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相遇 农历九月份,邙山市已经进入深秋,早晚的风都带着清霜的气息。 舒銮从路虎SUV上下来,看着街道两侧一水儿的店面,以及那间颇具革命气节的饭店——王二小烩面馆。她靠在车门上点了支烟,慢条斯理的抽起来。 才抽了两口就见一人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过来,那是个一米八几、身板笔直的跟电线竿似的汉子,竟然穿着一条基佬紫的大裤叉! 舒銮被这裤叉亮瞎了眼,连烟灰落在手上都没有察觉,眼见他一头扎进面馆,觉得“王二小”这三个字都莫名的沾染了GAY气。 她抽完烟后也进了面馆。 先前那个基佬紫正跷着二郎腿,扭头冲服务员叫道:“来碗烩面,大份的!”他小腿结实有力,线条流畅,腿上毛发也十分浓密,难怪大秋天的也不怕冷。 冲这小腿舒銮又多瞄了他一眼,略带欧美风的立体五官、鼻梁高挺、半湿不干的中长头发,胡子邋遢的,有种颓废的性感。 长得也还凑合吧!不过这小腿可玩儿一年了。舒銮心想,正了正领带,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径直进入里面的包厢。 基佬紫贺霑叫完面后就掰了根一次性筷子,摩擦着上面的木屑,目光百无聊奈地游荡着,透过包厢半开的门,瞄到一个背影。 瞧身形应该是个女人,穿着一件白衫衣,修长的胳膊闲闲的搭在椅背上,微扭着头跟旁边的人说话。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见那一截腰身,又细又瘦,带着一股奇特的诱惑力。 她双腿交叠着,姿态闲散地与旁边人聊着天,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优雅与痞气。 贺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他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女人,能将雅痞的气质拿捏得如此精准。 可能他的目光太炽热了,舒銮回过头来,利落的短发用发胶固定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不出所料的清丽绝伦,带着种冷感的美,就像存放在博物馆里的薄胎青瓷。 他还没来得及再看仔细点,服务员就端着烩面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等他走开舒銮已经回过头继续与人交谈了。 一碗面还没有吃完,里面还相谈甚欢的人忽然就翻脸了。 舒銮对面的“小肉山”霍然而起,目光凶狠地盯着她,“臭娘们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你丫的活腻了!” 落音一落,店里其他的客人也“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副随时要干架的模样,因此显得大口吃烩面的贺霑格外小清新。 处在包围圈里的舒銮一只胳膊仍然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松着自己的领带,声音是清冷的,“谈生意就得心平气和的谈,想要强买强卖,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 “那我还真得看看!”“小肉山”说着就要去抓舒銮。 从身型上看两人一个是S号,一个是XXXL号,这么个庞然大物袭来,贺霑都觉得有点不忍直视。结果“小肉山”的巴掌还没有落下,就爆发出一阵杀猪似的惨叫。 舒銮出手迅捷如电,拧断他的胳膊后,轻轻松松地拍了拍手,左手插在口袋里,右肩扛着西装外套,以一种中二少年的姿态潇潇洒洒的出来了。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包括贺霑,他嘴里还叼着坨烩面,因此呆得独具一格。 舒銮经过他面前时顿住脚步,继而转过来一手撑在他的椅背上,俯下身托起他的下颚。贺霑这才发现她右脸脸颊上有道浅浅的伤疤,但这丝毫没有拉低她的颜值,反而更增添了一种狂野的性感。 她压低了声音,颇为和煦地问,“帮个忙,嗯?” 那点尾音颤得贺霑脑海里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否决了。这时那些人也醒过神来,摩掌擦拳地向他们冲了过来。 “那就不好意思了。”她挑眉一笑,方才那么冷感的一个美人,笑起来时又邪又魅,十足的勾人模样。 贺霑被这笑容弄得三迷五道的,还没弄明白啥意思,就听她学着志玲姐姐的腔调,嗲里嗲气地道:“帅哥哥~人家好怕怕哟~” 贺霑筷子“啪”地掉了,觉得呼吸都有点不顺畅。“小肉山”的手下已经冲了上来,他们已经自动地将贺霑划到敌对阵营,都往他这边招呼。 贺霑拿起塑料凳子挡着他们的攻击,“警察!住手!” “唬谁呢!什么时候警服变成基佬紫了?” 贺霑:“……那吃瓜群众总行了吧!” “滚犊子!” 舒銮很有自觉地退到贺霑身后,一边摆出个狂炫酷霸拽的姿势,一边哆着声音娇滴滴地道:“加油哟~帅哥哥~你好厉害害哟~~” 贺霑:“……” 这些人身手一般般,但是胜在人多。贺霑被他们围在中间,吃亏倒不至于,但是脱身有点麻烦。 他在打斗的间隙不忘回头看看舒銮,见她已经从从容容的穿上了西装外套、打好领带开溜了,跨出门时还不忘送他一个秋波,满满的都是戏弄。 贺霑被这眼神弄得心里有点窝火,又好像被只小猫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挠着、痒痒的。他起先觉得不干自己的事,也没有认真。这会儿有点急了,用了几成力道,很快那伙人就被他撂倒了。 追出门时舒銮已经准备上车了,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就要擒拿她的手腕,蓦然见她灵巧地一个转身,手掌迅疾如刀地向他脖颈劈来。 这狠辣的招式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贺霑退后一步才躲过掌刀,一个横踢紧接着过来。她出腿利落,毫不含糊,战斗力简直MAX。 贺霑连连后退,她步步紧逼,昂着下巴望着他,眼神又冷又邪,还带着三分的匪气。 她这桀傲不驯的模样简直激起了贺霑的血性,一种名为征服的欲望在体内叫嚣,他觉得血液都快要沸腾了! 行人看到他们打架多半已经自动避开了,还有一个老大爷避不及,眼见再侧身就要撞到他了,贺霑只好忍受下她的一个窝心脚,被踹得连退两步撞到电线竿上。 她这一脚着实不轻,等贺霑终于喘顺气了,她已经轻轻松松地跳上SUV,还不忘按下车窗,冲他挑衅的比了一个中指。 贺霑:“……”被汽车尾气喷了一脸的他舔了舔嘴唇,笑容里都带着三分血气。 Chapter02 调戏 舒銮一脚油门下去准备变道,后面的宝马却没有让她的意思,两辆车擦着车门过去,发出刺耳的响声,被迫停了下来。 宝马车主推开车门下来,光从动作就可以看出他的火气,他拍着车窗。舒銮隔着玻璃看着他,一身板正的警服,眉眼清俊的近乎带着锋锐,眼神冷峻。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看得出这是个有野心的人。 她摸出火柴和烟,连划了两根才将烟点着,深深的吸了口。 外面的人还在“嘭嘭”地敲着车窗,拉下来的脸带着三分阴沉。 舒銮扬起个笑容,按下车窗来,她看到对方忽然僵住了,眼里的怒火都来不及收起。她抬起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慢条斯理地敲着烟灰,笑吟吟地道:“好久不见,沈警官。” 沈略怔怔地看着她,他的眼底一刹间风云变幻,最终凝成沉沉的一抹回忆。他欲言又止地唤了声,“小銮……” 舒銮望着他,笑吟吟的。 宝马后座的门被推开了,沈略的妻子池玉儿抚着孕肚过来,“阿略,你不要生气,我没事……”看到是舒銮,话突然止住了。 舒銮递了张名片过去,“私了吧警官,修理费我出。” 她看到沈略接过名片握在掌心,有些讥诮地吐了口烟圈。池玉儿闻到烟味掩着唇轻轻地咳了声,无名指上偌大的钻戒能闪瞎狗眼。 “不好意思,忘了孕妇不能吸二手烟。”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并没有掐掉烟的意思,斜靠在座位上,眯着眼睛望着他们,像午后的猫咪。 池玉儿说:“没关系,舒小姐和阿略好久没见了吧?一起吃个饭?” 这时车门被敲响了,贺霑一手搭在车窗上微弯着腰,指尖勾着车钥匙,“先跟我去趟警局吧?” “好啊!” 她这反应完全出乎贺霑的预料,直觉有诈,果然就见她施施然的推开车门,继而一脚踹了过来。贺霑早有防备利落地侧身,风裹起他白色的T衅,露出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舒銮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贺霑麻溜地锁住她的足祼将她压在座位上,干脆利落用手拷将她拷住。她都快“半身不遂”了,还不望拿眼神调戏他,“帅哥哥,我喜欢你的腹肌~肌~” 贺霑丢给她一个“你怕不是傻子”的眼神,“真是可怜见的,长得这么好看,竟然是个结巴。” 舒銮:“……” 沈略先前觉得他有些眼熟,见到手拷才想起来,声音有点凉地道:“原来是你。 邙山市位于中原腹地,是十三朝古都,著名的帝王冢。自古就有“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的说法,令盗墓份子驱之若鹜。近些年来随着盗墓小说的流行,盗墓贼更加猖獗,大量的古墓被破坏,文物被贩卖出国,给国家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针对这种情况市局新近成立了一个特别行动队,以巡查陵墓、捉拿盗墓贼、文物贩子为主要任务,队长就是空降过来的一个官二代贺霑。 贺霑道:“原本想明天再去局里报道,看来现在得提前去了。你是副队长沈略是吧?” 沈略没有回答,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贺霑感觉到他的不大友善,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原本这个行动队的队长应该是沈略的,被他半路杀出截糊了。 “聚众斗殴,扰乱治安。” 舒銮笑吟吟地睨着他,“冤枉啊,我明明只是调戏了某个执法人员,嗯?” 贺霑扯着手拷将她拉下车,“走吧,小结巴,警察叔叔请你喝茶。” 邙山市公安局离这里就五分钟的路,贺霑之前报了警,这会儿警察已经赶到了。 首先下车的是个中年警察,圆圆的脸、八字眉,充满了喜剧感。 “怎么又是你们这几个小痞子?在市局门口打架,这狗胆也忒大了点吧!”然后他看着牵着舒銮的贺霑,自言自语道,“嘿,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随他同来的女警程岚迟疑地问,“你是……贺队?” 警察们一时有点懵,接到通知时女警们已经扒出了贺霑的照片,一身笔挺的军装、帅气的五官,迷倒了所有女志同志,也成为男警们的公敌。 但是!难道他们的公敌就是这个穿着基佬紫大裤叉的邋遢男人?警官们感觉有点窒息了。 贺霑冲着他们笑出一口的大白牙,“本来打算明天再去局里报道的,现在要提前了……” 这时候女人是镇定的,程岚已经严谨的执行了任务,拿着个盒子过来,里面装着柄青铜匕首,“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还不能断定是不是真品。” 周岭看了看,惊叹道:“我勒个去!瞧这品相如果是真品,那就是国宝级的!赶紧的打电话让专家来确认下!” 掏出手机就要拨电话,贺霑道:“我已经请了徐老过来签定。” 周岭讶异地问,“是那个徐老?” “嗯。” 他们说的徐老叫徐峭,是国家青铜器收藏界的权威,已经年过古稀,身子不大好,几乎很少有人能请得动他。 周岭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贺霑其实心里有谱,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赝品。周岭说得没错,如果是真的,凭这品相,真是国宝级的,还用得着强买强卖?他请徐老来,一是想在市局树个威,告诉他们自己虽然是空降的,但并不是好糊弄的;二来也是想查查这些赝品的来路。 邙山市古墓多,古董贩子也多。文物就那么点,想发财的人却是大把的,于是制做赝品的行业就应运而生。 “小肉山”他们虽不像是会做赝品,但是顺藤摸瓜,或许能找到点线索。至于舒銮…… 到审讯室外,贺霑见副队长沈略站在玻璃窗外望着舒銮。这姑娘也是能耐,那么窄小的凳子愣是让她坐出一种榻米米的舒适感。 贺霑进入审讯室,清了清嗓子问:“姓名?” “舒銮,性别女,爱好男,172,92.46,65.26,26.82。” 贺霑一脸问号。 旁边的程岚小声提醒:“她的身高和三围。” 舒銮得意地冲他眨眨眼,“我的身材很标准吧?技术也不错哟~” 贺霑咳了声,“正经点!这是审讯室,不是相亲现场。——老实交待,你来邙山市干嘛?” 舒銮斜睨着他,媚眼如丝地道:“来泡你啊!警官,睡你一晚多少钱?” Chapter03 梁子 贺霑望着对面笑得像发春猫一样的女人,露出个痞气的笑容,“咱们队里的警犬似乎也到了生理期,个顶个的壮,给你试试?” 舒銮冲他竖起中指。 果不其然,这个舒銮十分的油滑,她深谙法律的条文,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古董收藏爱好者,被一群小混混欺负,还委屈兮兮的。 那边“小肉山”他们也统一了口径,声称他们就是小混混,最近手头紧,就从古玩市场淘几个赝品来。看舒銮出手大方,又是外地人,想把她当成冤大头。没想到舒銮眼睛还挺毒,认出是赝品。他们见她一个女人,势单力薄的,想黑吃黑,哪想到她竟然是个刺头。 一个是受害人,一个行骗未遂,到最后事情就是这个简单,市局对他们进行了批评教育处罚之后,就释放了。 舒銮从警局出来时看到了沈略,后者目光沉沉的。她叼着烟冲他含混地“嗨”了声,沈略盯着她没有回话。舒銮于是也不再搭理他,跳上等在门口的车。 驾驶座上的罗珊珊问,“知道你调戏的那人是谁吗?” 罗珊珊是个汉子,纯种的。 当年本地计划生育还很严格,她妈妈生一个儿子之后,还想要一个女儿,结果又生了个儿子。 为了不被罚款,她妈别出心裁地给他二儿子取名罗双双,竟然成功的瞒天过海了。于是乎就有了三儿子罗珊珊、四儿子罗诗诗……罗小妹至今未有。 他一脸你闯祸了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他就是即将走马上任的特别行动队队长贺霑。” 舒銮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漫不经心地“哦”了声,“火机。” 罗珊珊将火机扔给她,“看来你认识啊?认识你还招惹他?有点古董贩子的自觉好嘛!” 舒銮冲他吐了口烟烟,眯着眼睛有点媚眼如丝的味道,“你有没有觉得他的小腿很性感,腰也够劲儿?” 罗珊珊被噎住了,一脸便秘地望着她,“小姐姐,现在是秋天,发情也请看季节,OK?” “可惜GAY里GAY气的,配给你合适。” 罗珊珊抓狂,“老子是直的!直的!” 舒銮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哦~直的珊妹妹。” “……”罗珊珊深吸了口气,打算不与发情期的生物计较,“今天有东西入手吗?” 舒銮没哼声就是没有了。 话痨珊妹继续啰嗦,“都说你们这一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真正的明器那是凤毛麟角,确实不好入手。不过你怎么不到拍卖行去看看?那儿的机率更大,赝品也少些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拍卖行的东西那么贵,从那里进货的话成本也忒高了些……” 舒銮自动屏蔽了他的聒噪,“去酒吧。” 晚上九点,蓝调酒吧灯红酒绿。 舒銮推开玻璃门,悠扬的钢琴曲飘过来,舞台上一位白色礼服的少女正在弹钢琴,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酒吧的格调忽然就被拨高了,舒銮靠在吧台边欣赏了会儿少女,才端着酒杯进入卡间,笑着道:“不好意思,赵哥,我来晚了。” 赵哥穿着中山装,拿着串光滑的檀香串,露出个颇有佛性的笑容,“没事儿没事儿,年轻人被美色绊住了脚步是正常。” 舒銮目光轻佻地望着少女,“这个妞儿很正啊,看得我都要动心了。” 赵哥是知道舒銮以往那些风流韵事的,笑呵呵地道:“还是个雏儿,可惜她的主意不好打。” 舒銮疑惑地“哦”了声。 赵哥指指不远处,“看到没?” 舒銮顺着他所指,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一件烟灰色薄毛衣,劲瘦的手腕戴着腕表,透着股低调的奢华。他微微前倾着身子,绷紧的休闲裤勾勒出完美的臀形。 舒銮的目光在那臀上流连了几秒钟,觉得这臀和贺霑的小腿一样性感。再看他的脸,中长的头发用发胶固定起来,微微蓄着胡子,立体的五官,带着欧洲贵族的成熟与优雅。 她眯着眼惬意地抿了口酒,虽说这人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但是这臀这脸还真是对胃口。 赵哥说:“那就是她男朋友贺霑。” 舒銮一口酒呛在喉咙里,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这这这……这就是下午那个基佬紫大裤叉的贺霑?眼瞎了吧!从城乡结合部风到欧洲贵族风,跨栏都不是这么跨的! 赵哥笑呵呵地道:“不能打主意的话,请她喝一杯还是可以的吧,老弟你说呢?” 舒銮将这话在脑子里拐了个弯,便明白了。这厮想必是调查过她,知道她以往的风流韵事,故意让她去调戏贺霑的女朋友,和他结下梁子呢! 想到下午他那个痞气的笑容,她就觉得心里有点发痒。往酒杯里加了些料,摇晃着酒杯风度翩翩地走到钢琴边,手撑在琴盖上深情地凝望着少女。 真是难得!基佬紫的贺霑在鉴赏美女方面竟然没有跑偏。这少女五官清秀、双眸如水,清纯的跟草尖的露珠似的。 可惜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看上GAY里GAY气的贺霑呢? 她凝视着少女足有半分钟,双眸在灯光下灿若琉璃。 少女被她盯得有些拘促,手一滑一个音符便错了。舒銮微微一笑,眼角的细纹都带着钩子,余光眺着她,轻轻地抿了口酒。 她的领带松松散散地挂着,领口的扣子解开了,露出颀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灯光打在她略显冷感的五官上,三分优雅、三分痞气,剩下的四分全是魅惑。 她这模样简直男女通吃,少女的心顿时乱了,钢琴以零乱的尾音落幕。她歉意地向大家举躬,准备下台时,舒銮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问,“是‘曲有误,周郎顾’,还是‘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抚弦’呢?” 少女耳根微红,弱弱地道:“你……松开……” 舒銮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请你喝酒赔罪好不好?嗯?” 她音色清冷,有点雌雄莫辩,又最擅长用这种调调勾人,那略显低沉的尾音能弄得人心跳失律。 Chapter04 交易 少女看着酒杯递来,凝视着自己的眼波如酒色荡漾,她被蛊惑了心智,鬼使神差地张开口。 忽然酒杯被人夺了过去,贺霑握着舒銮的手腕,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是冤家路窄。” 舒銮斜着眼睨他,“贺队啊,你的基佬紫大裤叉呢?” 贺霑:“……”他一笑露出两颗尖牙,“想请她喝酒?得先请我吧!” “没你的份。” “那真不好意思,这酒我喝定了!”他五指收紧扣住她的手腕。她的腕骨很细,不盈一握。舒銮往回扯,他往这边拉,两人较着劲儿谁都不肯服输。 男人的手劲儿到底不是女人可比的,他将酒杯扯到自己面前,一仰而尽,舔了舔嘴唇,讥诮地道:“劲儿不是很足啊!” 舒銮留给他一个诡异的笑容,“料足就行了。” 贺霑:“……”他忽然用力将她压在钢琴盖上,两腿钳制住她的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暧昧而危险地道,“什么料?春|药?” 舒銮倾身凑到他耳边,轻佻地吹了口气,“记住了,厕所在左边,别跑错了。” 她话音才落就听见肚子咕咕地响声,贺霑脸色顿时青了下去。 舒銮就势一脚踹开他,直起身来施施然地理理衣服,笑眯眯地提醒,“这药劲儿很足哟,不赶紧的话会当众出丑的。” 贺霑简直有种掐死她的冲动,奈何腹中一阵乱绞,只好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直奔厕所。 舒銮好心地提醒,“警察叔叔,记得带手纸哟~” 她端起空酒杯准备下台,还不忘给少女一个媚眼。回到卡间后对赵哥道:“这里不清静,我请大家换个地方喝怎么样?” 赵哥依然挂着弥勒佛似的笑容,“嗳——闹中取静才是真的静。” 舒銮便知道他觉得这地是可以谈生意的,便也放下心来,“赵哥什么时候让我看看货?” “等货来了,我再通知你。” 舒銮知道这老家伙还是对自己不放心,这种踩着法律线走、动辄几百万的生意确实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她也不着急,在邙山寺里四处溜跶,吃喝玩乐,整个儿一绔纨子弟的派头。她感觉暗地里有人观察着她,知道是赵哥的人也没有太当作一回事,愈发玩得放纵。 ** 星期一早上贺霑正式入职。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胡子也刮干净了,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回事。 开着他那骚包红的小福特准备上班,结果还没有上马路就给堵在小区里了。 别看邙山市小,车流量足可以癖美一线城市。市区里遗留着许多古建筑,它们之间的距离小,道路就必须建得窄。随着新的建筑物如雨后春笋般参天而起,衬得这些古建筑别扭而不合适宜。 贺霑被堵了会儿,眼看着上门要迟到了,他只好又把车倒回去,扫了辆小黄车风风火火上班去了。 邙山市公安局就建在一座古楼边上,老旧的办公大楼和旁边的古楼寒碜的相得益彰。 早上八点,门卫处的老大爷把脊背挺得跟标竿似的,迎接着诸位领导和警员们上班。 这时见一个小黄车奔驰而来,细胳膊细腿的车身上坐着一个电线竿似的高大男人,那双大长腿蜷在车座和脚踏之前,简直憋屈的慌。就在大爷不知道该心疼小黄车还是他那大长腿时,一人一车已经冲进市局门口,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声,那人已经手动刹车和脚动刹车双管齐下,“唰”地一声停在大门口,然后以无比迅疾的速度冲进办公大楼,还不忘对大爷说了声“早”。 大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很疑惑他是怎么把一个共享单车开出摩托赛车的气势的。 贺霑卡着最后一秒钟走进办公室,然后问程岚,“徐老那边的结果出来了吗?” 程岚拿着报告给他,“是赝品,而且从仿制的手法来看,这东西是曾西贝所做。” “曾西贝?西贝贾?” “他姓曾,曾西贝是大家送他的名号。这个人在邙山造假界十分有名,他的手艺高超,做出的赝品真假难辩,是个令古玩收藏家们非常头疼的一个人,因此大家送他一个‘曾西贝’的名号。市局一直想抓捕他,但是他非常谨慎。而且像他这种人,通常能给人带来丰厚的利益,所以有人恨他,也有人保护他。” “行。你帮我把杜来的档案调过来。” “好。” 这时门被敲门,周岭进来道:“老大,我们的人顺着小混混的交待去了曾西贝家,但已经人去楼空了。” “知道了。” ** 这天早上舒銮被电话吵醒,赵哥说:“老弟,东西到了,你赶紧起来,在市区交货。” 他这样含糊地说交货地点,就算想通知人黑吃黑都做不到。 舒銮收拾好后,扫了辆小黄车在街上溜跶。 市区这一块儿有不少家古玩店,早上九点多陆陆续续开门了。舒銮碰到一家就进去打一头,跟女孩子逛街似的没什么目的。 到十点时收到了赵哥的短信,让她去长安道,到了长安道,又收到了短信,让她到长安道与洛阳道交口。 舒銮像只小狗似的被他溜着,倒是一派心平气和。 邙山市近来对盗墓贩卖古董等行为打击的十分严厉,他们这也算是顶风作案了。 溜了大半个市区,赵哥终于发来了个确切的位置,舒銮将小黄车停在楼下,上去。 赵哥歉意地说:“老弟啊抱歉抱歉!” 舒銮和煦地笑笑,“最近风头紧,谨慎点好,安全!——咱就开门见山,先看货吧!” 赵哥从包里拿出张裹成一团的报纸,里面包裹着个小孩儿手掌那么大的白玉物件。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它放在桌子上,“这是白玉雕鸳鸯印泥盒,你看这品相、这雕工都是一流的,是清朝玉雕中的精品。” 鸳鸯雕刻精美,以阴刻勾勒出线条,又用阳刻相辅,连羽毛的纹路都纤毫毕现。鸳鸯上下两部是可以打开的,内部有椭圆形的槽。盖与盒咬合紧密,纹路相接,几为一体。 Chapter05 旧情 舒銮对古玩玉器颇有研究,知道是上等的和田玉,从刀工雕刻技艺上看确实是清代的物件。 她也不是单枪匹马过来的,还带来了两个信得过得、对古玩很有研究的专家,经鉴定认为这确实是真品。 谈妥价格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舒銮收起古玩,说道:“赵哥,以后有春秋战国或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剑青铜鼎什么的,也想着我,我有位朋友就喜欢收藏这个。” 赵哥端起脸来,义正辞严地道:“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属于国家一级文物,私下贩卖那可是要蹲局子的。” 舒銮笑道:“咱又不是以牟取暴利为目的,只是个人爱好,收藏文物罢了。法律明确规定,不以牟利为目的的文物交易,构不成倒卖文物罪,你说是不是?” 赵哥呵呵一笑,“到底是文化人,懂法律就是不一样。” “那就请赵哥多想着我些。” “好说!好说!”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舒銮下了楼来,罗珊珊已经等在楼下了。怀揣这个连城璧舒銮也不敢大意,回酒店收拾东西后就打算回徽城去交货。 这时手机响了,舒銮看着来电显示有些愣,没想到这么多年沈略依然没有换号。她调整了呼吸,懒洋洋地问,“哪位?” “是我,沈略。” “哦,沈警官,车子修好了?多少钱?我直接打给你。” “我在你宾馆楼下,小銮,出来喝杯咖啡吧?” “等我一刻钟。” 过了会儿电梯门打开,她走了出来,肩上挎着白色的背包,蓝白条纹的上衣下摆打了个结,露出截漂亮的腰身,搭配高腰阔脚牛仔裤,显得整个人格外修长。 沈略说:“你还是一样,从来不迟到。” “旁边就有家咖啡店,去那里坐坐。” 到咖啡店后服务生过来点单,沈略说:“一杯摩卡,给她杯香草拿铁。” 舒銮说:“一杯黑咖啡就好。”转向沈略,“我早就换口味了。”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很好啊!吃好喝好睡好。”说到“睡好”时她别有深意的眨眨眼,笑容暧昧。 沈略眸光微凝。 舒銮向前倾着身子说道:“哎,你们队长叫贺霑吧?长得挺帅的,帮我打听打听怎样才能泡到他吧?” “他有女朋友了。” 舒銮满不在乎地道:“切!俗话说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没有撬不动的婚姻,何况他们还没有结婚呢。再说了我就想和他睡一觉,又没想有什么发展。” 沈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小銮,我始终希望你能嫁给爱情,找个真心爱你的人吧。” 舒銮嗤笑,“可惜,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她拿出根烟来,想到咖啡厅不能吸烟,又不些烦燥地塞回去,“修车单据呢?” “走保险了。” 舒銮将咖啡一仰而尽,“谢谢你的咖啡,我先走了。” “小銮……” 舒銮忽然板下脸来,“沈警官,麻烦以后请叫我舒銮。” 沈略:“……” 她扬长而去。 罗珊珊已经将车等到咖啡厅门口了,舒銮跳上车后他八卦兮兮地问,“又勾搭上了?左手一个队长,右手一个副队,能耐啊!不过沈略的老婆池玉儿可是有背景的,你当心别捅了马蜂窝。” 舒銮终于把烟点上了,狠狠地吐出烟来,心里那股淤堵感才消失,“你想太多了,他这款不是我的菜。——走吧。” 斯人无罪,怀璧其罪。她现在身上揣着个连城璧太危险了,先得把东西送回去。 两人轮流着开车,因此舒銮窝在后座上先休息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说:“小銮,我现在买不起贵的戒指,只有这个。但将来我一定会补给你一个,带钻石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珠宝,可是钻石代表着坚贞、永恒的爱。我希望你能嫁给我,嫁给爱情。” 过了不久,那个声音又说:“对不起小銮,我不能娶你。” 他拂开她的手转身而去,背影绝决无情。 舒銮觉得呼吸有些不畅,陷入更深的梦魇中,这时车身剧烈地一晃,她从梦中转醒,下意识地摸摸额角,触碰到一个狰狞地伤疤。 她坐起身来,看到罗珊珊咬着牙打转方向盘,车子完全不按交通规则的变换车道,引起一路的鸣笛声! 她看得心惊胆颤,最后罗珊珊以其高超的车技将车子驱驶到应急车道上,车子匀速停了下来,罗珊珊心有余悸地道:“刚才刹车突然不灵了,幸好这段路车不多!” “怎么回事?不是前两天刚保养过的么?” 两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刹车不会无缘无故的失灵,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在高速上没有刹车是寸步难行的,他们只好打救援。 舒銮跳到车顶上坐着,叼着根烟,颇有西北大汉那种不羁的神韵。高速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呼啸而过,留下一串串尾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辆车在应急车道上停了下来,舒銮看着推门下来的人,满心的抑郁一扫而空,——送上门来的美色! 贺霑同志今天的造型依然是不羁的,但好歹没有穿那闪瞎人眼的基佬紫大裤叉了。 一件皱巴巴的白T衅,破洞牛仔裤,留着些许的胡子。啫喱水打过量的头发一卷一卷的,跟几天没洗过似的。给他一辆摩托车,他分分钟能化身机车大叔。 舒銮冲他流里流气地吹了个一波三折的口哨。贺霑看着她那长腿那瘦腰,觉得心也被吹得有点小荡漾。 不过老流氓道行就是深,摆出副正经的面孔问罗珊珊,“车子怎么了?” “刹车突然失灵了,在等救援。贺队,瞧这方向,你也是要去徽城?” 半晌没听到回答,罗珊珊扭过头来,就看到舒銮不知何时已经脱了鞋子,用白皙如玉的脚趾顺着贺霑的脖颈往上撩。 贺老流氓本着有豆腐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正用胡子轻轻地蹭她的脚背。舒銮被取悦了,眯着眼微笑,露出个猫咪般享受的神情。 罗珊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调情,你们城里人真表脸! 舒銮问,“去徽城?” “嗯。” “带上我。” “车费怎么算?” 舒銮居高临下斜睨着他,媚眼如丝,“肉偿,嗯?” Chapter06 车祸 贺霑又荡漾了起来,握着她脚踝的手稍稍用力,她便顺着他的力道下来,双手环着他的脖颈。 贺霑打横抱着她放到副驾驶座上,还贴心地替她系上安全带。舒銮看着他侧脸的轮廓,舌尖勾了勾他的耳坠,“要不要预付点定金,嗯?” 贺霑系好安全带,捏着她的下巴压在靠背上,“乖,警察叔叔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这点肉末不够填牙缝。老实点!到地方再好好办你!” 舒銮赏了他一个香吻,叼着他的唇道:“宝贝儿,我真是爱死了你这又横又痞的调调。” 贺霑:“……”山外青山楼外楼,贺老流氓今儿才明白论撩人技术,自己还差她一截。他摸出手拷来将她拷到车顶扶手上,狞笑道,“给我老实点!” 舒銮摇了摇手腕,兴致勃勃地道:“哟,手拷啊!这玩儿法我喜欢~” 贺霑带点侮辱性的拍拍她的脸,上了驾驶座。 等汽车扬长而去,罗珊珊才慢半怕地反应过来,“喂,我还没有上车呢!鞋!鞋也不要了!” 回应他的是从车窗扔下来的另一只鞋…… 舒銮懒洋洋地靠在副贺驶座上,撑着脑袋睨着贺霑。贺霑觉得那眼神足可以媲美X射线,能穿透衣服看到肉体,也就只有他能禁受得住这样的目光。 “话说你去徽城做什么?总不至于是去旅游吧?” “去看一个我爸以前的老同事。” “哪位领导?” “不是什么领导,一个小老头,做了一辈子的守林人。” 舒銮诧异地望着他,“贺大少,你可是官二代,你把那种级别的领导,还有守林人朋友?” 贺霑笑了笑,也没有解释。因为要去的地方颇为偏僻,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 两人光顾着用眼神视奸彼此,到这时才注意到有两辆车子跟着他们,并且大胆地提速追上来。 贺霑加速甩掉他们。 他们现在已经出了邙山市区到了丘陵地带,公路沿着山修建环环绕绕的,只有两辆车那么宽。这一提速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十分惊险。 舒銮紧抓着车顶的扶手,盯着后面两辆车,贺霑全心开车,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车行到一个转弯时,贺霑突然大骂一声,舒銮回头就看到有一辆车横档在逼仄的车道上。贺霑猛踩刹车,车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摇摇晃晃地划着曲线。这时那辆车却突然油门踩到底,一头撞了上来。一时间天翻地覆,车子向山崖下滚去! 贺霑被卡在驾驶座与安全气囊中间动弹不得,车子沿着山壁往下滚,他被摔得七荤八素,胃都绞在一块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滚动终于停下来了,他看到舒銮蜷缩成一团,身上出了不少血,好在有安全带和手拷,才没将她从车窗摔出去。 “喂,你没事吧!” 舒銮没有应声,他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眼。副驾驶的车门都被撞变形了,玻璃碎片扎在她身上,想想就痛。 贺霑看了看外面,他们被卡在两棵大树中间,随时都可能再次摔下去,得赶紧离开,而且车经过这么摔,难保不会发生爆炸。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舒銮的手拷,将她抱过来。又从副驾驶座的收纳格子里拿出个档案袋,夹在腋下。这一系列动作使得汽车摇摇晃晃,挡住它的树也发出不堪重荷的吱呀声。 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贺霑深吸了几口气,瞅准位置迅速窜下车,下一秒树枝便断了,车子再次往下山滚去! 他将舒銮放在地上,“喂!醒醒!”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好半晌舒銮终于缓过气来,“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她右边身子被许多玻璃碴刺入,鲜血淋淋的,好在及时护住了头,没有再度破相。贺霑看着血流不止的,有点担心,照这样流法,很快她就会失血过多的。 “我带你去医院!” 舒銮摇了摇头,“没用的,我是熊猫血。” 贺霑神色更沉重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就是到了医院肯定也找不到熊猫血。何况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可照这样流法……必须得马上止血! 舒銮苦笑着道:“真是可惜啊,我还没有睡你呢。” 贺霑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好好活着,活下来警察叔叔就宠幸你!”说着起身而去。 舒銮望着他的背影,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恍恍惚惚中听到有个声音说:“熊猫是国家的宝贝儿,你是我的宝贝儿。” 当年的情话说得那么好听,可到底他还是弃她如蔽履。被池玉儿的钻戒闪了眼时,她也想傲气的说一句“多谢不娶之恩”,可是活成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本骄傲呢? ——嫁给爱情。所有人都可以给我这样的祝福,沈略,唯独你不可以! 舒銮感觉自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晃晃荡荡的,她被晃得受不了了,缓缓地睁开眼,看到一个摇晃的刺猬。她又凝神看了会儿,才发现其实是个胡子邋遢的下巴。 贺霑看了她一眼,“醒了?” “你不是走了么?” 贺霑从鼻吼发出个声音,“警察叔叔是那么没有职业操守的吗?” 舒銮看看他光光的胸膛,又看看自己被绑成粽子的右臂笑了起来,拿眼睛乜了他一下,示意他低下头来。 他俯身,听她轻佻地道:“叔叔,我好喜欢你的胸肌。” 才醒就不老实!被调戏一把的老流氓觉得不反击回去太丢范儿了,以牙还牙,“乖,等你好了,叔叔给你看你更喜欢的。” 舒銮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一派清澈,“更喜欢的?你是说……哎哟,人家好羞羞啊!流氓~” 贺霑斜了她一眼,呸!小痞子! “你是怎么止血的?”不光她身上,贺霑自己头上的血也止住了。 “这山里长了不少车前子,小时候我妈用它给我止过血,就找了些来试试,还真行。不过玻璃碴可能没有清理干净,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你光着膀子冷不冷?” “大老爷们火力旺,怕什么冷?”山里温度比城市低,这时又是傍晚,被山风一吹还真起了层鸡皮疙瘩。 舒銮笑嘻嘻地道:“不然我给你降降火?” Chapter07 患难 贺霑轻蔑的瞄了她一眼,“就你现在这样?老子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给抢回来,你别作死!” 舒銮娇嗔地道:“警察叔叔,你好坏呀,人家只是想给你讲讲冷笑话啦,你想哪里去了?” 贺霑:“……”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真行?” “嗯。” 贺霑看看她苍白的脸色以及半身的伤,收紧了臂膀,“瞎逞什么强,再摔了我那车前子就白挖了。” 这里山岭重叠,看不到路也看不见烟火,还拖着个伤员今天肯定是走出去的。他们的手机包包都在车里,联络不到外面,等家人发现派救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天已经越来越黑了,贺霑找了个山洞躲进去,小心翼翼地将舒銮放下来。她有点脑震荡,一个劲儿地犯恶心,又失血过多,两腿一挨地就有些发软。 贺霑扶她坐下,她眼尖地看到他右手腕红肿了一块,顿了下,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这山洞有人工的痕迹,说明这地方离村庄并不远,明天应该就能走了去了。 “火机在身上吗?” “嗯。” “我去弄些柴火过来,你别睡。”按说这山里应该没有凶猛的野兽,但也得防着野猪、蛇什么的。 贺霑的钥匙串上带着水果刀和指夹剪,他刚才就是用它们给舒銮清理的玻璃碴,这时候正好也用上。砍了些枯枝和松针回洞里,舒銮眼皮像灌了铅块似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贺霑用石头围了个火塘,在她边上升起火来,摇了摇她,“先别睡,我去弄些吃的来。” 舒銮含糊地“嗯”了声,两只眼皮继续打架。她看到贺霑走时仍拿着档案袋,里面好像藏着天大的秘密。 贺霑刚才砍柴的时候,看见俯近有不少野柿子和板栗,采了满满两大兜板栗和一捧野柿子,回去时竟还发现了一个鸟巢。 他娴熟地爬上树,成功的掏了窝鸟蛋,笑出一口大白牙。 等再回到洞里时,吓了一跳。舒銮已经坚持不住睡了过去,她本来离火堆有点距离,睡梦中觉得冷本能地往火堆边靠,都快烧到头发了。 贺霑赶紧抱开她,她还没有醒,额头的温度比他的要高。他服役时有过照顾伤员的经验,知道受伤之后多伴着发烧,必须得降下温来,还不能让她冻感冒。 可这个月份,早晚特别冷,他们穿得本就少,光秃秃的石洞里半片布料都找不到,要取暖除了这火堆,也只有彼此的身体了。 他将鸟蛋和栗子埋在火堆下,抱起舒銮让她贴在自己怀里。她的眉头皱得很深,眼皮不住地滑动,大约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过了十来分钟,栗子被烤爆壳,他挖出来剥了一小堆喊舒銮。 舒銮半醒半梦间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送到嘴边,带着食物的香味,耳边有个声音诱哄地道:“多少吃点,才有力气走出去。” 她一连吃了十来个鸟蛋,感觉有点噎,“水。” 贺霑这会儿是真的发愁了,他刚才是发现了山涧,离得也并不远。他没有盛水的容器,山里连个灌木叶都没有,该怎么把水弄来? 舒銮又呢喃了句:“水。” 贺霑动了下手腕,有点疼,心想:算了吧,就矫情一回!学学小说的套路。他到水涧边含了一大口水凑到舒銮唇边。她也不矫情,大口的吮吸着。 一连喂了三口她才喝好,贺霑又将自己的裤脚割下一截浸湿了,当毛巾敷在她额头上。再喂她吃了些东西,直到她饱了,他将剩下的都吃了,抱着她偎到火堆边,时刻注意着她的体温。 夜里又喂她几次水,时刻更换“毛巾”,折腾了大半夜她的体温终于稍稍降下去,人也清醒过来。 “这么多年,你是第二个抱着我睡觉,却什么也没有做的人。” 她的声音都虚弱的不成样子了,竟然还有心事开玩笑?贺霑用额头试试她的体温,“第一个是你妈吧?” 舒銮挑起眼角做出勾引人的模样,“警察叔叔,你是再说我有魅力吗?” 贺霑顿了下,缓缓地凑到她耳边,用一种十分暧昧的语调道:“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舒銮:“……” 贺霑在她脑袋上虚削了把,“别瞎JB想,养足精神,天亮了我们就得出发。再困在这里一天,你的小命就得搁在这里。”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肉偿。偿多久都行,随叫随到。警察叔叔,我的技术很好哟~” 贺霑:“……我真没有和一只猪睡的癖好……” 舒銮:“……” 到天亮时舒銮身上的烧退了,人也精神了许多。但是伤口里的玻璃碴没有清理干净,已经隐隐有些发炎了,得尽快出去找大医院医治。 休整好了两人继续出发,在黎明中磕磕绊绊的前行,走到天光大亮眼前仍然是层层叠叠的山峦。这一块属于丘陵地带,每座山都不高,但是绵延起伏,看不见尽头。 “你歇一会儿,我去找些吃的。” 深秋的山林里不缺野果,他采了满满一大捧加两口袋,哼着小曲回来。走到舒銮歇息的石头时没看到人。他一下警觉起来了,看着地上零乱的脚印,他反应神速地往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他腰后,“别动!” 贺霑举起手,看到灌木丛中人影绰绰,大概有四五个人。他隐约看到舒銮的衣角,显然被他们控制住了。 邙山这一带多古墓,他刚才采野果的时候就看到这里有些很奇怪的洞。深山老林里这些人这么警觉,还带着武器,肯定是盗墓贼。 他琢磨的功夫,对方已经将他身上搜了个遍,“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贺霑乖乖地任他搜,“兄弟,有话好好说!我们是出了车祸,从山路上掉下来的,刚才这里的姑娘呢?你是什么人?” 他现在不能确定对方有几个人,更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枪,舒銮和他都有伤在身,这种情况下绝不能硬碰硬。 “不该问的别问!从山上掉下来还活蹦乱跳的,命够大啊!” 贺霑紧张兮兮地问,“那姑娘呢?她伤的有点重,我得赶紧送她去医院。我们就是误闯山头,绝无冒犯之意,您行个方便!” “少废话!