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章 兵车行 九月,金城。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黑云压城,金城墨色的城墙死一般的沉寂,单单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无法呼吸。 往日里熙熙攘攘的主街,此刻却丝毫不闻人声,只听见刀鞘与铠甲碰撞的敲击声和军靴踏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 街道两旁,占满了老幼妇孺。众人的眼睛齐齐的望着道中的军士,不时出难以抑制的哽咽。再看那些军士,神情木然,似乎被沉重的头盔压得做不出任何表情,甚至连转过脸来看看相送的行人都困难万分。 队伍的最前方,一支约五十人的队伍最为显眼,队中全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很多人还没有脱去男孩儿的稚气。最左边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浓眉大眼,可以想见长大后容貌定然十分俊朗。此刻,他正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周围的一切。 他看了看左右,现身边走着一个身量略高的男孩儿,半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略略下垂的睫毛,让人觉得十分秀气。 于是他便捅了捅那男孩儿道:“小弟李有才,敢问哥哥怎么称呼?” 身边的男孩抬起头,神色平静,而五官却清秀绝美远胜女子:“萧启。” 李有才看清萧启的脸,惊讶的用手捂住口,半响才道:“哥哥,你这张脸真是绝了,倘若不知在这里看到,我还以为见到仙女了呢!” 萧启闻言,咬了咬惨白嘴唇,没有说话。 李有才看了看周围,又捅了捅萧启道:“美人儿?芳龄几何啊?” 萧启沉默了片刻,道:“十四。” 李有才道:“那你大一些呢,我才十三,美人儿哥哥,有人来送你吗?” 萧启苦笑道:“他们不知道。” 李有才一愣,接道:“哇!美人儿哥哥!原来你是跑出来的啊!来来来!快贿赂贿赂我,当心我给你告密!” 萧启笑笑,也没有解释。李有才也不再提,转而四下打量了起来,不时捅捅萧启,说几句笑话。 这时,一个锦衣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在身上满是补丁的人群中,分外刺眼。 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声嘶力竭的喊道:“招财!你就这么走了!再看你老爹一眼吧!” 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爹!回去吧!待大军凯旋时我就回家!” 这句话显然感染了大家,一时间喊声四起:“爹娘啊!等儿子回来啊!” “娘,回去吧,打了胜仗我就回来!” “龙儿啊!听爷爷的话!等得打了胜仗回来给你炖肉吃!” …… 萧启低着头,嘴唇抿得紧紧的,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一旁的李有才像没事人一样,也大喊了一声:“金城的大姑娘们!等老子回来娶你们过门啊!” 听了这句话,旁边的人们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士兵也跟着喊道:“小桃啊!等我回来娶你啊!” 而李有才见这句话好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忙追着萧启问:“美人儿哥哥你看看我,眼睛消肿了没有?快看看啊!” 萧启勉强忍住悲伤,抬起头看他肿得像桃子似的眼睛,违心的点点头。李有才高兴的跳了起来,叫道:“嘿!英俊潇洒的李有才又回来了!老哥你离我远点,你那么好看,都遮住我的光芒了!” 萧启忍不住笑了出来,离他远了一点。 忽然,两个汉子向军队跑来,一个看上去已经年过五十,身材健壮,双目有神,但络腮胡子已经隐隐有了几根白色的胡须,另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眉眼与另一人有八分相似,想来是父子俩。他们身穿赭黑色长袍,衣襟都镶着白边,这是奴隶特有的标志。见到他俩,众人齐齐露出厌恶的神色,主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路宽得足够五个人通过,生怕被碰到粘了晦气。 那两个汉子顾不得许多,快步走到最前面,焦急的看着缓慢走过的军士。忽然,二人对上萧启的双眼,相顾无言。半响,那年长的汉子高声唱起了一古老的曲调:“木飒飒兮风萧萧,长亭相送兮心焦焦,雪前耻兮开疆土,酹酒三觞兮祭英豪!”唱毕,二人决绝离去。 萧启回过头,望向两人背影,目光深远,幽潭一样的双眼泛起淡淡的水汽,片刻,萧启收回目光,继续赶路。 李有才也回头看了几眼,却没有现任何有趣的事情,又悻悻的回过头来,看萧启一副闷闷的样子,也不再说话,只是闷头赶路。 第五章 刚刚进门,红豆就迎了上来:“他七叔,快准备吃饭吧,今天猎户大刀送了只野鸡,已经炖好了,咱们也开开荤!咦?小七,你的柴呢?” 小七抬起头,抓住红豆的衣角,急急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红豆听了,愣在了那里,为难的说:“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去问问爹吧。” 大锤听了,重重地把烟袋一摔:“你还嫌咱家事不够多啊!那可是逃兵!你还想把他招到家里来,被官府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难怪别人说你是扫帚星,咱家都要被你给害惨了!” 小七听了大锤的话,立刻呆住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父亲虽然不太理自己,但心里还是疼自己的。可今天大锤的话,彻底伤了他的心,他胡乱抹了一把脸,转身跑了出去。 红豆拦了一下没有拦住,转身向去追,被大锤叫住了:“别管他,有种他就别回来!”大嫂叹了口气,转身回厨房了。 小七在村里漫无目的的跑着,不时擦擦涌出的眼泪。遇到村里的孩子嘲笑他,他也没有理,只是更快的跑了过去。 忽然,小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急忙擦擦眼泪,抬起头,现是一向热心的寡妇黑辫。 黑辫婶儿一把把小七抱了起来,亲了亲脸的脸蛋,哄到:“这不是我们小七吗?谁欺负你了,告诉婶子,身子去骂他!” 小七勉强笑笑,回答道:“婶儿,小七没事。” 顿了顿,有对黑辫说:“婶儿,小七有件事要告诉你……” 黑辫一愣,随即笑了:“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于是小七就把在村西遇到伤兵的事告诉了她。 黑辫听了,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道:“那可是人命关天啊,走!带我去看看!” 转身又向屋里喊:“小穗!小穗!把咱家车推过来!”里面应了一声,不一会,一个看起来和小七差不多大的孩子推着一辆车跑了过来。 黑辫也不多说,只是叫小穗快跟上,拉着小七急急忙忙的向村西跑去。 那人果然还靠在树上,只是已经昏迷了过去。黑辫叫两个孩子帮忙把他加到了车上,推回了村里,又叫了郎中过来给他治伤。 郎中清洗完伤口,听到消息的村长就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大喊:“你们几个,把这个逃兵扔到外面去!”几个大汉应了一声,冲进来就要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黑辫立刻跳起来拦在床前:“你们干什么?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不是?” 村长摇了摇头,耐心的对黑辫说:“碾子家的,这个人可是逃兵,逃兵!你收留了他,被现会被杀头的!” 黑辫不为所动:“逃兵不逃兵我不懂,我就知道这是一条命,不能见死不救!” “那你不能谁都救啊,要是被现了,咱们一村人都得跟着倒霉!” “我不管,大不了我搬到山上去,不连累你们,总行了吧?” 村长见他这么说,一时张口结舌,用手指了指黑辫,摇了摇头。 这时,黑辫的大儿子大穗听到消息,从木匠家赶了回来,一把抱住黑边的腿,哀求道:“娘,我们不能留他啊,他们说,私留逃兵会被杀头的!” 黑辫用力推开大穗,激动地喊道:“当年你爹在山上打猎不小心摔了下去,如果有人救他,他就不会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身边至少有两个人的脚印,可他们都没有救他。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咱村的人,可是我曾在你爹坟前誓,今生今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你怕受连累,就躲到木匠家去,给他做儿子吧!” 大穗听了,也哭了起来:“娘……我知道错了……不要不要我啊……” 黑辫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搬到山上去,省得有人说我们连累了他们。”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却觉得手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原来那个伤兵已经醒来。也许是因为颈上的伤口,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出咯咯的声音。他轻轻摇了摇头,勉强一笑,作势就要起来。 黑辫甩开他的手,冲他吼道:“老实躺着!我今天救定你了!”转身又对郎中说:“三七伯,麻烦您了,您还是回去吧。” 郎中摇摇头道:“老夫只知道治病救人,不知道什么叫见死不救,快去收拾吧,老夫和你一起上山。” 村长听了,急忙道:“三七啊,你不能走啊,我家棉花胎还不稳,你走了,我们找谁去呀?” 郎中像没听见一样,别过脸不理他。见到这种情况,村长叹了口气,道:“黑辫,你们别走了,我们不赶走这个逃兵不行嘛?” 说着,转身对正在看热闹的村民说:“你们听好了!谁也没看到这个人!那个……你!还有你!把他的铠甲拿出去埋了!” 黑辫用毛巾给伤兵擦了擦手,淡然道:“他不是逃兵,他是我的哥哥黑脸。” 村长一愣,随即会意到:“那我们不打扰你加黑脸养伤了,大家散了啊!” 等大家都走后,小七偷偷地把老者给的白狐狸皮塞给黑辫。黑辫坚决不收:“小七,你这是干什么,快拿回去。” 小七说:“婶婶还是收下吧,药很贵的,而且……我爹也不知道我有这个。是我打柴的时候捡到的死狐狸,请猎人叔叔帮我弄的。” 黑辫还想推辞,小七也不再多说,把狐狸皮往床上一丢,转身跑了出去。黑辫一愣,再回过神来已不见小七的身影,只得笑着摇摇头,对郎中说:“小七这个孩子,有时看起来真像个大人。” 躺在床上的“黑脸”也微笑着看着大家,把小七的名字记到了心里。 小七跑到外面,因为是冬天,天早早就黑了,村子除了狗吠,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反而显得静得有些可怕,隐约传来的饭香,让小七重重的咽了几口口水,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起就没有在吃过东西。 他望了望家的方向,父亲的话仿佛犹在耳旁:“难怪别人说你是扫帚星,咱家都被你给害惨了!”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胡乱擦了几把,转身向山上跑去。 不知不觉的,小七又来到了老者的茅屋前,看着茅屋里透出昏暗的灯光,小七心里一阵温暖。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爷爷估计快要休息了吧……”小七想到。于是,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准备熬过这一夜再说。 天渐渐亮了,朝阳映在雪地上,一片血红。一大群鸟迎着朝阳冲天而起,出尖锐的鸣叫声。 小七慢慢睁开双眼,揉了揉昏胀的双腿打算站起来。可一阵天旋地转又使他跌坐在了地上。小七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果然烫的吓人,看来是着凉了。小七想过离开,可头晕目眩的他根本走不了几步,挣扎了几下,又靠在那里迷迷糊的睡了过去。 不一会。老者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伸展了一下身体,长出了一口气,白雾喷了老远。接着,就现了门口新鲜的脚印,是一个孩子的。脚印到门口就停止了,转而延伸到屋后。 老者不由奇怪,他在周围分明布置了警报和陷阱,怎么自己没有听到,那只有一个解释,脚印是小七的,只有他知道怎么安全的到达这里。 转到屋后,老者果然看到了昏睡的小七。几步赶上前去抱起还在昏睡的小七,摸了摸头,已经烧得很厉害了。 “难道这孩子在外面睡了一夜?”老者叹道。赶紧把小七抱回屋里,放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七猛地抓住老者的一角,喃喃道:“爹爹……小七不是扫帚星……” 老者想起上回到守陵村的所见所闻,便已对小七的境遇明白了几分,如今再加上他的话,心下更是雪亮。便爱怜的握住小七的手,轻声说:“小七怎么是扫帚星呢……乖……睡吧……” 小七听了,甜甜一笑,松开了手。老者叹了口气,转身口门后的箩筐里拣了拣,草药基本上够了,但在多一些总是好的。于是老者先给小七熬了一碗浓浓的草汁灌了下去。就转身去附近的白马镇买了一些药。 从白马镇回来,老者忽然想起应该和小七家里打声招呼,就绕道去了守陵村。毕竟只是第二次来,老者不太熟悉,没有找到通向村口的路,爬上一个陡坡,看到村西的栅栏已经倾倒了,就打算从这里进去。忽然,老者停下了脚步,走到一棵大树下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树下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老者用手一摸树干,在手上沾了一把已经结冰的血渣。他仔细看看了看树干,用手扒开积雪,从里面找到半把折断的钢刀。 看着刀柄上的纹路,老者的脸凝重起来,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把钢刀重新埋在树下,转身进了村。 老者进了村子,随便拉住一个玩耍的孩童,问道:“孩子,小七家在哪里啊?” 那孩子打量了老者几眼,狡猾的一笑:“小七是谁啊……我们村没有这个人啊……” 老者一愣,还欲再问,旁边一个孩子却已认出了老者,忙答道:“你就是救了小六哥的那个人吧?看,往那里走,村里唯一的瓦房就是他家。” 老者谢过这个孩子,依言找到了小七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年轻的女人说:“他七叔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到黑辫婶家去问,说是天刚擦黑七叔就走了,一个孩子,一夜没回来,能上哪里去呀?” 一个年轻男人回答道:“小七也是,耍什么小孩子脾气,不过爹也是的……唉!我到山上找找……” 那女人接道:“他爹,那么大一座山,你一个人去哪里找啊,不如叫上他三叔他们吧。”屋里一个男声应道:“好,我和老四这就去。小五在家看着六弟。” 忽然,屋中打铁的声音停了下来,一声怒吼传来:“你们都给我老实呆着!谁也不许去!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跑出去!有种他就别回家!” 老者听不下去了,敲了敲门走进了院里,问道:“这里是小七家吧?” 一个青年汉子马上应道:“对,您是……” 老者笑笑:“我今天在树林里看到你家小七了,估计这孩子在树林里呆了一夜,烧得有些厉害,我就先把他抱到我家了,等好一些再送回来。你们就别担心了。” 汉子笑着应道:“那多麻烦您呀,要不我和您去一趟,把小七抱回来?” 旁边的少妇也挺着有些显怀的身子,给老者递了一碗水,低头回到了屋里。 老者接过水,笑道:“不麻烦了,老夫也懂一些医术,小七在我那里不会有事的。” 汉子犹豫了一下,回头望向屋里,喊道:“爹,您看这样行吗?” 大锤这才慢悠悠从里面出来。,见到老者,愣了一下,说道:“没想到又是您,您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啊,小六的事还没有来得及谢您,您又救了小七,真不知道怎么样谢您了。以后你要是需要什么铁器尽管说,我免费给您打。” 老者笑道:“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小七您就放心好了,过几天好了我亲自把他送回来。” 大锤眼中微露担忧之色,问道:“小七他烧的严重吗?”老者摇了摇头说:“热是热了些,但小孩子嘛,没什么大碍的。” 大锤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贵姓?”住在哪里? 老者笑道:“我姓石,住在白马镇。” 大锤点点头记下了。老者接着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小七估计也该醒了。” 大锤点点头:“那您老慢走吧,等小七回来我们再好好谢您。”老头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看老者走远了,大锤对老大说,赶明你想经常去镇上的铁碗打听一下,镇上有没有这么个人。老大为难道:“爹,白马镇那么大,恐怕照这么个人困难啊。” 大锤担忧地说:“虽然他救了小六小七,但我有点不相信他。咱们村离树林比白马村近多了,他又来过,认识小七,为什么不把小七直接送回家,而偏要送到镇上又来报信呢?” 老大听了也是一愣,迟疑道:“也许是小七烧得厉害,怕耽误了吧?”大锤摇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不会,村里又不是没有郎中。” 老大听了,也跟着皱起了眉,挠挠头说:“那是为啥呀?他骗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啊。要不我跟上去看看他住在那里?” 大锤摇摇头,说:“算了,他也和咱们没什么仇,要想害小七,上会也就害了。等小七回来再说吧。” 老大听了,觉得也只能这样,就也没再说什么,从院中抄起黄狗送来的铁块,回屋里打铁去了。 老者回到家小七已经醒来,小脸上还挂着泪痕。老者走上去,摸了摸小七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找了块毛巾给小七擦了擦脸,轻声道:“再躺会吧,我已经和你家里人说了,等你好了再回去。我再去熬付药,你吃了就好了。” 说着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小七一把抱住了了他的腰,脸也凑了过去。老者摸了摸他的头,两人都没有说话。半响,老者先打破了沉默:“小七,我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那样对你,但其实……他也挺关心你的。小七,别怪他。” 小七把头埋在老者腰间,半天才回答道:“爷爷,我不怪爹爹,真的不怪他。我只是没想到爹爹也说我是扫帚星……爷爷,娘亲,黑辫婶儿还有六哥真的都是我害的吗?” 老者爱怜的摸着小七的头,缓缓的说:“不是,和你没有关系,真的。你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你爹也是无心的,他只是不想管闲事罢了。别再想了,好好休息才能好起来。” 小七点点头,却没有松开环在老者腰间的手,继续追问道:“那……爷爷……您怕我连累哦你吗?” 老者笑了,捧起小七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傻孩子,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了。” 