人部令牌有印象?“ 窗外闪过一道雷光,光芒映在皇甫尚的脸上,更显冷酷。阁楼上的云中月神色沉重了起来,在高朋客栈自己将三才卫人部令牌交给了沈飞语,但此刻人部令牌竟落在地部百户的手中,云中月心中不禁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大雨中,沈飞语蹲在医馆对面一栋二楼的屋脊上,如鹰一般注视着猎物,他看着医馆里皇甫尚手中的寒梅画伞,喃喃道:”还是晚了一步,不知殿下是否安好?不过看门内情况似乎只有梅千山一人,他处事向来稳重,应该是暂时不用担心......“心想至此,整个人出了神,脚下顿时一滑,沈飞语连忙稳住身体,却有一块乌瓦坠落在地。 啪的一声,引起门内门外所有人的注意,皇甫尚警觉了起来,指了两名黄衣人,道:”你们俩上屋顶去看!“梅千山眼光一闪,心想:”莫非是沈兄?“ 两名黄衣人纵身跃到了屋顶上,翻过屋脊后,丝毫不见任何人,此时,沈飞语已躲进二楼的房间内,悄悄的把窗户关上。 沈飞语躲进的是一间卧房,看房间摆设有梳妆台、书桌,像是一间夫妻所住的,他蹲在窗口下,神色谨慎,抬头看着屋顶,耳朵听着屋顶上传来的脚步声,突然间,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上来之人是一名少妇,她一看见一名全身湿嗒嗒的陌生男子在自己的房间内,惊恐的道:”你......“ 话还没说完,沈飞语如疾风般瞬闪到那名少妇面前,手中的飞刀抵在她脖子上,”我不想为难你,此刻也是迫不得已,但你若敢发出一点声音,相信我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有机会发声!“语气就如同他手中的飞刀一样冰冷无情,少妇畏惧的点了点头。 “到床上坐好!” 少妇一听以为沈飞语要对她做非礼之事,不禁害怕的哭了起来,沈飞语焉能不知她想法,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最讨厌看到别人哭了,因为特别麻烦,尤其是女人。沈飞语担心着少妇的哭声会引起注意,当下收起飞刀,另一手迅速击向后颈,将少妇击昏,沈飞语将少妇抱起安置到床上,耳朵依旧听着屋顶上的脚步声。 屋顶上的两名黄衣人查看一会儿后跳下屋顶,走进医馆内,一名黄衣人道:“禀大人,属下查看过后,无人在屋顶上。” 梅千山听了不由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皇甫尚怀疑的看了梅千山一眼,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 “不知百户大人叫我看这人部令牌有何意思?”梅千山上前靠近了皇甫尚一步,微笑道:“我虽经常在外,但三才卫的人我也见过不少,莫非百户大人是想考验我识不识卫官?” 第十一章 退敌 皇甫尚嘿嘿嘿的冷笑了几声:“梅大人还真是伶牙俐齿啊!”他晃了晃手中的令牌,“你可知这令牌是哪来的?” 梅千山摇了摇头,“不知。” “你是真不知还假不知?”皇甫尚怀疑的看着梅千山,“我去过高朋客栈,掌柜说过曾见你与两名自称人部的人共用酒席,这令牌是在我所住的客栈上的柱子找到的,这是为什么呢?陛下创立三才卫时有令,凡入三才卫者,令在则人在,离身则罪杀,此乃铁令,我三才卫無人會犯的。” 此话一出,云中月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本来他以为沈飞语是身份曝露而被三才卫地部所抓,虽不知人部令牌是出自何种原因被三才卫地部所拿,至少能明确知道沈飞语是平安无事的。 皇甫尚又说:“只有一种情况可说明一切,那就是令牌的主人遇袭,而平民百姓,就算是江湖人遇见我们也当礼让三分,敢对三才卫下手之人,也只有为官者。”皇甫尚缓缓走到梅千山的背后,“纵观当今朝廷不惧三才为” 梅千山转头斜眼看向皇甫尚道:“所以百户大人以为是梅某袭击人部之人?” “不是你又会是谁?”皇甫尚说得像是认定梅千山就是犯人一样。 沈飞语走下楼来到门口,拿起飞刀在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窥视着医馆的情况,只见梅千山神色自若,气态定闲,面对一脸凶狠的皇甫尚,丝毫无所畏惧,沈飞语知道梅千山能够冷静处理,但难保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当下双手扣起六把飞刀,蓄势待发。 