过去!”那人推着他走进灌木丛中,舒銮被绑在棵大树上,嘴被塞住了。 Chapter08 下墓 那人将贺霑也绑在树上,走入灌木丛中,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起来。 贺霑耳边比普通人灵敏,虽然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依然能听个大概。 “这两人怎么处理?” “那女的看过我们的脸,放了风险太大。” “做了会惹麻烦。” “我刚才摸了摸那男的,一身肌肉像是个练家子的,万一是条子麻烦就大了。” “我怎么觉得那个男的有点眼熟?” “是谁?” “……想不起来了。” “杀不能杀,放不能放,你们说怎么好?” 他们叽叽喳喳了会儿,另一个中老年男人说:“带他下墓。”他应该是他们这一行的头,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七叔,那女人伤的挺严重的,带着是个累赘。而且身上还有血,容易引起尸变。” “谁说带她下墓了?女人下墓阴气重。带那男的,她当作人质。” 七叔敲着水烟袋说:“能不能活着出来,看他的命。” 古墓下面多凶险,他们是打算让贺霑趟雷,而且听那人的语气,就算侥幸趟过了,怕也会被弄死在墓里。 贺霑与舒銮已经通过在手势交流起来。贺霑比了个枪的动作,意思是——有枪吗? 舒銮点了点头。 贺霑神情严峻了起来,这种情况下只能跟他们下墓了,一但对方发现他们有逃走的念头,肯定会杀人灭口,下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舒銮能坚持吗? 他又指指那伙人,再指指地下,打了个问号,舒銮点点头。 那伙人很快就商量好了,把他们俩从树上放下来,捆住手拴在一根绳子上。他们这回没有遮着脸,显然是不打算给他们留活路了。贺霑向舒銮打个眼色,意识是看机会逃走。 两人被当作囚犯押着往前走了几米,就看到一个新挖的盗洞,地上放着洛阳铲、探测仪、寻龙尺等。 盗洞还没有打好,一个四肢短小,像土拨鼠似的男人拿起洛阳铲接着挖,他动作娴熟,挖了将近半个小时,洛阳铲上带出了白膏泥。 白膏泥多用于封墓,见到它就说明他们没有打错,墓穴就在下面。几个盗墓贼不由得精神一振,继续干活。 白膏泥下是炭屑,随后又是白膏泥,这样一连封了七层。越挖到最后盗墓贼越兴奋,这是个大墓,而且还没有人光顾过。 又过了半个小时盗洞彻底被打穿,一股青烟从墓里冒了出来,伴着奇异的香味。 盗墓贼们闪到一边戴上防毒面具,青烟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才冒完,那股香味飘荡在树林里,带着雨后春花的香甜。如果它不是从古墓里散发出来的,贺霑这糙老爷们儿都会忍不住多嗅几口。 盗墓贼收拾好家伙,推着贺霑到洞口,“你先下去,老实点!敢耍什么夭蛾子,你女人就没命了!” 贺霑看了眼架在舒銮脖子上的刀,连声保证,“不敢不敢!你们千万别伤她!我心疼!”他越是表现的两人关系亲密,对方越是放心。 “少废话!快下去!” 贺霑作出战战兢兢地样子走到洞口,又乞求地看了他们一眼,在他们一再催促下,才深吸了口气进入盗洞。舒銮旁观着他这一连串的表濱,觉得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钻进去前他看了舒銮一眼,饱含着深情和不舍。舒銮回他一个眼神,含情脉脉。还没眉来眼去够,就被他们粗暴地打断了,呵斥他赶紧下墓。 古墓密封于地下,缺少氧气而充满机关,第一个下去的人就像问路石,最危险。但贺霑这会儿也没有反抗的资本,猫着腰往盗洞里钻。 他人高马大,肩膀也生得宽阔,缩着身子往里爬,感觉肩头都蹭下血肉来。爬了近将十几米,终于宽阔进来,到了墓室了。 贺霑也留了个心眼,先扔几个板栗进去,见没有触发机关才踏进去,扯了扯绳子示意他们下来。 土拨鼠先下来,确认安全后,其他盗墓贼也陆续的下来,留一个人看守着舒銮顺便放哨。 这是一间耳室,里面摆放着不少的陪藏品,都是一些生活上所用的瓷器,杯子、茶壶、碗、勺子等物。 七叔拿起一个瓷杯,就着手电筒的灯光观察,杯子做工华丽,釉色颜丽,是上品。 贺霑就着他的灯光,发现杯壁上有朵花,花瓣舒展,类似于牵牛花,但又有点不像。贺霑觉得这朵花破坏了杯子的美感,但鉴于他那基佬紫大裤叉的品味,暂时不考虑他的审美。 七叔也看到了这朵花,他又拿起另一只杯子看看,上面同样有花。其他的瓷器上也有,好像粘贴复制上去的。 贺霑疑惑地想:难道是烧制的时候就有这些花纹?瓷器上烧制花纹并不稀奇,但多半是梅兰竹菊这种有气节的东西,谁会在烧制喇叭花?这品味也太小清新了。 土拨鼠和他有同样的好奇,“这花有点奇怪,谁会烧朵喇叭花在杯子上?死了还惦记着吹喇叭吗?要刻也是刻萧啊!” 贺霑投给他一个欣赏的眼神儿,——在墓里还有心思开车,兄弟,好样的! 旁边的竹竿一巴掌削在土拨鼠脑袋上,“瞎说什么?对墓主人不敬,小心他把你留下来。” 七叔说:“这是刻上去的。” 烧制上去和雕刻上去的,其实很容易分辩,只是他们在墓里灯光有点昏暗,看不太清楚。 “整个耳室里三百来件器物,每一件都雕刻着这种花,样式一致,手法利落,这不是普通雕刻师的手笔。” 竹竿男好奇的问,“费了这么大功夫,雕刻朵喇叭花?” 七叔说:“问问老八。” 竹竿男拿出个摄像头对着杯子,戴上耳麦,问道:“八叔,我们已经下到墓里了,你看看这是什么?这里面哪些东西值钱。” 贺霑都有点惊呆了,现在的倒斗已经这么高科技了,地下十几米竟然还能接通信号? 过了会儿听竹竿男说:“八叔说这是曼陀罗花。佛教里曼陀罗代表着诱惑、沉沦。它的香味具有迷惑性,让我们戴好防毒面具。耳室里的东西不是最值钱的,我们带上一两样就行了,赶快去主墓室。” Chapter09 逃脱 这个八叔在他们这一伙里应该属于智囊一类的人物,贺霑刚才留意了下看守舒銮的人,是个年青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应该不是八叔。 而且深山老林里,他们能这么快联系上,说明八叔也在附近,可能就隐藏在灌木丛中,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别人?有几个?如果自己有所行动,地面上会立刻得知,舒銮能不能应付得了他们?怎么警示舒銮呢? 再往里走,墓道两侧雕刻着壁画,从衣着上来看倒有点异域的风情。那些人或是在跪拜,或是在祈祷,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壁画的上面画着刻着一朵朵的花,卷翘的花瓣看起来有些妖冶。 耳麦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老八似乎对这些壁画很有兴趣,七叔他们就停下来,摄像头对着壁画任他研究。 花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化不开似的。 贺霑觉得这香味真的有些古怪,进入古墓就掩住了口鼻,但似乎完全无济于事,被浓郁的味道一燻,他开始觉得恶心想吐。 七叔他们听了八叔的建议,一开始就戴上了防毒面罩,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此刻目光都被主墓室前的陪葬品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对唐三彩的镇墓兽,身高将近一米,色彩流丽,做工十分的精美。 贺霑不懂收藏,但也知道唐三彩和青花瓷一样十分贵重,这么一对品相完美的镇墓兽,极具收藏价值。如果这个墓主人是历史名人的话,更是价值不菲。 几个盗墓贼的眼睛都直了,灼灼地盯着唐三彩。一对镇墓兽就这样价值连城,主墓室里的宝贝更多。 他们将唐三彩镇墓兽放在背包里,卸下工具迫不急待地想打开主墓室的门。 贺霑一路被他们用枪指着,到这里终于有东西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他被绑住手脚扔在一边,随着他们一点点的打开主墓室的门,花香也越来越浓郁,还伴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贺霑觉得很难受,浑身都不合适宜,实在无法忍受,“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这一口把他两天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淅沥沥的一滩正好洒在竹竿男的背包上。 背包里装着摄像工具,被汤汤水水的一浇,冒出一股青烟,熄灭了。 竹竿男气得脸都青了,一脚踹了过去,“你他妈故意的吧!” 贺霑战战兢兢捂着肚子,一副受气包的窝囊相。竹竿男还要再揍他,七叔敲了敲烟袋,“好了!让他先进去!” 主墓室已经打开了,贺霑被他们推攘着进来,并没有触发什么机关。七叔他们确认安全后也进来,头灯照射到墓室里,正中置放着楠木的棺椁,四周放着六尊半身石人。 石人的形制和古代墓葬并不相同,墓室四周的壁画也带着异域风情,从衣着上看来,大概是波斯人。 唐三彩是唐朝的标志,大唐盛世,万国来朝,有异国人被大唐的魅力吸引,死后葬在这里并不稀奇。 七叔四人已经迫不急待地开棺了,他们技术相当娴熟,很快棺椁的钉便被撬开。他们并没有擅自开棺,将贺霑推上前来。 他这一路被人当作牲口一样拉来拉去,浓郁的香料味燻得他脸色灰白,随时要断气了的样子。 贺霑在他们的枪杆子的威逼下,使出吃奶的劲推开棺盖。 棺椁一层一层的打开,每一层都有丰厚的陪葬品,越到里面越贵重。盗墓贼们已经激动的两眼通红,连最老成的七叔手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最后一层棺椁推开一条缝时,贺霑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身子开始抽搐。竹竿男踢了他两脚,“快起来!别装死!小心老子一枪毙了你!” 贺霑抽搐地更厉害了,嘴里吐着白沫,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样子。 竹竿男见棺椁已经推开一条缝,没有什么暗器,于是和土拨鼠一起把棺椁推开。 他们戴着防毒面具闻不到味道,贺霑却闻的清楚。再推开最里层的棺椁时,一股浓郁的腐臭味传来,他忍不住又干呕起来,吐到胃里泛酸水。 七叔他们看到棺椁里的人,也不禁愣住了。 棺椁里的人竟然完全没有腐烂,眉眼沉静,好像只是睡着了。她五官深邃,眉毛修长,鼻梁高挺,是个标准的波斯美女,去世的时候也相当年轻,看起来不超过四十岁。 短暂的惊讶之后,七叔他们很快便把目光放在陪葬品上。里面除了大唐的金银首饰、玉石玩物之外,还有波斯的宝石以及名贵的香料。最初贺霑闻到的那香味就是从香料里散发出来的。 如此浓郁的香料,也掩饰不住尸体腐烂的味道。墓主人的脸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的下去,那样一个美人看着就叫人唏嘘。 但这会儿他们没空感叹美人之迟暮,珠宝对他们的吸引力显然比一个死去的美人要大。正在他们兴冲冲地装珠宝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贺霑忽然翻身而起,一把刀抵在七叔的咽喉上。 擒贼先擒王! 方才竹竿男急着拿墓里的东西,并没有将他捆得太严实,他在倒地之后已经利用警校教的逃生技能,果断迅速地解开了绳索,然后趁他们不防备的时候,摸出土拨鼠的刀。 七叔不紧不慢地回过头,“贺警官果然身手敏捷,我还道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呢?” “你认得我?” 贺霑同志走马上任才一个多星期,自认行事低调,连市局的人都还不全,没想到却被深山老林里的一伙盗墓贼认出来。 “起初我也没注意,直到二娃子说你眼熟,我才起了疑心,让老八调查了一下。” “知道我是警察,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盗墓,梁静茹给你的勇气吗?” 七叔竟然还接了他的梗,“钱给我的勇气。这一墓的珠宝,一墓的钱,贺警官不动心?” 贺霑觉得他话里有话。 “这个墓里的东西分你两成。”他看着贺霑很心动的样子,接着道,“以后只要是邙山地界的斗都分你一成。” 贺霑觉得这老头盗了一辈子墓,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不至于用一把匕首抵在他咽喉上,他就做出这么大的妥协。他警惕地道:“说说你的条件。” Chapter10 脱险 “很简单,只要你和你的人以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邙山寺因为地理环境原因,市局的警察除了维护治安,侦破刑事案件外,还得追|捕盗墓贼。 尤其是这两年盗墓小说流行带来了不良的风气,好多人都想发死人财,大量的古墓被破坏,给国家造成了严重的损失。民间甚至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要想富盗古墓,一夜变成万元户”。 邙山市市局为了严打此事,专门成立了一个行动小组,定期巡查古墓,打击文物交易行为。贺霑作为刑侦队的队长,这一切都是由他直接负责的。 贺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盗墓贼在古墓里谈交易。竹竿男的枪已经上膛了,大有“敢说一个不字,让你脑袋开花”的意思。 他琢磨了下,松开了七叔,丢下匕首往后退,懒洋洋地道:“有钱不赚猪头三,以后只要是你们的墓,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巡察队的绝对会绕道而行……” 然而,说到“行”的时候,他忽然一脚踢了出去,准而狠地踢到竹竿男的手上,他手中的枪一下就飞了出去。土拨鼠举起枪要打他,贺霑眼疾手快地缴了他的枪,并一手肘撞过去,直接将他那小身板给撞飞了。 他拿着枪指向七叔的时候,另一只枪指在他脑门上,拿枪的男人是这一行中最其貌不扬、沉默寡言的,也是这一行中武力值最高的。 七叔说:“你不愿意合作,那就只能留在这墓里陪这波斯女人了。” 贺霑笑嘻嘻地道:“让你这老头陪在身边,虽然有碍观瞻,但是黄泉路上好歹热闹些。” 双方正僵持着,土拨鼠和竹竿男忽然抽搐了起来,口吐白沫,满地打滚。 贺霑闲闲地道:“哟~演技比我高明,这抽得五官都扭曲了,现成的表情包啊!”话没说完七叔也抽搐起来,脸色开始发青,手指甲已经完全乌黑了。 中毒了! 那些珠宝上都涂了毒,而且毒性十分烈,七叔他们惨叫不止,好像随时会断气的样子。 贺霑在见死不救和见义勇为之间犹豫了会儿,抓住七叔的腰带将他拖了出去。高手男一手拎一个,还不忘把装着财宝的袋子背上。 到最后一个盗洞前,贺霑扯了扯绳子,然后将七叔和他自己绑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这样做的一是为了防备刚露头就被外面的人打成筛子,同时也可以防止高手男在后面偷袭。 守在外面的两个盗墓贼接到信号将他们拉上去,有七叔做挡箭牌,贺霑安全地出来,一边用枪指着七叔,一边守在盗洞门口不让高手男他们出来,“我老婆呢?带过来。” 很快舒銮被带了过来,她看起来十分憔悴,脸红彤彤的显然又在发烧。被他们推推攮攮的过来,脚步虚浮,眼皮都抬不动的样子。 “让她过来!” “你最好老实点,她从你下墓就开始发烧,在已经烧了四五个小时了,再烧下去脑子都要烧坏了。” “地下还有两个中毒的,我想毒发身亡,大约比她烧坏脑子要快点。” 那人顿了会儿说:“我就算放了她,你一个人带着她想走出这个林子也绝对不可能。贺队长,你还是识时务点,和我们合作吧。” “你们有便捷的方法离开?” “当然!” “成交!” 他离开盗洞口让高手男他们出来,从他们手中接过舒銮,枪一刻也不敢从七叔身上移开,怕他们在灌木丛中还隐藏着人。贺霑直觉这两个男人都不是那个神秘的八叔,他应该还躲在灌木丛中,等待时机出击。 高手男他们很快从盗墓里出来,他们一人背一个伤员迅速离开这里。贺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墓,觉得有点可惜。 下次再来估计墓里的波斯女子已经腐烂了。如果不是这些盗墓贼破坏了墓葬,这将是和辛追夫人墓一样重大的考古发现。 贺霑背着舒銮跟着他们在林子里摸索,觉得越走越灌木越多,好像越到林深处。舒銮已经烧得昏昏沉沉了,他心里着急。可是七叔他们中毒比舒銮更危险,他们会不顾七叔的安危来拖死他们么? 又走了一个小时,贺霑都快不耐烦了,道路豁然开朗了起来。贺霑还没来得及开心,感觉背后被舒銮掐了把,他心里一警。这时便见走在最前面的高手男猛然趴在地上打了个滚,伏到灌木丛中。 贺霑也立马跟着隐藏起来,前方的林子埋伏着不下十个人。 高手男冲着林子道:“东边阳光道,西边独木桥,兄弟是那条路上的,画下个道道来。” 林子里有人应答:“哥儿几个这回收获很丰富啊,老规则,留下一半买路财。” 原来是遇到另外一组盗墓团伙,拦路打劫来了。贺霑不由得感叹,这年头连盗个墓都不容易。 高手男道:“兄弟胃口不小,我们九死一生带出来的东西,分你一半后,还不够给受伤的兄弟们安家。” “天堂路和地狱门都在你们手里,选一条。” 高手男权衡了下,最终倒出一半财宝放在路上,背着七叔他们继续往前。就在要走出包围圈的时候,高手男忽然回过头来,拨枪对准贺霑射击。 贺霑早有防备迅速地闪到树杆背后,子弹擦着他耳边打空,他背上的舒銮忽然像猿猴一样攀援而起,借着树枝的弹力一跃而出,一脚踹翻监视她的男人,动作敏捷利落,完全不像是高烧四五个小时的人! 舒銮一举卸了男人的枪,最前面那人也反应过来,向她举起了枪。舒銮周边没有隐蔽物只好朝他奔去,想在他射击之前缴下他的枪。 这是九死一生的尝试,不容有任何的迟疑。她孤注一掷地奔去,不过一瞬的光景,却因紧张时间仿佛被拉成慢动作,好清楚地看到那人扣下了扳机,子弹即将脱离枪膛身着她飞来!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机,另一颗子弹抢先而至,打在那人手臂上。他手臂一个晃动,子弹脱离轨道射出。她飞身而起,一脚又稳又狠地踢在他脖子上,顿时就将人踢飞了出去! Chapter11 分别 贺霑在与高手男对峙之中打出这一枪,顿时就暴露了行踪,高手男一连几枪打来,他狼狈地在树丛中打滚,局面十分的被动。 这时就见舒銮猛然拎起被她踢飞的男人,以他为挡箭牌直接向高手男逼进。她一张脸被烧得通红,颊边那道疤颜色更加刺目,一脸凶戾的过来,简直就像凶神恶刹! 高手男被左右攻击,很快就落了下风被生擒住。这时隐藏在灌木丛中的人也走了出来,并不是什么盗墓贼,都是舒銮的保镖。 那日她跟着贺霑的车走后,罗珊珊回去市里调查刹车的事,后来一直联系不上舒銮,就根据她的手机定位寻找她,在附近找到出事的车辆后,扩大搜查范围找到了这里。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救援的车辆,送舒銮到镇上的医院,失血加上发烧,她身体状况已经非常槽糕了,好在罗珊珊有先见之明,提前备了熊猫血。 贺霑跟他们一起到医院,看着舒銮进了急诊室才想起自己的手臂,拍片前他先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调查车祸的事。 因为有安全气囊保护,贺霑的伤相比于舒銮轻多了,额头撞破,有轻微的脑震荡,倒是手腕错位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他从急诊室里出来后,舒銮的伤口也已经得新清理好了,麻药没有过,她还在昏睡着。床头边半蹲着一个人,手指眷恋地拂过她的脸颊,在额头那条疤上来回,目光温柔而痛惜。 ——沈略。 那天晚上舒銮高烧昏迷时,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着,“阿略,别丢下我。” 他倚着门看着两人,有那么点看好戏的意思。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沈略想不注意到都不行,直起身来看着他。 沈略是个美男子,这一点大家都不否认。只是他的俊是带着锋锐的,像峭拨的山峰,像出削的宝剑,极具侵略性。浓黑的睫毛,孤冷的眼神,都给人一种这人很凉薄的感觉。 此刻他注视着贺霑的眼神,就是那种凉薄的、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贺霑嗤笑了下,将替舒銮打包的粥放在床头柜上,闲闲地一躺开始养伤了。昨晚一夜他都没有休息,着实困了,倒床上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舒銮也醒了,正压低着声音和罗珊珊说话,看见他醒来很体贴地让罗珊珊给他倒杯水。 他也不客气的喝了,说道:“沈略刚来看过你。” 舒銮淡淡地回一声“哦”。 贺霑心想:装什么装,有本事你别扯着别人的衣角喊他的名字。 罗珊珊出去了,病房里就剩他们两个,气氛忽然竟有点沉闷了。舒銮说:“那几个盗墓贼我让他们送到邙山市局了,算是还你的人情。” 贺霑从鼻孔里发出一个音节。他已经通知程岚派专家来发掘这座古墓,将破坏减到最小。 他问:“有烟么?” “没有,吃水果。”她丢了个橘子给他,看着他吊着的胳膊,又拿起一个剥了,递给他。 两张病床离得有点远,贺霑走到她病床边,一只手肘撑在她的枕头上,正好将她的头环在自己的臂弯内。 舒銮将剥好的橘子送到他嘴边,缓缓地道:“谢谢你。” 说这三个字时,她是看着他的眼睛的,他也看着她的眼睛。这才发现笑起来又邪又魅的她,其实长着一双干净漂亮的水杏眼,很清澈,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忽然就很想吻她,大约是被美色吸引了。 他低下头,贴近她的唇瓣,呼吸间是彼此熟悉的烟草味。 他的手环着她的头,轻轻地揉捏着她的耳坠,唇舌细细地描摹着她的唇舌,缓缓的、温柔的,耐心十足。 一刹那,仿佛情动了。 仅仅只是一刹那。 贺霑的电话突兀地响了,是程岚打来了。他拿起电话时,两人眼里些微的沉沦与缱绻都消失了。 程岚向他报道了市局这边的进展,以及目前调查到的舒銮的资料。她是帝都某个领导的小姨子,那个领导有收藏古董的癖好,她来邙山市就是为了给这个领导寻找宝物的。 小姨子这个称谓,真是即正经又轻佻。 等贺霑挂了电话再回病房,舒銮的病床已经空了,床头柜上留着张纸条: ——有缘江湖再见。 贺霑被这敷衍的几个字气笑了,说好的肉偿呢?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从鬼门关带回来,连个肉汤都没有捞到。 他也没有多滞留,包了辆车赶往他父亲的同事家。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庄,才刚刚通了公路。汽车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摇来摇去,晃得贺霑这个从不晕车的人都吐成狗。 他按着纸条上的地址一路问,终于摸到那个小村落了。打开车门就听到一阵响亮的锁呐声,司机说:“这是谁家在办丧事啊!” 贺霑付了车遇,找了个村民问,“请问张长恩家在哪里?” “坡上那家不就是?这么大的锁呐声没听见?” 贺霑心里“咯噔”一下,“他在办丧事?谁没了?” 村民诧异地问,“还能是谁?张老头呗?小伙子你不是来吊唁的?你看着面生,老张家没有你这号亲戚啊?” 贺霑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这么巧他来了人就没了? “他是我爸以前的同事,我来看看他,没想到来晚了。——他是怎么没的?什么时候没的?” “前天晚上没的,睡觉睡着睡着就睡过去了,悄无声息的,走得没有什么痛苦,他都已经快七十了,这也算是喜丧。” 贺霑到坡上看到农家小院外摆满了花圈,门头上挂着挽联,宾客们人来人往的。 堂屋正中摆放着棺木,棺木前放着个火盆,一个穿着孝服的人跪在前面烧纸,旁边放着个草垫。贺霑跪在草垫上磕三个头,穿孝服的人回他一个礼。 这个人五十多岁,是张长恩的儿子张旺。他见贺霑面生,又衣着讲究,有点诧异。 贺霑道:“我是杜来的儿子,我爸和你爸一起看过林子,我是代他过来看看的,可惜来晚了。” Chapter12 吊唁 张旺疑惑地看着贺霑,他可能是熬太久了,也可能是眼睛不好,看人时眼神有些焕散,“哦哦……杜来啊……谢谢……那个……替我向你父亲问好……我改天一定上门回礼,上门回礼,上门回礼。” 贺霑盯着他,平静地道:“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他的表情有些麻木,语调平淡,“不好意思。” 贺霑又道:“他三年前就去世了,失足从山上摔了下来。” “哦。” 后面又陆续有人过来吊唁,贺霑也不好站在这里说话,进到堂屋里。他总觉得这事儿太过巧合,偏偏就出了车祸,等赶到时他要见的人就去世了,是真的寿终正寑,还是有人谋害呢? 他想看看张长恩的尸体,但是棺材已要合上了,虽然还没有钉钉,但也不好贸然行事,于是发了个信息给程岚,让她火速派一个法医过来。 他胡乱地在这里将就了一个晚上,次日已经是人去世的第三天了,按村子里的习俗,这天会请吊唁的亲友们吃流水席。 入乡随俗,贺霑也出了份子钱,坐在席面上。等开席时竟见舒銮带着罗珊珊和两个保镖过来了。 贺霑不禁感叹,这江湖也太小了些。 舒銮手上还裹着纱布,也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灰头土脸的。一见到流水席,两眼顿时绽放出蓝幽幽的光芒,毫不客气地坐上来蹭吃了。 贺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蹭丧宴的。 舒銮是真饿了,那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样子,很有梁山好汉的作风。贺霑支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觉得耳边的丧乐都悦耳了起来。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敲敲桌面,“哎哎,入乡随俗,先把份子钱交了!” 舒銮一边的指使罗珊珊去交钱,边问,“你怎么在这里?” 贺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凑到她耳边轻佻地道,“赶着来还债么,嗯?” 舒銮难得没有反调戏回来,说道:“我来收古董。有一年这里发生了塌方,塌出了不少青铜器,虽然大部分上交给国家了,但总有漏网之鱼,我过来碰碰运气。” “作为一个古董贩子,你还真是敬业,轻伤不下火线啊。——碰到了吗?” “这就不是警察同志该关心的。话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贺霑指指花圈,一副“这不是很明显么”的表情。 舒銮指着棺材问,“那就是你爸的同事?你不是官二代吗?高官如你爸,怎么会有这样草根的同事?” “皇帝还有几个穷亲戚呢。” “你是专门过来吊唁的?死了几天了?” “前天晚上去世的,我来晚了。” 舒銮若有所思地道:“我们被困山里的时候?那可真是不巧。” “是啊,太不巧了。” 舒銮吃完饭,擦擦嘴,“流水席吃完了,你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搭我的顺风车回去。” “我得再等等。” “等什么?等着送他出殡?你又不是人家的孝子贤孙。” “等法医来验尸。” “什么?”舒銮惊讶地问,“你怀疑他不是自然死亡?” 贺霑支颐望着她,笑而不语。 那天到医院后他给女警程岚打了个电话,她调查了沿途的监控视频,发现那辆车在舒銮上车后就开始跟踪他们。 他在去见张长恩的路上遇到了舒銮,随后出了车祸耽误了时间,赶到时张长恩就死了,而在这时舒銮又过来了,所以他没法不怀疑她。 舒銮是何等聪明的人,见他审视的眼神便明白了。她腿往长凳子上一踩,手肘搭在上面托起贺霑的下巴,“你怀疑我?”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疑么?” 舒銮一巴掌削在他后脑勺上,“滚你丫的!” 贺霑:“……”她不是应该说一串的证据力证自己清白吗?这简单粗暴的作风…… 流水席吃完,宾客们陆陆续续的走了,法医也来了。贺霑进堂屋去与张旺说验尸的事。 舒銮在外面等着,没过五分钟,就见贺霑被赶了出来。张旺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看在你这么老远来吊唁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什么玩意儿?你说我爸是被谋杀,你爸才是被谋杀的呢!你赶紧给我滚!再让我看到你,打不死你!” 贺霑灰头土脸的回来,舒銮很不厚道地笑起来,然后就被张家人一起轰了出去。 舒銮说:“人家好好一个喜丧,你非要说成是谋杀,这不是等着挨揍么?这个村子闭塞,村民们思想迂腐,你跟他说他父亲是被杀的,他第一念头不是找出凶手是谁,而是觉得这是件非常不吉利的事。” 舒銮猜得一点也没有错,张旺听到他的话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觉得耻辱。 罗珊珊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七老八十的老头在后人眼里就是老不死,吃闲饭的。他死了后人们才松一口气,谁会在意是不是正常死亡。” 舒銮问贺霑,“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贺霑阴森森地笑了下,“你有没有听过农村里有这个习俗。人死之后先不能入葬,得找个地方把尸水控干以后才能入土。如果没控干就入土,祖坟不干净,子孙后代都会受到影响。” 舒銮问罗珊珊,“有吗?” “有。” “所以,你想等他出殡后偷偷验尸?一般几天出殡?” 罗珊珊说:“夏天三五日就得出殡,不然人就臭了。秋冬时间长点,一般七天。” “他一个老头子,连个陪葬都没有,去偷尸?你们脑子瓦特了吧!” 罗珊珊耸耸肩,“要不然武力解决?看这一村老的老,小的小,估计也大不过你们。” 舒銮一脚毫不留情地踹过去,先武力解决了他,然后施施然地拿出个电话来,“哎,张乡长啊,我是小舒啊……对对对!我姐夫最近好着呢……前两天还念叨着你,说你这两天政绩不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有个朋友的爸爸去世了,想要办得风光点……就是你辖区,这是个老同志啊,一辈子兢兢业业是楷模啊……” Chapter13 线索 十分钟后,舒銮挂了电话,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罗珊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所以你连这儿的乡长都认识?” 舒銮语重心长地道:“小同志,别拿乡长不当干部,关健时刻,什么达官贵人都不如这个小乡长管用,对不对贺警官?” 贺霑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会认识这儿的乡长?” 舒銮得意地道:“不光这儿的,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乡长村长知书我都认识,不然你觉得我凭什么来这里收古董?” 贺霑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她一阵,然后说道:“去张长恩的住处看一看。” 在村民的指路下,他们看到河边一座孤零零的小茅屋。 舒銮惊讶地道:“这地方也能住人?这窗户风一吹呼呼的,冬天会冻死人吧!看看今天这流水席、这寿宴的排场,还以为这张旺有多孝顺呢?啧啧……” 罗珊珊说:“不知道的还当这是猪圈呢!让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住在这种地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哎,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原来是这么防的。活着的时候不孝敬,死的时候一场风光大葬就行了?” 门没有锁,贺霑推门进去,一股霉味扑了出来。狭小的空间里一口灶台、一个破箱子、一张床。床板生硬,铺着床硬的跟铁似的被子。 房间里太暗了,贺霑想开灯,发现连电都没有通。 罗珊珊打开手机照明,墙壁上贴着褪了色的主席像和老旧的日历,屋梁上结满了蜘蛛网。 “这地方,说是鬼屋都有人信。” 他们将草屋检查了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又拍了些照片才出去。 舒銮疑惑地问,“不对啊!这老头都快七十了,早就退休了,怎么还和你爸是同事?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三年前。这老头是个守林人,看了一辈子的森林。我爸曾经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得过他的帮助,很感激他。” 舒銮问,“三年前他也六十六、六十七了吧?还在看守山林?” 罗珊珊说:“这在农村是很正常的,我们村里八十多的老太太还种地呢。” 贺霑还有一点担心,昨天张旺说“替我向你父亲问好”,可见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如果张长恩对三年前的事情晦莫如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的线索就断了,不仅仅白跑了一趟,还搭了条人命。 所以养父的死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让那些人不惜杀人灭口? 他们到村口的一个小卖铺里买了几瓶水,顺便坐着歇会儿。 年轻的小姑娘拿了水过来,看到舒銮和贺霑眼睛有些直了,“你们也是来找张老头的么?前两天也有个城里人来找他,开了一辆好贵的车呢!” 贺霑一警,“你还记得那人长得什么样吗?” “他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长相,不过个子好高,好爱干净,那皮鞋亮的都可以当镜子照了。” “开得什么车?” “我不认识,不过前面有四个圈圈。” 他与舒銮对视一眼,把他们撞下山崖的那辆车也是奥迪。“车牌号是不是869?” 小姑娘想了想点点头。 贺霑问,“张长恩他们父子的关系怎么样?” “非常不好!平时见了面连话都不说,简直跟仇人似的。” 舒銮惊讶地道:“不至于吧!怎么说也是父子一场,关系怎么能差到这一步?” “还不是因为一块破地。”小姑娘看他们好奇,巴啦巴啦地说了起来。 这其实是一个八百块引发的纠纷。张老头的妻子有一块地,被邻村人盖房子买下去了,给了他八百块钱。张旺觉得这个钱应该是给他老婆的,因为卖地的时候他妈已经死了。根据土地局的规矩,人死后地就会被分出去,按资排辈的话,应该论到张旺的老婆。但是土地三年一划分,他妈去世还没有到三年,就还没有划到他老婆的头上。 张老头并不愿意给这个钱,他也老了,指望儿子媳妇养他是不可能的,还得自得留些钱防老。 就因为这样,张旺和张长恩大吵了好多架,并把他赶到河边去,两三年了没有说一句话。还时不时地跑到张老头的屋里去,翻箱倒柜的,看到张老头有钱就拿走。 最后小姑娘感叹,“我听我爷爷他们说,张旺以前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这几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舒銮听得差点暴走,要去痛打不孝子,被罗珊珊按住,“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去打他一顿又有什么用?现在这种事儿多着呢!我跟你说我们家就有,就我大娘嘛,年轻的时候死了丈夫,带着女儿和儿子改嫁给一个姓沈的,又生了个小儿子。小儿子这两年混得不错,在外面有几套房子,想着父母年纪大了,就在老家也给他们盖了一套房子。然后你知道吗?我堂哥堂嫂不仅一分钱不出,还觉得那房子应该分他们一份,让小儿子应该给他二万块钱!” 舒銮愤怒地一拍桌子,“他怎么不上天呢!” “他们夫妻两个也是的,过年都不去给妈拜年,弄得是众叛亲离,连他自己的儿子媳妇都不愿意跟他们过。我真的是希望他们快点老,看以后他儿子儿媳妇怎么对他们。——哎,都说嫁个坏老公毁一代,娶个坏媳妇毁三代!” 小姑娘连连道:“张旺他老婆很好的!她经常偷偷送饭给张老头,张老头平时买油啊盐啊什么的,她也不让我们收钱,她会替他还上。大家都说她才是张老头亲生的。” 大家终于觉得安慰了。 从小卖店出来后舒銮问,“原本还以为是我连累了你,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是冲你来的。害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补偿我?” 贺霑点了根烟,并未置声,他要把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捋一捋。 他们在村口大概等了两个小时,几辆车进村了,直接驶到张旺家。四五个西装革履的官员们抬着花圈过来,把张旺给惊呆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Chapter14 起因 乡长握着张旺地手说:“张老为国家守了一辈子的山林,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是人民的表率。县领导听闻他去世的消息,特来吊唁。” 张旺连声道:“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明儿才封棺吧?我们特意从城里殡仪馆里带来两个化妆师,好好替张老洗洗,也好让他干干净净的下葬……” 农村里确实有封馆之前将尸体洗干净的习俗,领导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张旺也不好拒绝。于是贺霑请来的法医就顺利的客串了把化妆师。 贺霑望向舒銮,后者斜靠在村口的柳树上,嘴角挂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她今天穿着一条吊带的牛仔裤,搭配白衬衣。腰带勾勒出一抹纤腰,又细又劲,勾得他移不开眼睛。 他一手撑在树杆上来了个树咚,“这么帮我,要怎么谢你呢?” “我们也算是生死相交了,不如以后我在邙山市收古董的时候,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可不行,那是我的职责。不过……”他的手指从她脸边划过,“如果你想知道验尸结果,我会告诉你的。” “没兴趣。” “真的?”贺霑那轻佻的眼神忽然就锐利了下来,“你刹车是真的失灵了?” 舒銮挑了挑眉,“你觉得刹车失灵是假,我故意那么做,目的是搭你的顺风车来这里,那么我这么做的原因呢?” “借我之手,查清某件事情。” “哦~”舒銮眯起眼睛,冲他勾了勾手指。她一米七二的个子已经很高了,但贺霑还比她高大半个头。他微微俯身,舒銮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脖颈,贴着她的耳边道,“我告诉你……为了什么……” 贺霑正侧耳倾听着,她忽然一弓膝盖,狠狠地撞向他两腿之间。一瞬间,贺霑觉得自己要断子绝孙了! 舒銮讥诮地睨了他一眼,还不忘对他竖个中指。 贺霑:“……”他以一种很不雅的姿势蹲着,看着她潇洒转身,有种想将她拆吞入腹的暴虐感! 贺霑在镇上旅馆里等着法医的验尸结果,这时哥哥贺经纬来电话了,简单直接地道:“下楼。” 贺霑疑惑地下楼,看到门口停了一辆车,车窗摇下来是他大哥那张冷峻严肃的脸,西装革履的,一派领导风范。 “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贺经纬瞄了眼他吊着的胳膊,“断了?” “就是骨头有点错位。” 贺经纬板着个脸训斥,“你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做事还冒冒失失的,这回只是一条胳膊,下回呢?” 贺霑连声保证,“没有下回!” 当着司机的面贺经纬还是很给弟弟面子的,没有再训斥他。 车开到镇上一家医院里,让医生重新给贺霑检查了下胳膊,确定骨头已经正回来了,才放心下来。 等检查结束都已经晚上了,上车后贺经纬打发了司机,问道:“你执意调到邙山市,就是为了调果你养父的死因?他的死因不是早就定了,是失足坠崖么?” 贺霑见他那神情就知道隐瞒不住了,老实交待,“十天前杜璃收到了一封快递,里面有一张他出事当天从镇上去市里的车票。当地交通闭塞,出行的人不多,一天之中从镇上去市里的车只有一个来回,早上八点发车,下午五点回程。但我养父是四点钟被人发现死在村子里的山下的,他是从怎么从市里回来的?以他那种勤俭节约的性格,不可能花两三百块钱打车的。” “如果他只是买了票,但并没有成行呢?” “里面还有一盘电话厅的录相,证明他确实到了市里。而且他在打电话的时候,电话厅的玻璃上反射出一个人影,他一直偷听着我养父的电话。我养父出来的时候,还和他打了个招呼,说明是认识的人。” 贺经纬手支撑在车窗上听他说完,问道:“所以你觉得是这个认识的人把你养父送回来的,而且你养父的死可能也与他有关?那么原因呢?以你养父那种老好人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和人有什么矛盾,排除仇杀;他家虽然穷,但没有欠债也没有赌博什么的恶习,排出谋财;当时你养父养母都五十多了,老夫老妻的也没有什么流言蜚语,排除情杀。你凭着一张车票,一段录相就断定他的死另有蹊跷,证据不足。” “当时警方就是从这几个方面分析,所以认定他是失足从山上摔下来。而且当天山上下雨,掩盖了证据,现在回想当时定性失足实在太草率了。” 当时他正在国外留学,赶回来时已经是四五天之后了,现场早就被破坏了。更不知道出事当日养父去了趟市里。 “贺霑,你现在要翻案也太草率,除非你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 贺霑从档案袋里那出一张纸来,红头文件上标注着邙山市线人档案,上面赫然写着“杜来”这个名字。 “这上面的章我已经验过了,是真的。但是前两天让程岚查了下,现存的邙山市线人档案里,并没有杜来这个名字,显然关于他的档案已经被销毁了。” 贺经纬的神情冷峻了下来。 警方使用线人这事是很普遍的,有些人是为了正义而做线人,有些只是单纯为了钱。但不管哪一种,如果这个线人因公出事,都会给予贴补。 杜来死后并没有得到贴补,只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被他提供线报的上峰背弃了他;一是被他提供线报的上峰已经死了。 销毁的档案、神秘的熟人、消失的上峰,三年前杜来是因为什么被灭口?又是谁销毁了档案?警局内部系统不可能被黑客攻破,只有内部人员才可能销毁档案,这个内鬼又是谁? “还有一个人你必须防备。”贺经纬说道,“那个寄快递给杜璃的人。寄给杜璃就相当于寄给你,这个人是想借你之手搅乱一池春水。他有可能是想翻出当年的旧案,也有可能仅仅是针对凶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把你当枪使了。永远不要对他有盟友之心,对他提供的证据要保持警惕。” “也就是说只要我揪出这个人,就知道我养父当年到底卷入了什么是非。” Chapter15 快递 他一直怀疑舒銮就是那个幕后之人从刹车失灵,到一起出车祸,再到来村子里帮他验尸,她出现的频率太高,太凑巧了。 这时贺经纬的电话响了,他接通后说了几句,对贺霑道:“法医检验结果出来了,张长恩胳膊上有一个细小的针孔,死前曾被注入过药物,具体成分等化验了就知道。” 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张长恩死于谋杀。 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明白了,奥迪车主知道他要找张长恩调查当年的事情,制造了车祸,然后杀人灭口。 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当年养父的死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会是什么呢? 贺经纬说:“这两天我就会给你调几个武警过来,邙山市局里,除了程岚,别的人都需要小心。” “好。” 他声音沉了下来,严肃地道:“还有,你要记着,你养父养母对你有养育之恩,爸妈对你也有生育之恩,你是两个家庭的儿子,不可以身犯险!” “我知道了哥。” “你这次出车祸,他们吓得不轻,连夜催我过来。