小七这才笑了,更紧的搂住的老者腰,轻声说:“那……您愿意教我吗?” 老者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这孩子,还惦记着,怎么找也得等你好了再说啊!”“嗯!”小七开心的应了一声,松开手,心满意足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第六章 老者拉着小七的手站在村口,轻轻的拍了拍小七的手背,说道:“爷爷就不进去了,你回去家里要问起,你就说爷爷家住在白马镇,具体在哪里不记得了,是马车把我们送到村外的,知道了吗?” 见小七点了点头,老者放开拉着小七的手,补充道:“那你每天打完柴就来草屋找爷爷吧,答应爷爷的一定要做到啊,不然,爷爷就不再见你了。 ” 小七点点头,道:“爷爷放心吧,小七记住了。” 老者这才笑着摆摆手,说:“快进去吧,我只把你送到这里,先回去了。” 小七笑了笑:“爷爷慢走,小七这就回家。”转身无视在村口玩耍的孩子,飞快地跑回家。 “爹爹,哥哥,我回来了,” 一进门,小七看到上回那个白衣人又站在院子里,不由怔住了。 看到小七,白衣人笑道:“小七啊,回来了,我们正说起你呢。感觉好些了吗?” 白衣人容貌俊朗,笑容亲切,可不知为什么,小七心里对他有几分本能的排斥,可还是点头答道 :“已经好了。” 白衣人笑着走上前,弯腰想抱起小七,小七后退了一步,回头看向大锤,看大锤没有看自己,就垂下眼皮又后退了一步。 白衣人猛地拉住小七的手,安慰道:“别怕,让叔叔抱抱。” 小七抬起头,看到白衣人含笑的眼睛里满是慈爱之色,也就不再抗拒,任白衣人把自己抱在怀里。 白衣人笑着摸摸小七披散的头,笑道:“小七,叔叔给你梳头好不好?” 小七低下头不答话,白衣人又道:“乖,叔叔给你梳头吧。” 小七看了看大锤,现大锤已经进了屋,又失望的摇了摇头,不说话。 白衣人把小七举起来,让他骑到自己脖子上,道:“下回叔叔过来给你梳头,我们小七这么漂亮,梳起来一定更好看。” 小七绞着自己的手指,不答话。 白衣人尴尬的笑笑,道:“你看,叔叔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好玩儿的,已经放在你房间里了,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小七问道:“哥哥还有山凤他们有吗?” 白衣人一愣,答道:“自然都有啦,不过,叔叔多给你拿了一把木剑呢。” 听到木剑,小七想到已经傻了的小六,心头一紧,没有答话。 白衣人对小七的沉默感到惊讶,抬头看了看小七,把他放下来,道:“你去看看吧,还有什么喜欢的和叔叔说,叔叔去和你爹说几句话。” 小七默然的点点头,转身回了屋。 白衣人看着小七的背影,对闻声赶来的大锤道:“你家小七似乎和我不亲啊。” 大锤淡淡道:“孩子还小,难免认生,慢慢就好了。” 白衣人含笑点头道:“希望吧,我也该回去了,过几天我再来。” 大锤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没有答话。 白衣人走后不久,大锤就提着木棍走到小七门口,吼道:“小七,你这个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小七闻言,小跑着从屋里出来,刚出门,就被大锤一巴掌打得趴在地上。 大锤抡起木棍狠狠地向小七打去:“小兔崽子,学厉害了啊,学会晚上不回家了!你才多大啊,离了老子你还能活吗?还不是乖乖的回来了?下回再跑,老子捉回你来打断你的腿!” 小七紧紧咬住嘴唇,强忍着没有喊出声,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老大他们看不下去了,纷纷跑上去拦住大锤,劝道:“爹,小七刚回来,又生着病,别打了。” 大锤挣开老大,吼道:“你别管!老子打死这个兔崽子!” 小二见了,抬手去抢父亲手里的木棍,同时示意小三去护住小七。 小三抱起小七,替他擦了擦哭花了的脸,软言哄着。 大锤见三个儿子都护着他,哼了一声,扔下木棍,转过身准备进屋。 小七看向父亲的背影,轻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涌了出来。小三他们见了,都惊叫起来。老大更是吼道:“爹,你把小七打得吐血了。” 大锤的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径直进了屋。 小二几步走上前,让小七张开嘴仔细查看,然后安慰道:“没事,恐怕不是吐血,是小七把里面咬破了,我去找田七叔过来看看。”说着,就要出门。 只听大锤吼道:“谁也不许去,都给老子老实呆着!” 兄弟几人愣在那里,小七在小三怀里不停的挣扎,小三看了看哥哥们,抱着小七进了屋。老大和小二也跟了进去。 小三帮小七脱下衣服,才现小七身体极其消瘦,肋骨一根根凸了出来,摸上去微微有一些咯手,惨白的皮肤上,横亘着二十余道青紫色的伤痕,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破了皮。 小七别过脸,无声的哭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干瘦的胳膊上。 老大叹了口气,拿来草药,帮小七上上,冰凉的草药碰到破皮,疼的小七全身颤抖,却始终一身不吭。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大锤就爬起来来到小七的卧房,猛地踢开门,吼道:“小七,起来干活了!” 里面没有声音,大锤气势汹汹的走到小七床前,却惊讶的现小七已经起来了,已经有些破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尾。 大锤叹了口气,颓然坐在小七的床上,这次他才现,小七的床,硬的像石板一样,褥子已经几年没换过了。 大锤叹了口气,现床单上散落着几点已经变成暗红的血迹,心中剧痛,小七这个孩子,一直都是一个乖到让人心疼啊…… 小七打好柴赶到草屋时,老者已经坐在门口等他了。他面前的方桌上放了一个白瓷瓶,一块不知是什么材料的皮子,一把弹弓。 老者见小七来了,抬手指了指示意他坐在桌子对面,等他坐定才开口道:“小七,你既然决定学这门绝技,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爷爷您说,小七一定做到。” 老者严肃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除非到生死关头,不可以在人前显露甩石绝技,即使显露,也要一击必杀,不留活口。万一被人现,亦不可说出是何人所传,也就是说,这门绝技不会成为你赚钱的手段,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利益,你还愿意学吗?” 小七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即使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老者点了点头,接着说:“还有,爷爷没有别的传人,你既然决定要学,就必须坚持下来,否则,爷爷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让你坚持下去,你会受很多苦,你还愿意吗?” 小七坚定的点点头,道:“爷爷放心,小七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老者终于露出了笑颜,补充道:“最后,你记住,我不是你师父。” 小七疑惑地看着老者问道:“爷爷,这有区别吗?叫您师父您会多教我一些吗?” 老者一愣,也笑了:“不会,是我多想了,好孩子,咱们今天就开始吧。” 说着,举起那瓶白瓷瓶道:“我们练习甩石绝技,主要是依靠腕力,这瓶药膏是用来保护手腕的,每练半个时辰,就要用药膏涂抹手腕。这块皮子也是一样,这样你在练习时就不会用力过猛伤到筋骨。以后我还会告诉你它的其他作用。这个弹弓,你可以用它来练练准头,和我们的绝技没有什么关系,但你练准了,关键时刻也能自保。” 老者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小七,接着说:“甩石绝技,除了注重准和狠以外,练到更高层次,传说可以双手同时出二十四颗石头,分别打中不同的方向。甩石绝技也是其他暗器的基础,练好了这门绝技,你可以好任何暗器,但甩石绝技的优点是,石头随处可见,你可以攻击敌人而不被现,是战争中潜伏偷袭的选。” 老者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紧张的补充道:“说这些也和你没有关系,来,咱们去树林里,我教教你一石的手法和每次练习是吐气的方法。” 小七点点头,站起来,却不想牵动了伤口,全身一震,眼眶也红了。 老者这才注意到小七的异样,轻声问道:“小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七神色一黯,强忍着眼泪低下头,摇了摇头大声说:“没事儿……” 老者不信,一把抢过小七的手,为他号了号脉,叹口气问道:“你爹打你了?” 小七抬起头,泪眼朦胧,却没有说话。 老者叹口气,抱起小七,道:“走,进屋,给你上点药。” 小七挣扎了一下,还是被老者拉了进去。 看着小七身上的伤口,老者一阵阵心疼,不由问道:“因为你跑出去吗?” 小七点点头,又摇摇头,神色凄然,老者也不好再问,叹了口气,抬手要帮小七上药,小七却很快的披上外衣轻声拒绝道:“爹会现的。” 老者的手僵在半空,顿了顿,无力的放下,叹口气,没有说话。 小七系好腰带站起来,央求道:“爷爷,带我去树林吧。” 老者叹道:“过两天吧,等你伤好了再说。” 小七摇头坚持道:“没关系,我是男孩儿,不怕的。” 老者点点头,拉起小七的手走了出去。 不出几日,小七的甩石绝技就已经练得有模有样,老者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已很是赞许。 这天,小七背着柴回家,走到门口,又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不由微微一怔,甚至有一种想转身离开的冲动。 但却被守在门口的老大看见了,老大几步上前接过小七背上的柴,口中叹道:“真是不轻啊,我家小七真是能干!” 小七甜甜一笑,却没有跟在老大身后进院,老大一愣,问道:“小七,怎么不进来啊?” 小七叹了口气,低头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就看到白衣人坐在院中,手里拿着一个茶杯,含笑看着自己。“小七,回来啦?我今天去看一个朋友,正好路过,就顺路来看看你们。” 小七点点头,上前道:“叔叔好。”说完便想离开,却被白衣人拉住了:“小七,我有礼物给你。” 小七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白衣人拿出几本书,道:“现在你们已经不是奴隶了,可以读书识字了,怎么样,小七想认字吗?叔叔可以教你。” 小七痴痴的看着白衣人手里的书,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不想。” 白衣人又道:“读书识字就可以当官了,当了官,就可以给你爹买好吃的,好穿的,还可以把你爹接到城里住大房子。到时候,你爹和哥哥们都可以不用干活就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一大群人伺候着,多好啊。小七,你不想吗?” 小七转头看了看大锤,低头沉默了半响,答道:“不想。” 白衣人叹了口气,又问道:“小七,难道你想一辈子在守陵村?你不想出去做一番大事?不想当大官,做将军?这些都是需要识字的啊。” 小七绞着手指摇头道:“不想。” 白衣人无奈的摇摇头,站起身来,把书放在桌上,道:“我先回去了,识字的事你再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看了看头也不抬的小七,出门上了马车。大锤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小七,喊道:“你还是听我的吧!” 白衣人没有答话,低头钻进马车,挥了挥手离开了。 大锤目送白衣人离开,低头狠狠瞪了小七一眼,也进了屋子。 自从小七偷跑出去后,大锤对小七的冷漠似乎又加重了几分,上回打伤了小七,可到现在大锤却一直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对此,老大他们也颇有微词,可大锤对儿子一向威严,所以他们几人都不敢对大锤说什么。 第二天,小七来到老者的草屋,老者刚刚站起来,小七就问道:“爷爷,您识字吗?” 老者一愣,笑道:“爷爷当然识字啦。” 小七长出了一口气,央求道:“爷爷,教我识字好吗?” 老者疑惑道:“你这孩子,怎么想起来识字了?” 小七低下头,叹了口气,不说话。 老者见小七不愿说,也就笑道:“傻孩子,即使你不说我也会教你的,到时候你可别不愿意学啊!” 小七咬咬嘴唇,道:“爷爷,我不会。” 老者抱起小七笑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走,咱们去树林。” 腊月二十八是小七的生日,自然也是枣花的忌日,所以每年的今天,大锤都躲在屋里,一呆就是一天,谁也不能打扰。可是今年,大锤却早早叫起来小七,告诉他今天要呆在家里。 小七前一天已经向老者告了假,本来打算打了柴早早回来,今日见大锤这样说,也就乖乖呆在屋里不出来。 大锤却一反常态,早早坐在院中抽着烟袋,似乎再等着什么。 果然,刚刚过了辰时,小七就听见又马蹄声传来,心下明白,那个白衣人又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大锤在喊他:“小七,滚出来!” 小七叹了口气,披了件外衣走了出来。 到了院里,小七不由愣住了,院里除了白衣人外,还站着几个光着上身的壮汉。 见到小七,白衣人几步走上来,吓得小七连连后退。 白衣人笑道:“小七,别怕,叔叔就是来看看你。” 小七站住身形,抬头看着白衣人不说话。 白衣人点点头,道:“今天是我们小七的生日呢,叔叔带你去城里玩玩儿怎么样,晚上再送你回来。” 小七摇头道:“小七不想出去……” 白衣人笑道:“为什么呢?快过年了,城里可热闹啦,你到了城里,还可以给哥哥他们带一些礼物呢!上回山凰不还提起过要一个布娃娃吗,你可以替她买来啊!” 小七征求的看了看大锤:“大锤叹了口气,僵硬的说:“想去就去吧……早点回来……” 小七咬了咬下唇,又看了看白衣人身后的几个壮汉,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叔叔,你等等我,我去换一件衣服。” 白衣人眼中难掩喜色,忙点头道:“好啊,叔叔等着你。” 等小七进去,白衣人看向大锤,脸上 全是狂喜之意。 大锤淡淡地点点头,转过身,拿出烟袋却没有点燃。 不一会儿,小七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刚才那件破衣裳,手上拿着一把柴刀。 小七抬起头,看了一眼大锤的背影,又定定的望向白衣人,大眼睛中不见任何情绪。接着,伴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慢慢的把柴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红豆一声尖叫,惊得大锤马上回过头来,看到小七,也是一愣。 白衣人吓得脸色惨白,踉跄的向小七走去,小七缓缓道:“叔叔,你别过来,你听小七说。” 白衣人怔怔的停下脚步,口中道:“好,叔叔不动,你也别做傻事啊!” 小七抿了抿嘴唇,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叔叔,我知道,你想带小七到城里过好日子,可是,小七不愿意去。父兄之恩,小七未尝报答,自然不敢远离。小七知道,如果小七今天和叔叔走的话,就不可能在回来了。即使今天小七不愿意走,和叔叔一起来的人也会把小七带走吧?小七不愿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所以,叔叔,如果您今天执意要带小七走的话,您带走的,只有小七的尸体。” 说完,横在脖颈上的柴刀又紧了几分。白衣人马上喊道:“小七,别,我真的只是想带你去城里玩儿一天!” 大锤也出声喊道:“小七,你在干什么,把刀放下!” 小七转向大锤,眼中蓄满了泪水:“爹,小七知道您是为我好,希望我能到城里去,能出人头地。可……小七让您失望了。小七从未想过过有钱人的日子,也不想做大官,只想在守陵村守着爹和哥哥们过日子……爹,不要不要小七好吗?” 大锤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小七,乖,你不想走就不走,爹不逼你,好吗?” 小七点点头,缓缓放下手里的柴刀,眼泪滚滚而下。 大锤见小七放下刀,几步跑上前,抢过刀扔在地上,一把抱起小七,紧紧搂在怀里,心中满是懊悔。 自己不该只是自私的认为小七过继到大户人家,有机会出人头地就是对他最大的疼爱,可是他一直忘记了,小七是一个性情刚烈很有主见的孩子。直到今日,他才现,即使自己一直有意冷落小七,可小七对自己的感情,恐怕比哥哥们还要深。 想到这里,大锤的手轻轻在小七消瘦的后背上抚摸着,他第一次注意到,小七的身体竟然如此瘦弱,他的手甚至可以感受到小七背上的每一根骨头。 小七单手搂住大锤,把脸埋在大锤肩膀上不说话,其实,他不愿意离开还有一个原因——无名老者和他的甩石绝技,虽然学了不足半月,可是,他真的喜欢上了这门技艺,喜欢石头飞出那一刻的美妙感觉。 白衣人看着相拥的父子,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大汉们跟在后面,上车悄悄离开了。 大锤松开小七,抬手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痕,感叹道:“小七,你的性子到底像谁啊……” 小七垂下眼皮,道:“爹……对不起……我没想过吓你们的……我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大锤叹了口气,抱着小七进了屋,口中喃喃道:“小七,你一直很好,是爹对不起你……” 是夜,大锤第一次拥着小七入眠。看着小七熟睡的容颜,大锤百感交集。 “枣花,小七一定是一个做大事的孩子,可他恐怕会耽误在我这个做父亲的的手里。你,会怪我吗?” 第〇二章 伤离别 直至深夜,领头的千夫长才宣布大家可以休息,可大家手中既无帐篷也无像样的被褥。 已经是十月,夜里也是十分寒冷,大家虽有怨言,但想到既然来了军营,也不可能挑三拣四,便纷纷去找背风的地方休息,偶尔还有人为争夺舒适的地方争吵起来。 萧启一言不,看了看周围,随意找了一个略微平整的地方躺下,谁知那个李有才也跟了过来。 对于这个人,萧启谈不上讨厌,但一直略显寂寞的童年让他对巧舌如簧的人有着淡淡的排斥,便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 李有才恍若未觉,凑过来道:“美人儿哥哥,咱们一起睡吧,暖和。” 萧启低下头没有答话,李有才就当他答应了,麻利的躺在他身边。 两人沉默了一阵,李有才忽然支起身子道:“你为什么当兵啊?” 萧启叹口气,轻声道:“为了钱啊。” 李有才也学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为了钱啊。”学的惟妙惟肖。 说完,大笑起来,笑完才道:“我才不是为了钱呢!当兵多有意思啊!我老爹一直不同意,这不,他一蹬腿我就来了!” 看萧启不解,李有才又说道:“逗你呢,我爹死了,我又没什么本事,就跑来当兵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李有才有道:“老哥,你听说过千夫营吗?” 萧启警觉道:“没有。” 李有才说:“我也是问了军官才知道的,他说我们不全是到前线打仗,考试通过的可以加入千夫营。如果能出来的话,就是军官了,我想进千夫营,你呢?” 萧启道:“我不知道。” 李有才又说:“你也是识字的吧,我打听了,住进这个大帐的都是能参加考试的。你想想啊,要是普通士兵,得熬多久才能当上百夫长啊!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咱们呢,只要进了千夫营,出来就是千夫长,多好啊!” 