梅千山笑了一下,转身问道:“既然大人执意认为在下有袭击三才卫之罪,那在下想请问百户大人三个问题。”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请问在下为何要袭击三才卫,理由为何?”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在下乃兰台采风使,专门探访地方民情政绩,请教地方的三才卫当地情况,有何不对?”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近日江南一带出现一名罪行重大的刺客,为何百户大人不想到此人,而是先想到在下?若是百户大人依旧认为有罪,咱们亲到建京城会见七皇子,请他来断定如何?”说完,作揖行礼了一下。 皇甫尚脸色甚是难看,梅千山这三个问题,问得他难以回答,看着梅千山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股怒意油然而生,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嗑搭,梅千山脸色登时一变,皇甫尚立刻警觉了起来,一手搭上腰间细刀,“什么人?” 原来许姓老人为云中月缝针完后,一时松懈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药罐,引发声响,许姓老人惊惶的看着云中月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云中月一脸苦思,正该如何化解这个危机,且先不论天地二部不确定是否也被建成太子所控,一旦被发现了,虽三才卫有可能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罢手,但这消息传到了帝都,建成太子就有可能会找机会对自己而下手。 皇甫尚小心翼翼地走往楼梯,梅千山立刻喊道:“许老,晚辈的药配好了吗?”皇甫尚转头看向梅千山。 云中月立刻无声的说道:“快下楼!”许姓老人看懂他的唇语后,点头如捣蒜,急忙抄起一个药罐,喊道:“诶!好了好了!”边走边下楼。 皇甫尚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下楼,:“你是谁?” 许姓老人恭敬的道:“草民许杏华,拜见百户大人。”楼上的云中月听了一脸震惊,他没想到这老人竟是天下闻名的神医“起死回生许杏华”。 “你在这里做什么?”皇甫尚神色没有变化,似乎不知道许杏华的名号,他打量了许杏华几眼,“为何在此处?” “草民为大夫,此处为草民所经营之医馆,方才在为梅大人制药。”许杏华将药罐亮了出来。 皇甫尚怀疑的看着梅千山,“看你气色饱满,似乎不像是有病之人。” 梅千山拿走药罐,微笑道:“未雨绸缪,出门在外,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 皇甫尚顿了顿,道:“既然如此,我要搜查楼上一番,免得有什么遗漏。”说完,转身走向楼梯。许杏华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云中月和梅千山似乎都很畏惧这些三才卫地部的人,他担忧的看向梅千山,只见梅千山眉头深锁,一时间也想不到对策,此刻若出手阻拦,必定会引起皇甫尚的怀疑,但不出手阻拦,难保地部不会不是建成太子党的人。 躲在门内的沈飞语把一切状况看得一清二楚,他见皇甫尚一走向楼梯,梅许二人表情有变,当下破门而出,双手一样扬,六把飞刀如流星般飞过,将六名地部的人射倒在地,门外顿时一阵大乱。 “啊!哎呦!什么人?!” 皇甫尚一听外头有异样,立刻冲到门口,问道:“怎么回事?!”一名地部的人道:“禀大人,方才有一名刺客突然袭击!” “那刺客呢?” “跑了!” ”还不快追!“ ”是!“ ”百户大人!“皇甫尚连忙转身,却见梅千山嘴角带有些微的笑意,”那人搞不好就是袭击人部的刺客,祝大人抓捕顺利!“皇甫尚哼的一声,愤愤地转身而去,策马率其余地部的人追缉。 马蹄声渐行渐远,梅千山道:”公子,可以下楼了。“ 云中月才缓缓下楼,他走到许杏华面前恭敬的行礼,”多谢许神医的医治,听闻神医医术高明,天下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许杏华回礼道:”多礼了,现在感觉如何啊?” “已无痛楚了!