要不是我阻拦着,妈都自己跟过来了。” 贺霑有点惭愧。 他们并没有将验尸的结果直接告诉张长恩家,以免打草惊蛇。隔天贺经纬送他回邙山市。 一打开公寓的门就看到一尊神坐在客厅里,是他老子贺昭。好在还有母亲春风化雨般的抚慰,从头看到尾,确认他只是胳膊和头有伤后,差点没哭了。 “让你不要到这里来,你偏不听,在京中随便找个职业,哪个不比这里油水多?你看你才来一个星期就成了独臂侠,从那么高的山路上摔下来,这要是车子性能不好……” 贺霑快被他叨得耳朵起老茧了,求助地望向贺经纬,贺经纬回他一个淡漠的眼神,那意思——自己惹的事自己摆平。 唠叨完了老太太期期艾艾地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和她更亲,养恩大于生恩,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我也是你妈,总是希望你好好的。” 贺霑:“……”他头疼地抚了抚额,无奈地道,“不管是生恩还是养恩,你们俩个都是我亲妈。这些年我不是一直在京中陪着你们么?这几年她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我才想着回来,等过两年小妹长大成家了,我再调回去。” 他当时执意要来邙山市,是以养母生病,需要人照顾为由。 贺经纬打住了贺母将要说的话,“是不是炖了排骨汤?还真有些饿了,贺霑也饿了吧?” 贺母就回房里盛汤去了。 贺霑感激地看了大哥一眼。 贺霑两三岁的时候曾被人贩子拐卖,卖到杜来家。夫妻二人结婚快十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把他当亲生的对待。 等贺霑十岁的时候,他们才生了个女儿取名杜璃,但一直视贺霑如亲生。直到贺霑上高中的时候才被贺家找到,认祖归宗。后来被送出国念书,等再回来时,养父杜来已经去世了。 贺昭和贺经纬因为工作不能在邙山市多耽搁,隔天就回去了。母亲执意要留下来照顾他,谁的话也不听。贺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隔天一早他就吊着胳膊回到局里,直接进入女警程岚的办公室。 程岚是贺经纬的人,整个邙山市局里也只有她可以算得上是心腹。 她调出视频后,指着一辆车道:“这就是撞你们的那辆车,是在舒銮上车后才开始跟上来的。根据车牌号调查,这辆车车主名叫赵旺,但是三天前车主已经报失了。” “司机的身份查到了吗?” “还再进行人脸辩识,他戴着眼镜和鸭舌帽,没有拍到正脸。”他们并没有上高速,山区的路摄相头又少,增加了调查的难道。 “舒銮保养车的那家4S店我们也去调查了,修车工失踪,正在追|捕。” 从这两起车祸并不能准确地判定他们的目的是谁。他起先怀疑舒銮是古董贩子,有人想黑吃黑。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她得罪了谁让人这么追杀?而且救她的那伙人个个身手不凡,罗珊珊也不像是普通司机,她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些人追杀她是因为利益牵扯,还是仇恨纠葛? “接着查!调查一下舒銮。” “是。” 贺霑点起一根烟,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舒銮这个人危险而又神秘,像一朵罂粟吸引着他,现在这种感觉愈发的明显了。 过了两天法医那边验尸报告出来了,张长恩被注摄了一种药物,导致心脏衰竭而死。 彻彻底底的谋杀,这也间接的说明他们调查张长恩,已经触碰到当年事情的关键了。但是他一死,事情线索又断了。张旺不孝,好几年没有与张长恩说话,肯定不知道三年前的事情,张旺的媳妇呢?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但是贺霑不敢去查,包括验尸结果都不敢对外公布,对方如此丧心病狂,难保不会灭了第二个人的口。 养父的死因固然是要查明,可他不能让别人因此而死。权衡再三,贺霑打算还是从寄信人那里查起。 他看了看手表,提前跷了班。 杜璃放学后走出校门,就看到贺霑。他靠在车门前,标准的电视里男主角出场的姿势,只可惜脖子上还吊着个甲板。 她小跑着过去,“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贺霑替她拉开车门,上车后问道:“上回你收到东西时那些包装还在不在?” “还在家里。” 杜璃和她妈住在郊区一片老民居里,还是楼梯房。前些年贺霑在市区里给他们买了套房,但是老人家念旧,不愿意搬。说得多了,她又伤心,说万一你爸想回来看看,找不到家怎么办? 老人家迷信,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那套房子至今都没有装修,等将来给杜璃当嫁妆。 回到家杜母看见他吊着个胳膊,少不得又叮嘱一阵。 好不容易消停了,贺霑钻到杜璃的屋里。杜璃从床下拿了个纸盒子给他,“我拿到快递的时候,单号就已经被撕掉了,查不到是从哪里寄来的。” Chapter16 再遇 撕的很干净,一点字迹都没有留下,连通过哪个快递寄过来的都不知道。 “取件码或是快递员的手机号呢?” “没有取件码,也没有人打电话通知我取件。是放在牛奶箱里的,最近妈说她睡眠不好,我给她订了牛奶,那天早上取牛奶的时候,它就在信箱里。” 信箱需要用锁打开,但是有一点技巧的人,用根铁丝就可以。这里是老小区,监控早就坏了,根本无法查是谁将东西放进去的。 贺霑打了个电话给程岚,让她调查一下。 快递公司都是划片的,一片区的快递由一个人送。这个地方小,没有那么多快递在这里建点,信息量就减了一半。 等他们吃完饭程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老大,我把当天所有的快递都过滤了一遍,没有寄给杜璃的快递,但有另外一个人的。” “谁?” “舒銮。” “怎么是她?” “我把快递员的电话和照片发你手机上了。” 贺霑立马赶到快递公司,刚六点多他们还没有下班,快递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贺霑问他,“23号你是不是送过一个快递去望雪苑小区,收件人舒銮?” 快递小哥有点懵,“那一片儿的快递都归我送,但是送给谁我记不太清了,每天送了太多的快递。可以到系统里查查,是哪个名字?” “舒服的舒,金銮殿的銮。” “哦哦,这个人我记得,她这个舒姓很少见。” “当时是什么情况,能和我说说吗?” “我把快递送到望雪苑的时候,发现那个地址不对,望雪苑并没有15栋,就打电话给收件人,但是收件人是空号。我又打给了寄件人,他让我把快递放在10栋楼下的消防栓里,他通知收件人去取的,我放下东西时还不放心,特意拍了张照片。” 贺霑一直观察着快递小哥的神色,他表情自然。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么十有八九是寄件人自己撕去的单子。但是纵然如此,也并不能阻止他们查到这里。他这样欲盖弥彰,目的是什么呢? “把电话给我。” 他们从系统里翻出电话,贺霑先拨打收件人的,果然是空号。再拨打寄件人电话,里面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寄件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从声音能不能听出他的年纪?” “是个男的,听声音的话大概五十多岁,但也不能太确定。” 贺霑将这两个号码都给程岚,过了会儿她回电话过来,“老大,两个号码都查了。第一个号码确实是舒銮的,但是是几年前的号,后来她换号了,这个号码一直未开通。第二号码没有购买登记,不过13开头的号码都是很老的,但它一直未使用过,极有可能是当年电话卡管理还没有那么严格的时候,由小贩子买过去,私下倒买的。” 这样的话查起来就有点大海捞针了,但至少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寄件人与舒銮有某些牵扯,甚或寄件人就是舒銮。 “把发件地址给我。” 现在国家对快递的管理越来越严格,很多大的快递公司要求寄件要输入身份证和准备的发件地址。但这家快递公司比较小,管理没有那么严格,寄件人没有写身份证,却把寄件地址写的清清楚楚。 ——洛城市疏芦苑。 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却也隐藏着对方要告诉他的信息。贺霑弄不清这个人的目的,也分不清他是敌是友。经过上次的车祸,他谨慎了许多。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去洛城看看。 同时,他也将地址发给程岚,让她查一下这家业主。 没过两分钟程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老大,查到了,这家业主叫舒洵,是舒服的舒。” 贺霑早已猜到这个结果,有些疑惑地问,“怎么效率这么快?” “我有个朋友在洛城做房产中介,他们手里有各个小区的业主名单,我就让他帮查了下。他还给了我电话,是座机。我刚才试了下,还能打通,但是没有人接听。据我朋友说这房子已经空置很多年了,不知道为什么电话一直没有停机。” “辛苦你了,打电话发给我,顺便查下这个舒洵的资料,以及他与舒銮的关系。” “好的,不过需要点时间。” “行,随时联系。” 才刚挂了程岚的电话,手机又响了,是杜璃打来的,她说:“哥,我朋友说在酒吧里看到了舒銮……” 贺霑来不及挂电话就将车子一调头,直接驶往上次见面的那个酒吧。 贺霑并不经常泡吧,平时都是陪杜璃来。杜璃是音乐系的,但是生性胆小,害怕上台表演。为了煅炼她的胆量,贺霑就陪她到酒吧里练习。 小女生总有那么点虚荣心,所以每次去接她,都把自己捯饬一下,力求不丢妹妹的脸。 晚上九点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 贺霑一进门就被一个女人勾住了目光。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连体长裙,伏贴的线条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及腰的长发烫成了大波。手上戴着黑色蕾丝手套,指间夹着一根烟,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风情。 贺霑在对美女的欣赏上是十分宽容的,既欣赏得了舒銮那样的痞帅,也欣赏得了这个女人的风情,总之一句话,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这时有几个男人按捺不住向她走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从神情就看得出是极其轻佻的。 女人眯起的眼睛含着点笑意,靠在沙发背上看着他们,优雅地抽了口烟,徐徐吐出烟圈。她抽烟的姿态像是刻意训练过,有种烟行媚视的味道。 有人被撩拨的受不住,去握她的手。她也不以为仵,手指落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打着圈,斜睨着他。 男人三魂六魄都要被勾走了,痴痴地靠近她。 这时,贺霑忽然看见她目光一凝,手迅捷无比地抓住男人的手腕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男人的胳膊直接被她卸了! 这动作太熟悉了,贺霑立马就从她那厚厚的妆容下认出她的脸来。 ——舒銮! Chapter17 针锋 图穷匕现,那几个人也不装色狼了,抽出匕首来就向她刺去。舒銮手撑着椅背一翻身,红色的裙摆犹如鲜花绽放。她跳到椅子后一脚踹过去,那些人的匕首就插在椅子上。有人绕过椅子追击,她灵敏地闪开,长腿出击,尖角的高跟鞋踢在对方手腕上,顿时暴发出一阵阵惨叫。 稍倾,那四个男人就被她打得落荒而逃。她放下裙摆,点了根烟优雅地抽起来,微眯的眼,带着说不出的慵懒风情。 贺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红色的长裙,妩媚的身段,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危险而引人沉沦。 一根烟抽完,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向他走来。 “警官,又见面了。” “每次见到你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说你是不是属扫把星的?” 舒銮不在意地笑笑,“能送我回去吗?” 上了车后贺霑问,“去疏芦苑?” 她没有说话,斜靠在副驾驶座上若有所思,红色的衣服衬得她清冷的眉眼,自是一派冷艳之色。 “有烟吗?” 贺霑叼了根烟在唇间,拿出盒火柴来,指点轻轻一划,火柴“咝”的声燃着,硫燃烧的味道飘浮在车厢中。 舒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也真是奇了,明明是个穿着基佬紫大裤叉的糙汉子,装起13来时,又自然而然散发着一股优雅斯文的味道。白皙纤长的手指,欧式立体的五官,很有点名流公子的范儿。 她微微眯起眼睛,眸子星光浮动,笑容慵懒而妩媚。 贺霑抽了一口烟后,徐徐地吐出烟圈,将烟递了过来。舒銮忽而一笑,好似白雪不堪阳光而融化,露出其下红梅来,艳丽无双,清冷卓绝。 她忽然倾身挤到驾驶座上来,胯坐在贺霑的腿上,食指勾起他的下颚,笑容媚得像狐狸,“我比较喜欢……这样吸……” 俯身吻上他的唇,轻轻地贴合,若即若离。鼻尖时不时触碰着他的鼻尖,带着点挑逗与性的暗示。 驾驶室的位置本来就窄,两个人的身子几乎贴着身子。 贺霑的手抚在她的腰间,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她滑腻如脂的肌肤。他不由收紧手臂,让她更深的贴合着自己。抬眸望去,舒銮微垂着眼眸望着他。 舒銮握着他的手,将烟送到自己嘴边吸了一口,唇再度贴上他的唇,将那口烟渡入他的口中,压低的声线透着诱惑,“什么滋味?” 贺霑轻笑,“销魂蚀骨。” “还有更销魂的,要不要试试?”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唇边滑过,到下颚,到耳边,她的眼里始终带着勾魂摄魂的笑意,忽然那目光里凝出锋刃来,血腥而尖锐! 杀气! 贺霑在一瞬间感觉到她眸中的杀气,利落地一翻身,驾驶座的座椅猛然往后倒去,他掐住她的腰一扭,将她整个儿压在身上,同时扣住了她手腕,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那是只白金戒指,造型像一只盘旋的蛇,蛇头仰起,吐出蛇信,是准备发动攻击的标志。 方才那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两人目光对视,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敌意,伪装的表象瞬间破碎。 贺霑先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贺警官查得很深啊!疏芦苑,呵——你就不怕知道太多引祸上身吗?” “自从你出现,我的祸事还少吗?说说,你来来邙山市想干什么?” 舒銮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不紧不慢地道:“我来,当然是为了……”她在他身下动了动,腿刻意磨蹭着某个部位,压着声音低咛了两声,“……干你啊……” 她听见贺霑的呼吸浊重了起来,笑容露骨而充满恶意,“贺警官,你打算这样硬着拷问我吗?” 贺霑脸色有点青。 舒銮微微仰起头,在他脖颈上轻吻了下,舌尖描摹着他的喉节,动作时长时短,充满了挑逗的意味,“你这样顶着我,我都……湿了呢……” 贺霑的眸色愈发的深了起来,体内向埋藏了一颗炸弹,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爆发。 就在此时舒銮猛然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顺手打开车门,身子一滑便溜下了车。 贺霑紧追下车,便见她已到马路对面,冲他比了个中指,笑容妖孽而魅惑。风吹起她的长裙,夜色下犹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贺霑合上车门准备追过去,忽见路人异样的眼光,他低头一看,原来裤子拉链不知道何时被舒銮给扯坏了,内裤露了出来。 他赶忙上车,懊恼地摔上车门。好半晌才平息下身体的躁动,想到今晚舒銮那样子,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像咬了一口小辣椒,浑身都火辣辣的。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程岚的电话,“贺队,舒洵是舒銮的爸爸,九年前因车祸去世,当时她妈也在车上,也没能幸免。那场车祸就发生在徽城与洛城的高速上……” 贺霑心里忽然像被针扎了下,想起他说“疏芦苑”时,舒銮的表情,那一派冷艳犹如红梅灼灼,眼底却是千山万山,寂寞如雪。 他调转了车头往舒銮消失的方向追去,在她身边紧急刹车,“上车!” 舒銮收起了所有的伪装,目光冷锐地盯着他。 贺霑眯着眼睛看她,“你是不是忘了报酬了?”见她表情微讶,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味地道,“你不会觉得我是免费的把你从山里扛出来吧?说好的肉偿呢?” 舒銮冷诮地道:“没想到贺警官如此色胆包天。” 贺霑轻笑,“哪里。只是想睡你而已,怕了?” 舒銮斜倚在车门上,手指撩起一缕头发绕啊绕,笑容慵懒,“正好,我也想睡你。” 这时,空旷的夜里忽然一辆汽车疾驰过来,引擎发出巨大的声响,呈直线状向这边撞来。 “上车!”贺霑大呵一声,与此同时舒銮利落地跳到副驾驶座上。车门才关上便听到“砰砰”的声音,子弹击打在车窗之上,车窗顿时布满了蜘蛛网。她再上车晚一点,现在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有枪!” Chapter18 枪战 贺霑一脚油门踩下去,SUV疾驰出去,下一秒就听到后面巨大的声响,那辆汤车撞在路牙子上,车身几乎弹到起,迅速地拐了个弯又向他们追来。子弹不停地击打着车窗,幸好车窗按的是防弹玻璃。 几辆摩托车从前面拦截了过来,子弹不停地打来。虽是防弹玻璃,被这样攻击下去也岌岌可危。 贺霑拿出一把枪来扔给她,舒銮熟练地拉开保险,一枪过去摩托车后座上的人应声落下。SUV几乎呈漂移的姿态横冲支撞,舒銮与他配合默契,很快摩托车上的人就被|干掉了。接着贺霑猛然一个倒退,车头一百八十度的一个转身,直接撞向追踪他们的那辆汽车,直接将它冲飞了出去。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豪车的性能也高,那辆汽车被SUV一撞几乎报废了,而他这个路虎只是撞了个王八翻盖。安全气囊弹出,贺霑那捯饬的人模狗样的脸又挂彩了。 舒銮倒在贺霑身上,还没从颠倒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一只咸猪手在她腰间乱摸。 “我说,外面还有仇家呢,我们是不是得先干掉他们?” 贺霑在她腰间掐了把,然后双手枕在脖子后面,“我胳膊断了,他们就交给你了。” 舒銮看了看他没有说话,看向车窗外。三个戴着头盔的人围了上来,他们倒是没有拿枪,手里提着砍刀。 舒銮下了车,摆出迎敌的架势。等对方快要走近时,她忽然左腿后移,蹲了下来系鞋带。 贺霑绷紧了脊背,目光凌凌地望着她。 仇家步步逼近,包围圈越缩越小,舒銮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危险,慢条斯理地系着她的鞋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节。 三人对视一眼,砍刀同时兜头砍来。便见舒銮就地一滚,猛然拨出一把军刺来,毫不留情地向挥出去,顿时就将中间那人的腿筋给削断了!她的眼神孤冷而狠戾,此时此刻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也像一把淬了毒的军刺,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车厢里贺霑不由自主地凝起眼眸。 电光火石之间另外两人举刀砍来,舒銮眼力极准地接住其中一个手臂夹于腋下,一个锁身而后迅速旋转,只听“咔”地一声,竟生生地折断那人手臂。 然后背抵着他的身子往前一冲,竟用他的身子作盾牌挡住另一人的袭击! 这残忍的手段通常只有恶人才做,那人显然为她不按套路出牌给震住了,就在这一怔神的功夫,舒銮已经闪到他背后,反手一军刺狠狠地刺入他腹部。 顷刻间,三个围剿者被放倒在地。 舒銮擦掉军刺上的血,放回右腿小腿之上,用长裙的衣摆掩盖住。 贺霑从车上下来,着眼里杀气还未散的女子,忽然明白她身上所有的标签,都只是为了掩盖这个孤冷、狠戾、锋芒毕露的真模样。 她的脊背僵硬,表情紧绷,血顺着匕首流下来。 贺霑点了根烟递给她,“知道什么时候抽烟最爽么?” 舒銮接了过来,一口气几乎抽掉了半根烟,深深地吐出,“杀人之后。” “不。”贺霑轻笑起来,“做|爱之后。” 舒銮抽完烟,烟蒂扔在地上碾灭,听贺霑说道:“来了。” 一排车队驶了过来,迅速将他们包围了过来,最先下车是沈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面容冷峻,眉眼英俊的近乎带着锋锐。看到舒銮他小跑着过来,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舒銮嗤笑一下,继续抽烟。 跟随沈略身后的是周岭,他看了现场疑惑地问,“贺队,这是怎么了?不是让我们抓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么?怎么还有枪声?” 刚才他和程岚通电话时,顺便让她带几个人来抓酒吧里的四个男的,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套出点东西。那四个男的没抓到,倒是碰上了这场枪战。 贺霑说道:“袭警,被我处理掉了。” 周岭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 贺霑也不太在意。 严格来说,他其实是个走后门的,并没有经过警校系统的训练,也没有那么多职业操守。否则以他那样雄厚的背景,还用到邙山市这样一个小地方来当个什么巡察队的小队长? 他拿过程岚的手拷,“跟我走一趟。” 舒銮举起双手,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墓园。 电话那端说了句什么,舒銮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如死,像是被人施了魔咒,定定地站着。贺霑举起的手拷一直没有拷下去。 良久,电话挂断了。 舒銮忽然闪到他身后,一手掐着他的脖子,蛇形的戒指对准他的咽喉,蛇头翘起,吐出獠牙对着他的喉节。 忽如其来的变故令沈略大惊失色,“小銮,你干什么!” 舒銮目光孤冷,厉喝道:“都让开!” 沈略试图安抚她,“小銮,你别冲动,这是正当防卫,你只要去录个口供!” 舒銮对他的许充耳不闻,面孔扭曲地道:“这蛇头里装得是氰化物,只需一滴就可以让他当场死亡。所有人退后十米,准备一辆车!” 老大被当成了人质,他们只好按照舒銮的要求弄来了车。舒銮押着贺霑上车,用手拷拷住她,然后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甩开追踪的警车后,贺霑说:“这可能是个陷阱。” 舒銮将车靠边停了,“下车!” “你冷静点!” “下车!” 她的眼神冰冷,可是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了。贺霑沉默了会儿,越过她按下车门的锁,“陷阱不一定在终点,路上也要小心。” 舒銮一脚油门踩下去,引擎发出一声轰响,长驰而去。 经过刚才一场血战,两人身上杀气都还没有散。况且陷阱不一定是在终点,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 舒銮将车飙到两百码,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绿灯,直接飙出市区,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贺霑才发现他们来到了墓园。 舒銮下车后飞奔而去。夜晚的墓园是宁静的,但有一个地方灯火亮着,人影晃动。 贺霑跟过去,看到一个墓被挖了,墓碑被砸的稀烂。 Chapter19 掘墓 他看到舒銮站在墓边,牙关紧咬,眼睛腥红。 墓园管理员说:“我们白天打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刚才听到响动过来,你父母的墓已经被挖了,骨灰盒也被带走了,我们已经报警了。——舒小姐,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一般人盗墓都是冲着钱财来的,现代人死后一把火焚烧了,没有什么陪葬品,盗墓贼不会光顾。况且这种带走骨灰盒,砸烂墓碑的行为,看上去更像是报复或者是挑衅。 贺霑看见她身子僵硬,像一根绷紧的弦。 管理员也被她身上的煞气惊着,不敢多说话,墓园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时,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这令人窒息的静寂。 是舒銮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字,——家。 她手指颤抖地滑过屏幕,竟然连续三次都没能接通电话。 从她的反应来看,这个家肯定是疏芦苑了。他想到程岚的话,——她父母都死了,那间房子空置了很多年,无人居住,但是座机一直没有停机。 半夜三更的,谁会从哪个房子里打来电话?又是什么目的? 舒銮终于接通了电话,放到耳边。 贺霑离她近,可以听见手机那端的声音,没有说话声,只有低哑如夜枭的笑声,在深夜里尤其的诡异。 电话响了近将三分钟才挂掉,手机屏幕闪烁了几下,自动锁屏。 舒銮站在幕色之下,脸色苍白。 良久,她将手机塞入口袋中,转身出墓地。贺霑跟着她出来,抢一步挡在驾驶座门前。 “让开!” “你冷静点!” 舒銮劈手就来拉他,动作又疾又利,“滚开!” 贺霑拨高了声音,“舒銮!” 下一秒舒銮扑了下来,手肘抵在他的胸口上。贺霑感觉到颈边一凉,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端。 ——抵在他脖子上的是那把军刺! 舒銮的声音里带着噬血之意,黑夜之下,她那双眼睛尤其的明亮,像是野兽的眼睛。 所有的表象都在这一刻撕裂,露出骨子里的孤狠冷锐,锋芒毕露。 ——这,才是真正的舒銮。 贺霑盯了她好久,最终说道:“我来开车。” 凌晨时分,很多人都歇息了,城市的灯火渐渐熄灭,黑暗开始来临,罪恶在滋生。 舒銮的身子一直绷得紧紧的,贺霑也集中精神,接下来将会有一场恶战,他必须先想好对策。 白天拥挤的路段变得空旷起来,路灯将树的影子拉长,风一过犹如鬼魅张牙舞爪。 凌晨三点半,到达洛城疏芦院,此时正是人们最困乏的时候。 贺霑没有将车直接驶进小区,他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泊车,“冷静了?现在我们来分析分析,对方会怎么对付我们。” “派狙击手,或者守株待兔,也可能双管齐下。” “如果是狙击手,他的最佳射击点在那里?” 舒銮脑的海里立即呈现出整个小区的格局,“老小区路杂树木多,埋伏在路上的可能性不多。所以进门这里是射杀点,排除树木的遮挡,这个位置的最佳狙击点是12号楼顶楼。” “万一你不从正门走呢?” “那就只能顺着水管爬上去,这个最佳射击点就很多了。” “既可以射击到水管又可以射击到窗户的呢?” “7号楼五层东边的窗户。” “你会使用狙击枪吗?” “会。” “如果要狙击7号楼的狙击手,哪里是最佳位置?” “11号楼楼顶。11号楼与12号楼中间隔着两米,但有买早餐的在这里搭了棚,可以直接穿过去,五分钟就可到达。” 贺霑拿过她的手机打开微信共享位置,“一会儿我们分开行动,我从明处吸引他们的目光,你悄悄过去解决这两个狙击手。余下的交给我。” 舒銮说:“我走明,他们的目标是我。” 贺霑晃了晃自己吊着的胳膊,“我没办法爬水管。” 舒銮也没和他再争,“先跟我来。” 老小区的围墙并不高,他们翻墙进入,摸到一家自行车库前。车库使用的还是最原始的锁,长期被雨淋锈蚀不堪。 锁是坏的,她用衣服裹着手轻轻一扯就开了,推开门一股霉味散发出来。里面堆着一堆破烂货,舒銮在里面翻了一阵,拎出一个木箱子。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把枪,一柄军刺,将军刺给贺霑,“留着防身。”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他举着手机四处照了下,一回头有点愣了。舒銮竟然正在换衣服,红色的丝绸裙滑落下来,白皙如玉的肌肤在晦暗的车库里,白的几乎能反光。 他的眼睛被这肌肤刺了下,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舒銮已经迅速地穿上了黑色的运动装,一把撸掉长发,说道:“你从南门进去后,向北一直走到底,再向南走,第二栋左边的单元就是。这小区最高楼层是五楼,我家住在顶楼,上面还有一层阁楼,你要小心对方藏在阁楼上。” “要多长时间?” “最多十分钟。” “好。” 贺霑重新翻出去,回到车上。等了大概十分钟,才从南门进去,他脚步轻浮、摇摇晃晃的,看着像是喝醉了,但是精神却高度集中,聆听着舒銮那边的动静。 他计算着每一秒的时间,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会在多久到达目的地。如果真有狙击手埋伏,舒銮过去无疑也是很危险的,他需要为她分散一些注意力。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单元楼门口,这个位置他卡得十分准,进入对方的视野,却不是最佳的射击点。隔着两三米就要到最佳射击点时,他突然发起酒疯来,左摇左摆,抱着垃圾筒呕吐起来。 耳机那边,舒銮忽然寂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贺霑边呕吐边摇晃,心起提到了嗓子眼,——会不会有埋伏?如果有埋伏会是几个人?正面交锋舒銮有多大的胜率? 成败在此一举,他不能放任她一个战斗。耳机那边依然一片寂静,这时,贺霑走进了射程之内! 他要将狙击手的目光吸引过来,这样舒銮才能出其不意! Chapter20 扬灰 当然他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去送死的,还别出心裁地抱着个垃圾筒。垃圾筒是铁皮的,勉强可以当挡箭牌。 便在他走入射程那一刻,耳边传来一阵爆破声。仿佛一声惊雷在他耳边炸开,一瞬间,他只觉大海一片空白。 半夜三更,万簌俱静。 他看见12楼楼炸起一道火光,不算大,连人的睡梦都惊不醒。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还来不及心疼,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顶楼,忘了自己处在敌人的狙击范围里。 “你……站在哪里等死吗?” 那个声音传到耳边时,贺霑死机的心脏忽然重新运作了起来。 “你怎么样?” “没事!是个声音感应鞭炮。” 贺霑才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对方在这里留下炸弹,可以说对他们的心思了若指掌。他这次显然并不想杀舒銮,只是警告她。如果他想杀呢?舒銮只怕已经死了。这里是住宅区,入住率十分高,万一那个炸弹的威力再大些…… 贺霑不敢想象后果。 沉默了片刻,舒銮去7号楼,贺霑则上楼去。 虽然知道对方警告的可能性更大,但他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贺霑留了足够的时间给舒銮,等他爬起五楼时,舒銮那边也响起了爆破声,同样是个声音感应的鞭炮。 饶是如此,贺霑再正式开门进去之前,依然磨蹭了番,拿出一大串钥匙,一个一个的试,足足试了十分钟才插入正确的钥匙。 门拉开一条缝,他闪到门后,先扔了袋垃圾进去,没有受到袭击后才抱着垃圾筒进屋。 房间里一片漆黑,因常年未居住,散发着一股霉味。 这房子面积不大,但因为是顶加阁,房屋很多。楼上楼下查找完,确认没埋伏后,贺霑拉下了电闸。 “不要开灯!” 这一声急呵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而不是通过耳机传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闸拉下的一瞬,屋子里所有的灯光都打开了。突如其来的光亮令人眼陷入短暂的失明。 忽然一股劲风袭来,贺霑反应极快地一个侧身,紧接着就被一个横扫扫倒在地上。 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眼睛渐渐适应了光明,身边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贺霑扣着她的手腕,就势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地毯上。 抬头的一瞬间,他惊怔住了。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椅……一切都是白色的,冷冰冰的像个停尸房。 舒銮的眼睛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面,直勾勾的,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与绝望。 风从背后吹来,裹着白色粉末洒在她脸上,很快地板上就落了一层。 贺霑回头便撞见满眼血腥! 那是一副全家福,她爸爸和妈妈的脸上被打了个血色的叉,她的眉心被钉了一把血淋淋的刀子。 全家福下面倒挂着两个盒子,盒子被敲碎了个口子,白色的粉末从中漏出,被风扇一吹,满屋的风扬。 他看见盒子外面贴着黑白照片,才忽然明白,原来那是骨灰盒。 ——她父母的骨灰盒。 风扇开到最大的功率,呼呼地转动着。客厅的窗户被打开了,空气对流,一半的骨灰落在客厅里,一半的骨灰飘到窗外。 这一瞬间,贺霑想到了一个词,——挫骨扬灰。 贺霑回过头,看见有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冲掉她脸上的骨灰。她眼里的悲伤与随之流走,变成刻骨的恨意! 仿佛有一把刀,忽然刺进他的心口,痛不可挡。 ** 早晨六点,城市醒了。太阳露出地平线,在东方染出一片霞彩。 舒銮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将骨灰捧进盒子里。 从昨晚到现在,她将客厅的每一寸都擦拭了一遍,妄图将骨灰收集起来。可是长久不住的屋子,落了太多的灰尘,它们混在一起,已经无法分开。 她只好将灰尘与骨灰一起,捧了起来。 贺霑一直站在她身后,没有帮她,也没有看她的脸。因为知道骄傲倔强如她,并不需要别人围观她的无能为力。既便如此,他也能想象的到她的脸色灰白如死,眼神空洞漠然。 ——挫骨扬灰,那是对一个人最狠的诅咒。他无法想象那人与她有着怎么样的深仇大恨,要用如此的卑劣的手段报复她。更无法想象她看到父母的坟被人刨,骨灰被撒后是怎样的心情! 她的身上到底背负着怎样的仇怨?她嘻笑怒骂、玩世不恭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一颗孤寂的心?她这单薄的肩骨,能挑起这么重的恩怨么? 痛与惜一点点的爬上他的心头,他深深的呼了两口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收完最后一点骨灰,她熄灭了灯,捧着骨灰盒出去。 贺霑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马路,到一片公园里。深秋的公园已渐渐萧瑟起来,只有那片琉华菊开得尚且热闹。 “妈妈很喜欢花,她说如果将来她死了,将她的骨灰撒在花丛里,这样她就能永远与花作伴了。”她的声音很轻,像从身边拂过的风,“可我舍不得,我不想连个祭奠他们的地方都没有。” 她抓起骨灰撒在花丛中,黄色的琉华菊随风摇曳,衬着她那一身黑衣,越发显得肃穆悲沉。 最后一把骨灰撒完,她向着花丛三鞠躬,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那一刻,她身上所有的柔软与温情都褪却,只剩孤冷狠戾,锋芒毕露。 他莫名的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胳膊,仿佛如果不这么做,她就会堕入无尽的深渊。 她回过头来看他,眼角扬起,笑意却未达眼底,“等我死了,麻烦你将我的骨灰撒在这里,也算是相识一场。不过,在我没死之前,我们就还是陌生人。” 贺霑像是被她这当胸打了一拳,有点喘不过气来,半晌才闷闷地道:“我想我们也算是共过生死的朋友了。” 舒銮冷漠地道:“生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既然你死后由我来负责,你生前我也要负责。” 舒銮冷笑一声,拂开他的手,长身而去。 Chapter21 疑云 贺霑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心头的焦虑一点一点的堆积。他拿出烟连抽了两根,才稍稍平息了下来。 他重新回到疏芦院,这时已经九点多,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贺霑到小区楼下的小卖铺里买了包烟,顺便和大妈聊了起来。 大妈是本地人,开这个小卖铺已经十多年了,又热情开朗,整个小区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聊了十多分钟,他终于切入正题了,“大妈,你认不认识4栋502这家人?” 大妈婉惜道:“他家啊,好多年都没有人住了。本来一家三口,多幸福啊!可惜出了场车祸,夫妻两个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女儿。后来那女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么多年都没见她回来过。多好的孩子啊,长得好看、学习好,还懂礼貌。都是那场车祸害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算起来有八九年了吧?那时候他家姑娘还在上高三,我们都以为出了这车祸,她的前途也断送了。可这孩子争气,据说考上了什么名校。大学暑假时,她还回来过几次,毕业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想也是,父母都不再了,回这空荡荡的房子干嘛呢?——小伙子,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贺霑拿出手机翻了张照片出来,他趁舒銮睡觉的时候偷拍的,睡容恬静,眉目清冷。 “大妈看看是不是她?我挺喜欢她的,想追她。可是她有点高冷,我就想多知道些关于她的事,也好投其所好不是?” 大妈打量了贺霑一会儿,觉得这小伙子虽然胡子邋遢的,但是相貌堂堂、眉间磊落,不像是什么坏人。 她又瞅了瞅照片,“仔细看还真是她。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五官长开了,比当年更加出挑了。只是头发怎么剪的这么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孩子呢。太瘦了,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瘦,拼了命的减肥,也不怕把身体弄垮了。” 贺霑笑着道:“嗯,以后要把她养胖点。” “这就对了,媳妇要自己疼。我跟你说啊,别嫌弃她没有父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爸妈以前都是知识分子,妈妈是大学的老师,教历史的;爸爸是什么什么学家来着,就是帮政府签定那些老物件是真是假的。” 贺霑接话道:“考古学家?” “对!就是这个名。他自己也喜欢收藏老物件,我听物业说,有回去他家收物业费,看到一架子的宝物,就跟博物馆里存放的那些一样。我的个乖乖,那都是钱啊!他们家搁古代那就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如果她父母还活着,你还不一定高攀的上呢。” 妈妈是历史系教授,爸爸是考古学家,都和文献古物有关。 他应和道:“是是!真是可惜竟出了车祸,我听说是从徽城回洛城的高速上,他们是去旅游吗?” “不是旅游,听说是去签定什么文物。当时报纸上还有报道,说是徽城某个地方塌方塌出了一批老物件,她爸妈都被派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出的车祸。” 她说的就是张长恩他们村了,舒銮去张长恩家绝非偶然,她父母的车祸与张长恩有什么牵扯么?如果有,她前些年为什么不去找他?那份快递到底是不是她寄的,如果是她寄的,她想干什么? 贺霑心头疑云密布,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心思如此莫测。 大妈还在继续唠叨,“多幸福的一家人,被一场车祸毁了。哎——你们年轻人开车一定要小心啊,千万别把交通规则当儿戏,一不小心,不仅毁了自己家,也毁了别人!” “他们是怎么出的车祸?” “是被大货车撞的,那个货车司机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把油门当成刹车了,自己也当场死亡。” “舒銮就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吗?” “这倒是不清楚,说来也奇怪,从来没见过他家有什么亲戚过来。” 贺霑在大妈这里买了一条软中华,向她道了谢后回到舒銮家。昨天她给他的钥匙还没有收回。 既便已经有了准备,可推开门,但到所有的东西都是白的,还是有点瘆的慌。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床单,目之所及皆罩着白色,好像医院的停尸房,只除了全家福上的血。 贺霑重新打量这个屋子,客厅和书房定制了一排一排的玻璃收藏架,但是架子上全是空的。 如果当年这架子上都摆满了藏品,那该是怎样琳琅满目的景象。可是斯人无罪,怀璧其罪。把这么多古物放在家里,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们夫妻二人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他们是不是因为这些古物招来的杀身之祸呢?车祸之后这些东西又都去了哪里呢? 书房里除了这些架子,就是考古方面的书籍,都已经泛黄了。贺霑翻了两页,都是文物的档案,许多古文非常的生涩,他看不懂。见中间夹着书签,就拍了张照片。 随后又在屋子里观察了一圈,目光落在电话上。 电话一直没有停机,他翻看通话记录,这些年接通的电话只有昨晚打给舒銮的那个。未接电话有许多,他将除了程岚以外的号码都记下来,一一回过去。百分之九十都是推销电话,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号码,他非常的熟悉,——沈略。 沈略知道舒銮家的电话他并不奇怪,但怎么会在明知道舒銮不在家的情况下还打这么多电话过来呢? 他看到电话上提示有留言,犹豫了下按了接听键。 “小銮,楼下的琉华菊开了,你看到了没有?我还记得那年你穿着白色的长裙站在花丛中,回眸一笑。这些年,我再也没有见过比那更美的琉华菊,也好久……没有见到你。我其实一直知道你的消息,却不敢去看你。怕看到你瘦了,怕看到你受伤,更怕看到你把我当成陌生人。你还好不好?