萧启没有回答,正好走过的矮胖小伙子白了李有才一眼,道:“你以为出来容易啊?每次进千夫营的都有五百人,可出来的呢,连二十个都不到!其他的还不都死里面了。” 李有才一听,吓得缩了缩脖子,喊道:“妈呀!老子还以为进去了就能当千夫长呢!” 这时,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冲李有才吼道:“叫什么叫!吃饭了!” 吃饭时,萧启虽然三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却仍没有胃口,就端着碗在哪里呆。没想到李有才又凑到萧启跟前,低声和他说:“你给考官送银子了吗?” 萧启摇了摇头,李有才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对萧启说:“给,你把这个送给那边那个大帐里一个留胡子的人,他就是考官。” 萧启一愣,李有才捅捅他,道:“老哥,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啊,咱们帐的人都送过了。你进去就说你是他表侄,他就见你了。” 萧启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不去了。” 李有才道:“去吧,大家都去了就你不去多亏啊!” 萧启还是摇摇头。 李有才又说:“老哥,小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顺眼,可不是喜欢你哦!” 萧启笑了:“我还是不送了,大家都送了也就没有区别了。”李有才想了想,说道:“也对哈!那小弟就祝老哥高中了!”说着,还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 吃完饭,军官把萧启他们都叫到了一起,说道:“你们也都听说了,能进这个大帐的人。都有机会进入千夫营。什么是千夫营呢,我来说一下。千夫营是白大元帅帐下的一个专门培养军官的专属营,从里面出来的,都能当上千夫长。你们看我,当兵十五年,才混上一个百夫长。您们都识字,这就比我强啊!等到了宋城,你们就要参加千夫营的考试了,具体考什么也不是我这个官级的人能知道的,你们就自求多福吧!要我说你们读书人啊,有时也是迂腐,我们村啊有一个秀才……” 见军官还要絮絮叨叨地说些无关的话,李有才忍不住了,轻声对萧启说:“你想知道考什么吗?” 萧启摇摇头。李有才又说:“我听那个考官说了,要考三十六计中的一计,你好好准备吧。” 萧启点点头,并不说话。那个军官虽是个标准的武夫,但出奇的能说,知道大家哈欠连连,才恋恋不舍的闭上了嘴,让大家回去休息。 晚上,萧启怎么也睡不着,就轻轻的翻了几次身。李有才听见这里有动静,就轻声问道:“老哥,没睡着吧?” 萧启应了一声,李有才问道:“你家还有什么人啊?”萧启答道:“我家还有爹和六个哥哥。”“哇!”李有才一听坐了起来,问道:“你家人好多啊!哥哥都娶妻了?” 萧启道:“就我和六哥未曾。”“哦。”李有才应道。“我家就我和爹两个人,爹是个教书先生,很凶的,整天就知道逼我读书。我要是跑出去玩被他抓住他就狠狠的打我。我知道,爹希望我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可爹学问那么好,不也穷困潦倒以教书为生吗?我家最困难的时候,过年家里只剩下半碗糠,还是隔壁张婶看我家可怜,给送了一碗饺子。” 说到这里,李有才抽泣起来“后来爹病了,家里没钱买药,我要卖书换钱,爹不肯,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我爹读了半辈子书,还不是只有两间土坯房……后来爹病的不行了,拉着我的手要我誓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我答应了。可……爹死后,连个送的人都没有。枉我爹教出了五个秀才,他们一个也没来,怕我……怕我向他们借钱……” 李有才吸了吸鼻涕,继续说:“可怜我爹,教了一辈子书,到头来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还是我把房子买了才不致让我爹无法安葬。葬了我爹后,我就报名参了军,我想,懂文章不能过上好日子那当兵总可以吧,谁想进了军营才知道普通士兵的命根本不算什么,进了千夫营才有希望。我把安葬我爹剩下的银子都给了考官,希望能进千夫营,哪知道即使进了千夫营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老哥……我该怎么办啊?” 萧启不语,握着李有才的手轻轻的拍着,直到他抽泣着睡着。这个李有才,和刚才那个毫不犹豫掏银子给自己的人判若两人。果然,出来后,有很多人看不透…… 萧启抬起头,看向北方的群山,印象中无比高大的葬马山,已经掩映在群山中不见踪迹,更不要说家乡的身影。自此一去,恐无归期,此情此景,恐怕只能在梦里看到。从军一路,等于将性命交给了未知的未来,即使有命回来,那时见到的山川河流,恐怕也不再是如今的景象,而自己,恐怕也不会再有同当年欣赏它们一样的心境。 父亲,哥哥们,自己曾经以为可以一生一世相守的人们,恐怕相见都成了奢望。即使自己能够回来,那时的父兄,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那时的自己,不知会不会像每天回家一样,笑着飞奔到父亲怀里,享受父亲的爱抚和哥哥们的疼爱。 这个决定,萧启并不后悔,作为家里的男丁,自己有责任为这个家分担一切,只是希望,倔强的父亲能够原谅自己的不辞而别,日渐衰老的父亲能够等到自己回家的那一天。 萧启希望,战乱能够早一天平息,到时,自己还能做回那个普通的打柴少年,可这个愿望,会成为奢望吗? 萧启轻叹,可自己,又有什么选择呢? 身为守陵村的贱奴,除了易名从军,又怎能短时间弄到那么多银子?作为最小的男丁,解救家族于危难,自然义不容辞,可此刻,为什么会有千般不愿,不愿离开故土,不愿走上战场投身杀戮,可……更不愿看到父兄衣食无着甚至……饿死。 萧启不知道,自己走上这条路是不是对的,可如今,也只能走下去。 “佐君王,安天下,定四海……”曹明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天命不可违……”石头叔知道自己决定从军时如是说。 可是……真正的天命又是什么?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萧启不知道。 曹明宦,那个教给自己占卜秘法的人一直强调,切切不可在三十岁前占比自己的命运,因为人不到三十,命根未稳,妄然占卜,只会早夭。 可是,他也拒绝替自己占卜命运,至少没有告诉自己,直到他,从容赴死,走入一片烈火中。 曹明宦,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终成一个传说。如果早知道结果,自己当时,会不会不救他? 萧启摸了摸随身的挂坠儿,那是曹明宦死前留给自己的东西,自己答应他,一定会交给他的亲人。 对于这个东西,自己不能说丝毫没有好奇。 当时交给自己时,自己也万分疑惑,身为守陵贱奴,根本毫无出头之日,又怎会遇到他的亲人。 今日看来,也许他早就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萧启轻轻一叹,望着微微亮的天色,站起身来,虽然一夜未眠,却丝毫不觉疲惫,几个吐纳,将身中的浊气排出,看着已经开始苏醒的袍泽,心中已恢复平静。 第〇三章 宋城 大军晓行夜宿,到达宋城门外已经是二十天以后。≥ 这二十天里,李有才这个活宝,不时找一些笑话讲给萧启,再加上他本身调侃的语气,虽然萧启对他一直心存提防,但也让他心中的离愁淡了不少。 宋城不愧是大城市,城墙都要比金城高出一倍有余,城外林立的大帐,警觉的哨兵,身穿铠甲,手握长枪的士兵一对对整齐的走过,完全没有因为是临时驻扎而有半分懈怠。 看着这一切,萧启第一次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李有才更是大叫道:“宋城!老子来啦!” 负责后勤的官员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把他们带到在了军营的中心,交代他们不许乱跑后,才放心离开。 一进大帐,李有才就仰着倒在了铺上,大叫道:“妈的!累死老子了!”说着翻了个身,对正在收拾的萧启道:“老哥,你真厉害,这二十天也没见你喊过累!” 萧启笑笑,没有答话,李有才也不以为意,在铺上打了个滚,又要喊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嚷:“都出来,铺盖衣裳啦!” 李有才一听,好像刚才喊累的不是他似的,一骨碌爬起来就向外面跑去,用一边跑一边对萧启说:“老哥,你别出去了,我一定给咱俩抢个好的!” 还没等萧启答话,一旁那个矮胖的小伙子就对萧启说:“我真佩服你,这样都不会烦他。一路上听他不停的贫嘴,要不是没得穿,我都想脱下袜子来把他的嘴堵上。” 萧启笑笑,答道:“他愿意说就说吧,不愿意听时不听便是。” 那人笑道:“你倒能忍,我可忍不了,只盼着考完试不要再见到他。我叫谢叔元,金窑镇人。听那个李有才叫你老哥,你也姓李吧?” 萧启摇摇头说:“我也是刚刚才认识他,我叫萧启,是白马镇人。” 谢叔元说:“你知道吗,不知为什么。一见你就有种想亲近的感觉,难怪那个李有才一直粘着你。” 萧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不由愣了一下。 就听见李有才在外面吵了起来。李有才喊道:“都说了东西为什么不给老子!” 一个声音粗声粗气地说:“你不是甲营的吗?甲营的都不。” 李有才嚷道:“甲营,又不是假的!为什么不给我们啊!” 那人说:“你要是不参加千夫营的考试,我立马给你!” 李有才卡壳了,支吾了一会儿,又说:“不给甲营你到是说啊,害老子挺累的还要跑出来拿东西。” 那人道:“你出来再告诉你怎么了?新来的跑几次还能累死你啊!” 李有才大骂道:“你老你了不起啊!以后上战场当心死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那人本想耍耍这些新来的士兵,但现在显然被李有才戳到了痛处,作为老兵,见惯了死亡,死亡也是他们最怕提到的话题。他显然被激怒了,冲李有才吼道:“你能进甲营了不起呀?不就是多读了几年书吗?老子打的仗比你吃的饭都多,你这兔崽子还和老子嚣张!老子咒你通不过千夫营的考试,一上战场就被自己人打死!” 李有才嘴虽然快,但毕竟是读书人,对骂又怎是那人的对手。萧启害怕李有才吃亏,急忙做了出去。只见李有才急的面色通红,对面那个老兵也是怒气冲冲,看那样子,随时可能冲过来揍李有才一顿。 萧启忙站在两人中间,对那老兵说道:“老哥,我弟弟不懂事,得罪您了,您别见怪啊。” 那人本来也不敢在军营里把事情闹大,见有人给他台阶下,打量了打量萧启,说道:“你这么俊俏个人,怎么有这样一个混蛋弟弟?” 李有才一听,跳起来又要骂,被萧启拉住了,对那老兵赔笑道:“是小弟的不是,回去一定好好说他。您大人大量,就别和他计较了。” 那人见萧启一直在给他道歉,也不好再火,再加上还有很多被褥衣裳要,就不再追究,对李有才恨恨的说:“别让老子在战场上碰到你!要不敌军不杀你,老子先把你砍死!”说完愤愤的离开了。 李有才又要回骂,被萧启拉了回来。一进大帐。萧启刚松开手,李有才撩开帐篷见那人走远了,就坐回自己铺上大叫起来:“妈的,敢说老子不够英俊!我李有才在金石镇也算出名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那个……那个什么来着……总之就比我老哥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这么说我,真是瞎了眼了!” 说着,问身边的谢叔元道:“这位哥哥,你说,我和我老哥谁更英俊一些?”谢叔元没有抬头,闷声道:“我看还是萧启好看一些。” 李有才一听,重重的倒在铺上,叫道:“苍天啊!我李有才被比下去了!我可怎么活啊!” 见大家都不理他,李有才转过脸,对萧启道:“我英俊潇洒的老哥,我先睡一会,吃饭叫我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人通知他们说,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考试。李有才问那人怎么考,那人也不愿多说,只是借口说还有很多营要通知,赶紧离开了。 李有才见他走了,轻声对萧启道:“老哥,你看过三十六计吗?” 萧启答道:“没有。” 李有才叹道:“那可怎么办啊?后天就要考了!” 萧启安慰他说:“别担心,很多人都没有读过呢,会有办法的。” 李有才点点头,很快忘了这件事,又和他贫嘴起来。 晚上,萧启躺在铺上,听着李有才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的鼾声,静静地想着千夫营考试的事。虽然不知道具体考什么,但萧启隐隐觉得,这个考试,不会是仅仅考三十六计那么简单的。 甩石子说会给白钺写信,也不知到了没有。本来萧启对贿赂理解,仅限于村长讨好的递给来村里的官差的戒指手镯。可出来以后才现,事情远远不是那么简单。只要是需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钱是万万不可能的。 仅仅一个千夫营的考试,贿赂就到了如此猖狂的地步。现在萧启才真真明白了书上说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真实含义了。这还是清廉的啊,那要是贪赃枉法,不知能敛多少。 想到这里,萧启不禁自嘲道,想这些做什么,和自己又没有关系,能平安活着回家已是万幸,那些当官的事情,让皇上自己去愁好了。 轻轻翻了个身,就开始按照甩石子教的运气方法练习起来。 这几天,即使每日行军疲惫不堪,萧启仍然坚持练习,他记得曹明宦告诉过他,一定要坚持学东西,即使现在没有用,以后也可能用到,甚至能救你的命。这也许和书上说的“书到用时方恨少”是一个意思吧。萧启想。 白钺送走甩石子,就坐在桌前沉思起来。 “这萧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让甩石子亲自来,不简单啊……甩石子为人刚正不阿,如今却为了一个人亲自来找我,恐怕这个萧启,有恩于他是假,有大才是真啊。想当年他们兄弟五人一起辅佐皇上打天下,到现在,只有神算子还留在我身边,其他人都不知所终,可见,他们五人不是沉迷于金钱权势之人啊。即使是神算子,皇上好几次请他到前线,他都拒绝了,说要在这里等他的天命。可这天命,又是什么呢……” 说实话,白钺并不相信什么天命,占卜之术在他心里终究是邪术。唯有排兵布阵之道才是真本事,可神算子的话他却不能不信,因为一直以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灵验。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鞠躬道:“将军,赵都尉求见。” 白钺点点头,示意叫赵都尉进来。 一会儿,一个面容消瘦的青年人走进来,施礼道:“舅舅。”白钺点点头,笑道:“宝儿啊,坐。” 被唤作宝儿的赵都尉坐到白钺对面,道:“舅舅,果不出您所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刚才让人统计了一下,这次到宋城的士兵一共有二十一万余人是往年的三倍多。其中,甲营士兵共有三千一百七十九人。” 白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回千夫营一共打算要招三百人左右,这回的三百人就有你负责了。” 赵都尉点点头,道:“舅舅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顿了一顿,那赵都尉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舅舅,这回千夫营的考试准备好了吗?” 白钺摆摆手道:“这个你不用管,我亲自来办。” 赵都尉道:“那末将就放心了,前几天听线人说,军中有人冒充考官收受贿赂,末将担心考题泄露有失公平。” 白钺道:“你刚来,还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每次征兵都是这样,我也懒得管了,心术不正,活该吃亏。你下去吧” 赵都尉也不多说,站起来再次施礼道:“末将告退。”转身走了出去。 第〇四章 武试 两天后。萧启他们早早就被带到了军营后面的空地上,空地上早就站满了等待考试的人们。 大家三五成群的讨论着,一个道:“叫咱们来这里干什么啊?不是要考三十六计嘛?” 另一个听了,大惊道:“什么?要考三十六计,我表舅告诉我要比武的!” 又有一个人听了,笑道:“你表舅弄错了,我表叔说啊,是要一百人一组比作战!” 萧启站在一边,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李有才倒是津津有味地听着。 一会,一个身材出奇矮小的中年人钻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对正在聊天的几个人说:“你们知道吗?这次考试改了,你们找的什么表舅表叔都被白将军抓了起来,不管用啦!” 那几个人一听,齐齐看向他,他见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得意的说:“白将军可生气啦,说身为考官徇私枉法,要全杀了他们呢!那些考官哪能就这么被杀了啊,就对白大帅说愿意交出行贿的名单,来换一条命,白大帅答应了,现在,凡是给考官送过钱的人,名单都在现任考官手里攥着呢!” 其他人一听,脸色一白,急忙七嘴八舌的问他:“现在的考官是谁啊?” 那人一听大家问的很合他意,就笑了起来,举起一只手指比划着说:“现在的考官啊,是我的亲爹!”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那人急了,忙道:“哎,你们别不信,他真是我爹!你们知道,有些事不方便他出面去办,对吧?我爹说了,只要你们交二两银子,就……哎!谁呀这是?放我下来!妈呀!救命啊!” 原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满脸怒容的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萧启一看,那人不就是黄招财吗? 黄招财提着那个人恶狠狠地说:“大家都是怀着报国的志向来的,你少来这里蛊惑人心,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滚!” 说着,把他丢了出去。那个小个子飞了足有一丈远才落地,落地后又滚了几丈,才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人竟然感到不安,担心他说的是真的,但转念想到那个毫不费力的把他扔出去黄招财,也就不敢抱怨,下意识的紧了紧衣领,向后闪去。 那黄招财看了看大家,也转身离开了。 几个个卫兵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站在场中的高台上,喊道:“马上就开始考试!你们都站好了!” 大家一听,自觉地按队列站好。望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李有才又不安分的叫了起来;“妈呀!这么多人啊!我还以为就我们几个呢!老哥,我都开始紧张了呢!” 萧启笑了笑,安慰他说:“别紧张,没事的。” 一个头花白但神采奕奕的老年将军走到中间的高台,大家马上安静下来。 那将军见大家安静了,便喊道:“儿郎们,我叫白钺,你们可以叫我白营长,也可以叫我白将军。这次千夫营的考试,就是由我全权负责的。” 一听这句话,李有才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不光是他,萧启身边的很多人都面色惨白。 白钺顿了顿又喊道:“以前你们不论听到谁告诉你们说他就是这次考试的考官,都是骗人的。你们是否给所谓的考官送了银子,我不管,你们受了骗也别想我告状,你们心术不正,理应受到惩罚。我要说的就是,我以我五十年的军龄保证,我们千夫营的考试,是完全公平的!” 