今日一恩,云中月谨记在心,若神医有需要的地方,若有在下能帮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杏华笑呵呵的说:“医者,仁爱者也,救治乃医家本分,只不过有件事情,老头子有点不太明白,想请你为我解惑一下。” 云中月道:“但说无妨!” “方才听闻千山喊你一声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许杏华转头看了梅千山一眼,”还有为何你们会对地部如此小心,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第十二章 下棋 “这......”梅千山欲言又止,看了云中月一眼,他不知该不该说出来,一说出来,许杏华就等于是卷入两皇子夺嫡的局面中。只见云中月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梅千山心中暗叹,道:“许老,跟您重新介绍一下,我这位公子虽然叫云中月,实际的身份是当今圣上的第九子,燕王元贞武。” “什么!?草民拜见燕王殿下!”许杏华赶紧跪下行礼,却被云中月一把扶起。 “许老无须多礼,此时我人在宫外,不必注重这些礼节。”云中月笑道。 许杏华道:“多谢殿下。” 正当云中月准备开口跟他说明三才卫一事,许杏华目光忽然向门口看去,道:“这位朋友来看病吗?”梅云二人转身看去,一名全身湿淋淋的男子倚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副轻佻之样,那男子不是别人是人称天涯一刀的沈飞语。 他笑吟吟的走了过来,道:“公子、梅兄,方才可真险啊!” 梅千山笑道:“在下没猜错,方才果然是沈兄所为,出现的时间恰好啊!”沈飞语嘻嘻的笑了几声 许杏华疑惑的看向梅云二人,“这位是?” 云中月道:“这位是我朋友亦是我下属,沈飞语。” “啊!原来是人称天涯一刀的沈大侠,眼拙了!”许杏华行了一礼,他虽为大夫,不涉及武林之事,但有时来的病人伤者有的是江湖人士,多少都知晓一些有名的人物。 沈飞语笑道:“先生不必多礼。”撇头在云中月耳边悄声道:“公子,你都跟这老头子说啦!” “说了!”云中月点了一下头,道:“还有别这样称呼许先生,他可是人称起死回生的神医许杏华!” 沈飞语啊的一声,惊讶的看着许杏华,连忙行礼:”许神医,晚辈刚才失礼了!“ 许杏花呵呵的笑了几声,”没关系,沈大侠性情飞扬真挚,实乃好事!“许杏花忽然皱起眉头,道:”不过,沈大侠要知道,遇雨生阴寒,盛夏生阳刚,两者相冲于身体是会得热风寒的,怎还淋雨成这样?“ ”这......“沈飞语一时间答不上来,总不能跟他说是因为被三才卫追杀所致,他看了云中月一眼,希望云中月出面接话。这时,许杏华又说:”我这里还有些干净的衣服,快去换上吧!“ 云中月道:”去吧!“沈飞语便跟着许杏华去房间换衣服。 为了报答许杏华,云中月和沈飞语在药房帮忙拣药材。 大雨依旧,屋檐流水涓涓而落,生起一道水帘,而梅千山和许杏华则在内院的走廊上下棋,偶有几滴雨水飞落到棋盘上,许杏华苍老的手拾起白棋,嗒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千山,我们多久没有一起下棋了?“ ”晚辈想想。“梅千山凝视着棋盘局势,拾起黑棋,嗒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应有半年之隔了。“ ”有这么久啦!“许杏华拿起放在身旁的茶杯,啐了一口热茶,微笑道:”我还以为才只有几天而已,你看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时间的长短,多久远的事情恍如昨日发生一样。“ 梅千山也微笑道:”那是因为许老热衷于钻研医术,所以不顾时光飞逝。“ 许杏华道:”你太年轻了,说得不对,是因为我活得太久,看得事情也多了,可以把自己在意的事情放在心上而不去念想。“梅千山静默不语,静待许杏华下文。许杏华放下茶杯,道:”千山,你跟了燕王殿下多久了?“ ”两年了。“ ”为何要跟在燕王殿下?“许杏华本是隐士个性,向来极少问自己以外之人的事情,今日却突然问起这些,梅千山心中不由得讶异,虽然表面上静如止水,但许杏华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老头子我向来独善其身,不过问他人之事,今日是关心你才问的,千山你是因为还忘不了她吗?” 