这些年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我总是……希望你幸福的……” 他那声音低沉沉的,光是听着就觉得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Chapter22 沈略 贺霑并不是多么有节操的人,他花心好色,但也有自己的底线,觉得结婚之前怎么混都可以,一但结婚了,就应该收收心,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或许沈略真的很爱舒銮,但既然娶了池玉儿,就该绝了对舒銮的心思。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实在不是男子汉的做法。 沈略的留言很多,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打一次,絮絮叨叨的说些话,没有什么重点。他提到琉华菊的次数很多,想来那里有他和舒銮最最美好的回忆。 舒銮把她父母的骨灰撒在琉华菊丛中,大约也是对沈略有些旧情未了吧?想起她昏迷时念着沈略的名字,贺霑就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很显然舒銮家的电话一直是沈略在充值,昨晚那个人从这里打电话出去,大约对沈略的举动也很了解。又或者他与沈略有某种关系? 他记得昨晚沈略看舒銮的眼神,那是真真切切的关心,他对舒銮的感情不是虚假的,所以把舒銮父母挫骨扬灰这事儿应该不是他干的,那么会是谁呢? 贺霑听了几条之后就没有再听下去了,又再房间里观察了番,带上那本夹着书签的书出去。 经过小卖部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又去大妈那里买了条软中华,和唠起家常,“大妈,小銮以前是不是有个男友啊?” 大妈收人家钱手软,“谁还没有一点过去啊,你一个大男人,心眼别那么小。” “大妈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学点经验,看看怎么追她才好。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交往了多少啊?” “好像是高中的时候认识的?我想起来了,是高二!那孩子是邙山市的,和小銮是同班同学,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个子也高,长得也俊,就是不怎么爱笑。她爸妈也都是开明的人,也没有管他们。” “他是不是叫沈略?” “这我倒是不记得了,不过那孩子家庭条件不怎么好,寄宿在学校里,有时候周末小銮就带他来家里吃饭。我记得有一年秋天,楼下公园里的琉华菊开了,他们俩牵着手站在花丛中,简直比画都好看。” 贺霑:“……”早晚有一天,他要让舒銮看到琉华菊时,想到的不是沈略,而是他贺霑。 大妈感叹道:“也好在有这个孩子,舒家出车祸后,小銮才不至于一个人,那些丧事儿都是那孩子帮办的。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处理起丧事来有条不紊的。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也是个孤儿,他妈的丧事也是他一个人办的。” 贺霑倒没有想过沈略原来是个孤儿。 “后来他和小銮一起考上了警校,我们都觉得他们俩肯定会在一起的,却没想到……哎……你们年轻人怎么说来着?有缘无份?” “他们为什么分手?” “这谁知道呢?考上警校前几年寒暑假他还会和小銮一起回来。到第三年小銮就不回家了,他有时候还会过来看看,在公园里坐一会儿,瞧着挺孤单了。我们最开始还以为是小銮抛弃了他,蛮心疼这孩子的,后来听说他结婚了,娶了个什么官的女儿。男人啊,都是靠不住的。嗳,小伙子,我没说你啊!” “是啊,男人都靠不住。”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两个星期前,他是不是也来过?” “没有。” “您这么肯定?” “那是!我跟你说啊,我的眼睛比这小区的摄像头都灵敏,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居委会大妈的眼睛。不过那天真有一个姑娘过来,个子可高,打扮得可时尚了,径直去了她家,不到五分钟又下来了。” 贺霑去保安室调了监控录相,果然看到一个女孩子从南门进来,白色高领毛衣、黑色的休闲外套、阔脚牛仔裤,斜挎着一个包。棕色的卷发,戴着棒球帽和墨镜,完全看不到长得什么样。 从录相上看她的身量非高,贺霑留意了下她在保安室填访客资料的时候,头刚好到窗户上边,便去量了下窗户的高度,——一米八。 一米八的身高,这在男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了。贺霑同志都以电线竿自居了,也才一米八八,却只比那姑娘身了八公分,真是有点心塞。 他又留意了下她的鞋子,白色的休闲鞋,鞋底很厚,至少有五六公分,这样算下来,这姑娘的身高也有一米七四左右。 他又看看访客登记资料,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沈略! 贺霑:“……” 他对比了下之前沈略过来时的签字,力道和走势都不一样。视频里的女子签字时用的是左手,沈略签字时用的是右手。 访客登记的电话号码他非常的熟悉,就是那个寄件号码。贺霑再打一遍,已经是空号了。 他拷贝了录相带回去,这时才想起来从昨晚“被绑架”之后他的手机一直关机着。打开手机程岚的电话就过来了,“老大,你总算是开机了!” “我在洛城,一会儿就回去。昨天让你查的东西有进展吗?” “舒洵曾是一位著名的考古学家,年轻有为。国内很多重要的的墓葬都是由他发掘的,现在博物馆里存放的很多文物也是经由他的手修复。但当年发生了一件事,令他身败名裂,名字也从那些项目上删除了。” “什么事情?” “伪造赝品,偷换文物。——八年前,徽城樊家村塌方,塌出了一批青铜器、玉器,惊动了上面的领导,于是派舒洵等一批考古学家进行抢救发掘。文物运到邙山市后,专家们又用碳14对其进行断代检测,却发现有一件赝品。舒洵被召回,途中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夫妻二人当场死亡。警方在他们的车上发现了一件文物,带回去一检测,也是赝品。” “杀人灭口,这很显然是有人偷换了文物,把舒洵当成了替罪羊?”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程岚说,“警方在舒洵家里发现了许多赝品,每一件都足以乱真,如果不经过碳14鉴定绝对分不出真伪。而这些赝品,全是出自舒洵之手,包括他车上的那件。” Chapter23 舒洵 所以,既便文物不是他偷换的,伪造这么多赝品,也违背的一个考古工作者的原则,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但是伪造文物不仅仅需要出神入化的技艺,还需要珍稀的材料、时间、场地、工具等。打个比方,如果要伪造一副《千里江山图》,得准备上千种的矿石作原料,光这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一个清贫的学者,哪里有那么多的资金准备这么多的材料? 由此可以断定,他背后定然有还有一个财力雄厚的人支撑着他。偷换文物的事情曝光之后,舒洵成了弃子。 程岚又说:“货车司机也是当场死亡,警方查了他和亲属的账号,并没有发现来历不明的款项。司机也没有患绝症或是欠高利贷等,所以这案子最终断定为车祸,不了了之。” “那两件真的文物呢?追踪到了吗?” “没有。” “是什么?” “商周时期的菱纹青铜剑和血玉凤玦。” 商周时期的每一件文物都价值连城,连丢两件却没有继续追踪下去,这太不寻常了。 他原本只是想追查养父的死因,却好像扯到一个毛线头,牵扯的人越来越头,也越来越摸不清头绪。 程岚说:“这些都是我从一个老专家那里得知的,舒洵的档案还存在洛城市公安局里,如果要调过来,得走手续。” “我知道了,你帮查一个人,我把照片发给你了,你看一下。” 一会儿程岚的电话又回来了,她哀嚎一声,“老大,我就一技术工,没有火眼金睛!她这从头到尾就露出一个下巴一个鼻梁,这让我怎么分析啊?分析她衣服的牌子?” “嗯。” 程岚:“好吧!——不过老大,现在有个火烧眉毛的事。” “什么?” “你妈来市局堵门了,你好自为之!” 贺霑:“……”他顿时头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把他家老尊老佛爷给忘了!一夜未归还连电话都没回一个,这是要作死的节奏。 果断电话刚一挂她就打了进来,委委屈屈地道:“……你这胳膊还没有好又去了哪里?有什么事儿不能等胳膊养好了?我知道你不和我亲,什么话都不爱和我说……” 贺霑:“……”他有时候也不明白,他妈明明一个官家太太,怎么遇事就只会哭呢?也不知大哥和爸爸怎么忍受得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安慰,“妈!妈!你别哭,听我解释啊,那个……我昨晚……那个……”“那个”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正大光明的夜不归宿的理由,于是他一狠心,咬牙道,“我昨晚去女朋友那儿,所以忘了……” 老太太的声音忽然拨高了一个调,“儿子,你有女朋友了?是谁啊?长得好看吗?什么时候带给妈看看呀?择日子不如撞日子,不如就今天吧?” 贺霑:“……”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妈,我今儿先去见一下岳父和丈母娘,改天再带她去见你啊!” 好不容易忽悠住了母上大人,贺霑又打车去了舒銮父母的墓园。昨晚他们走的急没来得及看监控,虽然这东西对于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来说就是一个摆设,但是万一留下蛛丝马迹呢? 当时天太黑,还没来得及堪察现场,不知道有没有被破坏。 墓园四周的警戒线还没有撤,几个刑警正在现场堪察。 贺霑向他们出示证件后,也戴着鞋套进入现场。 昨晚发现坟被挖时,墓园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脚步有些乱,加大了取证的难度,但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其中一组脚印足有四十三码,比旁人的脚印都深。从压强来推断他的体重,至少有两百斤。 墓园工作人员里没有这样的胖子,警员里也没有,那就只能是嫌疑人了。 与舒銮有嫌隙的两百斤的胖子,贺霑首先想到了那个小肉山。但是目标太明显了,他反而不敢确定。 从墓园出来已经中午了,人是铁饭是钢,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现在已经饿得浑身无力了。随便找了个面馆,要了一大碗烩面,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早早地对付了一顿,在母上大人的连环夺命call的攻击下,他只好打车回邙山市。 还没找家门口就收到了程岚的照片,是一个logo标志,“老大,这就是那衣服的牌子,不是什么名品牌,邙山有三家分店,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 贺霑同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工作积极性,又让司机一调头,转向服装店。 跑到第三家终于查出点眉目来了,销售员说:“根据您描述的身高,她购买的裤子一定是L号的,否则腿长不够。这是近三个月来,在我们店里购买这款裤子的人员名单。” 贺霑一眼就扫到了其中一个名单,诧异地问,“杜璃?这个名字没错吗?” “她是刷卡付的账,不可能有错。” “能调下监控视频给我看看吗?” “请稍等。” 视频日期是在一个月前,收银台的摄像头正好拍到她的正脸,确实是杜璃不错。毛衣、外套、裤子都是在这家买的。 “这姑娘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一百斤,穿得下L号的衣服吗?” 销售员解释道:“毛衣和外套都是均码的,胖点瘦点都无所谓,像您这样的身材都穿的下。裤子的话可能腰会有些大,稍微改一下就可以了。这种阔脚裤就是为了显腿长,个子矮的话搭配高跟鞋就可以衬起来了。” 贺霑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说道:“麻烦拿件我试试。” 销售员瞄了他一眼,“您要……裤子?” 在销售员们诧异的眼光下,贺霑豁出去了,咬咬牙,“一整套!” 他在众人目送下钻进试衣间,然后慷慨就义走出来,笔直地站在试衣镜前。女人的衣服还真是奇怪,杜璃那么小的身板,竟然能和他穿同样的衣服。但是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呢? 他盯着镜子左看右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回头就见舒銮斜靠在镜子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Chapter24 勾搭 脸皮比城墙厚的老流氓终于忍不住红了脸。 舒銮同志变脸如变天,早上还说什么再见面是陌生人,这会儿又贱兮兮地凑上来,“哟~贺警官,这是打算cos下人妖么?啧啧,瞧这一脸的胡渣,请问你是如花姑娘吗?” 贺霑:“……” 他转身进更衣室换衣裳,舒銮也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依然是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贺霑觉得这会儿怂了,那也太不爷儿们了,转过身去脱掉外套和毛衣。 门外的销售员们激动了,“好帅啊!简直要被帅弯了,好登对啊有木有!” “一个痞帅,一个糙汉,都是极品啊!” “要都是男的就好了,那我就见到一对活的耽美了。” 贺霑:“……”现在这些女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吊着胳膊慢慢腾腾地脱掉外套毛衣,就感觉到一只咸猪手落在腰间,暧昧的抚摸着他的腰,“警察叔叔,我真的好喜欢你的腹肌。” 贺霑被她摸得火起,猛然回身将她压在门板上,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这是什么意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舒銮斜眼睨着他,褪去了昨晚的孤戾狠辣,那一双眼睛柔魅入骨,红唇半启,在他耳边低吟着道:“我琢磨了下,像你这种颜值肉体都很对我胃口的人,不勾搭的话有点可惜。警察叔叔,你什么时候让我睡一回?” 贺霑凝视了她一会儿,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片刻,他邪气地一笑,含着她的耳坠道:“今晚去我家,嗯?” 低低的一点尾音煞是撩人,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连长着胡茬的下颚都说不出的性感。 舒銮弓起腿在他两腿间轻轻地蹭了蹭,媚妩的声音笑吟吟地道:“好啊!” 贺霑觉得再这么弄下去自己有点吃不消了,在她腰间捏了把,“宝贝儿,别急,晚上再好好满足你。” 他转过身去换下裤子。 舒銮靠在墙上看着他,他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标准的倒三角身材,窄窄的腰线没入牛仔裤中。随着裤子落下,完美的臀也露了出来,包裹在黑色的内裤里,又翘又挺。 舒銮忍不住戳了戳,还很结实,又使坏的往前滑。 贺霑拿开她的手,有些着火地道:“别闹!” 舒銮拿回手放到唇边,伸出一点丁香舌,边舔边勾着眉眼望着他。 贺霑:“……”他觉得丹田一把烈火正以燎原之势袭卷过来!他深吸了口气,一把抓住舒銮的胳膊,把她扔出了试衣间。 好悬!差点忍不住上演一出优衣库了! 试衣间的门在她面前“嘭”地一声关上,差点没撞到她的鼻子。舒銮退后一步,想到那人气急败坏的样子,露出偷了腥般的微笑。 销售员们八卦兮兮地往这边偷瞄,见她出来赶忙收回了眼光。 舒銮走到收银台前,一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剪裁合体的西装,利落的短发,俊俏的眉眼,中性的打扮简直要把人帅弯了! 此刻,她正用那种溺死人不偿命的眼神看来,成功的把收银员脸给看红了。 她撩起她散落耳边的头发,温柔地道:“他看了什么,给我看看,嗯?” 收银员:“……”这勾人的语调都是一致的,简直不能再夫妇了! 她激动地把名单给她,舒銮扫了一眼,又道:“那双鞋子也帮我拿一下。” 白色休闲鞋,千层糕鞋底有五公分高,那女孩子身高是一米七五。 贺霑很快换好了衣服,将那一套服装买下来,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了,对舒銮道:“去吃饭?” “好。” 他们到杜璃学校附近的西餐厅,点完餐后杜璃就过来了。她今天穿着白色的毛衣,搭配浅蓝色的薄纱裙,精致的五官,清纯的妆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仙女。 舒銮透过玻璃窗看到她,眼睛都直了,“那不是你的小女友?还是个大学生呢!老牛吃嫩草啊!” 贺霑在她准备吹口哨时,塞了块甜点给她,“那是我妹!” 在她错愕之时,杜璃已经进来了,看到舒銮羞涩地笑了下。 贺霑体贴地替她拉开座椅,放好餐巾布,自己坐到舒銮身边来,说道:“这么窘迫干吗?你们不是认识嘛?” 舒銮撑着下巴望着她,“曲有误,周郎顾,改天我再去听你弹琴好不好,嗯?” 贺霑:“……” 贺霑同志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没有节操的了,哪想到眼前这个比他还没有节操。才调戏完哥哥,就来撩妹妹,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偏生杜璃被她一撩,耳根子都红了,那厮就更加得寸进尺,都已经把座位换到她旁边去了。 贺霑:“……”和妹妹争风吃醋什么的,太掉价了,他忍! “你最近课多吗?” “还好。” “天气凉了,有没有买点衣服?” “没有。” “我给你买了套,你看看?” 杜璃诧异地望着他,“你买?” 那一眼充满了对他品味的鄙视之意,贺霑竟意外的懂了,“你看看。” 杜璃打开看看,疑惑地问,“哥,你怎么会也买这套衣服?我前些天也买了一套,可惜回来的时候被抢了。” “被抢了?” “嗯!就在服装店后面的巷子里,那里有家酸辣粉很好吃,我想去吃一碗,结果一进巷子就有个人冲了出来,抢了衣服和包就跑了,身份证都丢了。” “怎么没听你说?” “那时候你还没有过来,况且也没有丢多少钱。” 贺霑心头疑惑不止,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人抢了杜璃的衣服到舒銮家给杜璃寄了份快递,又在访客登记上写着沈略的名字。特么的这个人到底想干吗?丫的戏精成精了嘛! 舒銮问,“这风格不太适合你这小美女吧?” 杜璃看了贺霑一眼,垂眸道:“我是给……朋友买的。” 舒銮意味深长地问,“女朋友?” 杜璃像是被窥探了什么隐秘紧张地看了眼贺霑,又立马低下头,“……普通的……朋友……” “她个子很高吧?” “嗯。” Chapter25 撩骚 贺霑将手机递给她,“是不是她?” 杜璃看了看录相,“她怎么会穿着这套衣服?这个人……不是我朋友,她不是左撇子。” 舒銮道:“录相里的人也不是左撇子,她在伪装。你看她的包,挂在右手边,真正的左撇子包是挂在左边的。当然,这个人太精了,她有可能在混淆视听。” 贺霑说:“你再仔细看看。” 杜璃很肯定地道:“不是她!这衣服虽然看不出身材,但我肯定不是她。” 贺霑收回了手机,“下回出门小心点。吃饭吧!” 杜璃目光在他和舒銮之间转了两圈,低下头吃饭了。她是寄宿的,吃完饭后贺霑送她回学校。进校门后看到一个女生来接她,她比杜璃高半个头,一身中性的休闲装,非常的特别。 贺霑盯着她背影看了会儿,又看看舒銮,“你们女人都喜欢穿得不男不女的吗?” 舒銮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叼着根烟,微仰着头看着他,眉角微拧,带着一股子邪魅劲儿,“你不喜欢?” 贺霑来回看了两遍,心想:还真他妈的喜欢。 “你刚才跟杜璃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女朋友?” 舒銮挑着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是说,杜璃是那个啥……百合花?” “这我可不敢说。” 贺霑:“……”她那表情分明已经说明了一切。贺霑感觉到一点蛋蛋的烦燥。养父养母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啊! “不过从背影看,他们俩还蛮登对的。哎——断背山下百合开呀。” 贺霑:“……” 他一个爆粟敲在她头上,“瞎琢磨啥呢!我看你撩起小姑娘来蛮得心应手的,你不会是男女通吃吧?”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撩骚?我撩起你来也蛮得心应手的。” 从程岚发过来的资料看,这厮心里除了沈略那个白月光,还有情史一箩筐,“别跟我插科打诨,老实交待!” 舒銮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一口青烟徐徐地吹到他耳边,“怎么?没信心掰直我?” 贺霑:“……”他默默地想一句网络语,——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得有一点绿。 他转身往对面的超市走去,见舒銮没有跟上来,又说:“我今天去了趟墓地,有点小发现。” 舒銮果然跟了上来,“发现什么了?” 他直视着舒銮的眼睛,很认真地道:“今晚去我家。” “行。” 到了超市贺霑径直往保养品那儿走去,什么燕窝补品拧了三四盒。 舒銮撑着下巴跟着他,疑惑地问,“你买这些做什么?难道不是应该买些鹿鞭牛鞭什么的么?” 贺霑看向她的目光险危危。 舒銮呵呵一笑,就见他拍着她的肩膀,不怀好意地道:“保持这个调调,不要变。” 买好东西打车回贺霑的公寓,到小区门口时,舒銮诧异地问,“你住这里?” “嗯?怎么?” “没啥。” 到公寓门口贺霑打开门,冲里面喊,“妈,我回来了!” 舒銮一顿,下意思地就要往后退,已经被贺霑一把推了进去。她正准备夺门而逃,老太太已经健步如飞地迎了上来,“儿子,你终于回来了,这是你女朋友?多俊的姑娘啊……” 这时迟,那时快,她已经一把攥住舒銮的手,左打量,右打量,越看越是喜欢,“哎哟,这姑娘咋长得这么好看呢?简直跟电视里的一样。” 舒銮被她拉着手,呆若木鸡的杵在门口。 贺霑换好鞋子后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甩了个眼神给舒銮,那意思——保持刚才的调调,不要变。 舒銮:“……” 她很有理智的,在心里问候了贺家祖宗十八代。结果却是她先被人“刨了祖坟”,老太太听见她父母车祸之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你这孩子咋就这么命苦呢?太可怜见儿了。以后就把这里当成家啊,我家大个儿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哭给他看……” 贺霑:“……” 舒銮:“……” 贺霑:“妈,你看人家来了半天了,连杯水都没有倒。” 老太太赶紧起身,“你看我,一说话就忘了,我去给你们洗水果啊。” 她才一进厨房,舒銮就气势万钧地扑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压低着声音吼道:“你到底想干吗?” 贺霑被她掐得气都不顺了,“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帮忙救个场。” “什么鬼?” 这时老太太突然从厨房里出来,“小舒啊……”看到他们这样一愣,然后很有眼色的端着水果回去了。 贺霑拿开她的手,清了清嗓子,“亲爱的,别急嘛,我妈还在这儿呢!” 舒銮:“……”好想一巴掌抽死他! 贺霑已经拉开厨房的门,“妈,你出来吧,你没妨碍我们,真的没有。我们俩刚才闹着玩儿呢。” 老太太一副玲珑心肝儿,顿时就明白儿子这是闲自己碍事儿了,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下,放下水果说:“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了。” 贺霑见她进门时落寞的背影,有些不忍心。 舒銮拿了串葡萄吃起来,并用眼神询问他,——啥意思? 贺霑端起水果,“走吧,去我房间吃。” 舒銮跟着他进屋,关上门后问,“你这妈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挖车前子的主啊!你不是只有一个哥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妹妹?” 贺霑无奈地道:“这是我亲妈,挖车前子的是我养母,就是杜璃的妈妈。我小时候曾被人贩子拐卖,卖到我养父母家里,他们待我如亲生。我上初中的时候才被贺家找到,所以我妈一直觉得我和她不亲,生怕我被养母抢了过去。” 舒銮撇撇嘴道:“你这赶你妈回家的行为,确实不像什么孝子。” “这里危险,我怕保护不了她。她在帝都更安全,有我哥和我爸保护她,没必要陪我来蹚这趟浑水。” “你要蹚什么浑水?你今天又为什么调疏芦苑的监控录相?” 贺霑给她倒了杯水,拍了拍沙发旁的位置,一副打算长聊的意思。 Chapter26 过夜 “我要调查我养父的死因。三年前,他在樊家村那里做守林人,突然有天从山崖上摔了下去,当场死亡。那天下了场大雨,等找到他时现场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警方断定他是失足坠崖。” “你不相信他是失足坠崖?” “我当时在国外,等回来已经是四五天之后,现场痕迹完全被破坏了。而且我养父为人和善,少有与人红脸的时候,我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去谋杀他。” “怎么现在突然怀疑了?” 贺霑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定定的,带着审视,“这要从一个月前说起,从你家说起。” “这是怎么说?” “一个月前,杜璃收到了一份快递。”他将录相带车票等给舒銮看了,“电话厅外的那个人显然和我养父是认识的,所以我决定去樊家村找一个张长恩,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找到什么线索。然后我就遇到了你,出了车祸,等到樊家村时,张长恩死了,你又到了樊家村,言语中还暗示张长恩死于谋杀。” “所以,你怀疑车祸和张长恩的死与我有关?” “没有吗?” 舒銮与他对视了片刻,坦然道:“间接关系的话,自然是有的。——后来呢?” 难得她如此坦然,贺霑倒有些意外了,“法医检验结果出来,张长恩被人注摄了一种可以使心脏快速衰竭的药物。我和大哥怕再调查下去会给张旺他们带来灾难,所以没有声张此事。” “看你最近的行径,并没有放弃调查。” “我改变了方向,从快递入手。你猜那个快递是从哪里寄的?” 舒銮耸耸肩,“有人想把我们俩搅和到一起。” “不是他们想搅和,这两件事情本来就有联系吧?你父母的死和我养父的死,中间虽然隔了五年,这其中肯定有某种联系。” 舒銮就知道他肯定已经知道她爸当年的事了,适时的抛出些信息。 “我爸去樊家村考察时,是张长恩做的向导,我要查当年的事,自然得先找他。他们杀掉张长恩,说明我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但是张长恩一死,所有的线索又断了。” “你为何在事隔多年之后,才想到要去找张长恩头呢?” “一个月前,我收到一张照片,是我爸当时去樊家村考察时拍摄的,其中一个人就是张长恩。” 贺霑惊讶地道:“一个月前?” “是不是觉得这手法很熟悉?” “东西是从哪里寄出去的?” “你家。确切地说,是从你养父家。” 贺霑:“……” “有人想借我们俩的手,把当年那滩水搅浑,我们是他手里的枪,也是挡箭牌。” 她这话倒是跟贺经纬说得一模一样。 “先等一等吧。” “什么?” 贺霑说:“先按兵不动,我们不动,他自然会动。动的多了,总会露出点马脚。”父母的恩仇自然要追查,但也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贺霑起身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和干净的毛巾、牙刷,“九点了,你先去洗澡。” 舒銮冲他挤挤眉眼,“一起啊!” 贺霑抬了抬打着石膏的胳膊,等舒銮披着睡袍出来,他才进去。因为手不方便,花了半个小时才洗好。等出来时舒銮已经睡着了。 从昨晚忙到现在,四处奔波,精神高度集中,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贺霑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看着舒銮。她刚洗过脸,皮肤白嫩的似能掐出水来。清丽绝伦的五官,带着一种冷感的美,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想要把她放在心口捂热的冲动。 他的手指抚过她额头上的疤痕,被热气一冲,泛着淡淡的红晕,可见并不是旧伤。如果再偏一指,她的一只眼睛怕就要废了。 这伤肯定是在她父母去世、与沈略分手之后才受的吧?那时候她躺在病床上,身边有人陪吗? 他的心忽然像被什么击中,痛意如冰块龟裂,迅速的括散出去。 他俯首吻了吻她伤疤,吻了吻她的额头。 ——好好睡一觉吧!至少在今晚,我许你一枕安眠。 ** 贺霑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冬光明媚,万里无云。 他张开一只残臂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忽然僵住了,身边的人呢?怎么不见了!急忙拉开门房间的门,就听见客厅里的说笑声。 老太太正在给舒銮倒牛奶,边说道:“你呀,太瘦了,得多吃点。年轻人不要想着美就拼命的减肥,等老了就知道了,身上没点膘,还真没法扛病!” 舒銮笑应着,“如果我有一个像阿姨这样兰心蕙质、心灵手巧、做饭这么好吃的妈,还能这么瘦吗?” “你这孩子嘴真甜,尽管吃,吃多少有多少,不用给那懒虫留!” 贺霑倚在门上感叹,“这还真是亲生的媳妇拣来的儿啊!” “你呀!就一头养不熟的小狼崽子,还是小舒好!”说着还给她来一个慈爱的摸头杀,“哎,我当年怎么就没有生一个女儿呢!” 贺霑:“……”谁说婆媳关系最难处来着? “你还杵在那里干啥?赶紧去洗漱,一会儿好带小舒出去,看看电影、逛逛街,我这里还有几张商场的购物卡……” 贺霑觉得论泡妞,他妈比他有经验。 等他洗漱完,老太太又端来一份早餐,鸡蛋羹、小笼包、果汁,在他面前摆了一圈。 舒銮说:“阿姨炖的鸡蛋羹特别鲜,你尝尝。” “好像和平时味道是不一样,带点玉米的味道。” 老太太说:“你不是嫌排骨汤喝腻了么?我就用汤来炖个鸡蛋。你现在正是长骨头的时候,得多喝点汤……” 贺霑鼻子忽然有点发酸。他记得才刚回贺家的时候,她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太太。他那时吃不惯家里厨子做的饭,她就亲自下厨,不知什么时候竟练出这样好手艺了。 “你哥给我买了下午的机票,我一会儿就走。我给你请了个保姆,每天给你做饭,你再忙也得记得回家吃饭。遇到再大的事儿,都不要拿命去赌。我已经把你弄丢过一次,不想再丢第二次。” Chapter27 吃醋 贺霑鼻对发酸,差点没滚下颗眼泪来,“妈,我现在认得家门了,就算走丢了,也可以找回来。” 老太太眼眶发红,没有再说什么,回房间去收拾东西。 贺霑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生母养母对他来说都是恩重如山,他都想陪伴在身边。可世事总是难以两全,陪了这个就注定那个孤单。 唇边忽然传来一阵温热,他回过神来,见舒銮臽了一勺蛋羹,隔着桌子送过来,“冷了就腥了,浪费了阿姨的好手艺。” 贺霑张开唇她就喂了进来,“你啊!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贺霑被她一勺一勺毫不间断地塞着鸡蛋羹,心想:将来有了孩子千万不能让她喂饭,照这速度非得噎死不可。 舒銮喂他的时候还不忘自己吃一口,丝毫不嫌弃是他吃过的。 老太太出来就见到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投喂,想着自己家光棍终于铁树开花,不禁老怀快慰! 临出发前,她神秘兮兮地冲贺霑招手,“二子,你过来。” 他还以为她有什么机密要交待呢,结果见她拿出鸡蛋端出锅汤来,“小舒爱吃炖蛋,以后早上你就给她炖两个,我教你怎么做……” 贺霑:“……” “妈,你老实交待,舒銮是不是你的私生女?没关系,我不跟我爸说的。” 老太太削了他一后脑勺,“追个女孩子都不会,活该你单身这么多年!” 贺霑:“……”他嘴上虽贫着,到底还是把老太太说得每一句话都记在心底。 吃完饭他们送老太太去机场,她本来不想打扰两人约会的,奈何拗不过他们,就随他们去了。 从机场回来后,贺霑说:“女朋友,走去约会吧?” 舒銮从善如流地问,“去哪里?男朋友。” 贺霑打着方向盘,“市局。” 舒銮:“……”她很想学他妈一把掌削过去。 “前天晚上的事得去做个笔录,你下手很有分寸,那几个人看似伤的严重,但没有伤到脾脏,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筹。当时我开了行车记录仪,可以作为证据,不过医药费大概是跑不了。” 这种事情还是早解决的好,免得将来麻烦。 舒銮一副“姐有钱”的架式,欣然应允,倒让贺霑不安起来。等看到笔录时,他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 在笔录中贺霑同志变成了人见人爱的小公举,被某个恶霸看中了要抢去做男宠。舒銮女侠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经过一番枪战、肉战、近身战,最后成功营救了瘸了一条胳膊的小公举…… 贺霑:“……”肉战是什么玩意儿?近身战又是什么玩意儿?他都没有这么战过! 这时沈略过来了,咬牙切齿的贺小公举瞬间笑成一朵花,“哟~沈副啊,好几天不见了,你老婆快生了吧?” 对于他日常见面一问候老婆这事儿,沈略已经习惯了,冷淡地道:“还早。” 贺霑也觉得自己挺小心眼儿挺无聊的,但是每次看到沈略,都忍不住想提醒他,——你是有老婆孩子的,别瞎惦记。 沈略突然笑了下,他那眉眼俊美归俊美,但总带着股沉郁,这一笑只如风光霁月,煞是明朗。 一众的警员们都被这笑惊艳了,问道:“沈队,这是有什么好事吗?” 沈略很快收敛的笑容,“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 高冷如他,难得有这么和煦的时候,女警们趁机问是什么事。 沈略瞥了贺霑一眼,云淡风清地道:“我家门前有颗树,每天早上都有一只小狗到树下来撒泡尿,想宣示主权,但是树仍是我家的树。” 贺霑:“……” 贺小公举的脸从一朵花,变成一个紫茄子。 舒銮从审讯室出来就见到这一副剑拨弩张的气氛,她施施然地走过来,问贺霑,“你今天上不上班?” 贺霑抬了抬断臂,“病假。” 她揽住贺霑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早上阿姨是不是教你煲玉米排骨汤了?我好久没喝汤了,你煲给我喝。” 贺霑笑了起来,若清风朗朗,若星光璀璨,“好,我们回家。你还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车子离开市局没多久,舒銮就道:“停车。” 从上车那一刻她就像换了个人,神情冷峻,方才那副小鸟依人的副样仿佛是错觉。 贺霑将车靠边停了,在她推开车门前握住她的手,“我妈教我做了鸡蛋羹,说是你喜欢吃,教了三遍。” 舒銮顿住了。 贺霑又说:“算是酬谢,我请你吃顿饭,可以么?” 她重新坐了回去,没有说话。 等回到公寓贺霑才想起来,作为一个独臂狭,目前他是不具备做饭这种技能的。可是好不容易把人给拐回来了,就这么放走了真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此时,舒銮同志正双手环胸、以一种坐镇万里江山的雄霸姿势,坐在他家客厅粉色的小沙发上。(有基佬紫大裤叉作铺垫,咱就不深究贺小公举的品味了。) 贺小公举摸了摸鼻子,凑到她身边去。还没开口,舒銮就瞟了他一眼,“终于发现你做不了饭了?” 贺霑汗颜道:“不然我请你出去吃?” 舒銮起身去厨房,“我给你打下手。” 贺霑乐巅巅儿地跟上,“其实就是切不了菜,其他的都能行。我在国外这么些年,都是自己做饭,厨艺还成。冰箱里有很多菜,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舒銮对吃没太多讲究,她这些年一个人,多是凑合。可现在正是饥饿的时候,有人这么殷殷的询问,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就挑了几个比较喜欢吃的。 贺霑又拿出配菜来,询问她的口味,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或者不愿意吃的。她以前也没有觉得贺霑这么啰嗦,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只胳膊环上了她的腰,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下巴枕在她肩膀上,低低地道:“谢谢你。” 她没有问他是谢她让他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是谢她今天替他解围,只是感觉他的胡茬轻轻地碰在脸上,痒痒的,一直痒到心底。 Chapter28 萌动 多少年了?她没有吃过这种家常便饭。 最后一次吃,还是在他和沈略租的公寓里,他做了一大桌她喜欢吃的菜,等她吃饱了跟她说:“我们分手吧!”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猪,吃饱长肥之后被他一刀宰了。 从那之后,她就得了厌食症,直到遇到沈谙。 ——当所有的救赎都失去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军前征。你救我于深渊,我昭你以雪白! 贺霑用胡子轻轻地蹭了蹭她脖颈,她的皮肤白嫩,轻轻一蹭就红了。 舒銮回过神来,见他拿了两根玉米过来,“切一下,炖起来,晚上就可以喝了。” “吃完饭我就走了。” “有事?” “我想拜访一下徐老,正在找门路。” 贺霑笑了下,“谁的门路比我还好走?” “嗯?” 贺霑意味深长地道:“我爸与徐老是老交情,你不知道?”见舒銮没哼声,笑了下,低声道,“我带你去,下回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好。” “晚上?” “好。” 舒銮准备材料,贺霑炒菜,很快三菜一汤就做好了。别看贺霑平时吊二郎铛的,做起菜来还真是色香味俱全。 舒銮吃了满满两碗饭,靠在沙发上不想动。 贺霑洗完碗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出来时舒銮靠在沙发上打磕睡。他也坐在旁边养了会儿神,等到三点多两人都清醒了,他说:“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怎么收拾?” 贺霑看了她两眼,“换身行头,徐老比较喜欢带有书卷气息的女孩子。” 舒銮回忆了遍自己的衣柜,还真没有这种风格的。 “时间还早,一会儿去买,我先去换件衣裳。” 舒銮在客厅里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出来,敲门进去。贺霑正在穿衬衣,他胳膊不方便,穿了半天也没有穿上。舒銮进来帮他,穿好后贺霑说:“帮我刮一下胡子。” 舒銮求他办事儿自然乐意效劳,一手轻托着他的下颚,转动着剃须刀。 他的脸部线条流畅利落,下颚很饱满毅,带着欧美风的立体五官十分出众。平日里胡子邋遢的不觉得,这会儿剃干净了,还真俊美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贺霑微抬着下颚任她擦掉剃须膏。从高处看她的睫毛低垂,在眼角留下一点阴影。梳上去的流海也垂了下来,竟带着几份温柔。 他心尖微微一颤,往前一步将她抵在洗手间的墙壁上。 舒銮抬眸,目光正好落在他的唇上。薄厚适中的唇瓣,唇线有点长,透着一种慵懒的性感。 她看见那唇微微的勾起、缓缓的贴了上来,在距她一指之远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淡淡的草木香味在两人之间萦绕,是剃须膏的味道。 他说:“我想非礼你。” 她笑道:“来啊。” 唇与唇相贴,甜美的好像棉花糖在舌尖化开。 他将她压在墙与身体之间,紧紧地圈出一方属于他的天地。和风细雨的吻渐渐变地激烈起来,恣意的纠缠,如痴如醉。 身体渐渐热了起来,情难自已。好不容易寻回了理智,舒銮推开他,感觉两腿打颤,差点站不稳。 贺霑将她紧紧地困在怀里,喘息着道:“再亲就走不了了。” 舒銮从他腋下钻了出来,不怀好意地道:“我先出去,你自己解决一下。” 贺霑:“……”真是丢脸丢大发了。下一秒就见舒銮出门时腿发抖,他不禁乐了起来,“彼此彼此。” 舒銮:“……”她还是第一次被人亲的腿软。 结果这么一磨蹭根本就没有买衣服的时间,得直接去徐老家。 徐老是收藏界的权威人士,入行这么多年,看古玩文物从来就没有打眼过。能得他好评的古董,就如鲤鱼跃龙门,身价倍增。 是以但凡有点收藏爱好,或是从事古董相关生意的人,都想结识他。无奈这两年徐老身体不好,深居简出,想见他一面难上加难。 舒銮见他倒不是想请他鉴定古董的真假,是想询问一下当年的旧事。她觉得空手上门不太好,便去了趟商场。 今天是周六,商场那边车不好停,贺霑没有跟上去。 等了二十分钟不见她下来,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又过了五分钟还是没有回声,贺霑急了,直接一个电话给程岚,让她查舒銮的手机定位。 程岚不愧是贺经纬信任的人,办事效率奇高,很快就发了个饭店的地址过来。 他对舒銮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中午她没有直接摔开他的手走人,就是想通过他去见徐老。这会儿都快到家门口了,她却突然不辞而别,显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前几天的枪战,他心就悬了起来,生怕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伤,飞车赶过去。 到了定位的饭店,隔着窗户就见桌椅倾倒,碗碟破璃。推开玻璃门,一个人影飞了出来,还好他反应快,才没被这人肉炸弹给击中。 舒銮站在楼梯口,眉峰冷冽,面无表情。 她穿着黑西装白衬衣,西装外套解开,随兴又带着几分不羁。一手插在裤袋里,昂着下巴俯视楼下的人,有种睨睥众生的倨傲感。 贺霑又被她帅了一脸,忽见她背后一个人冲过来,抡起一刀西瓜刀就像她砍去。他一句“小心”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她一个旋身,极有准头地踢在他手腕上,继而一脚飞起,那人就被踹了出去,“嘭”地一声摔到楼下。 贺霑闪开这飞来的“人肉炸弹”,暗戳戳地想:我媳妇儿真帅!真醋!就是太暴力了些。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这时又有两个人从楼上包间里跑了出来,一人拿着酒瓶,一人抡着椅子,目光凶狠地盯着她。 舒銮出腿极其利落,一看就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动作又狠又准,专挑人胸口踢,刹时间那两个人就被她踢到楼下来。 