说到这里,白钺的眼神冷冷的扫过全场,虽然离得远,但每一个人都觉得白钺看到了自己,那些贿赂过“考官”的,更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这次考试,一共分为武试,文试和面试。能够通过武比的才有权参加文笔,都通过的,要和我亲自测试。” 说着,一抬手,一队士兵艰难地送上了几块大石,白钺指着这几块大石道:“你们不一定学过武艺,让你们比武有失公平,何况你们以后是战友,现在打起来也有伤和气,所以武试第一轮就比你们的力气。这些石头都是特制的,最东边的那块是五百斤,然后从东到西依次增加五十斤,一直到最西边的一千斤。你们要做的,就是抬起石头,绕高台一周。凡能抬着五百斤绕台一周的,就算通过。通过的。下场到台西报一下名字。好了,现在开始。” 说着,就走下了台。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个瘦高个子,他试着抬了抬五百斤的,勉强能抬起来,但走上一周就费力了,只好失望的走了下去。 第二个上去的人看着很健壮,他毫不费力的举起五百斤的大石,掂了掂,喃喃道,太轻了……就举起来很快的走了一圈,随手把石头一扔,下去了,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已近傍晚,剩下的人也不是很多了,不是进行得快,而是很多人看自己根本不能抬着五百斤的大石再绕着台子走一周,就纷纷弃权离开了。而上台的,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抬不起来。 轮到李有才上台了,这个活宝,站在台上先做了几个匪夷所思的动作,然后抬起五百斤的那块大石走了一圈,就洋洋得意的下了台。 下一个就是萧启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即使不运气,抬起五百斤的大石也毫不费力,但他还是和别人一样,抬着五百斤的石头走了一圈,然后下了台。 李有才早就等在那里,一见萧启。立刻迎上去说:“老哥,我就知道你行!你看我,帅吧!我有祖传功夫!” 萧启忍不住问道:“你那叫什么功夫啊?” 李有才一仰头,答道:“英俊神功!” 萧启立刻哭笑不得,可李有才不以为耻的追着萧启问:“怎么样,想不想学?” 萧启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李有才追了上去,说道:“看在你比我英俊的份上,我就教给你吧。怎么样?” 萧启只得到:“我还是不学了,我们吃饭去吧。”一听吃饭。李有才马上忘了什么英俊神功,拉着萧启急急忙忙往回赶去。 第二天,萧启他们又早早的来到了昨天的广场。今天来的人,只是昨天的三分之二。 白钺又来了,他让士兵搬上的东西,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东西看起来像两条凳子中间搭了一根扁担,只是中间这根东西是铁制的,比扁担要细的多,也比扁担长。看起来大约十尺左右。 白钺对大家解释道:“今天我们测试一下你们的协调能力,一会你们上来,用布蒙住眼睛,原地转上三圈,然后解开布,能够走完这根平衡杆的人就算通过,和昨天一样,通过的人到台西登记名字。” 刚开始,大家都觉得今天的考试简单一些,可真正轮到自己,才现过关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在蒙住眼睛转了三圈以后,站都站不稳,更何况要去走那根很细的铁棍呢?见别人站在铁棍上东倒西歪,以各种让人忍俊不禁的姿势摔下去,都忍不住笑,可轮到自己,恐怕也是同样的情况。 萧启特地注意了一下那个黄招财,只见轮到他时,他转了三圈以后神色从容,几乎连晃都不打的走了过去,心下暗暗赞叹道,这个黄招财,也不算是空有报国之志啊。如果有机会,萧启想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自己虽然不像他一样胸怀报国之志,不算志趣相投,但这样的人,热血而直率,按照曹明宦的说法,会是一个好朋友,好兄弟。 轮到李有才时,他被转了三圈,摇摇晃晃的上了平衡杆,看他一步三晃得样子,萧启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谁知这个家伙福大命大,快到头时,实在站不住了,就双手一撑端侧的板凳,倒翻了下来。围观的人不禁一愣,这样也行?谁知白钺点点头,竟算他通过了。 等萧启通过考试下来时,李有才又兴奋的凑过来,问道:“怎么样。老哥?我够不够机智?够不够英俊?够不够潇洒?”萧启有些无语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时,台上忽然骚动起来,昨天那个抬起五百斤石头还嫌轻的大汉从铁杆上摔了下来。恼羞成怒的骂道:“老子是来参军的,偏要走这个破玩意!这算什么事儿?要是不愿意要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就直说!何必用这些东西刁难人!”说着,又要去踢那根平衡杆,却被冲上来的卫兵按住了。 那人虽被按住,却仍在拼命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喊:“我今天还就要说了!杀了我我也要说!你们干脆告诉我们说千夫长的位置都已经安排给那些龙子风孙了,根本和我们这些穷人没有关系!妈的!什么玩意儿!” 卫兵想去堵他的嘴。被白钺制止了。白钺走上台,对卫兵说:“放开他。”卫兵放开了手,那大汉也没有再骂,跪在那里昂直视着白钺, 白钺看着他,笑道:“好一个英勇的后生啊,我记得你,昨天就是你举起五百斤的石块还嫌轻吧?” 见他不说话,白钺又道:“不要小看今天的考试,刚才说了,今天测试的是你们的协调能力,协调能力好,招式学的就快……” 那人不服气的打断道:“你凭什么说掉下来协调能力就不好了?论打架,他们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白钺耐心的解释道:“我们选的不是士兵,是千夫长。千夫长不仅要武力过人,更要有过人的智谋和不急不躁的心境。当你们站在平衡杆上时,有可能会失去平衡,失去平衡心境就容易受到影响,我要的,就是这种不急不躁的心境。” 见他不说话了,白钺问道:“看你的手,平时练的是刀吧?”那人点点头。白越说:“一会你到大刀营找一下郑德都尉,就说我叫你去的。你就先从他的副手做起吧。” 说完,转身走了下去,对旁边的人说:“继续吧。”那个大汉还呆呆的站在台上,竟感动的落下泪来。 第〇五章 文试 武试完休息了一天后后,就是文试的日子了。试的地点竟然是在白钺暂时的将军府,这里以前是大景一位告老还乡的丞相的府邸,这位丞相位高权重,却很懂得进退,在新皇登基后不久就告老还乡,回到宋城,得以颐养天年。据说,当年丞相回来时,仅仅是黄金,就有十大箱,奇珍异宝更是不计其数,丞相的府邸自然是极尽奢华之能事,亭台楼阁,雕栏画栋,令人目不暇接,即使一百多年后也仍让人唏嘘感叹。俗话说,盛极必衰,那丞相死后不久,子孙不肖,挥霍无度,再加上有人觊觎他家的财宝,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便渐渐衰落下去,府邸也几易其主,最后落到知州手中,白钺来宋城,知州就把这座宅院送给白钺暂住。 能够参加文试的也就一千余人,相当于昨天的一半。按照白钺的指示,他们在几名护卫的带领下从后院进来,路过后花园,绕到登科院进行考试。 一路上,大家望着各种奇珍异草,飞禽走兽,心中不停地赞叹着。 只有李有才一路大呼小叫。“哇!**!太他妈**了!你看看这柱子,花可是纯金的啊!” “老哥你看!那个那个……是叫孔雀吧?真他妈漂亮!李员外家的姨太太穿的都没这畜生漂亮!” 其他人看着李有才,自觉和他拉开一定距离,只有萧启被李有才紧紧的拽着,脱不开身。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看到登科院的大门,这间院子原是丞相的子孙读书所用,自然布置的清淡儒雅,院中一棵古松,树冠几乎盖住了整个院子。周围的房舍也是青砖黑瓦,门窗的材料,竟都是碗口粗的竹子。 进入院里,萧启他们被告知,白钺已经按照他们的姓氏笔画数把他们分到了十间屋子里面进行考试,每间屋子都很大,摆满了桌子能做近二百人。 萧启很快按照门口的指示找到了自己座位,刚刚坐下就现,那个黄招财就坐在他前面不远,只是他的名牌上写的是黄定国。萧启笑笑,自己可以改名字,他也一样可以。 一位文官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卫兵,其中一个卫兵怀里捧着一个大盒子。 那个文官把手里大白纸给大家,让大家写下名字,然后后面的卫兵打开盒子,拿出最上面的一个卷轴递给文官,文官转身就把卷轴挂在了墙上萧启看到,卷轴的正中,竟还粘着一张红纸,盖住了上面的内容。 文官对大家说:“大家把题都抄在纸上,一炷香过后,收卷进行下一轮的考试。每轮考试中间休息一会,需要如厕可以排成队,我们有专人送你们去。”说着,揭开了红纸。 第一轮考得很简单,第一题是把读音一样的字连在一起,只要是识字的都可以答对。 第二题考的是字义,把含意相近的字连在一起。第三题考的是读书,把每句话和它的出处连在一起,题量本身并不大,最占用时间的事抄题。萧启在甩石子和曹明宦的指导下,识了不少字,所以答起来倒不是很困难,前面的黄定国显然进过学,更是笔走龙蛇,答得飞快。 第二轮考的是一幅画,画的是一个人,站在独木桥上,独木桥的一头,蹲着一只斑斓猛虎,另一头,是一群豺狼,独木桥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峭壁。文官看着这幅画说道:“你们身为大齐未来栋梁,假使各位身处图中险境,该怎样脱困。将军说了,不要求你们写文章,只要写出脱困方法就可以了。” 大家一听,全被这个题目弄懵了。都这样了,除了等死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就在大家百般思索不得其解时,前边的黄定国已经在奋笔疾书了。 萧启听到说不要求写文章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读过一些书,但毕竟没有进过私塾,对写文章更是一窍不通。 他盯着画想了一会儿,感觉白钺考这幅画恐怕并不是为考他们如何理解这幅画,而是在考察他们的心性和对战争的理解,那自己何不把这幅画看做一个战局呢?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萧启并不着急,又整理了一下思路,下笔写道:“猛虎端坐,是为前有埋伏;豺狼追击,是为后有追兵;脚下独木,是为地利已失。此实为困军之图。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身为主将,孤军作战而选择险路,是为失智;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而萌生怯意,是为失职。若我为主将,定防患于未然,尽我所能,避免我军身处困境。然一旦落到如此境地,定竭尽全力抗击敌军,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即使全军覆没,誓死不降。” 写完,放笔,微微长出一口气。才现好多座位已经空了。萧启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拿起卷子又仔细看了两遍,觉得没有问题后,才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萧启觉得有人在看他,趁转身的机会回头一看,目光似乎来自站在文官后面的卫兵。相对于外面,屋里有些很昏暗,萧启看不清他的脸,也就没有在意。 走出登科院,现交了卷的人都站在门口没有离去,旁边还有几个卫兵守护,想必是怕他们乱跑。 人们三五成群的小声议论着刚才的考试。萧启没有兴趣参加他们的讨论,就站在了外围。 但仍有人们的议论声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说:“今天的考试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就写的扑上去让老虎咬死,还能留个全尸,总比让狼分了好。” 另一个鼻音很重的声音嘲笑道:“留全尸?老虎还能把你整个吞下去啊?你怎么不跳下去啊?” 那个尖细的声音答道:“也对啊,我还能跳下去呢!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 一个人马上粗声粗气的接道:“太巧了,我也是这么答得!跳下去没准还能活呢!” 鼻音很重的人瓮声瓮气的说:“巧什么巧。我怎么会写这么没有水平的答案呢?遇到问题要想解决的办法,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轻言放弃。”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提起了兴趣,围在他身边知道他是怎么答的。萧启听他和自己想的一样,也提起精神想听他怎么说。那人见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故弄玄虚的顿了顿,说道:“所以,就要竭尽所能想办法啊!我的答案就是……”他看了看大家,正色道:“我的答案就是,站在独木桥上,大喊一声,救命啊!!”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一边的人一边笑一边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还不如我的呢,直接昏过去生死由命。” 萧启听了他的答案,也扬了扬嘴角,准备离开,谁知有人从后面跟来,对着他就是一个熊抱。萧启下意识的抓起那人的胳膊,腰一用力,就把那人摔在了地上。 那人躺在地上大叫起来:“我的妈呀!我英俊潇洒身手不凡的老哥啊!摔死我啦!你嫉妒我比你长的好看也不能打击报复吧……我不就抱了你一下嘛……” 萧启一愣,见大家都围了上来,赶紧拉起李有才走了出去。走了不远,就被卫兵拦住了。他们只得站在原地。 李有才就对萧启说:“老哥,你刚才那招太帅了!叫什么名字?教教小弟,就教教小弟嘛。” 萧启淡淡道:“我在山上打猎时对付猛兽用的,没有名字。” 萧启隐隐觉得,李有才那么做是故意的。刚才他在摔李有才时,觉得他胳膊上的肌肉异于常人,显然练过某些招式,此为疑点一。以自己的能力,一般人靠近自己,自己都有感觉,可他冲过来抱住自己,自己竟没有感觉到有人过来,此为疑点二。刚才李有才在地上喊时,刻意强调自己身手不凡,还说我被他抱住了还反手把他摔倒,明显是给别人听的,此为疑点三。可是,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萧启百思不得解。 李有才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就不死心的问道:“老哥,刚才那幅图你怎么答的?” 萧启答道:“随手写了一些,也不知道最终写了什么。” 李有才看上去也不介意,说道:“你猜我怎么写的?” 见萧启摇摇头,李有才兴奋的说:“我猜你就不知道!我写的是,拿一把刀,往独木桥上横着一刺,刺得深深的,然后抓起石头去打那只虎,把他激怒了,趁他冲过来往下一跳,抓住刀把儿,躲起来,等它们打完了,我再爬起来走人!怎么样?够不够聪明?够不够机智?够不够英俊?够不够潇洒?” 萧启道:“果然出奇制胜,是个好办法。” 李有才得意道:“那当然啦!我英俊将军李有才的办法嘛……” 听到他说将军二字,萧启心头一紧,这个李有才,恐怕也想到了白钺的意图。可叹自己阅历尚浅,不能猜出这李有才的真正目的,如果……石头叔在就好了,还可以和他商量一下,现在,自己只能小心提防了。 第〇六章 抽签 两天后,白钺书房。≧ 此时,白钺正拿着一沓卷子对对面的青衣人大笑着说:“滕大学士啊!你想的这道题真是太妙了!那看看他们答的,真是五花八门啊!” 滕学士大约四十余岁,端正的五官,看起来一脸正气。他没有接白钺递来的卷子,推辞道:“千夫营考试事关重大,下官不便参与。” 白钺又笑了,说道:“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没事,看吧,这是我抄录的,真正的卷子我都批改完了,面试的名单也写好了。” 滕学士见他这样说,才接过那沓纸,一张张看起来,不时露出难以抑制的笑意。 白钺趁他在看,对他说道:“这次能参加面试的,一共六百四十七人,比料想的要差些,但想想现在我大齐的版图,只有以前大景的北方九省,这个结果也就很让人满意了。” 滕学士看了几张,指着其中一段对白越说:“这个人的答案,对你的意图把握得很准嘛。又提到了誓死不降,很有骨气,在这批新人中,也算出类拔萃的了吧?” 白钺点点头,道:“这是一个叫萧启的新兵答的,确实不错,如果他能从千夫营出来,是棵好苗子。只是,文采落了下成,也只能说是粗通文墨而已,不过作为军人,倒是不打紧。” 说完又抽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一段话对滕学士说:“你看看这份答案。” 滕学士细细地看完,说道:“嗯,答得有点儿意思。” 白钺解释道:“这份答案是李有才答的,切题也很准,可取的是,这个孩子很有灵气,指出两方除了要夹攻我军外,本身有利益冲突。知道用计使鹬蚌相争,使自己险中求胜。不足之处在于机智有余而决心不足,他一直在用一种调侃的语气,我看不出他是否有军人的气节和忠诚。如果他能够进入千夫营,要重点注意他的心性。” 滕学士点点头道:“也是,最为一名军人,忠诚才是最重要的。”说着,向后翻了翻,问道:“其他的答案也就大同小异了吧。” 白钺摇摇头道,也不然,也有几份也答到了点子上,不过你看这份。说着,从最后抽出两张纸,解释道:“这时黄定国的答案,这个孩子心高气傲而又有些考虑不周,他的卷子,写的龙飞凤舞还有多处涂改,这要是科举,可是废卷一张啊。你看他的答案,一定是没有想好就开始写,写的倒多,可到最后才答到点子上,我用小楷就抄了一张半啊。不过,这孩子看起来还是有一腔报国的志向,否则,就他文试第一轮答得卷子。我可能就把他淘汰了。” 滕学士点了点头,疑惑的说:“白将军,照他们这种答法,可不够六百多人啊。”白钺笑道:“这只是为了找出他们当中比较杰出的重点培养罢了,其实,他们只要在第一轮考试中答对七成以上,就算通过了。” 滕学士笑道:“原来我的考题不重要啊!白老啊。你要求那么苛刻,为了这道题我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吃香睡好啊!” 白钺也笑了,说道:“那我白钺向您藤大学士赔不是了!您看,咱去哪里吃?我请!” 张榜的前一天,李有才一宿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把萧启吵醒好几次。第二天刚交某时,李有才就一反常态的爬了起来,萧启见他起来了,也不再睡,坐起来陪他。 李有才道:“老哥,我担心我会被刷下来。” 萧启安慰他说:“不会的,你放心吧。” 李有才说:“一参军我就后悔了,我不想死,不想这么年轻就死了。可是,无论是否能加入千夫营,活下来的机会,都是那么渺茫。这年头,人命有如草芥啊。” 萧启沉默了一会,说:“我们都不会死,都会活着回去的。”李有才听了,伸了一个懒腰,不顾别人还在睡觉,大声喊道:“老子还就不死了!阎王老儿还能把我怎么着!” 睡在一边的谢叔元被吵醒了,坐了起来,却没有像平常一样挤兑李有才,早在武试第二轮,他就被淘汰下来,只是因为还没有为他安排去向,暂时还住在这里。他揉了揉眼睛,对他俩说:“兄弟,以后的面试肯定有你俩,只是哥哥我就不能为你们加油了。”顿了顿,补充道:“昨天上面来了命令,我们这些没有通过武试第二轮的,都会加入护城军,我被派到坤城,天亮就走。” 李有才一听,高兴的说:“这么说,你们不用去前线了?” 谢叔元点点头。 李有才接着说:“那么,即使我们通不过文试也不会被派去前线了?” 谢叔元道:“可能是吧。” 萧启道:“谢兄,这一别,恐怕再难相见,坤城靠近北胡,天气寒冷,可要珍重啊。” 谢叔元点点头,道:“萧启,李有才,你们也保重吧,我要收拾东西了。”说着,端着脸盆走了出去。萧启分明看到,谢叔元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谢叔元走时,坚持没让萧启他们送,临走前,他对萧启说,等以后有机会到坤城,他请萧启喝酒。 直到午时,卫兵才在大家的盼望中姗姗来迟。但想到这些卫兵要走很多大帐,大家也就没有说什么,自觉地走到帐篷外面站好。