梅千山脸色顿时沉重了起来,双手不禁握起拳头,脑海中浮现出一名女子的倩影,当年他会参加科举,只想当兰台采风使,皆因这在脑海中萦绕多年的女子。 许杏华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医家有句话说:‘医术再好,也敌不过人心。’千山,你身体会落下病根,因此而起,老头子希望你能早日看开。“ 梅千山缓缓的道:”晚辈谨记在心。“向许杏华行了一礼。 ”江湖朝廷的事情老头子不懂,但是燕王和太子不和的事情,倒是听说不少,你要在燕王麾下做事,那是你的决定。“许杏华转头看向在药房里拣药的云中月,语重心长地道:”我一生行医,看过多少人,燕王绝对可称的上是大人物,不过是像曹孟德、司马仲达这种人。”梅千山听了也转头看向云中月。 ”我已年过花甲,看的事情也多了。”许杏华关爱之情,溢于言表,”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后悔这人生。” ”多谢许老关爱,晚辈感激!“ 第十三章 月下 夜晚,雨水渐歇,冷月破云而出,月华如水,繁星点缀,夜空深沉如墨,暗得干净,仿佛天地万物都被这场大雨洗去尘埃,有股出尘之意,苏州城街道花灯上挂,人群渐多,摊贩纷纷上街,一片热闹繁华之景。 医馆位在城中较为安静之隅,门外街巷不见热闹,却能远远听见城中大街上喧闹声,让人不禁感受到大街上的繁华,许杏华将云中月等人送出医馆门外,他行礼道:”今日多谢殿下帮老头子我拣药,实在是帮了大忙!“ 云中月回礼道:“先生多礼了,您帮我治伤、借飞语衣服,帮您是应该的。”一旁的沈飞语随即行礼。 “殿下客气了。”许杏华从怀中掏出了一瓶样式精致的药罐递向云中月,“今日一别,老头子没什么大礼,仅以自身所创的金创药来送于殿下。 “许老多礼了!”云中月连忙推辞,“您替在下治伤已是大恩,在下不能再收下这礼。” 许杏华淡然一笑,”殿下乃千金之躯,应当注重才是,毕竟人在江湖,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未雨绸缪,殿下还是收下吧!“说完,再把药罐递出。 云中月仍有些犹豫,一旁的梅千山劝道:“许老一片赤诚心意,实是可贵,殿下还是收下吧!” “既然千山这样说了,那在下就收下了。”云中月将药罐收入腰囊中。 “江湖一别,山高水远,还望诸君保重!”许杏华深深行礼。 云中月三人纷纷回礼后,便离开医馆,朝陈子云的住宅方向走去。 经过一场大雨,街上一片晶莹,三人所经之路皆人烟静谧,这是为了避免被三才卫发现,他们虽已知人部被太子控制,但难保地部也不会被太子所控。梅千山忽然停下脚步,开口道:“殿下,臣能问殿下一件事情吗?” 云中月转头见梅千山神色凝重,心里约略猜到他想问什么事情,“你问吧!” 沈飞语一脸茫然,将两人神色有异,且气氛有些沉重,“怎么了,这是?” 梅千山双眉一斜,盛气而问,“臣想问许老为一介大夫,为何要让他卷入这场夺嫡风波?”梅千山本性儒雅沉稳,此刻竟有愤怒之样,已是难得的失态,“殿下应该知道,这夺嫡行动若失败,所有相关的人终将会被太子所害。” 面对梅千山的盛怒,云中月神色淡然,“你认为我会输吗?”这句话看似平静,却带有一股杀意。 梅千山和沈飞语两人瞬间有如坠入冰雪中,身体不有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梅千山心中一股惧意生起,谨慎的说:“臣不敢,只是觉得许老非朝廷之人、非江湖人士,没必要卷入。” “我知你心意。”云中月靠进到梅千山的面前,梅千山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双瞳,他拍了拍梅千山的肩膀,“但道理不用我讲,你应该明白,我若失败,所有的人都会受牵连。” “臣明白。”梅千山后退一步,行了一礼。 “那就好!”云中月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转身继续前行。 沈飞语看了梅千山一眼后,随机跟上,梅千山喘了一口气,方才的畏惧犹存,这是他第一次对云中月有这种感觉,看着云中月的背影,脑海里浮现许老下棋对他说得那番话。 “燕王可谓英雄,却是像司马仲达这般人物,望你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