她瞥了贺霑一眼,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带着种冷感的美,仿佛存放在博物馆里的薄胎青瓷。 随后,她左腿后移蹲了下来。 贺霑心头一紧,这动作他太熟悉了!要动真格的了! “舒銮!”他出声阻止。他可以看着她打人,却不能放任她伤人,三两步跨上楼梯。 便在此时屋里又冲出了两个人,提着砍刀就像她砍来。 贺霑心顿时提到了嗓眼,就见舒銮猛然一扫,一个鲤鱼摆尾将偷袭之人扫在地上,而后就势一滚躲出攻击范围,手腕急转已从右腿小腿之中抽出把军刺来。 她猛然抬眸望向上位之上的人,清丽绝伦的脸上一双眸子孤冷狠戾,锋芒毕露! Chapter29 交融 “舒銮!” 她倏然而起,犹如豹子腾空一跃,向主位上的“小肉山”扑去,倒提着军刺一刀刺下去! 贺霑冲上来握住她的肩膀,就见她挑着眉笑,勾动着眼角那道疤,又邪又媚,狠劲儿十足。 贺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他要拉住这个姑娘,否则迟早有一天,她会跌入深渊。 “小肉山”痛得哇哇大叫,他的手被舒銮一军刺钉在地上,肥厚的手掌像一只猪蹄横陈。 舒銮逼问道:“是谁让你挖我父母的坟?” “小肉山”痛得一头冷汗,“有种你就杀了我!” 舒銮蹲下来,踩着他另一只手,“你这胖子还有几分血性,这只手也挖了吧?我也帮你打个孔?” “小肉山”讥嘲地道:“这世上谁最想让你死你不知道吗?你抢了谁的东西你心里没有点逼数吗?” 舒銮狞笑一声,拧动军刺,“小肉山”顿时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贺霑赶紧按住她的手,“舒銮,适可而止!” 舒銮抽出匕首,在“小肉山”的衣服上抹了两下擦掉血迹,放回到小腿边。走到门口时,她似乎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拿出根烟来点燃上。 作为一个警察,他应该正义凛然地拿出手拷拷上她,将她带到警局去。可他大约是史上最不称职的警察了。 他望着她那寥落的身影,竟然觉得有点心疼。 “你怎么知道是他挖的坟?”他看到脚印的时候就有点怀疑是“小肉山”了,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只是不痛不痒的一架,没有到挖人祖坟的地步。 “视频。” “什么视频?” 舒銮将自己的手机给他,是一段彩信发来的视频,“小肉山”他们挖坟的场景。贺霑看了眼发彩信来的那个号码,身子一僵,忽然明白了她所有的情绪。 ——发视频过来的这个号码,是沈略。 他们曾经相爱四年,后来他弃她于深渊,再后来他发来一段挖她父母坟的视频…… 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何至于此! 她甚至不敢去个电话问问这视频是怎么回事,因为知道机警如他,一般人碰不到他的手机,除非是他最最亲密的人。 那个人就是“小肉山”口中的,最最恨她、最最想让她死的人,——池玉儿。 她太累了,不想理会这些事情,无论是别人的爱恨,还是她自己的爱恨。 抽完一支烟,她一言不发地进入街对面的一间迪厅。 晚上八九点,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劲爆的音乐响起,灯光一闪一闪的刺得人眼花缭乱,潮男潮女们随着DJ的声音嗨起来,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舒銮随手拿过一个兔子面具截上,挤进舞厅之中。她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混在性感狂野的人群之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贺霑没有进入舞池,他不会跳舞。 舞池里人越来越多,相互簇拥着,舒銮被挤到舞池中间。正中有个钢管舞舞台,台上几个衣着奔放的辣妹正在跳舞。 旁边的外国男人忽然抱起她,将她送到舞台上。镭射灯光束打在她脸上,她上半部分脸被遮住,露出清冷倨傲的下颚。头顶两个兔子耳朵软萌又可爱,一身西装却笔挺帅气,这强烈的反差萌令舞池里暴发出一阵阵尖叫,连音乐都盖住了。 然而这些喧嚣似乎并不能传入她的耳中,她自顾自地跳起来,纤细的腰身甩出性感的弧线,一举一动都帅气十足。 舞池里一阵静默,接着暴发出更加剧烈的尖叫声。 她随着音乐舞动,扭腰、甩胯、抖肩,每个动作都无比的利落。狂热的舞步引得人们心潮激荡,可贺霑却看到了,她那双眼睛清清冷冷的,带着深入骨髓的孤寂。 贺霑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来迪厅,她太寂寞了,想要融入这场喧闹。可显然,她融入不了。 旁人越是喧闹,越显得她孤孤单单、孑然一身。 双亲突然离世,爱人娶了别人,她的世界从此一片喑哑,再也听不到幸福的声音。 他的心里骤然一痛,好像她那把军刺插在了他的心口。 灯光打在舞台上,成一个雪亮的圆环。她在圆环之中独舞,削瘦的肩膀,颀长的背影,和一根清寂的根骨。 忽然,她脱下西装外套扔出去,白衬衣下摆打了个结,露出一截漂亮的腰身。 她的舞步越发的急促起来,脚步开合之际,带着军人的飒爽英姿;举手投足间,自成一股恣意洒脱,丝毫不见钢管舞的妖娆绵软。 性感的身段,狂野帅气的舞姿,像一个个小尖椒,辣得所有人燥动不已。 抱她上台的外国男人忍不住跳上台去,与她对舞,他的手掌落在她腰间暖昧的摩挲,充满着暗示的意味。 舒銮回过身来,笑容里带着些放|荡的妖气。清冷的眸子像是带了钩子,媚眼如丝,搭配着那副兔子面具,将纯真与妩媚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的鼻尖贴着老外的鼻尖,时不时的碰触,像是两只调情的鸟儿。 四周口哨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哄哄闹闹中,只有他看懂了她的眼神。 ——供奉在心头的爱情一朝失离破碎,她在绝望中放纵,放纵中绝望。 老外忽起揽起她的腰帅气的一个旋身,他也是舞林高手,步调飒爽而不失优雅。两人身子相贴,舞步大胆而奔放,身体摩擦着充满某种暗示。 贺霑点起一根烟,狠狠地抽了起来。 她用放纵赶走沈略,那么空下来的心,还能有人填满吗?她还会将人放在心里吗? 太过激烈的舞步令兔子面具掉了下来,露出那张清丽绝伦的容颜,一双美目勾魂摄魄。 老外的动作猛然停下来,怔怔的望着她无法移开目光。 镭射灯光扫到舞台上,雪亮的光芒照得舞台亮如白昼,大家看清了她的面容,又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尖叫。 老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得到舒銮的许可,半抱着她从紧急通道离开。 这么喧闹的地方,别人肯定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是贺霑会唇语,看得分明。他扔了烟头,踮起脚尖狠狠地碾灭,迅速离开迪厅。 ** 英爵酒店,219室。 老外正亲吻着舒銮的足背,门忽然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惊讶地问,“你是谁?怎么有房卡?” “她男人!”贺霑拎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人丢了出去,挂上锁链。 舒銮仰坐在床上,一手撑在背后,一手夹着支烟,跷着二郎腿,白皙如玉的足精致的好似工艺品。 她挑着眉望着贺霑,笑容三分慵懒、三分诱惑,余下的全是散漫与无所谓。烟雾袅袅之下,她那略带冷感的面孔,泛着一股奇异的魅力。 贺霑扯掉领带,解开衬衣的扣子向她步步逼近。 他刻意表现的优雅从容,上挑的唇角透着股斯文败类的气质。 舒銮吸了口烟徐徐吐出烟圈,半眯着眉眼,像只发春的猫儿。她的脚趾勾勒贺霑的腹肌,顺着人鱼线缓缓下滑,到某个危险的地段暖昧的打着圈圈。 贺霑俯下身,双手撑在她两侧,凝望着她,目光灼灼,呼吸粗重。 “睡你一晚多少钱,嗯?”刻意压低的声音沙哑磁性,带着浓浓的情|欲气息。 舒銮将一点余烟吐在他脸上,手指轻轻地撩过他的颊脸,云淡风清地道:“我只要一夜|欢情,如果你能满足我,那就来吧。” 只要能给她一夜|欢情,无论那个男人是谁。是怎样的伤情令她如此绝望,她曾经绝望的度过多少个这样荒淫的夜晚? 他凝视着她的眼眸,“你要放纵,我陪你。” 舒銮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点悲悯,一点同情。她几乎忍不住发火,却被他扣住她下巴近乎蛮横地亲吻下来。 撕开了矜贵斯文与优雅从容的表相,那个吻又粗又暴,像个盛怒而饥饿的野兽。毫不留情地扯掉她的裤子,强势地架起她的双腿,手探入禁地。 Chapter30 放纵 舒銮被他弄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却一点也不肯示弱,握住他在自己身下作坏的手,放在鼻尖闻了闻。 “腥的。”她说,伸出舌头暧昧地舔舐了起来,勾着眉眼斜睨着他,令人色授魂与。 贺霑仅存的理智彻底的烟消云散,他几乎是咬着牙的解开自己的皮带,压抑在心底那头野兽终于咆哮着冲了出来,肆无忌惮地吞食着眼前这只妖孽。 他粗暴的行径令她身子忍不住瑟缩,发出痛楚的呻吟。可他毫不怜惜,强势的攻击。她的身子那样的软、那样的柔,让他忍不住想要狠狠的蹂躏,把她捣成一滩春水。 起初她的身子还不能包融他,抗拒的将他往外推。渐渐的痛楚都化成了快感,她紧紧地攀附着他,狂野的追逐着他。 他们像两头野兽,本能追逐着最原始的欲望。 云收雨歇后,她瘫软在床上,像一只脱水的鱼。他则是那只恶劣的猫,将她翻来覆去,反复玩弄。终于玩儿够了,又张开了獠牙,细嚼慢咽地将她吞入腹中。 等这回结束,已经是凌晨了,贺霑拿了根烟点上,舒銮斜靠在床头,“给我根。” 贺霑吸了口凑过去吻她,将烟渡到她口中。这一吻缠绵而悠长,他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 好温暖!舒銮想,身体恣意交融的时候,也不及此刻温暖。 好想陷在这个怀抱里,再也不离开。 可温暖,有时候不过是错觉,甚或,是陷阱。 她冷笑了起来,推开贺霑,微微坐起身,将他的小腿夹在自己腿间,轻轻地磨蹭。 他小腿的线条十分的流畅,肌肉均匀,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被这条小腿吸引了。浓密的腿毛搔过她的敏感处,留下一路湿泞。 她发出低低的嘤咛,“我喜欢它。” 贺霑倾身,将她压在床上,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唇,“还喜欢哪里?” “这里。”她手指摩挲着他的腹肌,顺着人鱼线下滑,握住可令她欲|仙欲死之处,“最喜欢这里。” 贺霑沉下腰,这回他入侵的很温柔,“舒銮。”他的声音沉沉的,似乎带着未竞之言。 “嗯?”她环着他的脖颈,环着他的腰。 他又唤了声,“舒銮。”抵入她最深处。 “嗯。” 她仿佛明白了他的那些未竞之言,下一秒就生冷地关闭了心门,拒绝任何交流,只沉溺在肉体的欢愉之中。 ——她不需要这种温暖,她宁愿与他像个低等动物一样交|媾,也不愿与他谈一场高等的恋爱。 她的身体还沉溺于情|欲之中,可眼神却是冰冷了下来,扭过头拒绝他的亲吻,腿紧紧地缠着他的腰。 贺霑心理陡然一凉。如果现在是那个外国男人,她是不是也和他这样纵情的厮磨? 她只求一夜放纵,不管对象是谁。 他心里涌起一股滔滔的怒意,更加毫不留情、肆无忌惮地撞击。 ——不能征服她的心,至少得征服她的身体! 舒銮感觉自己像海啸中的一叶小舟,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随着他载沉载浮。快感在身体里一点一点的堆积,每一次都以为是极致了,下一刻他又带她走向另一个极致,无止无境,几乎令她不能承受。 他像一个帝王,左右着她的身体,恣意征伐。她则如一个贱民,匍匐在他的脚下,等待着他的施舍。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性|爱,舒爽的令她恨不得就这样死在他的身下。 连续三回下来,两人都有些精疲力竭。舒銮想下床拿烟,可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贺霑想抱她去洗澡,伸出手才想起自己胳膊断了,“洗个澡吧。” 她说:“缓一会儿,给我一根烟,要我的烟,你的烟不够味。” 贺霑点了烟送到她嘴边,“什么时候抽烟最爽?杀人之后,还是做|爱之后?” 舒銮笑睨着他,眉眼间春情犹在,“做|爱之后,和你做|爱之后更爽。” 这波流氓耍的贺霑心满意足。 两人交换着一根烟,抽到一半时舒銮就睡着了,她习惯侧躺着,光裸着身子像是蜷在母亲羊水里的婴儿。 他抽完烟,将她抱在怀里,贴在胸口。他能听见她的心跳声,他睡了这个女人,可是她的心仍旧离他千般远。 一开始你撩我,我撩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一些小玩笑,什么时候他竟当真了? 可越当真越知道她不是当真的。 她曾经爱沈略多么深,现在对爱情就有多么不正经。 如果不是今晚这个视频,她会不会对沈略还抱有希望?是不是不会绝望到放纵?可如果不是如此,他怕是连做她放纵的对象都不可能。 他觉得胸口闷闷的,只有更紧的拥着她,才能缓解。 许是这一晚体力消耗太大,他抱着舒銮迅速进入梦乡,而这时,舒銮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夜色静悄悄的,路灯陆陆续续的灭了,黑暗来临,罪恶开始滋生…… ** 早晨贺霑睁开眼,就看见舒銮正弯着腰拣东西。她仅穿了一件他的白衬衣,弯着腰时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和浑圆的臀部。 听见他醒了,她回过头来,唇角带着点点笑意,仿若青莲乍放,清冶无双,铅华弗御。 贺霑一时有些目眩神迷,撑着脑袋欣赏着她,觉得一大早有如此美景可看,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不过只是片刻,她就原形毕露了,从地上拣起一个用过的避孕套,摇晃着里面的液体,痞笑着道:“喏,你的子子孙孙。” “等它们在你的身体里生根发芽、瓜熟蒂落后,才算是我的子子孙孙。” 舒銮不怀好意地走过来,单膝跪坐在床头。 贺霑就势揽住她的细腰,情|色地揉捏着她的臀,“昨晚满足你了吗?” 舒銮掂了掂他腿间沉甸甸的一团,褒奖道:“这玩意儿不错,你的技术也相当好!” 贺霑从来没觉得有哪句话能令他如此身心愉悦过,同样挑逗着舒銮,咬着耳朵低吟,“宝贝儿,你那地儿简直令我着迷。入口狭小、曲径通幽、层层堆叠,插起来简直销魂噬骨,真他妈想操|你一辈子!” Chapter31 厮混 两个流氓浪起来,光是语言就是限制级的。 舒銮笑吟吟地看着他,缓缓地抬起腿,露出令他沉迷的地儿,毫无遮拦地从他眼前晃过,骑坐在他腰上。 她身上除了衬衣什么都没有穿,这一骑两人肌肤贴着肌肤,他能感觉到她私密处的毛发,顿时腹下一炽,肃然起敬。 他对自家兄弟的反应颇为满意,恍了恍腰身,痞笑着道:“嗳——它在跟你打招呼呢?” 舒銮昂着下巴,目光睥睨。 贺霑只觉心头一炽,他家兄弟变得更家粗壮了,叫嚣着准备一逞兽行。这时,舒銮摸来床头的火机,火舌一燎,避孕套就被烧破了,里面的子子孙孙淋了他一脸。 贺霑:“……” 舒銮邪气一笑,“还给你,你的子子孙孙。” 她那两条腿又白又直,简直能反光了。衬衣也只系了一个扣子,稍稍一动,大好的风光便露了出来,漂亮的马甲线、以及胸前浑圆如雪。 贺霑舔了舔唇,声音里都带着三分噬血的欲望,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她的腰长驱直入。 舒銮被攻个措手不及,高傲表情瞬间就被欲望吞没。 他让她骑在腰上,一边恶狠狠的直击要害,一边说着下流的话,“宝贝儿,我简直爱极了你这高傲的模样。你越是高傲,我越想狠狠地干你,干到你求饶为止!干你一辈子!” 舒銮被他弄得气都喘不匀了,三魂七魄都快被他顶得离窍而去。好不容易缓下节奏来了,她断断续续地道:“……以后……你……做我……我的……床伴……” 贺霑的身子忽然僵硬了下来,直到舒銮不满地催促起来,他才冷笑一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上,近乎凶狠地征伐起来。 ——你要放纵,我陪你。 ** 等贺霑终于从禽兽进化成衣冠禽兽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他收拾好出门时,舒銮正睡的天昏地暗,她是真的累惨了。 他叫了客房服务,并让他们替舒銮准备套衣裳,他后才前往市局。本来病假期间他是不用去的,但想到昨晚的事,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到市局后他直接去了沈略的办公室,后者正在打电话,一身笔挺的警服,过于清俊的眉眼几乎带着锋锐。 贺霑隔着办公桌看着他。 沈略挂了电话后问,“有事?” “你昨天有没有发过一段视频?” 沈略警惕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看看你的彩信记录。” 彩信记录已经被删除了,但是技术人员一查便可知发了些什么。用他手机发彩信的人,并不知道警方的手机都有监控,不是内部人员。而且像沈略这种老刑警警惕性都很高,能拿到他手机的肯定是特别亲近的人。 所以舒銮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是池玉儿发的,只是以她的骄傲,不屑于质问罢了。 “将人父母挫骨扬灰这种事儿实在太缺德了,无论是帮凶还是旁观者,都其心可诛。” 他越过办公桌逼近他,“沈副,以后不用再给她家留言了,你老婆要生了吧?定下心来好好过你的日子。——从今天开始,舒銮这个人,我接手了!” 他看见沈略的拳头紧紧握起,手上青筋暴出。 这时,周岭推开办公室的门,“贺队,沈副,出命案了。” 半小时后贺霑他们赶到命案现场,邙山市西城区的优格酒吧三楼303包厢里,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贺霑看着死者肥胖的身型,不种不祥的预感。等看到他的脸和手上的伤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死者就是挖舒銮父母坟的“小肉山”。 他被绑在椅子上,身上布满了伤痕,心口上正插着一把军刺。血流到地上,浸湿了羊毛地毯,殷红殷红的一大片,触目惊心。 包厢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所有的东西都排列的整整齐齐。 贺霑问,“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是谁?” 酒吧的服务员被吓得脸色有点发白,“是我。今天早上我过来检查卫生的时候,就看到他这样。我吓得叫了起来,同事也过来,然后就报了警。” “昨天晚上你们酒吧没人值班吗?没有发现死者?” “也是我,昨晚凌晨三点钟,三楼包厢的客人买单了,我和同事检查过包厢卫生之后就到楼下了,直到今天早上才上来。” “这个包厢没有检查过?” “因为没有营业,所以没有看。” 优格酒吧是邙山市高消费的地方,共有三层。三楼是会员专区,普通人进不来。这层有两个入口,一是电梯,一是楼梯。楼梯是锁着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进入。 警员们调来监控录相,只有楼梯和电梯这里安装了摄像头。 在这种地方出入的都是些有地位的人,喝醉之后难免出现丑态,所以包厢走道里都没有。 昨晚生意不是太好,三楼也就开了三个包厢,九点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上来。电梯里有专门的服务员,带领他们进入包厢。十一点“小肉山”一个人来到三楼。 电梯里的服务员被叫过来,他说:“昨晚这位客人要去309包厢,到了三楼后他先去了趟洗手间,说他知道包厢的位置,让我先走了。” “三楼每个包厢都有卫生间,他为什么要去公共卫生间?” “他说他拉肚子,味大。” 309包厢有五个人,都是些在道上混的人。除了309,三楼还开了两个包间,共计十三人,警方迅速锁定他们,进行侦察。 这时,法医初步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男性,三十二岁至三十五岁。瞳孔涣散,尸身僵硬,并出现淡色尸斑,初步判定死亡时间在昨晚凌晨一点至五点。全身共有刀伤二十七处,致命伤在左胸,军刺穿过第X和第X根肋骨,刺入心脏,导致其死亡。从出血量与伤口形状判断,致命伤为最后一刀。死者后脑颅骨断裂,从伤口形状判断,应该是五公分厚,有棱角的东西,头发里有玻璃碎碴。” Chapter32 嫌疑 大家的目光锁定了茶几上的方形玻璃烟灰缸,边角处缺了一点点,正好和法医所说吻合。 法医又道:“死者左手被利器洞穿,伤口结痂,初步断定受伤时间为昨天下午四点至六点。以上是初检结果,具体死亡时间还需要从肝温来判断。” 结合现场种种特征,可以判定死者一进门就被人敲晕了,然后拖到椅子上绑起来。地毯上的痕迹可佐证他们的判断,之后又用军刺缓慢的杀死他。 从伤口可以判断,凶手是个用刀高手,身上这二十五刀巧妙的避开了要害。这种细水长流的方式杀人,更像是一种享受,或是刑询逼供。 他们在死者身上搜到钱包,身份证、银行卡、现金都在。 死者常正顺,三十五岁,邙山市本地人。 沈略问,“死者手机呢?” “现场没有找到。” 现在的年轻人,出门可以不带钱包,但绝不可以不带手机。 电梯员说:“他带手机了,昨晚进电梯的时候还在给人打电话。” 凶手带走手机,说明手机里有线索。 现场侦察结束后,死者的尸体被带回市局法医室再次验尸,警察采集了现场的证据,并请来当晚去酒吧三楼的客人,进一步排查。 贺霑吊着个胳膊就没有给他们添乱,又回到英爵酒店。他给酒店打了个电话,知道舒銮一直没有退房。 到酒店后刷开门卡,房间里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床头灯散发着一点微弱的光芒。 舒銮以一种很不淑女的姿态趴在床上,露出一截光洁的背,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布满了零零星星的红痕。 想着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弄上去的,贺霑就觉得心头一炽。 房间里一片狼藉,舒銮的衣服被扔在地上,床头上的东西也被不小心打落了,倒是烟灰缸干干净净的,想来是她早上起来时倒掉的。 他坐到床边,俯下身亲吻着这背,并用下巴轻轻地蹭。 昨天刮的胡子长出了一点点,毛刺刺的蹭着她白嫩的皮肤,她有些受不住了,动了动身子,含糊地道:“痒。” 贺霑一路吻到她耳边,“起来吃饭了,嗯?” “不想动。” “已经下午三点了,再不吃饭胃要饿疼了。” “给我捏捏腰。” 贺霑掀开被子给她揉捏起来,她的腰十分细,横着一个巴掌就能摸的过来。薄薄的一层肌肉,漂亮的马甲线,简直可以媲美超模的身材了。 舒銮被他捏的十分舒服,满足的呻吟起来。 贺霑起先只觉得手痒,听见她这呻吟,连心都痒了起来,俯在她耳边道:“你叫|床的声音跟讨奶喝的小猫儿似的,再这么叫下去,我又忍不住了。” 舒銮掀了掀眼皮瞪他一眼,她这样趴着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反倒带着一种慵懒的风情。 贺霑觉得心头一窒,忍不住躺在她身边,揽她到怀里,“去我家好不好,嗯?” 喜欢一个人最本能的反应,大概是要占有她、带她到自己的领占、圈禁她。 舒銮没有应声,他又低声的诱惑,“去我家吧?我可以满足你的胃,还可以满足你的身体,嗯?” 这条件可以说是非常的诱人了,舒銮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 贺霑心满意足了,又给她捏了半个时间,舒銮终于爬起来了,先去洗了个澡。 出来时贺霑拿了套衣服给她,“你昨天的衣服都破了,穿这个。” 舒銮望着衣服,嘴角抽了抽。大概每个男生心里都住着一个白富美,贺霑同志也不例外。 他挑的这件是白色修身的连衣裙,搭配淡粉色的小外套,妥妥的名媛小香风。 实在没得选,舒銮只穿上。 她身材本就高挑,连衣裙又拉高了腰线,更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白又直。纤腰一抹,脖颈修长,简直不能再好看了。 只可惜留了一头比贺霑还要短的头发…… 退了房以后直接开车回贺霑家,到家已经四点半了。舒銮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饿得肚子咕咕叫。 贺霑让她坐着,自己去厨房里将昨天炖的排骨汤热了,又蒸了两个鸡蛋,下点面条。 舒銮一连吃了两碗排骨面、一份蒸水蛋,吃完后满足地靠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看着收拾碗筷的贺霑,觉得到这里来是个正确的决定,至少不用愁这几天在哪里吃饭了。 两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电影频道正播放着《无间道》,是刘德华和梁朝伟站在天台上的镜头。 舒銮说:“小时候看这个电影,就特别崇拜梁朝伟。”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刘德华呢。” “为什么?” “这西装白衬衣的风格不是跟他学的?” 舒銮笑了下。 “常正顺死了。” 舒銮看着电视,漫不经心地问,“谁?” “常正顺。” “电影里有这个角色吗?” 贺霑看着她道:“是挖你父母坟的那个小肉山。” 舒銮顿了下,随即冷笑着道:“死就死了,谁还没有死的时候。” “身中二十七刀,后脑被人砸破,尸体被绑在椅子上,血流了一地,十分残忍。” 舒銮没有说什么。 贺霑又道:“二十七刀中,包括你刺穿他左手的那一刀。” 舒銮的脸色冷凝了下来,“所以?” “他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舒銮自负地道:“我要是想杀他,会悄无声息的,不留下一点蛛丝蚂迹。” “那么你昨晚去了哪里?” 舒銮斜睨着他,“我在哪里你不知道?” 贺霑咄咄逼人的望着她,“昨晚我睡着之后,你出去了,你的那支烟里有东西。常正顺就是在你出去那段时间里死亡的,你出去之后做了什么?见了谁?” 舒銮笑了起来,“我说你怎么这么热情的让我来你家,原来在这里等着我。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举报我?还是亲手将我捉拿归案?” 贺霑没有说话。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抬起一只脚挤进他两腿间,暖昧地磨蹭着,“贺警官,你还真是……拔……屌无情啊!” Chapter33 戒心 “你去了哪里?见了谁?” 舒銮微微俯身,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指尖上的蛇形戒指闪着幽冷的光芒,逼近他的要害。 “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 贺霑盯着她,目光沉沉的。忽然揽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狠狠的吻了下去。 他的动作十分粗鲁,带着盛怒的意味,唇舌长驱直入,恣意地侵犯着她的口腔。一只手紧紧地扣着她的腰,不容她有半点闪躲。 舒銮被他攻击的有点措手不及,怔怔地,戒指上的蛇弓着脊背,却始终没有吐出毒液。 好半晌,贺霑的情绪终于平定了下来,一只手捧着舒銮的脸,和风细雨触碰着她的唇。舒銮的手垂落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揽住他的脖颈,缠绵亲吻。 分开时,两人唇舌尖牵出细细的银丝。 舒銮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脑子开始运作起来,弄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贺霑坐回沙发上,扔是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凝视了她一会儿,那眼神脉脉的,好似藏了很深的情。 舒銮一时有点怔忡。她所见的贺霑,从来都是吊二郎铛、一副纨绔子弟游戏花丛的样子,这样的深情…… 他那双欧式的眼睛深邃而迷人,这么深深的看来,有种他深爱着你的错觉。 舒銮下意识地就要避开这眼神,他像抚摸孩子般摸了摸她的头,发出一声喟叹,“你呀,戒心总是那么重。” 舒銮冷笑道:“戒心不重,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舒銮。”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调叫她的名字,带着一点轻柔的蜜意,低低的,沉沉的,好似从心扉里发出。 她愣了下,应了声,“嗯?” 他握住她戴戒指的手,指腹轻轻摩挲,“人不是琴弦,不要总是绷紧着,总得有个可以安心栖息的地方。” 她想说“我并不需要”,还未开口,他便倾身过来,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舒銮,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安心睡觉,不用一直戴着武器。” 舒銮握紧了手,未有应答。 “常正顺的胸口上插着把军刺,与你平时所用的是同一种型号。加之昨晚你在饭店里当众打他,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件案子就是针对你的一个陷阱。” 从挖坟,到用沈略的手机发送视频激怒舒銮刺伤常正顺,再到常正顺死亡。步步为营,算准了舒銮的心思和行事作风。他到底是谁呢? 舒銮淡然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贺霑目光复杂地望着她,“我知道你要查你父亲的冤情,但不要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一刻才忽然明白贺经纬对他说的话,做什么事都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我有分寸。” 这是不想再多说的意思,贺霑便也没有追问,起身去厨房。一会儿端着碗红枣银耳汤来,“我在里面加了些阿胶、枸杞,补血的。” 汤是煮面条的时候煮上的,已经熬了一个多小时,浓稠、香甜。 舒銮也借机岔开话题,“你家还有阿胶?这些美容养颜的东西女人才吃,前女友留下的?” 贺霑笑道:“刚接你的时候买的。除了我妈,你是第一个住进这的公寓的女人。” 舒銮沉默地望他一眼,转过头去喝汤。 她明白贺霑话里的深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说,就不光光是撩这么简单了。 不过这句话就像秋风扫落叶,在她心头一晃就消失了。 在她看来他和以前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万花丛中过,偶然看对眼了,彼此厮混,寻个一时之欢,转眼就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这些年来,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两部电影看完已经八九点了,贺霑说:“你先去洗澡,睡衣我给你放在卫生间了。” 前天晚上她还穿的是贺霑的睡衣,不禁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去酒店接你之前,顺带去了趟超市,护肤品什么也给你买了。” 舒銮看着卫生间里摆着的兰蔻系列,心想果然是纨绔子弟,泡得一手好妞。 公寓里两个卫生间,等她洗好贺霑已经躺在床上了。他胳膊吊着不方便,就随便洗了下,这时正靠在床头前翻手机。 “明天陪我去趟医院复查。” “好。”舒銮掀开被子在他旁边躺下。 熄灯前他看见她手上仍旧戴着那个戒指,不禁一阵失落。到底没有说什么,关了灯,倾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晚安,宝贝儿。” ** 第二天早上,他们就来到邙山市第一医院,看诊完排队缴费时碰到了沈略。他跟着队伍移动,目光空洞。 贺霑觉得他这状态有些不对,看看舒銮,她也正看着他。 这时,一个年轻人冲到沈略面前,“姐夫,钱我来交,你赶紧去候产室里陪着我姐吧!医生说快要生了!” 贺霑感觉身边的人,忽然从木头变成了冰雕。 沈略被年轻人推一把,茫然地走了。忽然不知怎地,他回过头来看向舒銮。 隔着一排排的人,两人目光相撞。 一个苍凉,一个空洞。 她的身边有他人;他的身后有待产的妻子。 无论曾经怎样相爱,到现在都只剩满目凄然。 良久,沈略笑了下,然后低下头。 他是警校提拨出来的精英,笔挺的身姿,俊美的容颜,仪容仪表堪当国旗仪仗队。可这时,贺霑看到他的脊背佝偻了,似不堪负荷生命之重。 最终,他还是转身而去,陪伴楼上的妻子。 贺霑握住舒銮颤抖的手,掌心一片冰冷。 医院里从来都是人满为患的,等缴完费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舒銮情绪平稳下来,到了妇产科。 门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到沈略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婴儿,红彤彤的小脸,张着嘴巴哇哇的大哭。 他也在哭,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滑落,大约是初为人父的激动。 舒銮转身靠在墙壁上,掏出了一根烟,想想是医院又没有点燃,叼在嘴里。 Chapter34 伤情 她微仰着头,过了好半晌说:“以后做|爱,不要戴套了。” 贺霑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声音有点发涩,“……你……想要孩子?” 舒銮抬了抬嘴角,云淡风清地道:“我生不了。”她将烟扔到垃圾筒里,长身而去,“我流产过,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 贺霑望着她的背影,一刹间,仿佛被万箭穿心。 她走到电梯门口,来不及按键,电梯开了。两个警察走了出来,“舒銮是吗?你涉嫌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舒銮伸出手,任他们将手拷落在腕上,回头对贺霑说:“多谢你这两日的收留,等出来了,我帮你拆散沈涵和杜璃,算是酬谢。” 沈涵是谁?贺霑没有问,应了声,“好。” 警察突然出现,惊动了医院里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 沈略透过玻璃门看到舒銮,踢开门跑了出来。他动作太大,吓得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舒銮原本低着头的,这时抬了起来,微笑着对沈略说:“再见。” 终于下定决心,对多年以来一直耿耿于怀的旧情说再见。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戴着浅紫的贝雷帽,模样清纯的仿若当年。 那一年,她捧着她父母的骨灰从殡仪馆里走出来,同样穿着白色的裙子,戴着白色的腕花。 她说:“阿略,从此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那天,她将他放进自己的生活里、生命里。 今天,她将他从她的生活里、生命里赶走。 从高一下午到现在,十年的时间终结在这一句“再见”里。 再见,再见,再见君已陌路! 她转身进了电梯,门即将关上时贺霑挤了进来,他脱掉外套给披上,遮住她被铐住的手,维护她的尊严。 “到了市局,不可以调戏警察。” 舒銮邪笑了下,“看心情咯。”轻慢的语调,仿佛刚才那个悲伤凄怅的人不是她。 贺霑手指掠过她额头,撩起散乱的流海,“实在嘴痒的话,调戏调戏女警就可以了,嗯?” 舒銮勉为其难地哼了声。 等他们上了警车后,贺霑给程岚打了个电话,“怎么回事?” “从现场采集到的指纹和DNA对比结果出来了,军刺和烟灰缸上都有舒銮的指纹,常正顺的身上发现了舒銮的头发。” 果然如贺霑所料,这一切都是针对舒銮的阴谋。从快递、挖坟、扬灰、视频、寻仇,及致到“小肉山”突然死亡,背后有人操纵着这一切,步步为营,针对舒銮。 现在她只是嫌疑人,焉知他没有别的手段,将这嫌疑人坐实成杀人犯? 程岚又道:“法医那边提供了常正顺二次验尸报告。从温肝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三点到五点。我们调集的酒吧周围的监控录相,发现凌晨三点十分,舒銮进入子规苑小区,子规苑与优格酒吧的地下车库是相通的。酒吧因为是封闭似的,所以通风口排气扇都很大,从楼上直通楼下,里面有攀爬过的痕迹。” 杀人动机有、杀人时间有、监控录相有、现场采集的指纹DNA有,证据链完整,几乎坐实了舒銮的证罪,只差她点头认罪了。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执着于杀舒銮,她仅仅只是在查她父母的案子么?当年到底有怎样的隐情? 他眉头深深的蹙起,抽完一支烟后,将烟头扔进垃圾筒里,回头看到了沈略。他望着警车开走的方向,目光沉郁,眼角发红,半点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 贺霑觉得现在对他说“恭喜”,大约是往他心头扎刀子了。虽然他现在对他满腹的忌妒,但男人最基本的风度还是有的,就闭了嘴,准备去车库。 这时,沈略道:“视频是发到池玉儿微博私信的,是个刚注册的账号、没有实名认证。我查了他上网的IP地址,是在一家叫速迈的网吧,还没来得及去查证。” 贺霑记得之前同事们谈过,池玉儿的预产期应该是下个月。昨天他才跟沈略说视频的事,今天池玉儿就生产了,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争执,动了胎气吧?如果真是这种情况,他们应该会选择剖腹产,怎么会拖到现在孩子才出世? 他有些愧疚地问,“你老婆不是还没有到预产期么?” 沈略抿着唇没有哼声,过了会儿问,“那个沈涵是沈谙的妹妹?” 贺霑不知道这句话是询问还是想向他透漏什么,没有回答。 沈略递了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网吧地址、发件人的微博账号、发件时间。发件时间就在挖坟过后不久,网吧也在墓园附近。 “谢了。”贺霑接过纸条要走, 贺霑白惹了没趣,嗤笑了声。转身走去。 结果沈略又道:“这些事情就不要浪费局里的警力资源了。” “什么意思?” “明面上的回避原则。” 贺霑也不傻,他刻意强掉“明面上”三个字,又说不要浪费警力,是要让他暗中调查的意思。 他才刚来邙山市一个多月,对这里的关系网还不明白,沈略是北地人比他清楚。而且在救舒銮这件事情上,他相信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沈略的建议是该听取的。 速迈网吧就在墓园附近,贺霑开车过去时,不忘给杜璃打个电话,“上回我送你回学校时,你在门口碰到的那个有点像李什么春来的那个人,是叫沈涵?” 杜璃声音忽然就弱了下来,心虚地道:“哥,你……你怎么知道她?” 贺霑简单直接地问,“你和她是恋人关系?” 电话那端几乎连气息都没有了,他几乎以为她挂了电话,牙疼地道:“晚上六点钟,云硕咖啡馆,带她来见我。” 杜璃弱弱地道:“哥……” “我没有棒打鸳鸯的爱好,但是我得知道她是什么态度。杜璃,凡事都得为家人考虑考虑。” “哦。” 贺霑重重地道:“晚上六点,如果不来,你就等着。” 杜璃从小是被贺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还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气不由得又短了三分,那点临阵逃脱的念头顿时就被掐灭了。 Chapter35 调查 贺霑先去了网吧,那地方有点偏,客流量也不大。这会儿是白天,就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再玩游戏。 他掏出警官证,对网管道:“帮我调一下网吧的监控摄像头。” 网管是个小姑娘,看到这么帅的警察叔叔,眼睛都亮了,“不好意思,前两天网吧里有人打架,摄像头被打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打架时间就是挖坟当天,这么巧?! “打架的录相还在吗?” 小姑娘一边调监控一边说:“我那天没来这里打工,听他们说那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莫名其妙的就打了起来。看到打坏东西后,又马上和好了,不过赔钱倒是爽快的。” 监控里面的两个人相当面熟,都是常正顺的跟班。看来这场打架也是事先预谋好的,目的就是给第二天发视频这个人提供方便。 截下视频后他又让网管调出那段时间内上机人的名单,一个名字赫然在列,——杜来! 贺霑头皮一阵发麻,养父的名字!有人拿着养父的身份证来上网! “你还记不记得拿着这张身份证的人长什么样?” 小姑娘回忆了下,“那个人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眼神有点阴沉沉的,给人种很难相处的感觉。” 贺霑第一个念头就是沈略,但他实在想不出沈略为什么这么做。 “有多高?” “应该比你矮一点,快一米八了。哦对了,他手腕上戴着一款劳力士的机械表,是我男神代言的牌子。我当时还在想这么有钱的人,怎么会来我们这小网吧上网呢。” 贺霑将这些一一记下来,对她笑了笑以示谢意。 今日因为舒銮在身边,贺霑同志特别注意管理了下形象,这一笑眉目清朗,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小姑娘顿时就红了脸,犹犹豫豫地道:“那……那个……你能让我拍一组照片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摄影专业的,就交毕业作业。我可以拿那个人的照片跟你换!” “你有他的照片?”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道:“可能是职业病,我们看到美好的东西总是想拍下来。那天那个男人的身材非常好,所以就偷偷的拍了几张……” 贺霑大喜过望,爽快地答应了。女孩子和他约定了拍摄的时间,将照片传给他。 她偷拍的十分小心,都是些侧脸和背影。饶是如此,贺霑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人正是将他们车撞向山崖、杀害张长恩的凶手。 其中有几张照片拍摄到了电脑的屏幕,可以看到他正在济览微博。 从网吧出来贺霑就赶到云硕咖啡厅,才五点半。 他将车停到不显眼的地方,到咖啡厅对面找个位置坐下来,架起了望远镜。 十分钟前,程岚发来沈涵的资料,她并不是杜璃学校的学生,是杜璃老师的一个亲戚,这个学期开学刚过来。换句话说,她和杜璃认识也才三个月。 贺霑在她的亲属栏里看到了沈谙,是她的哥哥。关于沈谙的资料只有他上警校之前的详细信息,接下来就是一句,——刑警,三年前因公殉职。 舒銮被捕前提到沈涵,肯定不是随口一提的。她与沈涵是怎么认识的?沈略又再次提到沈谙,沈谙的死和舒銮有什么关系?沈略是和沈谙、沈涵又是什么关系? 三个月前,沈涵出现在杜璃的身边,随后杜璃收到快递,将他引入局中。 贺霑有点担心杜璃,他以前并没有发现她喜欢女生,是被沈涵掰弯的?她接近杜璃,只是利用她么? 五点四十,杜璃和沈涵到了咖啡厅。沈涵穿着身休闲装,举手投足都像个男生。杜璃跟在她身边,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他们在贺霑指定的位置坐下,杜璃时不时地往门口看,有点拘促不安。沈涵倒是很镇定,靠在沙发上转着小指上的情侣尾戒。 贺霑将镜头对准她的脸,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颇为冷锐。 这个女孩子心思很深,杜璃在她面前就像一个面团,被她随意拿捏。 