卫兵待大家都站好后,说道:“现在开始念通过文试的人的名单,念到谁,谁就上来抽签,你们都是十月初一参加面试,那天,会有人来接你们到将军府。按照你们抽的号,三十号以前的是上午,三十号以后的是下午。好了,现在开始念。丁天宝……” 李有才站在下面,拳头攥得紧紧的,生怕落下自己的名字。萧启心中也有一点紧张,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李有才的名字很快就被轮到了,听到自己的名字,李有才长出了一口气,连蹦带跳的跑上台,抽了号。 随着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萧启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好在李有才一直在陪着他。等叫到黄定国的名字时,萧启更加紧张起来,睁大眼睛盯着那个卫兵。 可名字一个一个念下去,却迟迟听不见自己的。直到念到臧乃清时,萧启万念俱灰的闭上了眼睛。此时的他,觉得心中好像被掏空了似的,说不上是喜是悲。不用进入千夫营,也很有可能不被派往前线,自己活着回去的可能性就更大,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失落呢?是因为有负甩石子他们的厚望,还是因为自己心中那份蠢蠢欲动的向往? 萧启叹了口气,对李有才说道:“我们回去吧。”李有才不干了,对那个卫兵喊道:“大哥,你再好好看看,名单上没有萧启吗?” 那个卫兵被打断了,很是不高兴,生硬的说:“我没念就是没有,没本事还怪别人!” 萧启拉着李有才走了出来,轻声说:“谢谢你了。别再问了,没有就算了,祝贺你。” 李有才没有说话,仔细看了看萧启,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转身就跑,扒开人群,冲上去一把抢过名单,找了起来,卫兵还想抢,被李有才踢倒在地上。 旁边的卫兵赶过去刚想按住李有才,李有才就指着名单大叫起来:“你看,这不是我老哥的名字!念得时候不仔细,差点误了我老哥的前途!” 那个卫兵爬了起来,对以后千夫营的人,也不敢得罪,笑着道歉道:“一时花了眼,萧大哥对不起了。快上来抽号吧。” 李有才把名单还给那个卫兵,对冲上来的卫兵看都不看一眼,就下了台。 等萧启走上了台,那个卫兵还在道歉。“萧……萧老弟,对不起了,一时疏忽,差点耽误了你。” 萧启笑笑,对他说:“没事的,谁也有疏忽的时候。等大家抽完了现多一张时,也会知道漏念了的。”说完,抽了号,就走下台。 下来见到李有才,萧启刚想说话,李有才就说:“别,千万别谢我。我英俊将军李有才是不求回报的!老哥,让你给我看看你多少号?” 萧启这才展开手里的纸,递给李有才,李有才喊道:“老哥,你是二十七号,在我后面啊!我十五号,别管了老哥,放心吧,等我考完告诉你考的什么啊!” 萧启笑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这个李有才,愈让人看不透了。 第〇七章 面试 十月初一。晴。 萧启他们第二次来到了将军府。这次,他们是从正门进去的,到了书房,卫兵让他们在偏厅等候,叫到谁,谁就去书房,白将军亲自面试,出去的,一律不许回来。 交代完规则后,第一号就被叫出去了,剩下的人见有卫兵守着他们,谁也不敢说话,都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座位上。 萧启刻意坐在一个角落,李有才挨在他身边。略显昏暗偏厅里除了摆成两排的四十张椅子,什么也没有,墙上的痕迹说明这里曾经挂过字画。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二号也被叫走了。萧启估算了一下时间,等到自己估计得中午了,就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李有才可不是个坐得住的人,不一会儿,就开始左右张望,想捅捅萧启,看了看监视他们的卫兵,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其他人大多也好不了多少,不时的盯着门口。他们没有注意,其中一名卫兵正透过面罩打量着大家。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李有才了。他看了看萧启,萧启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看着他走了出去。 李有才在卫兵的带领走进了书房,现里面除了白钺外还有两个中年人,就走上前去,跪下磕了个头,道:“小的李有才给各位大人请安!” 白钺示意他起来,让他坐下。李有才又磕了个头,才在凳子上坐了半个屁股,谦卑的低着头。 白钺见他坐定才问道:“李有才,你能保证一会儿你的回答都是真的吗?” 李有才忙站起来答道道:“当然,将军放心,我李有才可是英……啊……很诚实的。” 白钺点点头:“坐下说说你自己和家里的情况吧。”李有才坐回去说:“小的是金坛镇上村人,今年十三岁。小的的娘很早就死了,爹是教书先生,半年前病死了,小的就参了军。” 白钺道:“看你的样子,练过功夫吧。” 李有才一愣,随即答道:“小的和村里的一个老兵学过一些粗浅功夫。”“粗浅?恐怕不是吧?” 李有才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低声答道:“如果是不会武功的壮汉,小的可以对付十余人而不落下风。” 白钺这才点点头。左边的中年人问道:“你为什么参军?” 李有才犹豫了一下,照实答道:“小的除了会打架没有别的本事,就参军了。” 白钺问道:“你爹不是教书的吗?你为什么不走科举这条路?” 李有才冷笑道:“科举?我爹也是举人出身,还不是穷困潦倒。到他死时,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还是我把房子卖了才凑够了他下葬的费用。葬了我爹,我也就死了科举这条心。” 白钺又道:“你习武你爹知道吗?” “不知道,那老兵让我每天晚上去找他偷偷练。”白钺点点头,说:“你是怎么和这个老兵认识的?”李有才想了一会,说:“我五岁那年,被村里人欺负,他救了我,然后就问我想不想和他学功夫。就这样认识的。” 白钺疑惑的点点头,也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拿出一张纸说:“这是你文试第二轮的卷子,你很聪明,但我想知道,如果你的计策失败,你会怎么样?” 李有才答道:“可能会想别的办法吧。” 白钺又问:“如果都不成功呢?” 李有才一愣,答道:“我没有那么笨吧?” 白钺笑了,说道:“当然没有,你可以出去了,出去以后会有人送你到另一间偏房,你要在那里呆到今天上午的考试结束。”李有才没有吭声,忐忑不安的出去了。 等轮到萧启时已近中午,萧启走进书房,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一进门的砖地上,留下斑驳的光斑,萧启踩着这一地斑驳走了过去,在正中单膝跪倒,朗声道:“萧启见过白将军。” 白钺见到萧启,明显一愣,第一眼看到萧启,白钺微微皱了皱眉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个词竟然是……我见犹怜,萧启的脸,美得无法形容,只看一眼,就炫目的让人再也移不开眼睛。 只是,这种美过于阴柔,再加上萧启年龄尚小,又微低着头,使他看起来没有一点男子汉应有的阳刚气。这样的容貌,根本不适合军营,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这样一张脸,白钺甚至会以为来人是一个乔装打扮的绝色女子。 白钺知道,太过美好的东西都不能长存,看似完美的事物背后往往藏着致命的缺陷。白钺仔细打量萧启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些许不足,可却失望地现,一点轻微的变动,都会影响这张脸的美感。 有这样容貌的萧启,会是怎样一个人,不知甩石子为什么大力推荐他。 沉默了一会儿,白钺笑道:“起来吧,这里就你我两人,不必多礼。” 萧启什么也没说,利落的站起来。白越说:“别紧张,坐。” 萧启道:“多谢将军。”就坐了下来,手放在膝盖上,双目平视,不卑不亢的看着白钺。 白钺也看着萧启的眼睛,萧启的眼睛给他的感觉是,很大,很黑,像一潭深水。白钺阅人无数,看着萧启的眼睛,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非常亲切干净,再仔细看,眼中有一丝厉芒,也就是文人口中的浩然之气。这丝厉芒,使萧启五官的阴柔之气退去不少。 面试第一关,就是观气,看人的从容气度。虽然容貌过于秀气,白钺对萧启的气很是满意。但仍神色凛然的问道:“萧启,你愿意起誓说你今天回答我的话都是真实的吗?” 萧启站起来,双目平视,一字一句的说:“我萧启,愿以身家性命起誓,今日我回答白将军的话,全部属实,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白钺这才笑着示意他坐下,然后说:“讲一下你自己和家里的情况吧。” 萧启一愣,面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略一犹豫,问道:“将军,无论我怎样回答,您都不会赶我出去吧?” 白钺也愣了一下,说:“英雄不问出处,你放心就是。我这样问是想知道每个千夫营的候选人家世是否清白。我可不想引狼入室啊。” 萧启这才放心的说:“我今年十四岁,出生在守陵村,本名小七,这个名字是我参军时临时起的。家里有爹和六个哥哥,爹和大哥二哥是村里的铁匠,六哥小时候摔坏了头,不能干活,其他的哥哥都在种地。前五个哥哥已经娶妻,大哥家有三儿一女,二哥家有一儿两女,三哥家有一个女儿,四哥家一个儿子,五哥目前没有孩子。” 白钺点点头,问道:“刚才我问你出身时,你犹豫了一下,你觉得出生在守陵村低人一等吗?” 萧启道:“不。我从来不这样认为。我们虽然因为先祖的关系世世代代收人轻贱,但我们之所以受到这样的待遇,是因为我们敢于抗争不公,虽败犹荣。哪些轻贱我们的人,并不比我们更高贵,他们的祖先,只会逆来顺受,这,比沦为奴籍更可耻。”说完这段话,萧启的胸脯因激动而微微起伏。 白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没有评价什么,而是问他:“你为什么当兵?” 萧启如实地答道:“为了钱。不久前,我六哥烧了家里明年的粮食,家里需要钱。” 白钺皱着眉头问道:“那么,如果以后敌军给你钱,你也会为他办事?” 萧启摇摇头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五十两银子救我家于危难,萧启自当竭尽所能,忠于大齐。” 白钺没有说什么,转而问“你学过功夫吧?” 萧启一愣,道:“学过一些打猎的功夫。” 白钺道:“不止吧?” 萧启点点头,说:“就这些了,我过誓的。” 白钺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心中猜测也许萧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练习的是什么。便又迟疑地说:“没有学过什么内功心法吗?” 萧启想了一会,解释说:“教打猎我的人教过我一些运气的方法,说是配合打猎用的。” 白钺神色一凛,道:“你过来,把手给我看看。” 萧启只得走过去,把手递给白钺。白钺抓住萧启的手打量起来。因为常年干活,萧启的手给人一种非常有力量的感觉。手掌很厚,手指比常人要长出一截。 白钺悄然将内力运到手上,猛地一翻,竟没有翻动。 看着萧启错愕的眼神,白钺无奈的笑笑,示意他坐回去,然后说:“教给你打猎的人,长什么样子?” 萧启道:“是个老人,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白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那……你怎么认识他的?” 萧启道:“我六哥和我到树林里,他从斜坡上摔下来,我想回村求救,半路遇到了他,后来,我现他会打猎,就求他教我。” 白钺又问:“他教你用什么打猎?”萧启思量了一阵,想到甩石子很可能已经找过他,也就不再隐瞒,于是老实的说:“用石头。” 白钺想了一下,试探地说:“教你打猎的那个人,也住在守陵村?” 萧启道:“没有,他住在外面。”白钺见萧启不愿细说,也就不再问,话锋一转,说道:“五年前,你们守陵村生过一件大事,你记得吗?”萧启知道他说的是曹明宦的事,但仍然问道:“哪一件?” 白钺一笑:“就是很多军人到你们村去找一个人。” 萧启点点头道:“记得。” 白钺道:“在这之前,你可觉得他有些反常的地方?” 萧启摇摇头说:“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他在军队来之前就打了很多柴,堆在屋里。” 白钺点点头,追问道:“那,在你心里,怎么看这个人。” 萧启听到这个问题,神色庄重,沉声道:“在萧启心中,他是当世少见的大英雄。” 听到他的回答,白钺赞同的说:“嗯,曹明宦是一个值得敌人敬佩的对手。” 这时,一名卫兵敲门走了进来,对白钺施礼道:“将军,已经午时三刻了,后面还有三人,您看……” 白钺挥挥手道:“告诉他们今天上午就到此为止,让他们留下吃饭,下午再说吧。” 卫兵又一施礼,退了下去。白钺这才笑着拿出一张纸对萧启说:“你看我,说了这么多题外话,这是你的文试第二轮的卷子,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吧。” 萧启道:“当时,我先猜想了您的真实目的,然后就按我自己的想法写了。” 白钺道:“你很聪明,但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萧启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让白钺看不清他的眼睛,白钺心中又是一动,道:“你知道,你这张脸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萧启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这点,他又何尝不知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半响,萧启轻声道:“这种事情无法改变,那……唯有比任何人都努力,才有可能得到认可。” 白钺笑笑,安慰他说:“你能这样想在好不过了,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不管是练习中的还是生活上的。对了,你看看这份卷子,你能想到吗?” 萧启谢过白钺,接过来细细看完,感觉这份答案像是李有才答的,心下不由暗暗惊叹。于是诚实的回答说:“想不到。” 白钺又问:“你觉得他的答案最大的不足是什么?” 萧启道:“这……我不好妄断。” 白钺摇摇头说:“不要紧,但说无妨。” 萧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不到他的忠诚。” 白钺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说:“就到这里吧,你可以出去了,出去后有人带你去偏房。” 第〇八章 熊霸 萧启走进偏房刚刚坐下。 ≥ 李有才就迎了上来,正要说什么,就有卫兵进来通知说:“上午的考试到此结束,你们可以走了。”大家都愣住了,不是还有三个人吗?但也没说什么,跟在那个卫兵身后回到了大帐。一路上,李有才不是回头看看萧启,但始终不方便说什么。 一进大帐,李有才就对萧启说:“老哥,你厉害啊!和白将军说了那么长时间,都说了什么啊?” 萧启道:“没什么,就是问了问我家,然后说了说我的卷子。” 李有才一听,摸着下巴说:“一样啊……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啊……老哥,一定是因为你太优秀了,白将军很看重你呢!” 萧启心下明了:“什么看重啊,这白钺分明是冲着甩石子和曹明宦来的。” 李有才又说道:“老哥,今天我进去,里面竟然坐着三个人啊!就像阎王爷和牛头马面一样,吓死小弟我了!” 萧启心头一紧,等自己进去时,只有白钺一人,看来,他是想私下里和自己聊啊!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的打趣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李有才一摸头,笑道:“大丈夫有所惧有所不惧!”萧启也笑笑,不再说什么。 等所有的人面试完,已经是五天以后了。又过了五天,依然没有消息,这期间,不时有各种小道消息传来,萧启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只得耐心等待。 将军府。 白钺正坐在院中悠闲地看书,虽已是十月中旬,白钺却只穿着一身单衣。忽然,白钺抬起头,说道:“宝儿,既然来了就过来吧。” 一个卫兵打扮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摘下护面笑道:“舅舅果然厉害,宝儿在门口你都知道。” 白钺也笑了:“你这个小子,还想瞒你舅舅,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快坐下吧。” 赵都尉依言坐在白钺对面。白钺一笑,问道:“这几天辛苦你了,有什么结果?” 赵都尉沉吟道:“舅舅,您让我和贝儿暗中观察的那个人确实是个可造之材。那次舅舅故意让人漏念他的名字,他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而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倒是他身边的李有才上去抢了名单。不过,舅舅,你……觉不觉得他不适合在这里?” 白钺看着赵将军,丝毫不惊讶的问:“怎么讲?” 赵都尉道:“舅舅不觉得……他……太漂亮了?他的容貌,即使是女人,也不是件好事情,更何况是军营中人。好几次,他洗完澡披散着头回大帐,我都以为……军营中混进来了一个女人。舅舅,你……真的决定收留他吗?” 白钺淡笑道:“即使不收留他,他也会去做守军,不一定比在千夫营好,更何况,你自己也承认,以他的才干,不入千夫营,算是可惜了。” 赵都尉思索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白钺的说法,点点头补充道:“舅舅,除了他,我觉得那个李有才也不容小觑啊。” 白钺换了个姿势,看着赵都尉,示意他说下去。 赵都尉沉声道:“此人心机深沉,小小年纪便是如此,以后恐怕……” 白钺点点头,还有呢?赵都尉道:“他似乎练过某种武艺,恐不在萧启之下。而且,他似乎早已看出萧启学过功夫,曾在人前暴露过萧启。但我猜不透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白钺点点头,说:“面试的时候我也现,这个李有才不简单啊,等进了千夫营,你也注意一下他。” 赵都尉道:“舅舅放心。” 白钺又说:“对了,也是金城的那个,对,黄定国,你也好好看着,这个人虽智谋不足,行事鲁莽。但口口声声强调忠诚,我想也许好好培养,他也能有所作为吧。这三个人,你一定要重点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你都要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赵都尉点点头,道:“嗯,宝儿记下了。” 白钺看着赵都尉欣慰地说:“那以后,从宋城来的这些兵就交给你了。好了,你去忙吧,叫赖都尉进来吧。” 十月十七日,萧启他们被告知今日午时到将军府门口看榜,今年,千夫营共录取三百八十人,比以前要少一百多人,对于这个变化,有人说是因为好位置都被将军后代占了,也有人说,是因为大齐刚刚立国,需要更多精英作为青年将军的候选人。对于这些传言,萧启都付之一笑。 巳时刚过,将军府门口就站满了人。大家都在焦急的等着千夫营的录取结果。 李有才反常的早早就起来,拉着萧启来到将军府,所以站到最前面,越来越接近正午,天气也有些燥热,李有才擦着汗对萧启说:“老哥,咱能进千夫营吗?” 萧启淡淡的说:“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听天由命吧。” 这几天,他一直有意的回避李有才,李有才和他说话,他也是尽量的不回答,可李有才还是像没现一样,拉着萧启说个不停。 而他这么做,却更让萧启感到害怕。萧启虽出身乡野,少与人接触,但在甩石子和曹明宦的教导下,也知道了一些处事方法和相人之术,这个李有才,分明是怀着目的接近自己,自己看不透他,自然觉得防不胜防。 虽然有些时候,李有才对自己确实不错,可是一想到他对自己好背后的目的,就让萧启浑身冷。李有才见萧启兴致不高,也就不再问什么,沉默的站在一边。萧启见李有才不再说话,也觉得反常,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再后来的大约一刻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忽然,后面传来一阵骚动,李有才回头一看,一个彪形大汉从后面挤了进来。这个人比其他人高了足足有一头,五官也尽显狂野之气,本来大家被挤开也颇有怨言,但回头一看,也就都不敢吱声了。 转眼间,他就挤到了萧启的旁边。一拍萧启的肩,瓮声瓮气的说:“嘿!兄弟!是午时张榜吧?” 萧启抬头看了看他,答道:“卫兵来通知是这么说的。” 那人笑着又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道:“谢谢兄弟,哥们昨天喝了点酒,睡过头了,醒来一看,帐里都没人了,一打听,原来今天张榜,就急忙赶过来。对了,听说今年招的人比以前少?” 萧启回答说:“今年说是要招三百八十人。” “哦……是少了不少。不过,要的人越少,越能说明实力嘛!兄弟,等一会儿张了榜,只要咱俩有一个人被录取,我就请你喝酒,庆祝庆祝嘛!我叫熊霸,你叫什么?” 萧启犹豫了一下,答道:“小弟萧启。” 熊霸又重重的拍了拍萧启的肩膀,笑道:“好,萧启,一听就是个有文化的人起的,我熊霸又多了个朋友!哈哈……说好了,一会儿张了榜不许走啊!咱喝酒去!” 一旁的李有才不乐意了,凑过来说:“熊大哥,不够意思啊,你请了我老哥,怎么能不请我李有才呢?” 熊霸一听,立刻笑道:“李兄弟啊,好啊,算你一个!不许走啊!” 李有才答应道:“一定不走,有人请客还走那是傻子!对吧老哥?” 萧启无法,只得点点头。看来中午这顿饭是逃不掉了。 熊霸大笑起来,说道:“我熊霸就有两个爱好,一是练武,一是交朋友。听说军中人都很豪迈,我就参了军,哈哈……我在我们帐也认识了好多好兄弟,今天他们竟然没叫我起来,我中午也就不请他们了,哼,回去找他们算账!等哪天吧,哪天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李有才笑道:“熊大哥,说好了啊!一定!” 熊霸接道:“那是自然,我熊霸说话一定算数!” 几个卫兵从将军府出来,一边吆喝着大家让开地方,一边把一张三尺见方的白纸贴在了墙上。待卫兵一走,大家立刻挤上去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熊霸一边为萧启他们拦着挤上来的人,一边吼道:“萧兄弟李兄弟,帮我看看啊!”不一会,萧启就挤了出来,熊霸急忙跟上去,问道:“萧兄弟,怎么样啊?” 萧启道:“恭喜熊大哥了。”熊霸一听,高兴地抱着萧启转了一圈,萧启害怕惹事,也只得让他抱着。 等放下萧启,熊霸才想起来问道:“萧兄弟,你看我这脑子,一高兴就忘了,你怎么样啊?” 萧启淡淡一笑:“以后,萧某与熊大哥同在千夫营,还望熊大哥多多照顾啊。”熊霸听了,高兴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熊霸在千夫营也有兄弟了!太好了,等姓李那小子出来,咱就喝酒去!” 过了好一会儿,李有才才挤了出来,埋怨萧启道:“老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让我好找呢。” 萧启说:“看完了就出来了,祝贺你。” 李有才笑道:“同喜同喜啊,我们以后就都是千夫营的兄弟了!” 然后对萧启说:“老哥,看完后我数了数,这回千夫营,从金城来的加上咱俩一共五人,还有从上京来的呢!” 熊霸笑笑,说:“我就是上京人。” 李有才惊讶的说:“熊大哥,你是上京人啊!上京人还参军啊?” 熊霸憨厚地笑笑,说:“我喜欢军队,所以就来了!不说这个,我们喝酒去!” 直到下午,萧启和李有才才艰难的架着熊霸一路打听的把他送回了大帐。这个家伙,说话豪放,喝起酒来也豪放,大坛大坛的往嘴里灌,当时还好,等结了账往回走,酒劲一上来,他就倒在路边大睡起来,萧启想去拉他,却被熊霸狠狠打了一拳,打完他还骂:“滚开,别吵老子睡觉!”到后来,还是李有才想了个办法,捆住他的手,这才艰难的把熊霸弄了起来。 直到这时,萧启他们才明白熊霸大帐里的那些兄弟今天早晨为什么不叫醒他,就他这拳头,谁敢叫他啊。好在熊霸大帐里的人还算热情,七手八脚的帮着他们把熊霸抬到了里面,这期间,也有不少倒霉的人挨了熊霸的拳脚。 第〇九章 千夫营 以后的几天,过的忙乱又充实,萧启他们按照白钺的命令,第二天就赶往上京,宋城离上京只有两天的路程。 到达上京后,正是傍晚,他们没有进城,而是被直接带到千夫营。千夫营离上京外墙二十里,周围有军队驻扎,明岗暗哨不计其数。进入军队的中心,他们先看到一堵用石头垒起高十余丈的围墙,围墙竟然没有门,唯有从北面上垂下来得几条绳索,看来以后进出千夫营,靠的正是这些绳索。翻过去以后才现,里面大得出奇。正东是五排瓦房,随行的卫兵说那里就是他们以后睡觉和讲学的地方。正南是练武场,旁边的架子上,整齐的摆着各种兵器。正西摆着许多莫名其妙的器械,卫兵解释说是以后练习用的。随后他们被按照籍贯分配了房间,这里住的可比以前好多了,每间屋子足以容纳五十个人,屋里有床,虽是通铺,但也比睡在地上强,更何况还有崭新的被褥。李有才自然和萧启在一起,萧启本不想挨着他,可是这家伙死皮赖脸的跟着萧启,萧启也不好拒绝。萧启另一边,睡得正是黄定国。 第二天,昨天进来的绳索就被收了回去,只有每月初一和十五放假时,绳索才被放下。到了中午每个人又了两套便装,两套里衣,一套铠甲,一张腰牌。腰牌的军官反复强调,腰牌一定要随身携带,因为这腰牌不仅是身份的凭证,也是进入军队的通行令。只要在军队中,一旦现没有腰牌,任何人都有就地处决的权利。 晚上,白钺叫手下通知大家到演武堂集合,演武堂位于五排房子的最南边,大家进去以后才现,里面的桌椅足够坐五百人。 白钺示意大家做好,道:“今天,我先来讲一下千夫营的情况。千夫营成立于太祖刚刚起事时,至今已经三十八年,我从千夫营建立起就担任营长。每五年招一次新人,现在已为大齐输送了二十名将军,一百五十七名都尉,二百六十一名校尉,千夫长及守丞上千名。你们可能听说,以前每届千夫营招五百人,出来的只有二十几人。其他的都死了。诚然,每届千夫营,都会有相当一部分人会死,但并不是只有二十几人能够活着出来。最后出来的二十几人,除了战死的,官阶最低也是都尉。我们虽名为千夫营,但并不代表只是培养千夫长,而是为我大齐培养校尉,都尉,乃至将军。你们只要能够在这里完成两年年的学习,出去以后就是千夫长,四年,可以成为校尉,四年后,通过考核且满足条件的,可以成为都尉,也就是最后走出去的二十几人。详细的说,就是我们到了第二年,第四年,都会对你们进行详细的考核,两年后考核不合格者,离开千夫营,到前线从百夫长做起,合格者,排名后一半的被任命为千夫长,离开千夫营。而留下的,要签生死状,因为在以后的学习中不仅训练艰苦,还会有生命危险。不愿意签的,也可以作为千夫长离开。两年后,再有我亲自考核,不合格者,任命为守丞,合格的人,和两年前一样,后一半被任命为校尉,前一半中愿意留下的继续训练,通过种种考核,就可以成为都尉。” 说到这里,白钺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未来的几年时间,你们想出人投地,就要付出相应能够的努力。明天先休息一天,后天寅时三刻起床,上午练习武艺阵法,中午吃完饭不休息,下午到演武堂学习计谋兵法,晚饭后学习奇门异术。子时回房休息。明天虽然休息,但大家不能出去,就在千夫营好好熟悉一下彼此,为了方便管理,每间房为一队,三百八十人被分为十队,我已经按名单选出了队长和副队长,贴在你们房间的门上,你们回去看看。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萧启他们回去后,看到自己房门上写着:第四队,队长:萧启,副队长:李有才,赵宝儿。萧启一愣,没想到白钺会任命自己当队长,这分明是要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啊,萧启沉思着进了屋。 李有才一见有自己和萧启的名字。立刻追上去喊道:“老哥啊!你是队长唉!” 萧启回头一笑:“也要祝贺你啊,李副队长。” 李有才听萧启这样回答,支吾道:“我只不过是个副的嘛,以后就要靠老哥提携了。” 萧启淡然道:“彼此彼此吧。”就想翻身上床。 谁想一个消瘦的年轻人坐到了自己的床边,对萧启说:“在下赵宝儿,见过萧队长。” 萧启打量了一下,这个赵宝儿大约十**岁,相貌普通,眼睛不大却很有神,此时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萧启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是不惹人讨厌,于是也就笑着称呼道:“赵兄。”然后见两名副队长都坐在这里,就对大家说:“在下萧启,金城白马镇人,受将军抬爱,忝居队长一职,今后还望大家多多照顾。” 赵宝儿也站了起来,介绍道:“我就是赵宝儿,上京人,以后我就是咱们四队的副队长,以后,我会好好的协助萧队长,让我们四队成为这次千夫营中最优秀的小队。” 李有才一见他俩都说了,也大剌剌的说:“小弟李有才,仅次于我老哥……哦,就是咱们的萧队长英俊潇洒足智多谋,我……” 李有才正说得起劲,谁知被下面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什么英俊潇洒足智多谋,长得跟个女人似的。” 李有才立刻跳起来回骂道:“你敢说老子长得像女人?你……” 那人却不急,慢条斯理地回道:“我说你了吗?”说着,眼神冷冷的扫过萧启的脸。 萧启心下明白,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今天如果不给这些人一些震慑的话,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此时,萧启心中已经在暗暗抱怨,自己本来打算打完仗就回家,但自从参加了千夫营的考试,自己离家似乎越来越远了。 但现在毕竟不是抱怨的时候,萧启向前走了几步,淡然道:“长成怎样恐怕无法改变,阁下如果觉得萧某不能胜任队长一职,大可过来比试一下,阁下如果能够胜过萧某,萧某自会求见将军,把队长的位子让给阁下,阁下可敢?” 那人拍了拍手跳下床来,口中嚷道:“来就来,害怕你吗?” 话音刚落,就扑了过来,一拳直照萧启面门打去,分明是想靠出其不意占尽先机,谁想萧启面不改色,也不躲闪,伸手抓住那人的拳头,猛地一拉,那人就站立不稳,趴在了地上。萧启没有回头,轻声道:“得罪了。” 那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多说,一瘸一拐的走到萧启面前,施礼道:“萧队长,我庞海服了,刚才也是一时嫉妒,口不择言,望您见谅。” 萧启点点头。心道这人敢于认错,也有可取之处。待他回去,萧启看着大家淡淡道:“萧启本无心队长之位,但将军厚爱却之不恭,各位若想要队长这个位子,只要战胜萧某,萧某一定让贤。” 黄定国闻言从床上站了起来,道:“萧启,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我比试比试。” 萧启一笑,道:“黄兄,承让了。” 黄定国也不多话,一步一步做到萧启面前,直到离萧启只有一步之遥才站定,道:“看好了。” 说着,竟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向萧启刺去。萧启虽没有学过多少招式,但一直在练习甩石绝技,眼力反应自然优于常人,见黄定国刺向自己,忙向旁边一闪,躲过刀锋,脚下意识的向对方下盘踢去。 那黄定国显然练过招式,手腕一翻,就向萧启的大腿刺去,萧启毕竟在兵器上不占优势,忙收回腿,右手扣向黄定国手腕,黄定国想收回右手,奈何萧启一直以来练的都是手上功夫,出手之快少有人及,手劲也出奇的大,黄定国躲闪不及,被萧启抓了个正着。萧启手腕一拧,黄定国的刀就掉在了地上,接着,萧启另一只手伸向黄定国腋下,一用力,就把他摔在了地上。 赵宝儿急忙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刀子,对黄定国说:“你过分了啊,千夫营里允许比武,但严禁械斗的。”黄定国慢慢爬起来,道:“械斗?你用这把刀刺我试试?”大家一愣,赵宝儿最先反应过来,随手把刀刺向自己的手心,大家大惊失色,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刀锋碰到赵宝儿的手心,竟缩回了刀柄里。 赵宝儿试了两下,嘲笑道:“小把戏……” 黄定国也没有说什么,一把拿过自己的刀,对萧启道:“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胜过你。” 萧启也不生气,平静的说:“那萧某随时恭候。” 随后,萧启又看向大家,问道:“还有哪位兄弟有兴趣?” 见大家不再说话,才淡笑道:“萧某并不爱惹是生非,也非嚣张之辈。今后至少两年,大家都要朝夕相处,希望大家能够和和气气的度过这几年,但如果谁想要队长这个位子,明争暗斗,萧某奉陪。” 说完,转身躺回到自己的床上。李有才立刻跳上床,轻声对萧启说:“老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小弟也会些粗浅功夫,以后就跟着你了。” 萧启望着房顶,也不理他。李有才也不以为意,躺在萧启身边,很快就睡着了。 萧启可睡不着,心下雪亮,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平静的。从今以后,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只知守着父兄,同时也受父兄保护的小七,而是……一名军人。本来这一切非自己所愿,但既然来到这里,便要一步步好好走下去。可是……自己加入千夫营,本只是希望能活着回家,然后像父兄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可经历了今天的事后,萧启隐隐觉得一切便不平常起来。就好像……就好像有一个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而自己,只是他的木偶。萧启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只有全力争取,即使,不知道自己争取的是什么。 第一〇章 未来 不奢求票票,只求小小花~~o(n_n)o~ 第二天,萧启刚刚起来,就听到有人在门口喊:“萧兄弟,李兄弟,我,熊霸!” 萧启一听,急忙把李有才叫醒,自己先一步走了出来。≥ ≦ 熊霸一见萧启,一把扑上来把萧启抱住,吼道:“兄弟,想死哥哥我了!” 震得萧启两眼金星乱冒。待他松开手,萧启笑道:“熊大哥起得好早!” 熊霸憨厚的笑笑,解释道:“嘿嘿,不是我想起,是他们把我叫起来的,嫌我打呼噜,我就出来了。老弟,你和李老弟可真够厉害啊!一进来就当了队长!” 萧启笑了笑,说:“承白将军错爱吧,熊大哥来有什么事啊?” 熊霸刚想回答,李有才伸着懒腰走了出来嘟囔道:“熊大哥啊,这么早就叫人起来,是不是嫉妒小弟长得比你英俊潇洒啊?睡不够对皮肤不好的……” 熊霸大笑道:“有我萧老弟在轮不到你英俊潇洒啊。” 李有才装作很受伤的样子,问道:“熊大哥,难道我李有才就那么差吗?” 熊霸被李有才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笑完,拍着李有才的肩膀道:“你也不错啊,只不过黑了那么一点点,眼睛小了那么一点,鼻子低了那么一点点,嘴大了那么一……” 李有才急忙打断他:“停!熊大哥,你这么多一点点加起来可就不少了啊!可怜我英俊将军李有才竟被人这么评价……”说着,做了个很伤心的表情。 熊霸哈哈了一阵,使劲拍着李有才的肩膀。 萧启苦笑着看着他们玩闹,自从参军以来就开始恨自己长了这样一张脸,村里人都说自己长得像娘亲,少见的秀气。可在军营里,自己这张脸恐怕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萧启有时甚至想在自己脸上划上一刀,使它看起来狰狞些。 熊霸看出萧启的神色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萧老弟你也别不高兴,你这张脸是天生的,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有人说你那是嫉妒。军队里是靠实力说话,是厉害谁是老大。你要是比他们都厉害,谁还敢说你?哈哈……老弟,难道长成我这个样子你就满意了?” 萧启看着熊霸那张粗犷的脸,吁了口气,道:“谢谢熊大哥,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熊霸的五官形状本身并不难看,但都比正常的大了一号,所以看起来有些狰狞。见萧启脸色好一些了,熊霸笑着搂住萧启和李有才,道:“走,咱兄弟到院里溜溜。” 几人来到院子西边,李有才选了一个椅子模样的东西坐了上去,谁知那个椅子下面没有固定,让他这么一坐,那椅子向后一翻,李有才于是仰躺着摔了下去。 萧启一惊,忙上前去扶,李有才一边扶着萧启往上爬,一边喊道:“天妒英才啊!出门不利啊!刚被人说了不够英俊就摔了下来……” 萧启看他这样喊,打趣道:“你还是庆幸吧!要是脸着地了才是天妒英才呢。” 李有才不喊了,认真的说:“也对哈,看来我很幸运呢。” 说着,又晃了晃那个椅子模样的东西的靠背,现它确实也是可以向前翻的,就有高兴起来,叫道:“哈,上天都在照顾我李有才嘛!” 熊霸道:“我们能进千夫营,不用上前线,就是上天的照顾了。” 萧启道:“如果能活着回家,就更好了。” 熊霸问道:“老弟们,进了千夫营有什么打算啊?” 萧启道:“尽我所能吧,能留多久就留多久吧。大哥呢?” 熊霸笑了笑,道:“我?我不喜欢读书做学问。兵法什么的也不感兴趣,两年后即使能通过考核也去当一个千夫长,都尉什么的就算了吧,上阵杀敌才有意思嘛!” 李有才道:“大哥够英勇,小弟可不行,我怕死,想当个大官不用亲自杀敌。” 熊霸道:“你留下不也要签生死状嘛!” 李有才道:“那可不一样,死的机会毕竟少啊!我算过了,你看。我们一共三百八十人,两年后,剩下一半不到,也就是一百五十人左右,再过两年,如果没人死,就剩下大约六十人,还有一年考验呢,能通过的也就一半,这就是三十人,和每届能出来二十几人也差不多了。可打仗呢,每年要死几万人呢!” 萧启道:“也是,今年找的人虽然比以前少,但从比例上看,留在千夫营活下去的可能性大一些。” 熊霸道:“我今年都二十了,再不上战场可就打不动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还是上战场吧,男子汉大丈夫,不好好拼上几场就不算热血男儿!” 李有才道:“好啊大哥,那我们就等着大哥建功立业的那一天了啊!” 熊霸笑道:“你们比我有希望啊!能最后出来的都是都尉将军啊,到时候,还望你们多多提携老哥我啊!” 李有才道:“大哥放心吧!一定一定!” 熊霸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卫兵们抬着几个大桶来到院中央。其中一个待桶都放好,就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牛角号,萧启一行人急忙赶了过去。待大家都到了院里,那个吹号的卫兵喊:“你们按小队从东到西站好,队长过来!” 萧启依言走到那人身边,那人打量了萧启几眼,问道:“几队的?”萧启恭敬的答道:“小弟是四队的。” 那人点点头,对他说:“你记好了,每人三个馒头,一碗菜。不够让他们自己吃完了再来拿,等完了你就可以吃饭了。” 萧启点点头,走到第四队的前面,只见面前放着三个桶,一个桶里堆满了碗,一个里面放着白面馒头,另一个里面是炖菜,里面还掺着不少的肉块。萧启暗道:“不愧是千夫营,伙食比一般军人要好得多。” 饭时,大家对萧启还算客气,唯有那黄定国,狠狠剜了萧启一眼。萧启假装没看见,但心里暗想,自己以前以为这个人忠心热血,是个可交之人,可谁想他天性高傲,不把他人看在眼里。看来,自己看人还是欠了火候啊。 