贺霑感觉有点窝火,她若是为了调查沈谙的死接近杜璃,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利用杜璃的感情,把一个女孩子给掰弯,那就太不道德了。 等到六点十分,杜璃开始着急了,给他打电话。 贺霑并没有接,连续打了两个之后,沈涵开口了,贺霑通过口型判断出她的话,——不用打了,等着就行。 贺霑嗤笑了下,这个女孩子很聪明,显然已经看出了他的意图,再让他们等下去已经没有意思了。 他进入咖啡厅后,杜璃更加拘捉起来,结结巴巴地介绍两人之后,贺霑直奔主题,“你和舒銮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年前,我哥请同事到家里来吃饭,她也在其中。” 舒銮也是刑警?贺霑内心无比惊讶,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你哥是因公殉职?” 沈涵冷定地道:“三年前秦岭墓葬案你应该知道,指挥那次行动的就是我哥,舒銮也是其中一员。” 这件事情连杜璃都知道。 当时,盗墓情况非常的严重,据说有一个人集结了一群很厉害的盗墓贼,组成了盗墓团伙,专门挖掘古代帝王陵墓。警方接到他们要挖掘秦岭墓葬的线报后,在墓外进行伏击,结果消息走漏,反而被盗墓贼包围,六名刑警全部被杀害! “舒銮当时只是实习警员,负责放哨,因此躲过一劫,她脸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秦岭盗墓案和他父母的案子有关系?” “舒洵对古董喜欢的近乎疯狂,有人便利用这点,给他提供样品和材料让他复制赝品。作为回报,舒洵留下其中一件复制品收藏。他们是利益共生体,这种关系本应该是持久稳定的,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樊家村塌方事件,发掘出许多价值连城的古董,打起了真正古董的主意。这事风险太大,舒洵与他们产生了分歧。” 贺霑疑惑地问,“仅仅是分歧,不至于让对方杀他灭口。” Chapter36 熟人 “偷换古董事件暴发后,舒洵成为弃子。但舒銮一直坚信她父亲之所以被灭口,是因为他掌握了这个组织某些头目的信息。她父亲复制的古董,很多都是从墓葬里发掘出来的。她研究了那些人的盗墓手法,与秦岭那伙盗墓贼的相同。” 贺霑沉吟了会儿,伸手到口袋里去摸烟,没有摸到,将车钥匙递给杜璃道:“去车上帮我的烟拿来。” 咖啡馆里禁烟,这明显是要支开她的意思了,杜璃怕他为难沈涵,不愿意动。 沈涵说:“去吧。” 杜璃又不放心地看了眼贺霑,这才犹犹豫豫地起身。 她一离开,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沈涵知道真正的拷问开始了。 “杜璃收到的快递是你寄的吧?你是表演戏的,演技不错。” “是的。” 她的坦诚令贺霑意外,也证实的他的猜测。 他道:“三年前秦岭案,是我养父提供的线报,事发之后你们首先怀疑是线人那里出了问题。” 沈涵点了点头,“他是和我哥单线联系的,我哥殉职后,我们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线索,调查到他这里,但是他已经死了。” 显然事情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你们并没有因此而排除他的嫌疑。” “舒銮在调查他之后,发现他身边存在着一个‘熟人’,包括最后一次他传递秦岭案的消息出去时,这个‘熟人’也在场,就是电话亭外的那个人。他是一个老线人,保证消息不外泄、反跟踪、机警敏捷,这些是最基本的素养他肯定是具备的。却对那个人不设防,说明这个‘熟人’充分的取得了最他的信任。通常情况下,能最快取得人信任的,一是血缘至亲,另一个就是盟友。” 血缘至亲当然是不可能的,那时候杜璃才十五六岁,养母字都不识,贺霑在国外,都不可能。所以这个‘熟人’应该是以盟友的身份取得了杜来的信任,近而获取了情报,杀害了他。 沈涵接着道:“我们排查了杜来身边的人,发现了张长恩,恰巧他与舒洵也认识,就有了徽城一行。” 事情的始末终于算是理清了,贺霑问,“你们寄快递给杜璃,是因为惊动了这个团伙,所以想让我也参与进来,搅乱这一滩浑水?” “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贺霑的身份摆在那里,把他扯进来,可以让那些人投鼠忌器。 贺霑逼视着她,“我理解你接近杜璃的做法,但是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是怎么回事?杜璃是个纯情的女孩子,你这样掰弯她,有没有想过后果?” 沈涵冷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龟裂,她握着水杯转了转,抿着唇不说话。 贺霑看着她这反应,顿时火冒三丈,看她是个女孩子才没有动手。 “凡事总得有个底线,你有再大的冤屈,也不能利用一个女孩子的感情!你要是敢伤害杜璃,我定不饶你!” 沈涵感觉到了压力,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看,竟发现电话是通着的。 贺霑也看到了,通话对象是杜璃。这分明是怕他为难沈涵,所以偷听他们对话呢!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沈涵挂掉电话,不一会儿杜璃回来了,她的眼睛红红的,语气却十分的坚定,“哥,是我先招惹的她,是我……掰弯了她,我从小就知道我喜欢女生。” 贺霑:“……”他觉得脸疼。 买完单后,贺霑回到了市局。 市局这边刑侦人员办事效率非常高,已经迅速的排查了“小肉山”的人际关系。 他是一个老江湖,在邙山市这一带很有些脸面,平日里贩卖消息、倒卖文物,被请过几次局子,但因为情节不严重,很快又被放出来了。 他为人圆滑,嘴巴也严实,所以虽在道上混,得罪的人却少。 贺霑在嘴巴严实这上面打了个问号,那天舒銮拷问他的时候,他虽然隐晦,但是也很利落地就招出池玉儿,是因为嘴巴不够严实,还是有人授意他这么说的? 很快“小肉山”的财务信息也被调了出来。银行流水单上,赫然看见阳历10月25日这天,他收到舒銮转来的六百万现金,当天有六笔五十万分别转到六个人账户上。 这个日子贺霑记得很清楚,是他第一次见到舒銮那日。在王二小烩面馆,他还帮舒銮打了常正顺和他的六个小跟班。 他来到审讯室外,通过玻璃看到舒銮和上次一样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就差嘴里叼根烟了。 审讯员时文定问,“前天晚上凌晨三点到五点,你在哪里?” 舒銮笑道:“在英爵酒店219,睡了一个男人,他活儿不错,我被折腾狠了,就睡着了。” 贺霑:“……”他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差点呛个半死。 两位审讯员显然被她这不要脸给震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记下来。 舒銮大约知道他在外面,往窗户那边瞟了一眼,笑吟吟地问,“不够详细么?那我再多说点?比如我们用了什么姿势,做了几回……” 时文定刚从警校毕业,还没见过这种场面,窘迫地道:“咳咳,那个……与本案无关的,可以不用说。” 舒銮往前倾了下身子,媚眼如丝地勾着他,“小警官脸都红了,不会还是处男吧?”时文定的脸都烧起来了,然后就听见她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哟~小处男~” 时文定:“……” 贺霑:“……”他差点被气笑了,这个小痞子,一刻不看着就发|浪! 在时文定自燃之前,程岚和周岭取代了他,贺霑直叹领导高明!周岭那张脸绝对是拉低队里颜值的存在,他就不信她还能调戏的下去。 周岭也是老警员了,很快就切入正题,“你和常正顺是什么关系?” 果然换了周岭后她就老实了,百无聊奈地靠在椅背上,意兴阑珊地道:“他想黑我,被我打;他挖我父母的坟,被我打。” “怎么个打法?” 舒銮三言两语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了番,然后愉悦地道:“两次贺队都在场,啊~说来那天我睡的男人,也是你们贺队呢……” Chapter37 委屈 贺霑:“……”贺老流氓百年难得一见的脸红了。 “你有没有对常正顺刑讯逼供?” “他只是小喽啰,我在他手背上刺了一刀就算结了。” “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吗?” 舒銮挑了挑眉,“现在的警察办事效率也不错嘛。我从他手上买了件青铜器,成交价六百万,直接转入他的账户。” “既然成交了,为什么还要打他?” “半路杀出个贺队长,我还以为你们警方消息这么灵通,知道我们在这里交易,准备把我们一锅端了呢。所以就演了一场戏,让他觉得我们弄的是赝品,借以转移视线。” 贺霑:“……”从一开始就被她当猴耍,他就不该相信这小痞子! “你买了什么?东西在哪里?” 舒銮瞥了眼玻璃窗,玻璃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从审讯室外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从里面却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贺霑却感觉她像能看到自己,话也是对他说的,“西周青铜钺。” 周岭紧声问,“明器在哪里?” “中南府邸公寓712室,秘码020107,东西就在鞋柜里。” 中南府邸与市局仅隔了一条马路,是本市安保最好的公寓之一,贺霑也住在这个小区。难怪那天他带她回去时,她是那个表情。 市局立马派了几名警员去公寓,舒銮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要上厕所。” 贺霑掐灭了烟,到了男厕所,男女厕所之间隔着一道并没有封死的墙。 不一会儿对面的门响了,他听见舒銮吹着口哨进入隔间,站到马桶上,遂从上面翻了过去。 舒銮正斜靠在隔间门板上,双手环胸,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邪气。 贺霑一句话不说,掐着她的下颚吻了上去。 是一个侵略味道十足的吻,霸道地撑控着她,唇舌在他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横扫,搅弄风云。松开时,两人唇间牵出暧昧的银丝,气喘吁吁的。 贺霑手伸到她裙子下,已经扯掉了她的打底裤,拿身子蹭她,急切地道:“快帮我脱掉。” 舒銮望着他支起的“小帐蓬”,打趣道:“贺队,这么快就硬了,定力不行啊!” 贺霑咬着牙恶狠狠地道:“小痞子,见到个长得帅的就发|浪,老子要干到你不敢发|浪为止!” 舒銮解开他的皮带,手指弹了弹那一柱擎天,鼓励道:“宝贝儿,要好好表现哦~” 贺霑:“……” 他将她按在马桶上,一挺腰身长驱直入。 舒銮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被他这么粗鲁的一攻击,痛得哼了声。贺霑趴在她后背上吻着她的耳坠,“小声点儿,你只有二十分钟,我们速战速决。” “你……见到……沈涵了?” 说到这贺霑就有点着恼,这家伙简直就是属河蚌的,说个真话好像要割了她的肉似的。 “沈谙的妹妹嘛,见了。发视频给你的和撞我们的是同一个人。” “唔……” 舒銮手撑在马桶盖上,被他一连串的强势攻击弄得腿发软,身子摇摇晃晃的,咬着嘴唇压抑着呻吟。 贺霑一只手臂托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更加猛烈的撞击。每一下都像打桩一般插到最深处,在她的敏感处恣意的碾压。 快感如电流般掠过全身,一层层的堆积,她感觉头皮发麻,灵魂似乎都要被撞击出体外。她忍不住想呻吟,他却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别叫,隔壁有人。” 她咬住自己的胳膊封住呻吟声,快感掠过全身,她只觉两股颤颤,站立不稳。在他又一次攻击下,一头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旁边的隔间里的人问,“你没事吗?” 贺霑停止了攻击,舒銮深吸了口气,短促地道:“……没……” 那人疑惑地“哦”了声,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接起后说道:“沈副老婆生了?生的什么呀?那好,我们今晚一起去医院探望……” 边说边出了洗手间。 他感觉到舒銮脊背一僵,激情忽然冷却了下来。 他心头一窒,再做下去也只是味同嚼蜡,有点扫兴地拨出自己。 舒銮仅仅僵了片刻,便转过身来将他推坐到马桶盖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她自己动了两下,发现贺霑没有配合她,舔着他的耳坠,魅惑地道:“怎么?这么两下就被我榨干了?干不爽我,我可要对着别人发|浪了。” 贺霑抚摸着她额角,“痛么?” 他在问她头痛不痛,更是问她心痛不痛。 舒銮没有回答,扭了扭腰身催促道:“快点,时间不多了。” 贺霑忽然抚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有什么事儿找程岚,她不在周浩和钱均也可以,他们都是我哥的人,会照顾你的。” 这种安抚小孩儿似的动作令舒銮怔住了,他的唇移下来,吻上了她的唇。不似刚才那样激烈,缠绵细致,和风细雨般拂过她的心头。 舒銮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委屈,就那么一丝丝却让她差点落泪。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早就把自己的心打磨成了钢铁。 她重重地咬在贺霑的唇上,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舔着嘴角的血,邪魅地睨视着他,“就这点能耐可不行,会被踢出局的哟~我的床伴。” 贺霑咬着牙,发了狠似的撞击。 早该知道多愁善感不适合她,温情脉脉也不适合她,她就只配被最原始、最粗暴的对待! 厕所的门被一再敲响,舒銮才慢腾腾地出来,脚步还有点发虚。 陪她上厕所的人不耐烦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舒銮笑眯眯地道:“拉肚子,蹲得有点久,腿都麻了。” 贺霑点了根烟抽上,心想这谎撒得太没诚意了,市局厕所都是坐便器,没有蹲便器。 他抽完烟出来,前去搜察的警员也回话了,果然在鞋盒子里找到了青铜钺。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不少的摆件,唐三彩、景泰蓝、玉器等。 他们肉眼凡胎辩不出真假,也不敢轻易动,派人去请了邙山市博物馆的馆长过来。在馆长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这批东西运到邙山市博物馆,组织专家进行签定。 Chapter38 黄雀 市局这边的调查贺霑并没有多掺合,他去调查“小肉山”的人际关系,尤其是砸网吧的那两个人。 照理说六百万的交易,舒銮算是常正顺的大顾客了,他捧着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挖她的祖坟? 常正顺的账号上还有两百多万,说明他没有巨额负债或是急需用钱的地方,这就排除了他受雇挖坟的可能。 也有可能他是盗墓贼,挖人坟是兴趣爱好?但恰恰是这些盗墓的,平日里干得损阴德的事情多了,反而不会随便挖没有陪葬墓。 那就只能是受命于人了,受谁之命? 常正顺已经死了,只能从砸网吧的那两人身上下手,此时他们正被市局请去问话了。贺霑琢磨了会儿,觉得可以配合着从侧面了解一下。 两个跟班叫赵二虎和胡四,都是单身,突然得到这么大一笔钱,肯定是要去风流一下的。 这猜测从程岚哪儿得到了证实,她将两人最近常出没的娱乐场,以及叫的小姐的名字发给了贺霑,并在心里鄙视了他一下。 正好是晚上,贺霑收拾一下就过去了。 在毛|爷爷的诱惑下,小姐开口了,“有一回我去拿酒水回来,听他们说什么这几件明器背着命案,不能动!胡四说这都两三年了有个屁的事儿!况且是赝品有什么关系,我们赚一把就收手!后来常胖子看到我,就让他们住嘴了。” 两三年?是不是和秦岭案有关呢? “还有吗?” 另一个小姐说:“我别看常胖子长得跟猪似的,心细着呢!来这种场合就是玩儿,啥也不谈。倒是有次胡四喝醉了,我听了一耳朵,说什么林哥让干的这事儿太损阴德了!赵二虎说两百万啊,挖就挖!又不是没有挖过!那妞太厉害了,不这样弄不死她!——我怕惹上麻烦,就不敢再听了。” 贺霑心里一警,他们说得肯定就是挖舒銮父母坟这事了,那个“林哥”就是常胖子上面的人吗?照这话说他们当时是想伏杀舒銮?可那天晚上天台上明明只有声音感应鞭炮,这是怎么回事? “有说弄死谁吗?是哪天说的?” “这个倒没有听到,也就一个星期前吧?不会再早了。” “他平时带人过来吗?” “常来的就那三五个,倒没有见着什么生面孔。” 贺霑问完之后给了小费就要走,小姐抱着他的胳膊,用丰满的上围蹭了蹭她,娇声道:“帅哥,玩玩吧?你这么俊,不收你过夜费也可以。” 贺霑瞄了眼她的内衣,红色的蕾丝,十分性感。心想改天也可以让舒銮穿来试试,她皮肤白,胸长得也好看,穿起来肯定甩这小姐几条街。 他心里虽然瞧不上,表面还是做足了风度,“玩不起啊,老婆要收公粮,交不上可麻烦了,只能辜负两位美女了。” 从KTV里出来都快十一点了,他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前往洛城。 到疏芦院才凌晨两点,夜深人静,楼顶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将车停在小区外,放平车座休息了会儿。 冬天日短夜长,七点多天才完全亮起来。贺霑趁着上班时人来人往的,混开了门禁上了12号楼天台,来到最佳狙击位置。 在他的脚下,有鞭炮爆破后的纸屑、声音感应的装置、凌乱的脚印,还有干涸的血迹。 最近一个星期洛城没有下雨,天台长久无人打扫,落满了灰尘,这些东西都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脚印很乱,从花纹来看至少有四个人来过。地上有擦痕,墙壁上还有刀划的痕迹,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 他拍下照片之后到了7号楼五层东边户,他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门上把手生锈,年画褪色,可见是许久没有住人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了根铁丝出来,撬开锁。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乱七八糟地摆满了东西,几乎难以下脚。 里面打斗的痕迹更为明显,鞭炮纸屑,干涸的血迹都没有清理。 当晚他们没有判断错,对方在这里埋伏下了狙击手,打算趁舒銮心神混乱的时候狙杀她。 可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在舒銮赶到之后,已经有人帮她清理掉了狙击手。 那么,会是谁呢?舒銮又知不知道有人暗中帮助她?她那么精明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他们在墓园接到电话后,就飞车飙往洛城,这中间只停留了三十分钟商量怎么行动。对方怎么会比他们反应还快? 除非他们的人就在洛城,又或者在他们赶往墓园时,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脑海里迅速的罗列了几个可能的人物,罗珊珊、沈略、沈涵。 很快他就否决掉了罗珊珊和沈涵,如果是他们,肯定会提前通知舒銮,她就不会跑去清理狙击手。 沈略的可能性比较大,舒銮接到墓园电话时他也在,而且他很熟悉疏芦院的地形。但是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刑警,沈略会去做这种事情么?他又是哪来的人手和感应鞭炮? 还有一种可能,也是贺霑觉得最为靠谱的。——舒銮背后还有一股不同于罗珊珊和沈涵的力量,它在默默地支持着舒銮,或者也可以说是操纵着舒銮。 随着他越来越深入的调查,也越来越明白邙山市这趟水有多浑。 舒銮比他涉水更深,她怎么敢单枪匹马的过来? 她随随便便买一个青铜钺就是六百万,其他的东西呢?这么庞大的支出,是谁在背后支撑着她?真的如传言所说,她是京中某领导的小姨子来替他收古董?而且她行事肆无忌惮,更像是无恃无恐。 贺霑越想越头大,越想越恨得牙痒痒,他都差点为她赴汤蹈火了,她却屁也不放一个。最令他窝火的是,他竟然还放不下她。 他愤懑地在屋里搜罗了一圈,没有找到新的疑点,这才下了楼,到小卖铺里买了两瓶矿泉水和牙膏牙刷,凑合着洗漱了下。 小卖铺的大婶还记得他,“小伙子,你怎么又来了?小舒没跟你一块儿来?” 贺霑感叹道:“哎呀,追媳妇儿不容易啊!不光要哄她开心,还得和情敌斗智斗勇,真是糟心。” Chapter39 徐峭 “哪个情敌啊?姓沈的小伙子?他不是结婚了吗?” 贺霑苦逼地道:“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呗。嗳——大婶,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他来过?” “这倒真说不准,不过最近我们小区不大太平。有好几个人说半夜看到有黑影从小区院墙上翻来翻去,还好没有东西丢。居委会正打算增加摄像头,在围墙上安装电线防贼呢。” 贺霑抽着烟心想:然并卵,这么高一点院墙,就我这个独臂侠都能翻得过去。 “大婶,我给你个电话,以后有什么情况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大婶欣然答应了。 贺霑回到邙山市后,直接去了徐老家,经过花店时,买了一束鲜花和水果篮。 徐老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两年身体总是不大好,鲜少露面。最近倒是精神不错,看到他来了很开心,询问了下他父母的情况。 两人寒喧过后,贺霑就问,“您记不记得舒洵这个人?” 徐老叹息道:“他我怎么会不记得?当年樊家村塌方,他夫妻二人和我一起去的。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专业知识也硬,可惜出了那件事。——说起来,他还应该叫我师伯,我师弟三个徒弟,都个顶个的聪明,却没有一个走正道。” “您还有师弟?” “他叫江玄,也是收藏界的权威,不过十年前就去世了。” “还两个徒弟是谁?” “一个叫曾凯,就是你们说的曾西贝。一个叫江度,是我师弟的儿子,做了土夫子。我师弟要是泉下有知,不知道该怎么伤心了。” “您还记得樊家村那个向导张长恩吗?他和您年龄差不多大?” 徐峭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年纪大了,记不得那么多人和事。——你怎么会问到他?” “没什么,就是随口一提。徐老,您觉得舒洵的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这么问的不止你一个。当年那件事情影响很坏,国宝级的文物在眼皮子底下被掉换,丢得不仅仅是考古界的脸。上面要掩盖这件事,总得找个替罪羊。” “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樊家村出土了哪些文物?” “我有个工作手札,应该没有丢,我给你找找去。”他到书房里翻了阵,找出一本泛黄的本子,“你要是需要就拿去吧。” 手札里记载着当时出土的所有文物的尺寸、样式、图纹等等,并配有照片,包括遗失的青铜菱纹剑和血玉凤玦。 贺霑又与他说了会儿闲话,带着手札离开了。 他这边忙了一晚上,市局那边调查也有新的进展。经过碳14鉴定从舒銮家里搜出来的东西,只有那件白玉鸳鸯印泥盒是清朝物件,其它都是假的,包括那件青铜钺。 六百万打了水漂,贺霑都为她心疼。 经过专家鉴定,这件青铜钺也是曾西贝的仿制品。 警方再次提审舒銮,“你知不知道常正顺买给你的青铜钺是赝品?” “谁会花六百万买个赝品?” 周岭又道:“常正顺死亡之前,你是不是知道青铜钺是赝品?” 舒銮懒洋洋地道:“警官,你在故意诱导我啊?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周岭噎了下,断续问,“案发当天你去子规苑做什么?见了谁?” 舒銮道:“我想找曾西贝问问青铜钺的真假,他约我在子规苑见面,却没有出现,我等了一个小时多就回去了。” “有人可以为你作证么?” 舒銮摇了摇头。 周岭又问,“曾西贝戒心一直很重,很少露面,他为什么要约你,你们之前见过?” “我很明显,这本来就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步步为营,嫁祸于我。嫁娲的成本都不高,只需要我的指纹|膜、头发,以及同一型号的军刺。如果这些都能定人的死罪,那真是呵呵了。” 舒銮保持着其一惯油滑的作风,要么四两拨千金,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几乎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虽然有现场的指纹和DNA,也有杀人动机,但光凭这两样并不足以定她的罪。而且大家都知道舒銮是京中某个领导的“小姨子”,背后有座靠山,想定她的罪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是不可能的。 提审结束,舒銮作为头号嫌疑人,依然被收押着。 ** 贺霑回到自己的公寓后,草草的洗漱了番,倒床就睡。明明困的要死,沾到枕头时却又清醒了过来,看着另一个枕头。 明明舒銮才在这里睡了两个晚上,可整个床都似沾染了她的气息。 他抱着枕头深嗅了下,仿佛闻到她身上的香味。继而他就被自己这恋爱中小男生的做法给窘住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抱着她睡觉的感觉确实蛮爽的,得早点把她弄出来。 贺二代近来对工作极度热心,都快可以评称劳模了。 一大早吊着胳膊到市局,看到一个小青年在门口晃晃荡荡的,他好奇地问,“有事?” 小青年被他吓了一跳,扯着衣角犹犹豫豫地道:“我……我来……举证的……” 贺霑带他到市局做笔录,“你来举证什么?” 小青年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优格酒吧的凶手案。那……那天晚上,我躲到通风井后来偷偷给女朋友发信息,看见一个人进入了303包厢。因为当晚303包厢没有开房,所以有点好奇,但当时也没多想,因为包厢都一样的,以前经常有客人走错房间。今天听他们说303出命案了,才想起来不对劲儿。” “你看清那人长相了?” 小青年回忆了下,“没太看清,但是长得非常漂亮,有点像一个女明星,就那个……佟丽亚!穿着一身西装,头发很短,大约有一米七左右,很瘦。” 贺霑审视了他一会儿,拿出十几张照片给他辩认,他很准确地辩认出了舒銮。 “为什么你前几天没有报案?” “这两天我都没有来上班,我女朋友生病了,我在家陪她,今天刚过来。然后就听说303出命案了,不知道这些对案子有没有帮助。” Chapter40 风情 贺霑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不用害怕,有什么说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公安会保护你的安全的。——你还记得当时是几点吗?” “大概两点左右,等我看下手机。”他拿出手机翻看了下微信聊天记录,“两点十四分。” “这么准确?” “因为当时我正在跟女朋友视频通话,听到有脚步声还以为是领班过来了,吓得赶紧关掉了视频躲了起来,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贺霑温和地道:“可以看看你的聊天记录么?” 小青年脸红的把手机递给他,多半是年轻人腻腻歪歪的情话,他还对他女朋友说“刚才突然有个人过来,吓死我了”,时间正是三点十四分。 贺霑用相机拍下聊天记录留作证据,然后笑着道:“你提供的信息对案子很有帮助,尽了一个公民应尽的责任,案子破了市局会给你表彰的。” 小青年惊喜地笑起来,“真的吗?” 贺霑奉上一个亲和的笑容,“你是个好公民!对了,你女朋友病好了吗?” “已经好了。” “最近早晚温差大,确实容易生病。她是晚上上班吧?更应该注意保暖。” 小青年疑惑地问,“她是白天上班呀?是公司里的文员呢!”后半句颇有点小得意。 贺霑笑道:“那肯定是个好姑娘。好了,你回去吧!有需要市局再传唤你。” 他离开后,贺霑的脸沉了下来。不过很快又换上了笑容,去茶水间抽根烟,顺便发了条信息。 一切都如舒銮所料,那个人会慢慢地提供证据,坐实她杀人犯的身份。 警方已经调查了那天在三楼包厢里的人,除了一个叫林萱的富家女暂时联系不上,其他的人都可以互相作不在场的证明。 常正顺的手机依然没有找到。 舒銮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她会怎么洗脱自己的罪名呢? 舒銮虽然是头号嫌疑犯,但基本的人|权还是有的,每天除了吃喝拉撒,还有放风的时间。 贺霑看她穿着马甲晃进厕所了,也跟着进去。她还在那个隔间里,嘴角挂着丝痞笑。 贺霑问,“那天疏芦苑里确实埋伏着狙击手,只是被人提前清理掉了。” “哦。” “你早知道?” “我在天台上闻到了血腥味,所以就没有去11号楼。” 难怪那天晚上她来的那么快。她已经知道危险解除,却什么也没有说,他还为她提心吊胆的。 “是谁替你扫清了障碍?” 舒銮望着他微笑,沉默不语。 贺霑心里憋了一股闷气,“你那天要见徐老有什么事?” 舒銮笑眯眯地道:“仰慕前辈呗!” 又是这般顾左右而言他,这家伙心眼比马蜂窝还多,嘴巴比河蚌还紧,想让她说真话,简直比要她割肉还难! 他有些躁郁地点了根烟。 舒銮凑过来,就着嘴角吸了口,将烟气徐徐的吐在他耳边,“生气了,嗯?” 贺霑抿着唇不说话。 他的唇线略长,唇瓣薄厚适中,非常的性感。这会儿紧抿起来,眉头微拧,表情生硬,竟有一种禁欲感。 舒銮贴了上去,贝齿不轻不重地咬着他的喉结,学着志玲姐姐的腔调,嗲里嗲气地道:“哥哥,人家好想你呀!” 贺霑昂着下巴不加理会。 她手指撩着他的下巴,幽幽怨怨的道:“人家每次上厕所都会想到你呢,那天你真的好厉害哟~弄得人家好爽啊~” 贺霑郁闷地想:看到硫华菊就想到沈略,看到厕所就想到我,这差别真特么的令人无语。 “帅哥哥,你想死人家了~” 贺霑:“……” 他冷冷地道:“你嗓子抽风了吗?” 舒銮:“……”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死直男!不解风情!” 贺霑问,“你心里有谱吗?” “什么?” 贺霑拧着眉,恼怒地道:“你说呢!马上就要证据确凿了!” 舒銮笑了起来,勾着他的裤带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来,仰头望着他,眉眼里带着一点娇憨,一点妩媚,“你关心我啊?” 贺霑将烟头扔到马桶里,按下开关,踩上马桶盖准备翻墙走人。 舒銮一脚扫了过去,贺霑不得不从马桶上跳下来。她紧接着一脚又过来,将把逼到角落里,然后一脚抵在他胸口。 她上面虽然穿着劳改服,下面依然是西装裤,出腿的动作干净利落,贺霑又被帅了一脸。 厕所的隔间就那么点位置,贺霑也不想真和她斗,任她踩着想看她干嘛。 然后,下一秒他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舒銮从他腰后摸出把水果刀来,撑开之后凑到他腿间,笑吟吟地问,“听说你昨晚去找小姐了,还叫了两个,嗯?” 她唇角上挑,眼神带着勾子,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贺霑此刻完全感受不到她的魅力,吓得汗都出来了,“喂!这刀很锋利的!” “我知道啊。”她轻笑着,手指灵活地转着刀,“瑞士刀嘛,削铁如泥,削这里的话……” 她那笑容妖艳妩媚,像是开始极致的罂粟花,危险而引人沉沦。 贺霑被勾得心里火辣辣,危险刺激的他肾上腺飙升,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邪笑着道:“宝贝儿,削了它谁来满足你,嗯?” “试试看喽~”她握着刀,贴着西装的拉链往下滑。他能感觉到刀锋的冰冷,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她勾着唇角,刀一寸一寸的往下滑,表情悠然的好似闲庭信步。 贺霑僵立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讨好地道:“宝贝儿,别闹了,你舍不得的。” “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大|屌?” 贺霑:“……”苏轼的棺材盖都要按不住了! 她笑吟吟地望着他,眼里忽然凝出刀锋般的锐利的光芒,手腕一转!贺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眼,背后都炸出一身白毛汗。 然而,她只是削掉了一根线头,然后收回脚,慢条斯理地将刀挂回他腰上。 贺霑:“……”他的命都差点没了半条。 她昂起下巴,霸气十足地道:“这玩意儿先寄存在这里,等老子出去后再好好享用。谁敢动它,格杀勿论!” 宣誓完后,她拍拍手,扬长而去。 贺霑望着她的背影,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地想:等你出来,老子非干|死你不可! Chapter41 证据 贺霑在女厕所待了半天才翻了回去,拉开格间的门,正好周岭再外推门,被他这么一弄僵住了。贺霑瞄了眼他,看到手腕上有道疤,旁边还有一点刺青。 周岭疑惑地问,“贺队你不是早就进来了么?便秘啊?” 他叼着烟,很没诚意地道:“拉肚子。” “贺队,你的裤子拉链开了。” 贺霑扯了扯衣摆盖住,“不小心扯坏了。” 周岭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可你不是一只手残了么,是怎么扯的?” 贺霑黑了脸,“……扯蛋扯的。” 周岭:“……”你脸黑,你说什么都对! 贺霑回去换了条裤子,就没有再回市局了。舒銮最后一句话刻意强掉“等我出来”,说明她心里是有谱的,他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转念一想,自从来到邙山市,事情一茬接着一茬,舒銮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似乎并不是运气好这么简单,她背后的人一直保护着她,但他是谁呢?(傻缺!当然是作者菌啦!) 等到傍晚的时候,贺霑的手机响了,“二少,你要查的资料出来了。” 打电话来的是罗钥,也是贺经纬的人,前几天贺霑特意向他要来的。程岚、钱均、周浩他们三个算是明面上的人,让他们办事总会被很多双眼睛盯着,不方便。 罗钥道:“那个小青年叫许空,确实是优格酒吧的服务员。他是个虽然有点胆小,但是正义感很足的好青年,做过很多帮人抓小偷这种事。也有一个做文员的女朋友,最近这段时间,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家人、亲友都没有受到威胁,或是收到来历不明的款项。当然,他也没有得什么绝症,与舒銮更没有什么恩怨。——总之一句话,他前来举证,完全是出于一片正义,所提供的信息也是真实可靠的。” 所以说,当天晚上舒銮确实从通风井进入了优格酒吧? “会不会是有人伪装成了舒銮?” 罗钥道:“这个倒真说不清楚,毕竟这年头整容技术这么发达,通风井那里又暗,看不清也是正常。” “另外一个问题呢?” 他从许空的聊天记录来看,他平时都是下午或晚上跟女朋友聊天,为什么那天会在凌晨三点发视频?上白班的人那时候都睡得正香,他不怕打扰到女朋友?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那天晚上,他听同事说有人看到他女朋友在KTV里唱歌,在同事的怂恿下,到通风井边给女朋友发了个视频查岗。” 这就是对方高明的地方,利用一个有正义感且完全与他们无关的人做证,这样就算警方调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如果时间再充分一点,他们让许空多发几次视频给女友,贺霑完全不会怀疑。 贺霑问:“那个同事是谁?” “章方。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进入警方的调查视线。” “帮我盯着他,不要打草惊蛇,查查他有什么背影,又是受谁指使。” “行。” 挂了电话后,贺霑又忍不住想抽烟。 舒銮进入子规苑有视频、从优格酒吧通风井上三楼有人证、现场有她的指纹和DNA、并且她有杀人动机,这已经是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了,舒銮要怎么推翻这个证据链呢? 司法机关已经介入调查此案。舒銮的律师仍然在为其辩护,但是没有物证,所有的辩护都是苍白无力的。 贺霑等了两天见她没什么动静,渐渐地有点坐不住了。 然而这天晚上,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这天晚上,周康、张伟与钱均三人在市区里巡逻,忽然听到有呼救声,他们赶到巷子看到一个人跌倒在地上,一个黑色兜头帽的男人正向他逼近。 “谁在哪里?”周康呼喝了一声,手电筒打过去,那人手上有雪亮的光芒一闪! 他听到声音没有逃跑,反而疾冲过去,一刀刺向呼救人的心口! 钱均他们仍在巷子门口,冲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直接将手电筒扔了出去。 他是特警出身,手电又准又狠地打在那人手腕上。对方竟然也是个狠角色,被这么大的东西击中,手腕只是偏了偏,一下刺到那人身上,紧接着又是一刀下来。 这时,巷子那头忽然冲出一个人,一脚踹在黑衣人手腕上,将他手里的凶器踹飞,继而飞起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钱均他们冲了进来,逮捕黑衣人。受害人一看他们是警察,紧紧地攥住钱均的手,“救……救命……他们要……杀我……灭口……” 他胸口中了一刀,多亏了钱均那一手电,才没有刺中要害。但是却刺破了肺叶,一开口嘴巴里全是血。他们将人送到医院,派人严密看护。 凶手也被送到局里,贺霑一看他背影,就认出他来! ——就是开车撞他们、杀害张长恩,以及发视频给池玉儿的那个人! 这时,技术人员那边传来消息,——林萱出现了。 警方找到林萱正和一个男人在车上腻歪,被打断有些没好气地问,“我们在车里亲热,没犯法吧?” 警察道:“林小姐,有起案子,需要你去做个调查,请配合一下。” “我可是守法公民,你们要调查什么?” 男人揽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别生气,我陪你一起去。” 到了警局后,警察问,“11月17日凌晨三点到五点,你在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 “我在皇家大酒店,和阿泽在一起。”阿泽就是陪她一起来的男人。 警察对望了眼,“林小姐,你确定吗?” “你们什么意思?是你们问我话,我回答了你们又不相信。” “有录相证明,11月17日凌晨两点半,你进了优格酒吧三零九包厢。” 林萱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你们弄错了吧?那天我朋友确实约我去优格酒吧,可我在去的路上把一个人的车碰了。车主是个帅哥,我们俩觉得彼此都挺合眼缘的,然后就去了皇家大酒店,第二天上午就去旅游了。” “车是在哪里碰的?” “名媛俱乐部的停车场。” 警方迅速调了俱乐部停车场的录相,监控发现凌晨一点的时候,他她的车确实和一辆劳斯莱斯相撞。劳斯来斯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陪着林萱过来的阿泽,另一个竟然是——舒銮! Chapter42 化妆 没错!短发、西装、以及额头上的疤痕,确实是舒銮不错! 这时,录相显然一点五十分。 她一直站在摄像头下,阿泽和林萱眉来眼去一会儿,随后林萱上了劳斯莱斯。两人去了皇家大酒店,直到第二天十点钟才下楼,接着就开车去旅游了。酒店和路上都有摄像头,完整的记录了两人这三天的行程。 阿泽在上车前悄悄地递给舒銮一个东西。等他们的车走后,舒銮对着停车场的反光镜化了会儿妆,转过身来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她她她她竟然在一刻钟内,将自己变成了林萱! 这神乎其技的化妆术! 随后,她开着林萱的车到了优格酒吧停车场。在停车场等了几分钟,和一个叫张末的富二代结伴上了优格酒吧三楼,正是两点二十。 这期间她几乎是行走在监控录相下面,所以,两点十四分出现在通风井的那个人是谁? 张末的笔录中所叙,他们到了三零九包厢后,林萱在包厢里转了圈之后,就坐在沙发上,再没有动过。后来大家陆陆续续地到了,玩得很嗨。包厢里有卫生间,酒水也有服务员送,中途没有任何人离开过。 他的证词与其他人的一致。 一晚上出现了两个舒銮,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去提取指纹。” 她化妆的时候,将自己的指纹印在反光镜上。不过如此,在敲张末的车窗的时候、进电梯时,都刻意留下了指纹。 很快指纹对比结果就出来了,和被关押这个舒銮的指纹是一致的。 所以,当晚真正的舒銮以林萱的身份进入了优格酒吧三楼;另一个人伪装成舒銮,从通风井进入三楼。 假舒銮是凶手弄来陷害舒銮的,还是舒銮弄来混淆视听的呢? 贺霑被弄得更加云里雾里,舒銮刻意留下铁证证明自己到了三楼,不是加大了自己的嫌疑么? 虽然有张末四人证明她未离开房间,但也不能排除互相作伪证的可能,而且他们都喝了酒,证词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除非,舒銮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舒銮倒是没有招供什么,她通过程岚带了句话给他,——保护伤员,坐等。 伤员是谁?自己么?很快就明白自己自作多情了,他所指的“伤员”是钱均救下来的人。 据钱均所说,那天帮助他们捉拿凶手的“大侠”身手不错,格斗间带着特种兵的架式,他的出现肯定不是巧合。 贺霑觉得这应该是个关键人物了,遂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反正他手蹶了,其他的忙也帮不上。 很快“伤员”的身份就查清了,他姓曾,名凯,江湖人称曾西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仅仅是指他们没有费功夫,有人在背后可是费了大功夫。 贺霑同志已经充分的认识到了,自己就特么只配做一个吃瓜群众。 他抽着烟,沮丧的自我安慰:你还是安心的吃瓜吧!就你这心眼还和她玩儿,分分钟玩儿死你! 曾西贝当天下午转醒了,睁开眼就抓着贺霑的手,“救命!他们要杀我灭口!” 贺霑多了个心眼,按下了录音键,并给旁边的警察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记笔录,“谁要杀你灭口?为什么要杀你?” 他语无伦次地道:“他们!要嫁祸舒銮,我知道太多,要杀我!” “他们是谁?怎么嫁祸舒銮?” “很多人!一个组织!他们杀了小肉山,嫁祸给舒銮,他违返了规矩被惩罚,我知道太多!” 贺霑从他这零零散散的言语里总结出信息,“你是说嫁祸舒銮的是个组织,常正顺也是组织里的人,他违反的组织的规定被惩罚性杀害,杀害他的人把这些嫁祸给舒銮。你因为知道太多而遭人灭口,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你要救我!” “常正顺违反了什么规矩?你又知道什么?” “他私自动用青铜钺做赝品贩卖,可我不知道这是禁品啊!” 贺霑问:“青铜钺是组织里的禁品,常正顺私自拿禁品让你仿制了赝品出售,违反了规矩所以被杀。因为青铜钺是你复制的,他们也想杀你灭口是吗?” “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这是禁品!我没有犯法,你们要保护我!” “放心!外面都是刑警,警方会保护你的安全。