有时,萧启也想过为身边的人算一算命运,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不仅仅是因为卜算的材料一时难以配齐,更因为自己对所谓天机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等萧启盛好自己的饭,有的人已经吃完了。李有才端着饭蹲到萧启身边,低声说:“老哥,最近我觉得你好像有点讨厌小弟我。” 萧启一愣,道:“怎么会?” 李有才道:“那老哥你老躲着我,我说什么你也不愿意理我。” 萧启道:“没有,你多心了。” 李有才笑了,说:“那就好,那以后咱还是好兄弟啊!” 萧启淡淡答道:“那当然。” 李有才又说:“老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萧启放下馒头,想听他说什么。李有才把脑袋凑到萧启旁边低声说:“我学过几年拳法。” 萧启点点头,答道:“那你以后在千夫营不久很好展了吗?” 李有才笑道:“老哥,亏你也是读过书的,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吗?这可不能让人人都知道啊。” 见萧启还在愣,李有才又道:“老哥,小弟就直说了,看你也想练过的样子,可别让别人把你的底细都摸清了啊。你现在这个位子说好也好,说危险也危险,当心某些嫉妒的人害你啊。” 说着,用眼睛瞄瞄黄定国。萧启没有抬头,低声说:“谢谢提醒,我记下了。” 李有才道:“咱兄弟还说什么谢啊!以后在千夫营还要互相扶持呢!我会拳的事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啊!老哥,我这人吃完就犯困,回去睡觉了啊。”说完,也不等萧启答话,就把碗往桶里一放,回去休息了。 萧启也没了胃口,端着碗沉思起来。这个李有才,到底有什么目的,一会觉得很可怕,一会又觉得很诚恳。不过,他今天的话也使萧启明白了他原来一心想暴露自己的原因,他分明是想保护他自己啊。他一面大呼小叫,一面向别人强调自己会功夫,成功的把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来,这样,哪些想上位的人都把矛头指向自己,而他,一面可以隐藏实力,另一面可以寻找最好的时机显露自己,做最大的受益者。 他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说他自己只有十三岁啊,那以后,恐怕不仅仅是心机深沉可以形容的了。有这种人时刻跟在自己身边,是福是祸,还是个未知数啊。只是,他今天告诉自己他会武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唉……”萧启重重叹了口气,见别人都吃差不多了,就几口吃完碗里的菜,把剩下的馒头往怀里一揣。送回了碗,没有回屋,而是向西边的训练场走去。通过今天上午萧启现,那里的东西自己都没有见过,他想借休息的时间,熟悉一下。 第十二章 训练 不奢求票票,只求小小花~~o(n_n)o~ 千夫营训练的第一天。萧启和其他队长一样站在最前面,后面是赵宝儿和昏昏欲睡的李有才。 可是,直到天亮都没有人来和他们说话,大家都不禁焦急起来。李有才站着打瞌睡,身子一晃,撞到萧启才醒过来,急忙抬起头来看看四周,才放心的吁了口气,引来大家一片嘲笑声。 又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人来,队伍里已经有人窃窃私语,李有才也嘀咕道:“白钺那个老家伙不会是弄错了吧?还是今天的教官睡过了?害得这么多人在这了冻着。” 虽是十月底,北方的风已经非常厉害了。呼啸的北风打着旋儿吹过,李有才不禁缩了缩脖子,又想说什么,看了看萧启和赵宝儿,见他俩都笔直的站着,也像模像样的挺直了腰杆,没一会儿,又坚持不住了,左顾右看起来。队伍里很多人都站不住了,但谁也不敢先动,只是站在那里窃窃私语。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才有一个中年军官走了出来。此人脸色黝黑,双目炯炯有神,站在那里老远就感觉到一股杀气,可见此人已经身经百战。 这个人绕着大家转了一圈,才走到前面说:“我姓霍,未来的两年,我就是你们的武术教头。你们可以叫我霍教头,也可以和以前几届一样叫我活阎王。今天,我寅时就起来了,一直在这里等你们。你们看不见我,可你们今天上午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也都记到心里了。” 见卫兵已经把饭抬了过来,霍教头挥挥手道:“你们吃饭去吧,明天提早一刻来,各队队长跟我来。” 萧启和其他几个队长跟在霍教头后面,走过演武堂,现前面的房子门口挂着一张匾,上书“精英堂”,再往前走,是一间更大的房子,门口写着“点将堂”。 霍教官在点将堂门口站好,对跟在后面的是个人说:“谁是一队的队长?” 一个圆头圆脑的年轻人上前行礼道:“小的章胜,见过教官。” 霍教官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你和我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那章胜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等他们进去后,剩下的九个人都在打量着彼此,但谁都没有先说话。一个脸型瘦长的人见大家都不说话,便笑着对他人说:“咱们都是队长,以后也要常常见面,不如互相介绍一下吧。我叫赵武,是七队的队长。” 随后,其他人也都做了介绍,二队的队长是个瘦高个子,叫冯改;三队队长皮覅黝黑,看上去有些冷漠,叫贺飞虎;五队队长个子不高,看上去十分精明,叫林诸,六队队长又高又壮,叫杜加官;八队队长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从左眼一直延伸到下巴,看上去十分可怖,叫秦修;九队队长看上去十分和蔼,一笑起来眼睛也是弯弯的,叫郑思源;十队队长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举止却像一个小孩子,叫傅万象。 等大家介绍完了,距离也拉近了不少,互相之间聊起天来。林诸问道:“各位兄弟,你们猜,这霍教头叫咱们来有什么事啊?” 郑思源笑着说:“唉,您都不知道我们几个怎么会知道呢?” 杜加官冷笑道:“活阎王嘛,肯定没好事儿!” 赵武道:“等那个章胜出来,咱问问不就完了?” 其他人点头表示同意。话音刚落,霍教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威严的看了看几位队长,道:“四队队长进来。”说完,径直走了回去。萧启忙跟了上去。 一进里面萧启才现,里面布置的和练武场相似,地上铺着大红的毯子,踩上去软软的,像踩在雪地上一样。那霍教头站在正中央盯着自己。 萧启施礼道:“在下四队队长萧启,见过教头。” 霍教头翻着眼睛看了萧启几眼,问道:“你小子就是萧启?” 萧启恭敬道:“正是在下。” 霍教头上下看了看萧启,嘟囔道:“老白真是的,挑队长又不是选姑爷。”见萧启低头不说话,霍教头撇撇嘴,道:“罢了罢了,你自己去那边选一件趁手的兵器过来。” 萧启恭敬道:“教头,萧启不会兵器。” 霍教头眼中轻蔑更甚:“我当你多厉害,原来不会兵器呀?” 萧启低头道:“在下出身乡野,没有学过兵器。” 霍教头点点头,勉强道:“那你过来吧。”萧启走了过去,还没有站稳,霍教头就一拳打了过来,出拳很快,萧启下意识的险险躲过。 霍教官露出一丝笑意,喊道:“有点儿意思!”话音刚落,腿已经带着残影扫了过来,萧启一惊,从没见过出招这么快的人,急忙一个腾跃,躲了开去。 霍教头见萧启躲过了,顺势向后一翻,从腰间射出了两柄暗箭,一左一右向萧启急射而去,萧启忙一侧身,两柄飞箭擦着他的身体飞了过去,钉在墙上,分明是非常锋利。 霍教头见三招都没有打到萧启,也不恼,反而笑道:“不错,你真的没有练过兵器吗?” 萧启道:“确实没有。” 霍教头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萧启答道:“十四岁了” 霍教头点点头道:“恩,还来得及。你过来。” 萧启警惕的走了过去。霍教头仔细打量了他一会,点点头,道:“把手伸出来。” 萧启照做了。霍教头抓住萧启的手用力握了握,自言自语的说:“不对啊……”然后问道:“你是不是练过什么心法?” 萧启想了想,道:“只是一种运气的方法,也不知道叫什么。”霍 教官将信将疑的看了看萧启,没有再追问,而是说:“你想学什么兵器?” 萧启一愣,道:“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教头您看上阵杀敌最好的兵器是什么呢?” 霍教头想了一下,说:“我建议你先从刀法练起。因为你的内力似乎十分霸道,只有刀法才能完全挥他的优势。不过这只是基础,以后学了马术,还要再练习马战的兵器。” 萧启点点头,道:“看来用刀更合适些。” 霍教头点点头,说:“那先暂时这么定了,我回去和老白商量一下,看他怎么说。唉……不会用兵器的队长还真是少见。你的情况我知道了,你先去四号房等着吧,里面已经给你准备了午饭,一会可以走了会有人去叫你的。”萧启点点头,进了四号房。 萧启进去以后现,屋中的桌子上摆着两荤两素四盘菜,一碗汤和一大桶白米饭,比普通千夫营的士兵的伙食还要好上不少,乡亲们传说的皇帝的伙食也不过如此了。萧启笑着想。 站了一上午本来就饿了,又和这霍教官比了一场,体力消耗自然非常大,于是,萧启就坐到桌前大吃起来。 吃的时候萧启才现,这间房的隔音非常好,外面的声音根本就听不见。听不见也好,正好安心吃饭,等萧启吃完,一名卫兵走了进来,见了萧启,先一愣,然后对他说:“霍教头说,你可以走了,两名副队长都已在门口等候。” 萧启谢过那名卫兵,心下暗道:“让副队长来干什么?”但也没有追问。等那卫兵走了,萧启不想和其他队长碰面,就故意等了一会才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见到李有才和赵宝儿焦急地站在门口,身边还放着一个担架。见萧启出来,两人忙迎了上去,李有才道:“老哥,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我和宝儿哥都想进去找你了!” 萧启疑惑的说:“为什么啊?” 赵宝儿问道:“队长,你没事吧?”萧启摇摇头,说:“没事啊……” 李有才一听,立马扑上去,东摸摸西看看,口中嚷着:“我亲爱的老哥啊,你怎么能没事呢?” 萧启没好气的说:“难道我还应该有事啊?”赵宝儿解释说:“刚才出来的队长,有五个是抬出去的,另外四个勉强能走路,也都受了伤。我们见你不出来,以为你伤得太重,着急的不行,要不是有才拦着,我就要进去了。” 萧启刚要说话,李有才就打断他,问道:“你们有刀吗?”赵宝儿道:“千夫营里不让私带兵器的。”李有才叹了口气,道:“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说着,把自己的手指放到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挤出血来,就要向萧启嘴角抹去。萧启一边躲一边说:“你要干什么啊?” 李有才停下,看着他说:“老哥,你忘了我和你怎么说的了吗?这里就我和宝儿哥,我也就直说了,其他队长都受伤了,你怎么能没事呢?你这不是招人嫉妒吗?” 萧启一愣,任由李有才把血抹到自己的嘴角,李有才一边抹一边说:“一会出去,我们就说你受了内伤,你别说话,装作很难受就可以了。” 赵宝儿也说:“我打听了一下,这个霍教头真是活阎王,以前几届也是这样,可你真是第一个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的,这要是让别的队长知道了,不仅你自己受影响,咱们四队也要受人排挤啊。” 见萧启没有答话,李有才架住萧启的胳膊,赵宝儿在另一边扶着萧启走了出去,见围着的人多了,李有才就开始嚷:“老哥啊,刚才出来可吓坏我了,你那脸白的啊,跟……额……那啥似的。” 赵宝儿接道:“队长,不过你现在脸色好多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下午的课我替你请假。” 萧启见他两人这样,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摆摆手,轻声说:“没什么大事,我们去演武堂吧。” 第十三章 天下局 不奢求票票,只求小小花~~o(n_n)o~ 萧启等人进入演武堂刚刚坐定,就见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站在最前面,打量了大家一会儿,道:“今天,由我来讲一下我们大齐的地理位置和大齐官职设定。稍后再有人专门给你们讲兵法。” 说着,展开了一张地图,道:“我大齐目前的位置就是以前景王朝的北方九省,南景是以前景王朝的南方四省,而在西南的百越之地。” 说着,指着地图上绿色的一片道:“十年前云南王举兵自立,建立百越王朝,百越王朝由十余个部落组成,擅长巫蛊之术。近几年,他们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但毕竟隔着南景,一时对大齐造不成太大威胁,但南景行将就木,百越迟早会成为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之一。百越王朝但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军队,但其可怕之处在于他们的巫军,巫军没有意识,不畏刀砍火烧,只要头还在,就会一直冲锋,甚至在只剩下头,也会用嘴去撕咬敌人,凡是被咬中的人,三天内都会失去意识,成为越巫的傀儡。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巫军,而是巫师,所以,我们的军队到了那里,不可随意碰当地的物品,吃食,不可饮酒,自己的物品必须看好,就连主将的名字都不能轻易让敌军知道,否则,会给巫师可乘之机。” 然后,指着地图左上角的红**域介绍道:“在十二年前,西北面景西王也自立咯卫什国,那里气候寒冷,但百姓骁勇善战,兵器从不离身,每次打仗时,都分成数队,前一队的人都战死了,后面的人仍会上阵杀敌,可谓不死不休。” 顿了顿,老者指着地图最上方的黑**域道:“十七年前,北方各部也都脱离大景统治,就是现在的景北各部,那里的人以游牧为主,所有男丁都计入军籍,是我大齐的劲敌。而北方的游牧民族自太祖起事时就一直骚扰我国边境,所以,目前我大齐甫立,内忧外患不断,治国平天下,是你们的任务,也是我们的希望。太祖韬光养晦二十年才有今天的大景,建国至今,开国元勋中最年轻的也已年过半百,大齐的未来,是在你们手中啊!希望你们能抓住在千夫营学习的机会,提高自己的能力,为我大齐开疆扩土。” 说完,那老者喘了口气,道:“你们记住就好,现在再讲一讲我们大齐的军衔设定。”说着,又拿出一幅图挂在墙上。 对大家道:“我大齐,以武立国,但新国甫立,很多军衔还等着你们去填补。你们出了千夫营,官职最高可任都尉,最低为百夫长。千夫长是军营中品阶最低,只有九品,但也算是大齐官员。校尉官居八品,一般可以统帅五名以上千夫长。都尉官居七品,下面可设两到三名校尉。都尉以上,便为将军。” 老者顿了顿,补充道:“同将军按照官阶,六品为天时将军,共可设二十名,目前大齐共有十一名。天时将军下面可以设从六品天时副将五名,但现在大齐天时将军帐下,最多只有副将四名。五品为地利将军,共可设十名,下设从五品副将五名,目前只有忠上将军有五名副将。三品为人和将军,共可设五人,下设正四品副将十人。在上面,可有正二品征西元帅,伐东元帅,定北元帅,讨南元帅四人,目前只有定北元帅一人驻守北方边境。正一品安军元帅。是威武王,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介绍完这些,老者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倦意:“就这些吧,一会儿由滕学士来给你们讲兵法谋略。” 后面的课也没有讲什么重要的东西,滕学士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两年他们要学的东西。至于晚上的课就有些匪夷所思,说是奇门异术,其实就是一个老头子在滔滔不绝的讲两军作战时所用到的各种器械,听得很多人都昏昏欲睡。 待回去后,大家都倒头就睡,唯有萧启到外面冲洗了一下,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每天睡前打一桶水从头顶浇下来,既能醒神又能解乏。等他回来,见有的人已经睡着了,就忙吹了灯爬上床。 刚刚躺下,就听黄定国轻声问道:“你今天受伤了?” 萧启答道:“不碍事的。” 黄定国冷笑一声道:“我当你多厉害呢,不也是受伤了。” 萧启任他嘲笑,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李有才一听,坐了起来,道:“黄大哥,我们都知道你武艺群,听说明天霍教头要收拾副队长,不如我把副队长让给你,你替我去吧。” 黑暗中看不清黄定国的表情,但也知道他一定露出了轻蔑的眼神。果然,黄定国傲慢地说:“副队长?你愿意让我还不看在眼里呢!” 李有才听他这样说也不生气,而是转而对萧启说:“老哥,你明天可要记得去接小弟我啊!”萧启答道:“放心好了,快睡吧。” 第二天,当大家按时来到院中时,见霍教头已经在等他们了,不少人心中暗道:“这个人难怪自称活阎王,他不用睡觉吗?”但谁也不敢出声,都用最快的度按昨天的队形站好。 待大家站好以后,霍教头道:“昨天,我指点了一下你们的队长,只有一个勉强符合要求。今天,我看了一下,队长一共来了三个,没来的,有一个被我打断了腿骨,估计没三个月来不了了,这是我不对,他一进来就给我一种他很了不起的感觉,我以为他有多厉害,一时没控制住,下手重了。还有四个,骨头没事,但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另外两个,伤口估计有些深,养上一个月也就好了。现在天还没有亮,你们先绕着院子跑吧,跑到天亮为止。” 大家听他说起伤了队长就想说别人做的事一样,又让大家跑圈,这院子,一圈足有两里地啊,现在还不到某时,离天亮还足有一个时辰,可回头想想那个活阎王刚才的语气,谁也不敢牢骚,都慢慢的跑了起来。 霍教头还是不满意,转身走到边上敲起鼓来,一边敲一边说:“跟上我的鼓点跑!要是比这个慢了你们就给我跑一上午!”大家一听急忙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可那个霍教头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而是派人从外面带来了一队士兵,对她们说:“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你们以后的任务就是:挑战!每个人都可以向这些老兵中的任一个挑战徒手搏斗,打赢了,就可以得到他的月牌,谁能在巳时之前集齐十张月牌,就可以不用训练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每名老兵身上都有二十张月牌,足够你们挑战的了!现在开始!队长过来!” 萧启看看左右,现今天来的另两名队长是贺飞虎和赵武,三人跟在霍教头的后面道了点将堂门口。霍教头先看了看贺飞虎和赵武两人,道:“你们两个到精英堂,白将军会亲自指导你们,萧启留下。” 那两人看了萧启一眼,也没有多说,转身进了精英堂。萧启和霍教头进了点将堂。 萧启跟在霍教头进了点将堂,一进门,霍教头就反手扣向萧启肩膀,萧启侧身勉强避过,霍教头笑道:“这孩子,反应倒快,别躲,我好好看看你的骨头。” 萧启点点头,任霍教头按住自己的肩膀,然后捏了捏他的胳膊,一边捏,霍教头一边说:“昨天回去,我问了问白将军,他也建议你学刀,你自己呢?” 萧启道:“将军和教头这样认为,自然是最适合萧启的。” 霍教头停下来,看着萧启说:“你今年十四岁,看你的骨头应该还能长不少,把胳膊伸开,我看看你适合多长的刀。” 说着,用手量了量他胳膊的长度,量毕,转身从刀架上取下一柄刀,对萧启说:“你看看,这柄刀够重吗?” 萧启接过掂了掂,道:“还是再重一些吧。” 霍教头点点头,又取下一把递给萧启,道:“那试试这把,不能再重了,你还年轻,再重对你以后不好。” 萧启接过来,点点头算是接受。 霍教头把前面那把刀放回刀架,然后对萧启说:“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一套刀法,名为斩将刀法,一共四十九招。