——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他们很神秘,里面有很多盗墓贼,还有政……”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周岭和周浩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医生,“贺队,我们来换班了。” 周岭接过警员手中的记录本,“我来记,你们去吃饭吧。” 贺霑说:“等会儿。你接着说!” 曾西贝愣了会儿神,“他们……他们……很神秘……我……不太清楚……” “你刚才说组织里有很多盗墓贼,还有政……政什么?政府人员?” 曾西贝连连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做赝品的!不关我的事!” 他情绪起伏太大了,医生说:“病人刚醒,情况还不稳定,等稳定下来再问话吧!” 贺霑也不太好违背医嘱,让钱均和周浩轮流守着,保护他的安全。 他下楼来时遇到匆匆赶过来的沈略,沈略老婆生孩子,他最近都在休产假中。 两人一见面就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沈略先开口,“你怎么没陪着曾凯?” “刚下来。” “谁在上面?” “周浩周岭。” 沈略皱了下眉头,“他说了什么?” 贺霑将录音笔给他。 沈略道:“他可能会翻供。” 贺霑诧异地道:“他现在被人追杀,寻求警方的庇护,为什么会翻供?” “如果他不信任警方呢?” “什么意思?” 沈略甩给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走了。 贺霑:“……”他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曾西贝现在提供的口供对舒銮的案子是十分有利的,贺霑怕他真的会翻口供,不敢吊以轻心,又回到病房守着,吃饭都是叫外卖。 他回去没多久,救曾西贝的那个“大侠”徐威也来探望了。 Chapter43 反转 贾凯转醒后就有点惶惶不可终日,但徐威的出现令他冷静了下来,仿佛突然找到了主心骨。 徐威和周浩一见如故,颇有点话痨见话痨,比比谁话多的意思。他们好歹还算有点素质,到病房外吧啦吧啦说个没完,贺霑和周岭在病房里面面相觑。 贺霑注意到徐威左手缺了根小拇指,偷拍了张他的照片发给罗钥。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罗钥便将徐威的资料就发了过来。 钱均猜得不错,徐威确实是特警出身,转业后跟朋友开了间古玩店。后来禁不起诱惑也开始下斗。他的身手不错,在道上颇有点名气,有“四指威虎”的称号。 贺霑被这中二气息十足的称号给窘住了,心想:这年头盗墓贼已经嚣张到到警察面前混脸熟了吗? 资料还没有看完,程岚发了条微信来,“惊天大反转,有新证据,速来围观!” 这头条风…… 贺霑窘了下,高冷地道:“说!” 原来就在刚才,市局的检举信箱里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里面有两个针孔摄像头。 经侦人员导出内容,赫然发现里面记录着常正顺遇害的经过。 当晚凌晨03:23常正顺进入303包厢时,被躲在门后的黑衣凶手冯中用玻璃烟灰缸击中后脑昏迷。冯中将其拖到椅子上绑了起来,捂住了嘴,用军刺将其杀害。随后清理掉所有他存在的痕迹,从通风井离开。 录相里清晰地拍到了凶手的正脸,就是打算杀曾凯的那个人。 另一个摄像头里则拍摄的是309包厢,“林萱”从进入包厢之后,一直处于摄像头下,直到五点半离开。 经过技术人员分析,录相并没有合成的痕迹,加上曾凯的指证,冯中杀害常正顺罪证确凿。 冯中对自己的罪行也供认不晦,但是警方在问他是谁指使的时候,他却闭口不提。 警方继续提审他,两天三夜连续不断的审问,白炽灯光直射着眼睛,问题一个个抛来,睡眠严重不足与强大的精神压力下,他终于有所松动,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便可彻底击破其意志力。 然而,凌晨时分,他去了趟厕所,过了十分钟仍没有出来,警察冲进民,发现他敲碎了马桶盖,用瓷片自尽了。 警方发现那个厕所隔间的门上,不知何时被画了一副简笔画,——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子,三人都是笑脸。 冯中的资料显示,他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 等舒銮办完手续从市局出来时,贺霑手上的甲板都卸下来了。 那时正赶上下班,贺霑开着他那辆骚包小福特回家,舒銮拉开车门钻了进来,老实不客气地道:“今晚要吃红烧排骨、清蒸鲈鱼、油焖茄子、小米椒炒肉……” 贺霑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将车开进小区。 “不去菜市场吗?你家有菜?” 贺霑径直上楼,舒銮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他身后,殷勤地道:“再来个炖鸡蛋怎么样?你们市局的饭简直太难吃了,嘴里都淡出个鸟来……这谁家做的饭,好香啊!好像是芹菜炒肉,我也做个?” 她自从上次吃过贺霑做的饭后,就惦记上了,日除见面,除了撩骚,就是念叨着吃吃吃,贺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贺霑打开门,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舒銮连鞋都顾不得换了,直奔餐厅。一桌的美味佳肴全是她惯常念叨的,还煲了她喜欢的玉米排骨汤! 她简直感动的快哭了,伸手就要拈,被贺霑抓住了手腕,“吃饭前是不是得先交待点事儿?” 舒銮眼眼直勾勾地盯着饭桌,“先吃再说!我都快饿成照片了!” 贺霑完全不相信她,“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舒銮挣了两下没挣开,转过头来委屈兮兮地看着他,“可是好饿啊!”她嘟哝着嘴、故意含糊了声音,还真有那么点软萌劲儿。 贺霑差一点就心软了,想到这样擅变如狐,又忍住了,提着她往门外扔,“装可怜也没用,不说就出去!” 舒銮一时没留意被他弄摔了,眼见他要关门,利落地抱住他的腿,仰着头望着他,哼哼叽叽地道:“我说还不行嘛。” 贺霑往沙发上一坐,冷声冷气地道:“说!” 舒銮指指饭桌,期期艾艾地道:“我能不能在哪里说?” 贺霑心想:她说她和沈略分手之后得过厌食症,又是诓我的吧?这特么完完全全就是一吃货啊!嗯,终于抓住这厮的软肋了,耶! 他内心很欢腾,却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脸孔,慢腾腾地移到饭桌前。 舒銮移到他身边,很积极的交待,“那天我接到视频时,一时气愤打了常胖子,出来之后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个陷阱,就去了迪厅。” 她说一句话瞄一眼饭桌,生怕被别人吃了似的。 贺霑:“……” 他之前以为她去迪厅纯粹是因为被沈略伤了,所以想放纵,现在看来,大约他们平时就在那个迪厅里接头。 “然后就遇见到了乔治。” “乔治是谁?” 舒銮瞄了瞄小米椒炒肉,心想这个肯定很辣,那五花肉不肥不瘦,还带着肉皮,嚼起来肯定很有筋道。 乔治这名字一听就是外国人,难道是那天拉着她去开房的那个?她还记得他的名字?他的脸顿时就黑了。 舒銮完全没感觉到他的低气压,含糊地道:“他说有人设计了个陷阱等着我跳,我就跟他走了。” 贺霑:“……”他的心仿佛经历过一场狂风暴雨,此时此刻,阳光万丈、彩虹高挂。 他笑眯眯地夹了块排骨,投喂小狗似地递到她嘴边,和颜悦色地问,“然后呢?” 舒銮一口叼住排骨,含含糊糊地道:“然后……他跟我……说了……计划,……还没说完……就被你……扔了出去……再然后……就是你耍流氓了……” 贺老流氓心里美滋滋的,“后来你就用药迷晕了我?” “当时我收到了曾西贝的短信,约我去子规苑。怕你跟着会坏我事……啊不……怕你有危险。” Chapter44 真相 其实还是怕贺霑跟过去会节外生枝,他们每一步都计划好的,不容有半点闪失。 舒銮说:“我按着约定时间去子规苑,然后被人打晕了。” 贺霑心里一紧,“你就不怕那些人下狠手了?太冒失了!” “我又不是单刀赴会,阿泽罗珊珊他们跟着我。那些人将我带到一个破旧的车库里,随后派一个长得像我的女的去制作我的在场证明。又派出冯中去杀常正顺,将这些嫁祸给我。” 她缓了口气,接着道:“我们就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计划得逞了。阿泽和罗珊珊悄无声息的干掉看守我的人,又派人提前在优格酒吧每个包厢里都安装了针孔摄像头。之后他牺牲了色相引走林萱,我化妆成她进去。” 贺霑惊讶地问:“所以,你是眼睁睁看着常胖子被杀?” 舒銮很诧异地看他一眼,“难道我还要去救他?这又不是玛丽苏小说?我也不是什么圣母女主!” 贺霑想起那晚他说常正顺死讯时她的反应。他当时从她的微表情推断,还以为她完完全全不知道呢,真是演技派啊! “常胖子活着,你可以顺藤摸瓜;死了就是死无对证。” 舒銮道:“虎口夺食风险太大,万一拿不下对方,就是自投罗网。” 贺霑又喂了她一块鱼,还细心地挑掉鱼刺,“你随便找个人流量多或者有摄像头的地方,就可以制作不在场证明,为什么非要跑到优格酒吧呢,就不怕也是自投罗网?” “凑热闹呗~”她口供上也是这么录的,但是没有一点说服力。 贺霑停了筷子。 舒銮吃完鱼张着嘴巴等待投喂,等了半天没有,只好道:“我觉得常正顺肯定会说点什么,所以想去看看。再者我们得到的消息未必准切,万一情报有误呢?我在现场也好随机应变。” 她这个理由似乎还是不太合理,但是以舒銮这种性格,似乎又确实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来想要陷害舒銮,却被她反套了进去。 贺霑夹了块炒肉给她,肉里还裹着小米椒,她一口咬下去,顿时辣得眼睛飙泪,小狗似地伸着舌头扇风。 贺霑看着心软,给她倒了杯饮料,又盛了碗汤给她。 “曾西贝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舒銮道:“他知道那个组织里太多事情,又让你们给盯上了,就算没有常胖子这事儿,他们也会杀他灭口的。” 贺霑帮舒銮在王二小烩面馆里打架那次,从常胖子那里收到一个赝品,徐老说是曾西贝仿制的。后来贺霑知道曾西贝与舒洵是师兄弟,青铜钺也是曾西贝仿制的,警方就开始找他。 “关于那个组织,你知道多少?” 舒銮看了他一眼,似乎琢磨着要不要说。 贺霑夹了个虾,送到她嘴边。等她张嘴时又拿回筷子,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舒銮:“……” 她最终还是为美食妥协了,“沈涵跟你说过三年前的事情对吧?那个青铜钺就是从秦岭墓葬里盗出来的。当时那件案子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盗墓贼也有所忌惮,所以那批古物都没有在市场上流通。” 贺霑想原来那两个小姐口中所说的“禁品”是这个意思,“常胖子几人见财起义,私自偷出青铜钺,让曾西贝仿制了赝品出售,然后就引来了你?” 舒銮摇了摇头,“有一点你说错了,青铜钺并不是常胖子偷的,他在那个组织里只是个小喽啰,这种级别的古董不可能让他保管,他们只是跑腿的。” 贺霑想到那些小姐的话,“你听说过林哥么?有可能是姓林的,也有可能‘林哥’只是谐音。” 舒銮想了想,摇摇头。 “那天在烩面馆里,我已经看出青铜钺是赝品,想顺藤摸瓜找到真品。之后就找过曾西贝,但他那人油滑,我没有问出什么,反而露了行迹,所以才接二连三的被追杀。” 她瞄了眼贺霑,“但是很不凑巧,每次都把你牵扯进来了,连你哥和你爸都过来了。所以他们就忌惮了,才要杀了常胖子和曾西贝,毕竟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贺霑说:“不是不凑巧,是太过巧合,或者说,是有人刻意为之。” 舒銮含含糊糊的“嗯”了声表示疑问,但贺霑明显得听出了心虚。 他说:“那个寄给我快递的人,不就是想用利用贺家,给对方威慑吗?或者说成为你的一个挡箭牌?” 舒銮很诚恳地说:“那快递并不是我安排人寄的。” 贺霑没有置声,其实是谁安排的都无所谓,寄快递的目的达到了,他现在已经无法舍下舒銮,抽身而去。 他擦了擦她嘴边的油渍,“我想你们的人肯定已经调查到了,许空去通风井并非偶然,他身边有个叫章方的人,你们要小心。” “暂且不动他。” 她一开始就掌握了全部的证据,但是被抓进市局后却只字不提。外面有贺霑和沈略替她搜罗证据,对方着急之下,就会想尽快的坐实她的罪证,这样就会暴露更多他们的人。 底牌到最后翻,才算是底牌。 冯中和曾西贝落网之后,他们本来想从这里找到突破口。可冯中自杀,曾西贝又不肯吐露更多,一下又回到了原点。章方虽然也是一个小喽啰,但说不定能查到什么。 “那徐威呢?你又是怎么和他们联系上的?” 罗钥发来的资料上说,邙山市的盗墓贼分为两派,徐威和冯中他们就是完全对立的。 “不是我联系他们,是他们联系我。他们两派之间划地盘、争利益,尔瘐我诈是再正常不过的。我要报仇,他们要得利,一拍即合。——常正顺这个陷阱就是他们的人传递过来的。” “所以曾西贝一看到徐威,就镇定下来了,一方要杀他,另一方肯定会保他。” “那天曾西贝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是突然又止住了。”他瞄了眼舒銮,“还有沈副,他说言之凿凿地说曾西贝会翻供,但却没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舒銮目光顿时复杂下来,不吭声了。 Chapter45 吃醋 话出口贺霑就后悔了,有点想扇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不说了,吃饭吧。” 话音还未落,就见舒銮利落地接过他手里的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贺霑:“……”敢情刚才那黯然神伤的样子又是装的呀! 吃完饭后舒銮就要去洗澡,这些日子被关在市局狭小的小房间里,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发霉了。 贺霑说:“刚吃完饭就洗澡对身体不好,先出去溜溜,顺便去你家看看。”之前市局来这里搜证后,她还没有回去看过。 舒銮道:“是得回去拿点衣服过来。” 贺霑一瞬间有点心花怒放,她这是要在自己这里长住的意思吗? 他碗也不洗了,披了外套就和她出去。 舒銮的公寓与他的也就隔了两栋,两三分钟就到了。现在已经是初冬了,气温骤降,凛冽的寒风吹来,很有点刺骨的意思。 舒銮小跑着进入楼道,裹着外套道:“突然有点想念大北方的暖气了,话说邙山市什么时候供暖?” “新建的小区有些已经有暖气系统的,但是老小区都还没有,喜欢的话也要以自己装一个。” “我这公寓是租的,住一年装个暖气发神经啊!” 贺霑痞笑着道:“那就找个人暖被窝,经济实惠。” 舒銮瞟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小女子自荐枕席,公子可否收留奴家?” 贺霑一把揽住她的腰,正准备打趣她,见到站在门口的人,笑容顿时僵住了。 舒銮回头看见沈略,也愣住了。 从那天与他说“再见”到现在也不过半个多月,却仿佛隔了几年。 好一会儿后,她问,“有事吗?” “是。” “什么事?” “关于你父母的。” 舒銮沉默了会儿,对贺霑道:“你先回去。” 贺霑声音沉闷闷的,“你确定?” 她打开了房间的门让沈略进去,看了眼仍杵在门外的贺霑,又说道:“你先回去。” 贺霑看着门在眼前关上,觉得一股邪火直往上冲。他好歹还有些理智,没有当场发作,到走廊里窗户边吹了会儿冷风,摸出根烟狠狠地抽了起来。 连抽了三根依然缓解不了怒气,扔了烟头,大步流星地走到房门前,一脚踹了过去,铁门发出“嘭”地一声巨响,他暴喝道:“舒銮,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石破天惊地一脚惊得整栋楼的声控电灯都亮了,他像个发怒的豹子,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到她把沈略迎进门,却把自己关在门外,邪火一阵阵的往上涌,脚下更加用力,那铁门几乎都被他踢变形了。 连踢三五脚之后舒銮终于开口了,她脸色很不好看,“你发什么神经!” 贺霑一把将她推进门,重重地按在墙上,“你他妈老子坏掉了,到现在还和他牵扯不清,你是想当小三还是想给他孩子当后妈?” 舒銮火气也上来了,“住口!我的事不用你管!” “谁他妈想管你!他害得你不能……” “啪!”一个耳光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贺霑被这个耳光彻底给打懵了,别说他被接回贺家以后,就是小时候在农村里,也从来没有人打过他。脑子短暂的空白之后,极度的愤怒却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直直地盯着舒銮,眼神凛冽的如外面呼啸的寒风。 半晌,松开扣着舒銮肩的手,摔门而去。 震耳欲聋的声音将楼道里熄灭的电灯又震亮了,伸出头来看热闹的住户看到他一身煞气地冲出来,赶紧缩回头关上门。 舒銮愣愣地看着变形的门,心好像也被狠狠地震了下,又闷又痛。 身后沈略喊道:“小銮……” 她的声音蓦然拨高了,“请叫我舒銮沈警官!” 沈略沉默下来。 舒銮有些烦燥地抓了把头发,“你接着说。” “……江玄的三个弟子中,你爸爸专业硬,曾凯圆滑,江度最博学广识,聪明机警。如果他真的做了土夫子,那个八叔,很可能是他。” 她和贺霑出车祸碰到盗墓贼那次,贺霑跟她说对方里面有个叫“八叔”的,是这一行的智囊。后来罗珊珊他们抓住了七叔他们几个,但却没有找到那个“八叔”。 舒銮没有吭声。 沈略不放心地嘱咐道:“他和你父亲虽然同一个师父,但未必有同门之谊,你要找他得多留个心眼。” “你还有别的事吗?” 沈略顿了下,犹豫地问,“刚才贺霑说的……” 舒銮拉开门,冷漠地道:“请!” 沈略:“……” 他终究没说什么,轻轻地关上门离去。 房间里突然空了下来,没有一个生活气息的屋子冷飕飕的,寒意浸入心底。 她忽然想到贺霑公寓的阳光房,临近阳台的餐桌上摆放着的早餐,以及他温暖的被窝。大冬天里,那是莫大的吸引。 可是,她却不敢贪恋了。 贺霑对她的感情她感觉到了,也正因为感觉到了,所以却步了。 与沈略那场感情,耗尽了她所有的爱。到现在伤口依旧血淋淋的,不肯结疤。她就像那只被弓射中的鸟,心有余悸,惶惶不安。 ——爱情这个东西啊,她早已望而却步。 如果贺霑求得只是床笫之欢,她能给予。 可他偏偏要的是爱情。 爱情算什么呢?沈略与她十年的感情,最终还不是娶了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现在的她,既不能给他爱情,也不能给他家庭。 她蜷缩在沙发上,晚间气温骤降,窗外寒风呼啸,大约要下雪了吧?真冷啊! 直到窗外的灯光都熄灭了,她才拖着冻僵的身体进入浴室,放了满满的一缸热水。 身体浸泡在热水里,她有些嘲讽地想,——爱情算什么呢?还不如一缸热水来得温暖呢。 舒銮以为自己会睡个懒觉,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 昨晚果然下雪了,但是没有积住,一早就化了。 她穿上衣服去楼下买早餐,见一个保洁阿姨在垃圾筒边唠叨,“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浪费!我衣服连标牌都没摘就扔了,这面料看着就好贵的。垃圾分类也不知道,这衣服和剩菜裹一起,这弄的……” 舒銮随意瞄了眼,脚便顿住了。 ——那衣服是那天贺霑从酒店里接她回去时,给她买的。 Chapter46 流产 除了衣服还有她用的牙刷、毛巾、睡衣等,这些东西和剩菜,破碎的碗、碟子混在一起,已经脏得几乎分辩不出了。 可以想见他昨晚回去发了多大的脾气,砸餐具、掀了餐桌,又把她用过的的东西都扔了出来,忙了半夜吧? 真是任性,大晚上的不怕吵着邻居么? 她拢了拢衣襟,连买早餐的心也没有了,掏出手机给罗珊珊打了个电话。 这会儿才六点多点,罗珊珊还在睡觉,电话响了半天他才接通,打着呵欠道:“大小姐,这么一大早的你不是应该只念春宵不早朝么?你家醋坛子就这点能耐?” 那晚乔治被贺霑扔出去后,就大嘴巴的将这件事情广而告之,然后大家都知道舒銮和贺霑苟且了,并送他个“醋坛子”的称号。 舒銮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二十分钟后,中南府邸西门碰头,迟到一秒,我就让乔治做你的搭档!” 罗珊珊的声音顿时清醒了下来,就差没隔着电话给她立个正了,“保证赶到!” 二十分钟后,罗珊珊掐着时间点到了,一边开车,一边嘴里还叼着个牙刷。他将车停在舒銮面前,“呸”出一口泡沫,用矿泉水漱了漱口。 舒銮正靠在小区门口的大理石建筑物上,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散慢地抽着烟。 她又恢复了以往的风格,黑色长款风衣,脖子上挂着条只有装饰作用的围巾,头戴黑色帽子,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从《上海滩》里走出来的许文强。 看到罗珊珊的车,她掐了烟,慢悠悠的走过来。 罗珊珊被她这速度震住了,诧异地问,“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叫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想请你吃顿早餐。” 罗珊珊:“我有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舒銮掀起眼帘,慵慵地扫了他一眼。 罗珊珊跟了舒銮两年,自认对她的性格有一点了解。别看她平日里嬉笑怒骂、游戏花丛,和他们这些下属开起玩笑也没什么忌讳。但其实是个很“独”的人,倒不是说她喜欢独来独往,而是指内心。 她的身边可以车水马龙,但是心永远是僻塞荒芜的。 她惯常就用这种散漫来掩盖真实的情绪,有时候外表云淡风清,内心不知道怎么暗暗发着狠呢。 所以罗珊珊一看她这眼神,就知道她今天不爽,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 舒銮让将车开到邙山市里一个很著名的早餐店,大手一挥,将所有的品种都点了一遍。 罗珊珊诧异地想:“她这是怎么了?打算把自己当猪养么?” 等他看到陆陆续续推门进来的人,就觉得平衡了。 她大约是把她通讯录里所有能叫的人都叫过来了,除了贺霑和沈略。 大家睁着惺忪地睡眼,你看看我穿反的衣服,我看看你没洗掉的眼屎,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一致看向舒銮,不知道她这是发哪门子的神经。 舒銮吐了口烟卷道:“都不吃饭看着我干吗?我脸上有花吗?” 乔治用着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舒,今天……日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他一句话逗笑了大家,阿泽纠正道:“是太阳。” “你们中国话里,日不就是……太阳吗?”然后他贴到罗珊珊跟前,“我喜欢日你,和我喜欢太阳你,不是一个意思吗?” 罗珊珊:“死基佬,滚!” 阿泽又问舒銮,“这么兴师动众地叫我们吃早餐,不怕我们都暴露了?” 舒銮闲闲地道:“捞我出来时,你们就已经暴露了。” “接下来怎么办?” “搞事情。” 大家疑惑地看着她,“搞什么事?怎么搞?” 舒銮简洁明了地道:“只要不杀人放火,强|奸贩|毒,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大家还是有点琢磨不到其中的精髓,见她似乎没什么耐心,一致地看向罗珊珊。罗珊珊顶着压力问,“类似打架斗殴、喝酒闹事这种?” 舒銮点点头。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呢?” 舒銮道:“给他们找麻烦。”觉得这话不够份量,又加上一句,“不厌其烦地给他们找麻烦。” 她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就是一直与他们作对的那帮盗墓贼了。 大家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天的舒銮有点烦燥。 乔治问,“舒,你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你的……醋坛子呢?” 以往大家这样调侃,舒銮都会回一句玩笑,这次只是淡然地瞥了他一眼,端了碗炖蛋吃了起来。 大家心照不宣:瞧她那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大约是醋坛子不让她泡了。 舒銮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意兴阑珊地道:“这蛋炖得寡淡无味。” 吃完一碗炖蛋还意犹未尽的罗珊珊道:“很好吃啊!这是正宗的土鸡蛋,和我妈自己养的鸡下得蛋一个味道。” “是么。”大约是贺霑炖蛋时放了排骨汤的原因。 她擦了擦嘴,起身道:“你们把握好分寸,只要不违法,钱能解决的事情都可以搞。” 罗珊珊赶紧跟上她,走之前还不忘端走一笼包子,“现在要去哪里?” “去山里。” 罗珊珊觉得她今天精气神好像都被抽走了一半,也没有多问。 舒銮上了车后就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车厢里烟雾缭绕,罗珊珊受不了了,“姑奶奶,你再不停下来,我都要尼古丁中毒了!” 舒銮忽然问,“沈略的孩子是不是明天满月?” “啊?这个啊……好像是的……你被抓那天出生的。”所以她这黯然神伤的,到底是为了沈略,还是为了贺霑啊?罗珊珊有点琢磨不透了。 “是儿子还是女儿?” “好像是儿子。” “长得像谁?” “这个我也没有看过啊,再说小孩儿生下来不都是红红的一团么,谁看得出来。” 舒銮淡笑了下,“也是。” 那时候沈略说:“我们将来要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长得像我,女儿长得像你。”可后来她一个人躺在医院里,看着那血淋淋的一团。 医生说是个男孩子。又说很抱歉,因为送来不及时,我们只能进行刮宫,你的子宫内薄比一般人薄,今后可能……很难再受孕。 Chapter47 酒后 沈略儿子的满月酒,整个市局里的人都去了。贺霑不想做那唯一的例外,也凑了个份子钱。 池玉儿的父亲曾是市局的一把手,去年刚退下来,但是余威仍在,市局里的人多半是冲着他来的。池玉儿外祖父是个商业大亨,她的妈妈阿姨舅舅也都是商人,可以说是又有钱又有权。 因此这场满月酒办得相当奢华,政界商界的人齐聚一堂。 池玉儿的七大姑八大姨皆是一水的名牌,打扮的十分体面。反观沈略这边,就十分的寒碜了,除了这些同事,竟然连一个亲戚也没有。 那个大婶说沈略是个孤儿,看来是真的。 作为一个旁观者,贺霑都觉得沈略的位置尴尬,门不当户不对,而且很显然池玉儿的亲戚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宴会开始时,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出来了。 虽然才满月,池玉儿的身材已经恢复过来了,大家争相看孩子,这个夸赞孩子长得帅、有福相,那个问赞她身材好、问怎么保持下来的,就是没有人和沈略说话。他站在人群的正中间,又好像被隔离在外了。 贺霑莫名的想到了舒銮,他们两人的孤独如出一辙。 这时有人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池玉儿的父亲道:“池沈。” 大家一边夸赞好名字,一边满含讥讽地看向沈略。他们结婚的时候,并没有说沈略是入赘,这会儿说孩子姓池,而且还刻意把“沈”挂在后面,更像是一个笑话。 沈略面无表情地看着孩子,小小的婴儿看起来像极了沈略,想来长大也像他爸爸一样,五官俊美的近乎有锋锐。 池玉儿小心地看了眼沈略,然后扯了扯她爸的衣角,娇嗔地道:“爸爸,你又话说一半。池沈是宝宝的小名儿,大名叫沈池。” 大家哼哼哈哈地说好名字,心里仍旧对此不屑一顾。 贺霑想沈略能在这里立足,完全是凭借池玉儿对他的爱。如果他也爱她,或许能为她忍受这种尴尬。可是他不爱她,又为什么还要舍弃挚爱的舒銮娶池玉儿呢?难道真是如大家所说,是为了池家的钱和权吗? 虽然沈略是他的情敌,他对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做法十分不屑,但是直觉告诉他,沈略并不是这种人。或许仅仅是不想相信舒銮会爱上一个为了钱权抛弃女友的人,还一爱十年,至今都不能释怀。 ——说到底,他只是不想相信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渣男。 这场盛大的满月酒,在大家看笑话的心思下结束。 贺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半醺了,看着被自己砸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更觉得扎心,烦闷之下拿出一瓶洋酒喝起来。迷迷糊糊时听到电话响了,就按下了接听键。 ** 罗珊珊觉得舒銮大概是发神经了,大冬天的跑到深山老林里来。虽说这山上长满了松树,不至于一片萧瑟,可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风景可赏。 这两天降温,寒风呼呼的吹,在山上走了一会儿,那叫一个透心凉啊。 好在舒銮的目的地只是半山腰中的小村庄。村里民风很纯朴,见到有外人来没有什么防备。舒銮随便找了户人家,给了他们几百块钱,对方就收留了他们。 罗珊珊本来就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对这乡村的生活十分留恋。结果才住了一晚,舒銮就接了一个电话,大冷天的把他从火炉边拉走,他觉得自己的怨气都快要从鼻孔冒出来了。 回到中南府邸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舒銮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到了贺霑家。从门边的花盆里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就闻到一个浓烈的酒味。 客厅里乱七八糟的,贺霑歪倒在沙发上。可能是觉得热,外套都扯开了。房间里窗户开着,冷风呼呼的吹进来,这样躺一夜明天肯定会生病。 舒銮关上了窗户,放了一浴缸的水,将他扶到卫生间里。 他已经醉的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了,身子软得像一滩泥。舒銮好不容易扒掉他的衣服,将他塞到浴缸里,自己也弄了一身的水。 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把人给弄到床上去了,她去洗了个澡,把湿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洗洗,又将客厅收拾收拾。 这时听到卧室里有声响,她赶紧进去。贺霑似乎是口渴了摸水喝,却不小心将水杯打翻了,水洒到手机上。 她赶紧过去拿起手机擦掉上面的水,等弄好后,看到贺霑愣愣地看着她。他的眼神还有些混沌,似乎不知是梦还是真。 舒銮问,“要喝水吗?” 贺霑下意识地点点头。 她起身去倒水,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用力的扯到床上。然后他整个压了过来,饿狼般地啃咬着她的嘴唇。 舒銮想他肯定是恨自己的,否则为何每次亲吻都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 贺霑一早起来发现自己身边躺了个人,他倒没有太意外,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那人背对着他躺着,祼露的后颈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大约是醉后下手没有轻重弄的。贺霑有点愧疚的想:一会儿多给点钱,昨晚好像忘了戴套,也不知道这女人干不干净。 他下床来穿衣服时,看到她的脸,身子顿时僵住了。 舒銮也醒了,四目相对,空气都要凝滞了。 过了会儿,贺霑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妈打电话跟我说你喝醉了,让我来照顾你。” 贺霑讥嘲地问,“照顾到床|上了?” 舒銮没有出声,她坐了起来,然后贺霑就看到了,她身上布遍了青青紫紫的吻痕、咬痕,以及指印。她好像用这些痕迹告诉他,——是你强迫我的。 贺霑:“……”他心里像是窝了一股火,及至看到她身上的伤疤时,又觉得一阵心疼。 舒銮起身下床,动作有些别扭,眉头微拧,似乎很痛楚。 贺霑看到她腿根处的血迹,对自己的禽兽行径又愧疚了三分。想抱她到浴室来着,想到自己的还没长好的胳膊又放弃了,拿来睡衣给她披上。 舒銮冷漠地道:“不用了,省得你一会儿又得丢掉。” Chapter48 各安 贺霑:“……”他琢磨不透舒銮这是气话还是随口一说,没有接话。等她进卫生间后,才发现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抽了根烟后,到厨房里做了些简单的早餐。 舒銮洗了大半个小时才出来,穿上昨晚烘干的衣服准备出门。 贺霑说:“吃了饭再走。” 她看了看餐桌上的炖蛋,说道:“不了。” 走到门口时,贺霑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过来?” “你妈对我有一饭之恩。” 就是说她来完全是因为他妈!贺霑自嘲地笑笑,讥讽道:“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怎么也没见你以身……”说到一半讪讪地闭嘴,她确实以身相许了。 她望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道:“贺霑,我其实不是好的选择。” “什么?” “我不相信婚姻,不能生孩子,也没有什么将来。你要是愿意玩儿,我陪你,但其它的,我无法奉陪。” 贺霑点了根烟,狠狠地抽起来,两人沉默地立在玄关处。 过了会儿,贺霑掐了烟头,过来替她围好围巾,“我想睡你,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儿,而是一辈子。你如果不愿意奉陪,那我们……各安江湖。” 他拉开门,侧过身子。 也许是因为宿醉,他的眼睛有点红,脸色也不好,看着很憔悴。 风从门外吹来,倒灌入口中,她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脚下似乎也坠上了铅块,沉甸甸的。 可最终,她也只是戴上帽子,压低帽檐,转身而去。 贺霑坐在沙发上,烦燥地抓着头发。门没有关,冷风呼呼地往里惯,屋里仅存的人气很快就消散了。 “大冬天的不关门,准备喝西北风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贺霑一跳,抬头就见他大哥贺经纬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拖着行李箱的司机。 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哥?你怎么来了?” 贺经纬换了拖鞋进来,问道:“出差,顺道来看看你。——你怎么了?” “啊?” “昨天下午妈打电话给你,你哭兮兮地说你不想输给渣男,能不能以后不生孩子什么的,把妈吓得够呛,大半夜让我赶过来。——你到底怎么了?” 贺霑有些烦闷地道:“我喝醉了,瞎说的。” 贺经纬看看茶几上半烟灰缸的烟头,板着脸道:“现在酒醒了?说!” 贺霑知道躲不过,闷声道:“失恋了。妈不是一直让我相亲么?我不逃了。” 贺经纬见他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体谅他这刚失恋,没有说教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他有工作在身,也不能一直陪着贺霑。琢磨着自家风流的弟弟绝不是一失恋就想不开的人,住了两天就离开了。 年关将近,不光贺经纬忙,贺霑也忙。 年底是盗贼最猖狂的时候,老话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可谁不想荷包满满的回去?都琢磨着干玩一票好回家过年呢。 市局派人加强巡逻,小偷没抓到,倒是抓到了毁坏舒銮刹车线的那个修车工。 修车工被逮捕反而如释重负地感叹,“哎……为了五万块钱,我东躲西藏了几个月,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连家都不敢回,都怪一时鬼迷心窍。” “是谁买通你害舒銮?”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司机,个子不高,有点胖,下巴上还有颗痣。” 贺霑感觉到沈略表情不对,疑惑地看向他。沈略移过话筒,对审讯员道:“问问他那男人是不是脚有点跛?” 修车工回答是。 贺霑问,“这人你认识?” 沈略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警方又提供了几张照片给修车工认,修车工指出其中一张,沈略说:“是池玉儿的司机。” 司机与舒銮无冤无仇,背后指使这一切的是谁不言而喻。 沈略因为是亲属,所以要避嫌,由贺霑带人上门。 他到时池玉儿正在给儿子喂奶,盛|开的鲜花旁,她一袭白色的长裙,嘴里哼着儿歌,低着头看着孩子的表情十分温柔。 等孩子吃饱后,她让奶妈带他上去,微笑着道:“没想到是贺队亲自来了。” 贺霑道:“沈太太,有点事情需要问你。” 池玉儿道:“你能不能先听我讲个故事?” “好。” “我五岁的时候和家人走散了,被人贩子拐卖到一个小山村里。刚去没几天,那个女人就死中暑了,村里人都说是被我克的,认为我是不祥的人。那个男人更是视我如仇人,对我非打即骂,有次甚至差点把我掐死。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我就偷偷的跑了出去。山村里的夜晚真黑啊,没有一点的灯光。虫子的叫声、野兽的叫声,每一声都像恶鬼的嘶吼。我吓腿都发抖,可是不敢停下来,更不敢哭。我走了很久很久,可是小孩子永远也走不过大人。醉鬼发现我逃跑了,他拿着扁担追了过来。我觉得我要死了,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爸爸妈妈了。” “这时,我的英雄出现了,他带着我钻进草垛里,等他们走远了,牵着我到他家。他是去田野抓萤火虫的,突然带回个人来,把他爸妈都吓了一跳。他们村就在醉鬼家隔壁,醉鬼是当地出了名的无赖,他爸爸并不想惹麻烦。他和他妈妈求情,他爸才答应我帮我找家人。” “为了不被醉鬼发现,他们连夜将我送到城里。我那时已经有记忆了,池这个姓又少见,找到我家并不困难。我还记得分别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衅,站在阳光下,一边挥手,一边冲着我笑,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那一年,他才九岁,已经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 “可等我再去他家时,他家的房子已经化成了废墟。火是半夜烧起来的,等村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等火熄灭后,他们在废墟里发现了他爸妈的尸体,已经烧焦了。他埋葬了他父母后,就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Chapter49 错爱 “我再见到他时,已经上初二了。那天司机接我放学,等红灯的时候我透过车窗,看到了路边的蔷薇花墙下站着一个少年。他穿着一件白衬衣,冲着马路对面挥手,俊美的容颜,笑出两个酒窝。粉红的蔷薇开满了花架,他丰神俊朗的模样,仿佛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说到这里时,她的脸上露出了少女怀春的艳色。 她其实很漂亮,精致的五官,娉婷的身段,虽然已经身为人母,却少女感十足。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一眼就爱上了他。我们俩的故事应该像童话一般,以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为结局。可是童话终究只是童话,我的王子他不爱我,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我看见一个女孩子走到他身边,他接过她的书包,牵着她的手离开,我心里种下了第一颗忌妒的种子。” “我兴冲冲地找到他,表明我的身份,表达了我要报达他的决心,却只得他一个仇恨的眼神。我才知道,他所有的悲剧,都是源自于我。” 她的眼神变了,少女的柔软不再,变得很冷、很硬。 “他们帮我逃走之后,那个无赖一直找他家的麻烦。后来他当做了盗墓贼的走狗,并将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引到他家。他的父亲被杀,母亲受辱而死。他因为出去玩逃过了一劫,等回来时只看到一把大火和盗墓贼嚣张离去的身影。” “我想弥补他,让爸爸帮我调查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是谁,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他的秘密。”她笑了起来,轻若絮语地道,“他接近舒銮,是别有用心的。” “你说什么?”惊讶声脱口而出,贺霑终于无法再做一个沉默的聆听者。 池玉儿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恶意,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轻柔地道:“是他害死了舒洵。” 贺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舒洵被当作替罪羊丢出来,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与那个组织产生了分歧,而是因为沈略从舒洵那里得到关于他们的消息,并传递了出去。——舒洵其实是被当成叛徒处决的!” 贺霑觉得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冷,如果舒銮知道真相,她该有多么绝望? 她歪着头看贺霑,很天真地的问,“他害死了她的父母,却还想和她一起长相厮守、地老天荒。你说我为什么不可以奢求呢?毕竟我是无心的,而他是有意的啊!” “你以此为要挟,拆散了他们?”他这么问但心里并不相信,沈略不像是个会被人随意拿捏的。 池玉儿说:“当一个人执着于某件事情很久而得不到回报时,一但有人给他提供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我只是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他抓住了。” 池玉儿的父亲是市局的一把手,娶了他的女儿,相当于平步青云。这次如果不是贺霑横插一杠子,这个刑警队队长的职位应该是他的。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利用池父的人脉,来对付自己的敌人。他身上背负着两家人的仇恨,他的父母、舒銮的父母。他有多爱舒銮,就有多么无法面对她。 ——报仇是他唯一的出路! 贺霑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沈略将从舒洵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传递给了谁?面对那么大一个组织,他不可能孤军奋斗。” “只要认清了自己的敌人,敌人的敌人都可以成为同盟。” 贺霑舍身处地地想想,假如自己是沈略,最最可能接触到的,应该是那个组织敌对的盗墓贼,比如徐威。难道他出现是因为沈略?还有疏芦苑神秘消失的狙击手,也是他们做掉的?那么舒銮知不知道呢? 徐威出现在常正顺案子之时,这个案子一直都在舒銮他们的计划之内,这么推断舒銮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虽然他们表面上已经一刀两断,暗地里一直合作! 贺霑拿出一根烟,没有点上,在指间转了转,“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他们仍然藕断丝连?” 池玉儿笑吟吟地望着他,“贺队,你喜欢舒銮不是吗?或者说你爱她。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合作呢?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 贺霑遗憾地耸耸肩,“真是抱歉,我已经不想再搭理她。况且我更喜欢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厢情愿。” 池玉儿不屑地笑了笑,“贺队,给你提个醒,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没有那么简单,包括你的亲人。” “那真是谢了。”他敷衍地道,“现在该说说今天的案子了,是你派司机卖通修车工腐蚀舒銮刹车线吧?” 池玉儿有些意外的问,“腐蚀刹车线?” “有什么不对么?” 池玉儿莫名地笑了下,“没什么。——那么,请问你凭什么说是我买通了修车工呢?就光凭他一张嘴吗?” 这样的反驳其实早有预料之中,他们也很小心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我来并不仅仅是例行问话。”池玉儿等着他的质问,他却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关的事情,“听说你的预产期原本是下个月,孩子是早产的吧?” “怎么?这你也要管?” “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早产,不会是因为和沈略吵架吧?” 池玉儿脸色阴沉了下来。 “那天舒銮收到的视频是你用沈略的手机发给她的吧?你是顺水推舟,还是为虎作伥呢?不过这我都不关心,关心的是沈略。他因为这个对身怀六甲的妻子大发雷霆,看来真的很关心舒銮呀!” 池玉儿被戳到了痛处,眼里的恨意几乎遮不住。 “啧啧,瞧你这表情,一点都不像童话里的公主,更像恶毒的巫婆。”他摇了摇头,微微俯身,一手撑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给你个忠告,王子从来都只喜欢美丽善良的公主,而不是喜欢恶毒的巫婆。” 他拿起记录本,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你说的不错,我们没有证据,不能用法律制裁你,可是你的内心、你所爱的人,会对你进行审判。” Chapter50 撕逼 池玉儿咬着牙,神情抗拒,可肩膀却明显地抖了抖。 贺霑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别墅门口时,忍不住叹息,“你明明是个小公主,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而把自己变成恶毒的巫婆呢?” 池玉儿的表情终于碎裂了,“……我认罪……” 贺霑:EXM?这么就招认了?反派一般不都会死磕到底的吗?然后在罪证确凿之下才幡然醒悟吗?她是不是醒悟的太早了些? 他感觉自己又要被带节奏了。 两个刑警也进来,与他们同来的还有沈略。贺霑有些疑惑,不是说好的回避么?这会儿过来是几个意思?果然是特权阶级么? 池玉儿看到沈略后,从一只趾高气昂的孔雀,就成了落毛的山鸡。她耷拉着脑袋道:“是我让司机买通了修车工,但我并没有想杀她,我只是想给她点教训。” 贺霑没有插话,心想:你这教训还真是够让人长记性的,但凡罗珊珊当时开快点或是技术差一点,就是一场重大的车祸。哎——女人忌妒起来真是可怕。 沈略冰冷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伤害她。我娶了你,就不会和她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池玉儿悲伤地道:“你觉得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那个更不能被原谅?” “无论哪个我都没有出轨。” “对,你从来都没有出轨,可你忠于的不是我和你的爱情,是你和她的爱情。”她欠身试探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搭在沈略的手上,“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她,三年的时间,忘记一个人该够了呀!” 沈略移开了手。 池玉儿坐回沙发上,凄苦地道:“我怀孕以后,你终于不再对我视若无睹了,有时候我还能感觉到你眼里的温情。我以为孩子是我的救赎,他能帮我挽回你的心意。” 已经很自觉地退居二线当吃瓜群众的贺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想:她又开始朗读作文了。 “阿略,失去的不可能再回来,可我们还有新的东西啊!我们有了孩子,有了一个新的家。我们一起将他抚养长大,教他喊爸爸妈妈,教他蹒跚学步。我们可以牵着他的手到公园里散步,在夕阳下回来。我抱着孩子,你揽着我的腰……” 沈略的表情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了,他有眼里忽然就有了光彩,“我也曾幻想过这种场景,在硫华菊花丛中,我抱着孩子,她挽着我的胳膊,我们一起踏着夕阳回家。” 贺霑心里有点发堵,他没有忘记舒銮说她不能生孩子时的表情,仿佛只是云淡风清。 他们有过很多很多美好的过往,每一桢都还存在于的脑海之中,因为分手而更加的鲜活明媚。 舒銮是不是也经常回忆这些过往呢?她是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忆下心逐渐的变冷,然后不再相信爱情,开始游戏花丛、无情放纵? 贺霑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她从脑海里赶出。——算了,已经说了各安江湖,就不用多想了。 沈略的话像个生冷的耳光打在池玉儿的上,她忽然就变得歇斯底理了起来,“我才是你的老婆!才是你孩子的妈!为什么你心里只有那个贱人!她那里比我好!” 沈略没有说话,他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懒得辩白。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啊!明明是我先爱上你啊!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感觉不到?你宁愿每天晚上对着她的名片发呆,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难道我的青春和孩子都及不上她的一张破名片吗?” 她哭得泪眼朦胧,而对面的男人则是一派冰冷。 贺霑感慨地想:很多时候,我们所作所为感动了自己,却感动不了想要感动的人。所有的感情,说到底其实都只是一个人的感情。 对于池玉儿来说,她与沈略的相逢重遇,美丽的如同童话; 对于贺霑这个旁观者来说,那只是几句辞藻华丽的作文; 而对于沈略来讲,那是一切噩梦的开始,是他这一生都逃不可的诅咒,是他痛楚的来源。 “都是因为舒銮!”池玉儿的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是她毁了我的爱情!我也要毁了她!” 沈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几乎将她从沙发上提起来,眼睛里带着狼一般的孤狠,“你敢再动她,我会让你的儿子变成孤儿!” ** 年底这段时间,不光盗窃事件时有发生,盗墓贼也出没的更频繁。 贺霑最近很忙,尤其是沈略因为池玉儿的事儿暂停职务后,刑警队的事儿都落在他这个挂名队长头上。 他原本就是来打酱油的,刚一上任还瘸了,休了一个多月的假,现在相当于刚入职。刚入职就挑重担子,贺二代有点焦头烂额。 好在有程岚他们这几个心腹,周岭等人也都十分配合,还勉强没有出差错。 邙山市古墓众多,分布在各个山陵之上,那些被发现的古墓有专人守护,没有发现的就只能靠守林人或是村民们看管了。 这些盗墓贼经验十分丰富,总能寻找到新的墓穴,这一个星期,邙山市已经接到十多个古墓被盗的消息了。虽然没有什么重要的墓葬,但是这来势汹汹的样子,很有向市局挑衅的意思。 市局加派人手巡察山林,贺霑为起表率作用,主动请缨出马。 好吧!他其实是被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弄得烦了,沈略、舒銮、池玉儿三人已经是一出大的狗血剧了,他不想掺合在其中。可每次想到舒銮,又觉得闷闷的,还有那么点不甘心。 所以为了彻底掐死这点小火苗,他决定出去散散心,用纯朴的村妹子来取代舒銮那个妖孽。 钱均、周浩、周岭他们四人一队,沿着即定的线路巡察,晚上就在附近寻个村子里落脚。到村口见着个姑娘,穿着一件碎花长裙,外面搭配黑色呢子大衣。 贺霑将车停了,搭讪道:“姑娘,你是来旅游的?这村里有农家院吗?” “我就是这村里的。” 周浩不可置信地道:“你穿的这么时尚,是村里的?”村里的姑娘不是穿着大红印花的袄子,扎着红头绳吗? 姑娘大约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哼了声,“怎么?村里的就不能赶时尚啊?” Chapter51 相亲 两人目光相对,都有一点点错愕。舒銮斜靠在车库的铁门上,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嘴里叼着根烟,头发长些了些,半遮着眉眼,嘴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 贺霑跨坐在机车上,白衬衣的袖子撸到手肘上,扣子松散地解开,露出结实的胸肌,休闲的牛仔裤衬得两条腿又直又长,尤其是那臀的形状,简直完美。 舒銮的眼神亮了起来,她发现贺霑今天上妆了。他的皮肤偏白,总有点小白脸儿的气质,这会儿涂成了古铜色,更加成熟性感,连那胡茬都透着颓废大叔的气息。 舒銮不自觉地舔了舔虎牙,——还是想睡他。 贺霑对她何等了解,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点恼火。 跟舒銮一起进来的是小玲同学的哥哥,也是这些机车的主人,正殷勤地问舒銮,“看中哪辆?随便挑。” 舒銮双手环胸依靠在铁门上,用下巴指了指贺霑,“想骑那个。” 贺霑冷笑了声,对小玲道:“我一个人拍没意思,阿瑶作我搭挡吧?” 阿瑶就小玲的同学,她正想着怎么接近贺霑呢,闻言立时走了过去。贺霑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坐到自己前面,两人摆出暖昧的姿势。 舒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她那气场又怎么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阿瑶很快就败下阵来,僵硬成木头。 幸而照片已经拍完了,贺霑去卫生间卸妆,准备关门时一只脚卡在门缝里。他稍一顿,舒銮就挤了进来,斜在墙上斜着他。 她的眼睫很长,在眼尾处晕开一层墨色,斜斜的看来,怎么看都带着三分妖气,三分匪气。 贺霑被她这眼神勾得心头一窒,不禁想起他们上次卫生间的欢情,身体有些蠢蠢欲动。 舒銮问,“新欢?” 贺霑冷漠地道:“和你没有关系吧?” “我没同意。” “哈?” 舒銮从口袋里摸了个房卡插到他的上衣口袋里,“今天晚上,我等你。” 贺霑还没有说话,卫生间的门被敲了两下。舒銮推门出去看到站在门口的阿瑶,她眉头一挑笑吟吟地瞥了她一眼,然而点了根烟。 贺霑追出来时,就见她长腿一撩跨上机车,还不忘冲他飞一个媚眼,而后拉下头盔的挡风玻璃,机车“轰”地一声扬长而去。 贺霑追了两步,眼见机车消失了,愤愤地将房卡扔在地上,上面的便签纸上写着——英爵酒店219室,是他们第一次鬼混的地方。 贺霑并没有去,不光没去还抽空相了个亲。 他上回一时伤情跟贺经纬说同意相亲了,于是他家老太太就立刻行动起来。虽远在帝都,已经遥遥的安排了他的相亲事宜。 贺霑都惊呆了,老太太的交际能力也忒强了些,不过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已经迅速的融入到居委会大妈这个小团体。这群老太太办事效率惊人,果断地甩何机关部门几条街。 这姑娘长得不错,长发及腰,很有文艺小清新的气质,谈吐文雅,性格也不错。老太太果然是了解他的,贺霑以前浑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妹子都打过交道。但是真正介绍给家里人认识的,除了舒銮外,都是这种类型的。 以前觉得这种宜室宜家的不错,可现在看怎么都觉得差了点味道。就好像晕车的人坐了一天的车,想要吃点辣的或酸的,却给了他盘甜点,好吃固然是好吃,可不对他胃口。 他也不能直接就走,人五人六的维持着绅士风度,吃完饭后又请姑娘看了场电影。是部爱情片,小情侣们被感动的泪眼汪汪,女孩子也时不时的抹泪,贺霑却觉得索然无味。 他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那张房卡,以前和舒銮厮混的种种画面纷至沓来,呼吸顿时就粗重了起来。在这种公共场合,还有个相亲对象在身边,真是无比的尴尬。一时又想到舒銮说“各安江湖时”那冷漠的表情,心里又冷了下来,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好不容易电影结束了,送女孩子回家,到停车场时,一道猛然强光打了过来。他被晃得眼睛一花,等适应了灯光后回头看过,见一个人影斜靠在打开的车门上,身影颀长,指间一点猩红的火光。 贺霑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在一瞬间就认出了她,突然有些心虚。下一秒又想到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自己这样实在是犯贱,于是赌气地收紧了护在女孩子腰间的手。 停车场里车来车往,他却觉得安静的有些窒息。 不多时,舒銮扔了烟头,用脚尖轻轻地碾灭,坐回驾驶座。引擎声骤然响起,车子轰隆一声驶出停车位,迅疾地向他们撞来,女孩子吓得尖叫起来。 贺霑揽着她一个转身,将她护在自己怀里。车子堪堪在他面前停下,舒銮手撑在车窗上望着他,嘴角微扬,额头上的伤痕带着说不出的邪气。 她这么笑看了他片刻,然后调转车子扬长而去。 等车子跑没影儿了,女孩子才惊魂未定地问,“……刚才……那谁啊?” 贺霑并没有回答,彬彬有礼地替她拉开车门,“我送你回家。” 下车前女孩子又问舒銮的身份,贺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等人走后,他烦躁地点了根烟。刚才他感觉到了舒銮的威胁之意,尤其是在她碾灭烟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个烟头。 可是她到底想干什么呢?若是想在一起,说一声便好。可她既不说回来,又不肯放手,实在令人窝火! 相亲的那个女孩子对他颇有好感,第二天发来短信说要请他吃饭,算是礼尚往来。吃完饭喝完咖啡已经快十点了,贺霑送她回去,途中竟看到了舒銮。 她一个人走在昏黄的路灯光,一手捂着肚子,身姿有些佝偻。这两天晚上邙山市的气温已经达下到零几度,她还是一身单薄的风衣,前襟扣子都没有,被夜风一吹飘飘荡荡的,完全没有御寒的功能。 Chapter52 卑微 贺霑不由自主地降下车速,透过窗户看她。舒銮这人偶像包袱三吨重,就是大冬天里穿裙子冻成狗,也要昂首挺胸,让人家觉得她不冷。她这样佝偻着背,是受伤了? 他的脚都已经放在刹车上了,想想又松开。向她表白已经是他这一生做过最错的一件事,他还记得舒銮给他房卡时那轻佻的模样,他不能再卑微下去。 他踩下油门,车子走她面前滑过去,后视镜里她的影子越来越小。忽然,他看到几个人向舒銮跑了过去,迅速将她被围起来,拧着钢管就像她打了去。 贺霑心头一紧,猛打方向盘,后面的车被挡住,按下车窗骂骂咧咧,他也顾不得,调完头后一踩油门。 他的相亲对象也被吓着了,惊魂未定地道:“怎么了?” 贺霑咬着牙关,脸色阴沉的可怕。 舒銮已经和人杠上了,她的动作比平时明显慢了很多,手上虽然拿着军刺,但架不住对方人多。那些人手里都拿着西瓜刀,虽然没有她那么厉害的格斗技巧,但一人一刀下来,她已经招架不住,狼狈后退。 贺霑打起强光灯,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发出轰轰的声音,一个漂亮的漂移,成功地甩开围着舒銮的人。车子还没有停稳他就跳了下来,一脚踹开一个,接着又是一警棍直接将准备偷袭舒銮的那个给打趴下了!而后挡在她面前,目光阴鸷地盯着他们,像只噬血的狼。 舒銮望着挡在面前的人,握着军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一身的杀气实在太凶狠了,手里又拿着警棍,对方一下就看出他的身份,估模了一下形势,觉得不能拿下舒銮就迅速地走了。 “上车!”他声音极力保持冷静,但依然掩饰不住其中的火气。 舒銮用左手拉开副驾驶的门,看到里面的人愣了下,甩上车门转身而去。贺霑直接火了,拉后开座的门强硬地将她塞了进去,回到驾驶座上,一脚油门飞奔了出去。 他的相亲对象还处在惊吓之中,直到看到他手上的血才回过神来,“你受伤了?” 贺霑阴森森地道:“不是我!” 女孩子回头,看到血从舒銮的右手流下,染红了白色的座椅,她赶紧拿出手机给医院打电话。贺霑到这时才想起来他的相亲对象是个医生。 有熟人提前打招呼,舒銮就医的速度比平时更快了些。她胳膊上被划了一刀,需要缝针。 等舒銮进入手术室时已经快十二点了,贺霑原本想等她出来,可看着身旁打呵欠的相亲对象,觉得耽误了人家一晚上实在不好意思,便道:“今天晚上谢谢你了,我送你回家。” 这里是医院,那些人总不至于在这里下手,舒銮现在是安全的。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陪她吧。” 她这一说倒教贺霑更加惭愧了,坚持送她回去。到楼下时他再次表示感谢,女孩子问,“你已经谢我很多次了,我比较想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向我致谢呢?” 贺霑一时愣住了。 她笑了笑,说道:“我叫张雅,希望下次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贺霑有些尴尬,他确实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送回张雅后,贺霑犹豫了再三,还是又折回了医院。以舒銮的身手,不至于被几个混混围攻的这么惨,除非当时她就受伤了,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在内心告诉自己,就算她不是舒銮,只是一个普通的公民,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他也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 只是等他到医院时,急诊室已经空了,值班医生阿姨说:“那是你朋友吧?出来的时候看你不在,就走了。一手扎着针一手举着吊水瓶走的,问她有没有亲人来照顾一下她,她也不说话,孤孤单单的就走了。她那伤缝了五针,晚上肯定会发烧,得有个人照顾才行,让她住院也不听。还有她那胃,都痛成那样了,也不肯做个胃镜,说吃点止痛药就好了,年纪轻轻的怎么能随便吃止痛药呢?哎……我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倔的病人,胃病可不是什么小事……” 贺霑觉得有一把刀子刺进心肺里,连呼吸都痛不可挡。 外面那么冷,她一手扎着针,一手举着吊水瓶就走了,万一晚上发烧怎么办?万一再遇到那伙人怎么办? 他赶紧拨打她的电话,电话通着却没有人接。他边打电话边回到车上,打开车门听到熟悉的音乐,——原来她的手机落在他的车上了。 他回到中南府邸,无论是他家还是她家,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又打了罗珊珊等人的电话,他们甚至不知道舒銮受伤了,更遑论她的下落。最后他甚至打给了沈略,低三下四的询问,依然没有她的消息。 每一通电话结束,他的心更揪紧了一分。半夜三更,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能去哪里呢?她又有什么要紧的事非离开不可?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么? 贺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在她受伤时离开?痛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斤斤计较她爱不爱自己?她肯陪在自己身边还不够么? 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沈略的电话来了,“我找到她了。” 贺霑急切地问,“她在哪里?你怎么找到她的?” “……她联系了我。” 贺霑嗓子哽了一下,良久,他说:“你……好好照顾她。” 外面的街灯都已经熄了,凌晨四点,是冬天城市最最寒冷、最最黑暗的时刻。 他趴在方向盘上,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过了好久,他拿出了舒銮的手机,试了试锁屏密码,是沈略的生日;试了试支付密码,还是沈略的生日;连手机的壁纸,都是他们留下美好回忆的硫华菊花丛。 十年了,无论沈略怎么辜负她,她依然爱着他,她是那么深情的人,深情的令他感动,也令他怨恨。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 ——他爱她,已经卑微到尘埃里,原来仍旧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Chapter53 捆绑 天亮后他回到局里,将她的手机交还给沈略。沈略的眼睛有点红血色,显然昨晚照顾了她一夜。 想想以前自己在沈略面前耀武扬威的宣誓主权,他就觉得无比的可笑。沈略说得没错,自己就像那只哈巴狗,每天在他家门前的树下撒泡尿,就以为那棵树是自己的了,真是可笑至极。 他没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随她去吧!她是要做沈略的小三也好,要做他儿子的后母也后,都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等到查清养父的案子,他就会离开邙山市,大约以后就真的是相忘于江湖了。 他让罗钥重新调查养父的人际关系,打算用排除揪出那个熟人,但是进展非常的缓慢。 年关愈近,除了忙工作,终生大事也是格外被关注的一点,一想到将要面对的七大姑大八姨,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相亲。 贺霑不需要硬着头皮,他觉得张雅挺好的,宜室宜家,温柔可人。如果说舒銮给他的感觉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那么张雅给他的感觉像一条涓涓的小溪,虽然不像瀑布那种绚丽、刺激,但是宁静、平淡,细水长流。 生活,不应该就是这样吗?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尽幽独。 所以那天晚上从咖啡馆出来时,他在张雅期盼的眼神下,亲吻了她。 然后他看到了舒銮。 她斜倚在他的车门前,手里夹着一根烟,烟头已经烧了一大截,都快熄灭了。 贺霑望着她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舒銮也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冬夜的风吹了过来,有种割面如刀的寒凉。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他在寒风中找了她四个小时。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是多么的悔、多么的愧、多么的恨,他在一瞬间甚至对自己产生的厌恶,而这所有的负面情绪汇聚成一起,凝成了对她的爱。 那一刻,他爱她的极致。 也是那一刻,他决定不再爱她。 他送了张雅回到中南府邸时,天空飘起了细雪。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跟舒銮发脾气时也是下雪。 他苦笑着点了根烟,忽觉背后一股冷风,紧张着就是一阵钝痛,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明晃晃的吊灯,头一阵一阵的发晕,等定下神来,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手脚被绑在床上,动弹不了。 那人从背后打晕他,他完全没有看到脸。飞快地琢磨是谁绑架了自己,来到邙山市后,他所有的事都与舒銮有关,难道是受了池鱼之殃?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外面传来女声,仿佛还有点耳熟。那声音越来越近,“……谢谢你来做我的模特,那天一见到你,就觉得你特别适合这身衣服,本来以为你不屑于玩我们这些cosplay呢?还是沈涵面子大,不过我真的要被你帅弯了!” 贺霑终于听出来了,是那个请他当模特的女学生! 他还没开口呼救房间的门打开了,看到进来的人,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 ——舒銮! 她一身英伦风的黑色戎装,头戴银翼徽章军帽,笔挺的白衬衣,连肩上流苏都一丝不苟。修长笔直的双腿,脚上踩着马靴,浑身上下透着股说不出的冷峻禁欲的气息。 贺霑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他不明白舒銮打算做什么,更不想去质问什么,问得越多只会显得他越卑贱。 舒銮也直直地看着他,她今天化了妆,眼尾上挑,衬着额头的伤疤,有些狠戾,有些邪佞。 贺霑觉得呼吸都停滞了,这样的舒銮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压迫感令他浑身僵硬。 她手上戴着白手套一步一步走进,神情倨傲而冷漠地打量着成为俘虏的他。 贺霑今天为了见张雅,特意倒饬了下自己。一套复古的格子西装,白衬衣用领撑撑了起来,头发用发胶固定在后头,还戴上了副圆框眼镜,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那个学校里走出来的教授,很有几分温文尔雅、君子端方的感觉。 她俯身过来,托起他的下巴。肩头的金色流苏垂下来,抚在他脸上有些痒。 她倾身吻他,他别开头,薄唇抿成一线,尽是冷漠与拒绝。 舒銮顿了下,直起腰来冷冷地笑了声,那眼中的诡秘与邪气令他心里发毛。他咬着牙关没有出声,怕一开口就暴露了情绪。 她俯视着他,那眼神像是一只老猫盯着只小耗子。然后从酒柜里拿出瓶红酒来,当着他的面往里加了颗药。戴着白手套的手端着红色的酒杯,轻轻摇曳着走过来,一举一动仿佛最最优雅的英伦绅士。 她托起他的下巴,将酒杯送到他面前。贺霑咬着牙关不肯喝。她喂了两下便没有耐心了,手上忽然一用力,果断地卸了他的下巴,直截了当地灌了下来。 贺霑猝不防及被灌了一嘴,顿时呛住了。舒銮也不管,下一口又灌来,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一杯酒灌完,她手上一动,贺霑听见自己脸颊骨一响,下巴又能活动自如了。 人的下巴与脸颊是借由两根骨骼挂在一起的,舒銮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手法娴熟,竟一点没有痛感。 灌完酒后她又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药效发作。 他被她绑在床|上,眼镜也歪了,头发也乱了,说不出的狼狈,又出奇的诱惑。她忽然觉得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暴戾都被勾引了出来,只想狠狠地蹂躏他,让他再也不敢违逆自己、勾三搭四。 贺霑被她眼神看得有点慌,他知道舒銮给他灌得什么药,他不怕与她上|床,只怕自己自己又在她面前摆出卑微低贱的姿态。 舒銮像只狐狸,她老谋深算、耐心十足,等着他一步步落入她的网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药劲儿渐渐上来了,他浑身滚烫,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打湿的头发,愈发的性感。 舒銮的目光渐渐暗沉了下来,她倾身过来,灼热的呼吸慢慢地凑进他的唇。贺霑依旧紧紧咬着牙关,拒绝她的亲吻。 Chapter54 鞭打 他心里窝着一股火,快要把自己灼伤。他一直都知道舒銮深爱着沈略,以前愿意陪她玩儿,是因为知道她与沈略没有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把这段感情当真。现在他已经把这段感情当真并表白了,她拒绝了他,却不容他从游戏里走出来,一边深爱着沈略一边吊着他,这种做法实在是太渣了。 可他更恨得是自己,明知道她这么渣,却禁不住她的诱惑。越是心动,便越是恨自己,越是不肯迁就她,负隅顽抗。 舒銮终于被耗尽了耐心,拿了根鞭子过来,鞭柄从他下巴一直往下滑,一颗一颗地挑开他西装的扣子。 那鞭子恰到好处地搔到他痒处,贺霑觉得自己的身子像处在火炉之中,他像是只被逼到绝境的动物,咬牙切齿地问,“你特么到底想怎样?” 她俯身笑道:“我请你来你不来,只好把你绑过来了。至于我想做什么,这不是很明显么?我想睡你啊。” “滚!” 舒銮眉峰一挑,忽然一扬手,一鞭子重重地抽在他身上。贺霑只觉一阵火辣辣地痛,怕是被抽出血来。 舒銮满眼的血气,“我讨厌有人对我说这个字,你也不可以!” 贺霑梗着脖子,“滚蛋!” 舒銮一连两鞭子抽下来,贺霑的白衬衣上顿时就染上了两道血迹。贺霑被她打出了火气,嘴里忍旧不停地骂着“滚蛋”,倔强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舒銮忽然丢了鞭子一口咬在他胸前,用足了劲,贺霑感觉她似要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他痛得倒吸了口气,咬着牙不啃声。 舒銮抬起头来,嘴角带着噬血的笑意,“早晚有一天,我会生吃了你!” 贺霑觉得她是疯了! 这时舒銮的电话响了,她拿着电话去门外接听。等回来时贺霑的药效已经完全发挥了出来,他身上绯红,眼神迷乱,不住地磨蹭着身子,却因是被仰绑着而不得力,发出粗重地呻吟声。 舒銮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他衣服已经被他蹭乱了,露出劲瘦的腰身和漂亮的腹肌。汗水浸湿了白衬衣,和血混在一起,一片诱人的风景。 血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能引起人的同情心,更能勾起人的蹂躏欲。尤其是他方才打扮那么禁欲,这种反差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她喜欢这个身体,性感、硬朗、有力,可以给她无尽的欢愉,也可以给她温柔的守护。 ——她想要这个人,成为她的俘虏,她一个人的俘虏! 她微笑着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优雅,笔挺的戎装,俊俏的容颜,冷漠的神情,那种美足以摧人心智。 她双手撑在他两边,解开的白衬衣露出胸前的莹白,她近乎诱惑地道:“说,你愿意成为我的俘虏。” 贺霑已经被药折腾的完全没有理智了,他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我愿意成为你的俘虏。” 舒銮满意地笑起,打开他身上的镣拷。贺霑猛然扑了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地压在床上。那是要掐死她的力道,他恨极了她! 她呼吸困难,脸渐渐涨得通红。可她没有挣扎,只是含笑地看着他,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贺霑忽然嘶吼了声,近乎“暴戾”地刺穿了她,一边掐着她的脖子,一边凶残的惩罚。他们像两只被彼此逼到绝境的兽,无法厮守,又不肯放过! ** 贺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才刚一动身就感觉身子好像被掏空了。身边是沾满血迹的床单和衣服,舒銮已经不在了。 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他都很清醒,舒銮放开他后他就占据了主动地位。那时他真是抱着弄死她的心,恣意地欺凌她,把她弄晕了两三次。后来要不是药效渐渐过去,他理智回归,恐怕真会出人命。 他还记得舒銮身上的伤,绝不比他的少。被折腾成那样,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他有些担心她,同时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是舒銮先绑架他、给他下药,那种情况下是个男人都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打个电话去问候一声,却又拉不下面子来。他还记得舒銮逼他说的那句话,——我愿意成为你的俘虏。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还能自欺欺人的说是被迫的。可是现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联系她,就好像承认了自己真是的她的俘虏一样。 他不是不愿意成为她的俘虏,只是不愿意在她还爱着别人的时候,成为她的俘虏。 他没有给舒銮打电话,舒銮自然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他们都不是很喜欢打电话的人,以前厮混在一起的时候,通话的次数也寥寥可数。 倒也加过彼此的微信,但从来没有聊过。贺霑打开她朋友圈看看,什么内容也没有。 隔日贺霑到局里时,刻意留意了下沈略,他状态不太好,眼圈乌青,下巴上还贴着疮可贴,同事和他说话也是含混应着,精神不太好。 他抽了个空问程岚,“沈副最近怎么了?好像不在状态。” 程岚吐槽道:“不在状态的是你才对吧?不对,你从来就没在状态过。”见贺霑吊着张脸,马上道,“听说他最近在准备和他老婆离婚,为这事闹得鸡犬不宁的。” 贺霑:“……” 程岚悄声道:“其实如果不是你空降过来,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沈副的。很多人都觉得沈副坐到现在这位置是因为裙带关系,但说实话他是个有能力的人,能做到这个位置也是有拿得出手的成绩的。可是如果他坚持和池玉儿离婚的话,估计会前途尽毁。” 这一点贺霑自然也是清楚的。上回沈池满月,整个邙山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由此可见虽然池玉儿父亲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影响力还在。 沈略背后没有倚仗,一但和池家撕破脸,怕是在邙山市都混不下去。而且他在儿子才刚满月就提出离婚,无论从哪方面都说不过去。他这是拼尽一切也要和舒銮在一起吗? Chapter55 线索 贺霑懒得去想他们之间乱七八槽的事,拿了张照片给她,“帮我查查这个女孩子。” 是那个摄影妹子的照片,前天听到她和舒銮说话,他才觉得奇怪。 程岚动作很快,两分钟就调集出了妹子的资料,她叫张玲,出身樊家村,父亲张旺,祖父张长恩,还和沈涵杜璃是校友。 贺霑被气笑了,他就说怎么这么凑巧网管妹子就有发邮件那人的照片,原来是早就设计好的。“小肉山”这一局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设计好的。那么舒銮父母也并没有被挫骨扬灰?亏他还那么痛惜她,说不定人家在怎么笑话他呢。 可是不对,他并没有在葬礼上看过张玲。张旺虽然不孝,但是碍于人情,把张长恩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的。作为长孙女的张玲却没有回家,这说不过去。 当时张长恩死后,他觉得张旺手里不会有什么线索,又怕连累他们,所以从快递这边入手,现在看来他应该是错过了些什么。这样一想贺霑就有点坐不住了,他记得当时把张旺的屋子拍了一遍,照片还保存在手机里。 将照片导到电脑上一张一张的查看。他不是经侦人员,没有那么敏锐的观察力,看了半天才发现日历有些奇怪,还是三年前的老挂历,翻开那页的日期正是他养父出事的那天! 日历上用铅笔着写一串歪歪扭扭数字,1960091273. 程岚说:“十位数,会不会是电话号码少写了一位?但是19开头电话号码也没有啊,国际电话?” 贺霑摇了摇头,“这页日期是我爸去世的那日,所以记录的东西也应该是相关的。如果是电话号码的话,应该是139或159开头,你先查一下这两个号码三年前使用者是谁。” 程岚人肉了下,都是空号。 “不是电话号码,那会是什么呢?一个农村的小老头,肯定不会太深奥的东西,除了电话号码还有……身份证!前八位应该是出生年月日。” 程岚有点头大,“全国十三亿人口,要查一个生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啊!” “不用那么广,邙山市的就够了。”凶手是养父的熟人,养父一生没有出过远门,认识的人也有限。 饶是如此,也搜出了上百人,他们一一浏览姓名,然后发现了一个熟人。 程岚惊讶地望着他,“老大,这不可能吧?” 贺霑的脸色也有点沉,浮在心头的疑问刹时明朗了起来。沈略为何会说曾西贝会翻供,盗墓贼徐威又为何会在警方面前露脸,原因在这里。 他嘱咐程岚道:“今天让你查的东西,不许和任何人说!” “是!” 贺霑将电脑上的痕迹都清理掉,去学校找张玲,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背影很像贺经纬。前两天贺经纬来邙山市看他,很快又离开了,还是他送他去的机场,这人大约只是背影像而已。 可他大约是被舒銮戏耍的狠了,一时起了疑,看那人进入一间咖啡厅就也悄悄地跟上去,随后就发现自己并没有跟错,确实是他大哥。他脑海里浮起一连串的问号:大哥来邙山市怎么会不联系我?难道他也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池玉儿当时那句歇斯底里的话蓦然浮现在脑海里,——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没有那么简单,包括你的亲人。 他偷偷摸摸地跟上去,透过门缝看到贺经纬对面坐着个熟悉的人,一身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无框眼睛,气质清冷斯文,是贺经纬大学时的同学兼舍友秦风。 贺霑记得他们俩关系十分好,逢年过节大哥都会带秦风去家里吃饭,他一度还吃过秦风的醋。后来秦风到外省任职,贺霑又出国,就少听到他的消息了。 秦风在邙山市大哥怎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见个面还这样神神秘秘弄得跟偷情似的,他们到底在干吗? 贺霑觉得心里跟猫爪了似的,恨不得装个窃听器听他们说什么,可惜包间门关得死死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 他在隔壁包间等了两个小时,两人才出来,然后就去了酒店。 贺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后也就没有再跟下去,他准备去学校找张玲,这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贺霑听着那人自我介绍,想起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是天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Chapter56 眼线 贺霑回到家,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蹲在他家门口抽旱烟,他旁边站着个小姑娘是张玲。 贺霑请他们进屋,张旺从怀里拿出几张照片。照片有些泛黄了,还不太聚焦,却清晰地记录了杜来的死因和凶手,和日历上的线索一致! 张玲说:“这些照片都是我拍的,用的还是你爸爸送我的这个相机。”那是个老牌的索尼相照,城市里早就淘汰了,在农村里还在使用。 “那是好几年前了,我才上高中的时候,班里成了一个摄影团,我也想参加但是没有相机,爷爷有次跟你爸唠叨起,过几天他就送了我一台。说是你买给杜璃的,杜璃不喜欢,就给我玩。” 贺霑有点印象,那时候他刚回到贺家,觉得亏欠养父母,时不时回去看他们,每次爸妈都会让带很多东西过去,这相机应该也是其中一样。 “三年前那天,躲在树上拍鸟妈妈给小鸟喂食,看杜叔叔和这个人到山上来。当时鸟妈妈刚好回巢,我怕惊着它们就没有打招呼,然后就看到他把杜叔叔推到山崖下去。” “你既然有证据,为什么当时没有拿出来!” 张旺说:“娃当时吓坏了,好几天不敢说话,后来才把照片拿出来。俺们当时也打算报警的,可那个杀你爸的人就在那群警察里面。” 事情虽然发生在樊家村,因为杜来是邙山市的,所以邙山市这边也派了警察过去。 张旺说:“头两年那警察还时不时到俺家来,怕俺爸知道什么,到处打听。每次他一来老婆和娃儿就吓得几天睡不着觉,俺爸怕会连累了俺们就搬了出去。” 张玲说:“我爸不是不孝敬爷爷,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他都会让我妈和我偷偷地给爷爷送去。爷爷说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当时我家里穷,是你爸经常接济我家,我们也不能让他糊里糊涂的死了。他一直保留着这些证据,想等你回来交给你。这么些年一直都好好的,不知怎么突然就出事了。那天你说爷爷是被人谋杀的,其实我们早就怀疑了,所以我妈都不让我回家。当时来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那个警察的眼线,我爸怕打草惊蛇,就把你轰了出去。” 贺霑沉默地翻看着那些照片,已经泛黄了,有些甚至还不聚焦,但可以清楚地看到凶手,——周岭。 原来小肉山他们口中的“林哥”是“岭哥”,周岭就是盗墓贼放在警方的眼线。 三年前秦岭案,杜来给沈谙提供线索,却被周岭出卖。沈谙等刑警被杀,只有舒銮拣回一条命。 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周岭他们暂时将盗出来的文物列作了禁品。三年后风声已经过去,周岭将文物拿出来仿制贩卖,却没想到引来了舒銮,遂杀了小肉山灭口。 但贺霑又有些疑惑,在波斯墓里时,七叔要贺霑做他们的保护伞,与之利益共享。很明显邙山警方与盗墓贼勾结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人难道是周岭么?周岭只是个小组长,他能有那么大的权利,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