这套刀法在我大齐军中排名第五。我今天先教你前五招,我演示三遍,你看好了。” 说着,就很快的挥舞起刀来。萧启站在一边,从霍教头拔刀那一刻,他就感到了一股肃杀之气,当霍教头动起来,那股杀气更加明显。 萧启不知道这股杀气是来自刀法本身还是来自久经沙场的霍教头,但却已被深深地吸引了。霍教头先很快的演示了一遍,有放慢度,一招一式的做给萧启看,即使放慢了度,杀气也没有丝毫减弱,最后一遍,和第一遍一样,霍教头在几次呼吸间就完成了全部招式,然后把刀还给萧启道:“你自己练吧,我就在旁边看着,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 说完,走到旁边坐了下来。萧启接过刀,心中默默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招式和霍教头在演示时的那种感觉,就开始练习起来,刚刚使出一招,萧启就感觉不对,不是招式,而是自己感觉不到那种肃杀之气,但他还是坚持把五招练完,又开始回忆起那种感觉。 战场上,林立的战旗,猎猎的风声,一队队士兵面容坚毅的站立,大风卷起阵阵狂沙,使对面的敌阵模糊不清,一阵号角吹过,士兵们无畏的向前冲去,一时间杀声震天。 萧启慢慢睁开眼睛,再一次练起那几招刀法,这一次,萧启有了和看霍教头演示一样的感觉,那股杀气虽然很淡,但确实已经有了。 于是据保持这种感觉一遍遍练了下去。每练一遍,就感觉心中杀气尤甚,心中甚至有一种睥睨战场,天下无敌的自豪之感。 于是长长出了一口气来平复心中的激动,正欲再练,霍教头面露喜色的走了过来,拍着萧启的肩膀道:“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斩将刀法的灵魂所在。难怪白钺那么看好你,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啊!来,再看我给你练五招,白钺不是说你学过一些练气之法吗,一会你再练的时候,把你的气灌注到刀身上。” 见萧启点点头,就又按刚才的方法练了五招,把刀还给了了萧启。萧启接过刀,暗暗运起到刀上,谁知刚送了一半,那刀就出一声脆响,裂开了一条缝。 霍教头和萧启同时一愣,但霍教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给他换了一把刀,嘱咐他下次灌一点进去就好,不要太多。萧启点点头,先练了几遍后来学的五招,就把十招连在一起一遍遍练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卫兵走了进来,对霍教头说:“教头,已经巳时了。” 霍教头点点头,对萧启说:“停。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我们出去吧。” 到了院中,霍教头示意大家停下,问道:“今天有没有集齐十张月牌的?” 十几名士兵走了出来,其中就有黄定国。 霍教头点点头,道:“我记住你们了,什么时候再集齐十张月牌,你们就可以用兵器挑战这些老兵了,当然,我们的老兵也是用他们趁手的兵器。什么时候集齐十张月牌,再来找我。下去吧。” 那几人行了个礼,回到了队中。霍教头又说:“今天一天,只有这么少的人合格,剩下的人还有多多练习。现在,你们要学习一套拳法,我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谁要是慢了,就给我滚出去!今天学完,我就不管了,由队长和副队长监督你们,你们可都别偷懒,我可是要检查的!” 第十四章 奇门子 过了几天后就是十一月初一了,在这几天的练习中,萧启已经用五天时间学完了斩将刀法,霍教头说,以后的半个月,主要是练习。≧ ≧ 而其他人中,已有包括黄定国在内的四十八人通过了徒手搏斗的测试,开始练习用兵器挑战老兵。霍教头后来一直没有说要指导副队长,李有才那家伙也乐得清闲。他一直坚持不显山露水,目前依然在徒手搏斗的阵营里奋斗。 萧启领导的第四小队,除了他每天单独训练外,已有十二人可以用兵器挑战老兵了,这在各队中,已算佼佼者了。 初一早上,李有才反常的起了个大早,问萧启说:“老哥,今天有什么打算啊?” 萧启笑笑,答道:“我在上京有一个远房亲戚,家里让我给他捎封信,我这就过去,你呢?” 李有才笑道:“出来上京,自然要看看美女啦。我打算去花柳街开开眼。我知道,老哥你一定不去那种地方,那就等小弟回来讲给你听啊!” 萧启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道:“也好。” 说着,拿出李有才给他的五十两银子,说:“你身上的银子够吗?把这个拿去吧。” 李有才推辞着说:“没事,我就是逛逛,倒是你,咱们的月钱还没有下来,去远方亲戚家怎么也带点东西,你拿着吧。” 萧启也不便说什么,只得重新把银子收好。 到了王府后街,很快找到了陈记杂货铺。一进门,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就迎了上来,问道:“客官,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萧启摇摇头道:“不了,我受人之托给你们掌柜的送一封信。”那伙计打量了一会萧启,道:“掌柜的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萧启刚走了进去,一个中年人就从里间走了出来,这个人个子不高却胖的出奇,又大又圆的脑袋上,留着两撇八字胡,看上去十分滑稽。走过门槛时,他还艰难地蹭了几下,看样子是卡住了。他一边出来一边喊:“那个……老二,赶明儿你叫人再把门给我扩宽些,活儿细点儿,别一下雨又变窄了。” 萧启心中暗暗笑,这个人,不说自己又胖了还怨人家活不细。胖子走到萧启面前,打量了他一会,疑惑的说:“孩子,你找我?” 萧启点点头,道:“石头叔让我给您捎一封信。” 那胖子一愣,看了看四周,面色僵硬的对萧启说:“跟我进来。” 两人穿过里屋,进了后面的院子。胖子领着萧启进了一间客房,警觉地关上门。 转过身的胖子,已全无笨重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威严的气势,他直视这萧启,道:“你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萧启不慌不忙的把信递到他面前,道:“这是石头叔给您的。” 那胖子扫了扫新的封面,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威严之气顿时化为乌有,长叹一声道:“这老东西,还记得我啊!” 说完,也不理萧启,站看信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不时抬头打量打量萧启。 等他放下信,才招呼萧启坐下,问道:“你就是萧启?”见萧启点点头,他又说:“把手伸过来。” 萧启心中有些疑惑,自从自己出来,碰到的这些和石头叔有关的人怎么都喜欢看自己的手。但还是把手伸过去。 胖子握了握萧启的手,问道:“石头教你的功夫你练得怎么样了?”萧启答道:“现在,右手可以同时出十颗,左手八颗,同时打中十五个方向。” 胖子点点头,说:“那他怎么评价你?” 萧启道:“石头叔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好好练。” 胖子而大笑道:“那老家伙当然什么都不会说了!你今年才十四岁吧?那家伙十四岁时一共还不了十五颗石头呢!他是不好意思说了啊!” 见萧启不说话,又问:“你练五岳神功多长时间了?” 萧启一愣,反问道:“什么五岳神功啊?” 胖子笑道:“原来石头没告诉你啊!我告诉你,你每天晚上练得就是五岳神功。这种神功的特点就是每晚练习一个时辰,那其他十一个时辰就可以自行运转,是效率最高的心法之一。” 萧启回忆了一会儿,道:“估计有七年了吧。” 胖子点点头,道:“石头那家伙很有远见啊!你现在在用刀吧?” 萧启道:“刚刚才开始学。” 胖子点点头,道:“白老头舍得下本钱啊,连活阎王都派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启尴尬的摇摇头,那胖子也毫不在意,道:“我是你石头叔的三哥,人称奇门子,你叫我三叔就行。我这辈子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以后在千夫营要学习的很多奇门异术,都是我做的小玩意儿。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找我就好。” 萧启急忙站起来施礼道:“三叔好。” 奇门子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道:“千夫营每月给你们半两银子吧?” 萧启点点头,奇门子又说:“如果你想让我给你打一把刀的话,就把你的月钱都交给我,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萧启忙道:“那就麻烦三叔了,等月钱一下来,萧启马上送到。” 奇门子满意的一笑,道:“你并不适合学习我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我也不会教你,你以后要是不愿意来,就等你离开千夫营时那你所有的月钱来换我的刀,要是愿意来,每回休息都可以来找我。不要从店里进来,五福胡同七十四号就是这间院子的正门。你来了咱爷俩还可以喝喝酒聊聊天,你看怎么样?” 萧启想了想,道:“三叔不嫌的话,萧启愿每次都来打扰。” 奇门子笑道:“当然不嫌,石头培养出来的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说着,走出去喊道:“顾婶儿,今天多买只烧鸡,有客人啊!”一个健壮的仆妇应了一声,擦擦手出门去了。 饭桌上,萧启终于知道奇门子长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了,一只烧鸡,两斤牛肉,眨眼功夫就被他吞了下去。还擦擦嘴看着萧启刚吃了几口的烧鸡,萧启一笑,把两个鸡腿递了过去,奇门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指着肚子说:“我可不能再吃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萧启一笑,看着奇门子继续扫荡桌上的炒菜,也抓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吃完饭,奇门子道:“孩子,和我去看看我那些玩意儿吧。”说着就带着他进了一间大厅,大厅的桌上,地上放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奇门子拿起一只拇指粗细的圆筒,说:“这玩意儿叫壬癸筒,里面有二十只暗箭,暗箭箭头上涂了我配的药水,箭出后,碰到的只要不是金子,都可以化作脓水。你喜欢吗?” 萧启从没听说过这种恐怖的暗器,呆呆的点了点头。 奇门子说:“这玩意儿我也装在你刀上,然后把配方给你。” 萧启感激道:“那就麻烦三叔了。” 奇门子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越麻烦越好玩儿嘛!”说着又指着桌上的一个小模型道:“这个是我们大齐投石器的模型,我加了一个小东西,能让它的射程是普通投石器的五倍。看,就是这个。” 萧启看了一眼,也不认识,就笑了笑。 奇门子又说:“这几天我先想一想怎么给你做刀,十五你再过来,我说给你听听,你要是满意我就照着做。” 萧启躬身道:“三叔认为合适的就一定可以。” 奇门子道:“你现在一定没时间练甩石绝技吧?” 萧启惭愧的点点头,道:“千夫营里耳目很多,自然不是很方便,我唯有等大家都睡了才悄悄出去练一两个时辰。” 奇门子道:“唉……惟今也只能这样了,以后,你可以到我这里练练,你要是真的把这门手艺荒废了,石头还不哭死!” 萧启道:“那就谢谢三叔了,萧启一直害怕荒废了呢。” 奇门子道:“我是你三叔嘛,不用客气,我这人一辈子无儿无女,就有这些破烂儿,你来了我也有个盼头。”萧启道:“那以后一定常来看三叔。”奇门子笑着点点头,问:“你们要求日落之前回去吧?”萧启点点头。奇门子说:“那你快走吧,上京宵禁的早,当心出不了城。”萧启道:“那我就先走了。”奇门子笑了笑:“从院门出去往西走一里路右转就是王府街,到那里你就认识了。” 第十五章 领刑 萧启回到千夫营后,又过了半个月,正是十一月十四。 这天早上,大家跑完圈,却没有见到那些陪练的老兵,霍教头说:“你们这样训练已经有二十天了,今天我就来测试你们一下,每人到我这里来领九张月牌,然后每队的所有队员分别和其他九队的队员比武,因为有几名队长伤还没好,所以队长暂时不用参加。 胜者获得对方的月牌。比完后。按手里的月牌的多少排名次,第一名,每人奖励一两银子,相当于你们两个月的月钱。第二名没有奖赏,反而有罚,因为在战场上,只有第一名,所有的第二名都死了!第二名,队长罚十鞭,每名队员五鞭,每往后一名,队长加两鞭,其他人加一鞭。比赛的顺序我这就叫人挂在墙上,现在开始吧。别拖拖拉拉的,什么时候比完,什么时候吃饭,比不完,你们下午的课就别上了,我已经和滕学士打好招呼了,我不叫他他是不会来的!你们比吧,队长过来。” 现在能参加训练的,一共七名队长,他们都是在其他士兵忙于挑战时到后面由专人指导刀法。郑思源和林诸因为是由白钺亲自指导而得意了好久,当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嫉妒,而萧启虽然是由霍教头指导,因为大家都摸不清这个活阎王的底细,所以反而倒不是很引人注意。另外四人也是由教头亲自指导,因为不在一起,不清楚彼此的情况,所以也就相安无事。 霍教头见队长都到齐了,就说:“你们给自己的队员完月牌后,不放心的可以在这里看着,但不能上前帮忙。不愿意看的,今天继续训练。” 拿到月牌,萧启才明白这个东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月牌呈弯月形,是木制的,入手很薄,上面还有编号,看来是千夫营训练专用的。 完后,萧启回到霍教头身边,道:“教头,萧启愿回去训练。” 霍教头问他:“你不看着他们?” 萧启苦笑道:“他们怎样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已经在训练时尽最大努力了。” 今天的训练,感觉似乎特别漫长。 估计已经过了午时,才有一名卫兵走了进来,道:“教头,都比完了。” 霍教头点点头,问:“结果出来了吗?” 卫兵忙呈上一张纸,霍教头拿起来看了看,抬眼打量了一下正在认真练刀的萧启,喊道:“停!走吧。” 说着,把纸还给那名卫兵,站了起来。 萧启也看见了那张纸,却没有多问,跟在霍教头身后走了出去。路上,霍教头问萧启想不想先知道他们对的了第几,萧启摇摇头。 院子里,千夫营的士兵们已经整齐的站好,比赛结果也贴在了墙上,萧启看了一下,第四队共有月牌四百六十一张,以一张之差屈居第二,过第三名四十一张。 第一名是第二队,第二队的队员大多来自大齐最北边,本身就骁勇善斗,刚刚训练二十天自己的四队就有这样的成绩,萧启很是满意。 霍教头在前面讲道:“这次的结果你们已经看到了,有的人满意,有的人不满意。有的人可能夺七张乃至更多的月牌,但自己所在的队并没有拿第一,心里肯定不服气,但你们记住,一场战争的胜败,起决定作用的永远不是由单个士兵的能力,而是一支军队整体的实力!你能力强,为什么不协助队长和副队长把你们队的整体实力提升上去?所以,你们队的失败,你也要负一定的责任的!我大齐需要的是一只有整体意识的军队,而不是个体强大的士兵。如果你们在这里都不能明白这点的话,以后就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千夫长,校尉,都尉,乃至将军。等明天休息完,后天我们还要再比一次!好了,除了二队去吃饭外,都到练武场领罚去!从第十名开始!都给我利索点!领完罚就可以去吃饭了!” 大家忙敢怒而不敢言地挪向练武场,第十名七队已经脱了上衣站在练武场上挨完了鞭子。灰溜溜的走下了台,去吃饭了。 每人几鞭,行刑的士兵又多,很快就轮到萧启所在的四队,有的刚挨完鞭子的人也不愿走开,想留下来看第二名的笑话。 四队的人也都无精打采的走上练武场,准备脱下上衣。 萧启一见,忙喊道:“慢!”然后冲上去跪在了霍教头面前,朗声道:“四队队长萧启愿代全队受罚,请教头成全!” 霍教头一愣,看着萧启道:“凭什么?” 萧启道:“教头说过,一个小队是一个整体,萧启忝居队长之位,四队没有夺冠是队长的失职,故萧启愿代全队受罚。” 霍教头缓缓道:“照你这么说,副队长和那些自己表现不错的士兵也应付责任了?” 萧启道:“他们确实也有责任,但归根结底是队长督促不力所致,故队长应负全责,愿教头成全。” 霍教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萧启,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全队加起来一共多少鞭吗?” 萧启沉声道:“回教头,一共一百九十五鞭。” 霍教头又说:“你可想好了,我们行刑的士兵可不会因为你挨得鞭子多而手下留情!而且,我不会对像其他队长一样允许你请假,后天,你要照常训练。” 萧启道:“萧启绝不反悔。” 霍教头见他心意已决,轻声说:“那你上去吧。” 萧启叩道:“谢教头成全,我们四队的兄弟可以去吃饭了吗?” 霍教头道:“如果他们不愿在这里的话,就去吃吧。留下的都给我安安静静地,别吵的人心烦!” 萧启叩谢霍教头后,就站起来走上练武场,脱下上衣,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站着,而是跪了下来。 因为练武,萧启的身体要比同龄人强壮,但毕竟只有十四岁,跪在空荡荡的练武场上,显得十分单薄。 李有才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老哥!”就要冲上去,却被赵宝儿拉住了,轻声说:“别喊了,霍教头要是火了更可怕。” 李有才低声说:“我要去求霍教头,和老哥分担这二百鞭。” 赵宝儿说:“还是别去了,霍教头能答应他已经很反常了,你要是再冲上去,恐怕真的不好收拾了。” 李有才急道:“你怎么知道这样?你了解霍教官吗?你就忍心让队长替我们挨鞭子啊!” 赵宝儿道:“我四叔是从千夫营出来的,他告诉我的,你就信我一次吧。” 李有才看了看赵宝儿,赵宝儿冲他点点头,李有才也就放弃了冲上去的打算,站在那里紧张的盯着萧启。四队其他的人也都没走,全都围在那里看着萧启。 行刑的卫兵每十鞭换一个人,可谓是鞭鞭见血。开始时,萧启还能挺直身体,等打到八十鞭左右时,就已经直不起腰来了。 四队队员都紧张的看着萧启,刚开始萧启提出代他们受罚时,毕竟只相处了二十几天,他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当看到萧启后背鲜血淋漓仍勉励支撑时,谁心里也不是滋味。 大家毕竟都是十几岁的热血男儿,轻生死,重道义。虽碍于霍教头的命令都不敢喊出声,但都在心里为萧启打气。等打到一百五十鞭时,萧启基本上就趴到了腿上,双唇抿得紧紧的,面色惨白,但仍没有喊出声。 鞭子沾着鲜血呼啸而下,重重的落在萧启背上,又高高举起,周围已经溅了一片血点,很多人已经不忍的闭上了眼睛,李有才更是哭了出来。练武场周围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卫兵在数:“一百八十九,一百九十,一百九十一……”等数到一百九十五时,四队的队员一起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把近乎昏厥的萧启扶了下来。 路过霍教头身边时,这个久经沙场的铁血汉子,也向萧启竖起了大拇指。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赵宝儿,什么也没有说。 大家扶着萧启趴到了床上,萧启支撑着抬起头,看向大家,笑道:“谢谢大家了,快去吃饭吧。” 大家都没有动。萧启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大家没有听到,就想撑起身子再说一遍,谁想一动胳膊就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重重趴在了床上。 赵宝儿忙道:“队长,别动了,先上药吧。” 萧启点了点头,虚弱的说:“让大家快去吃饭吧,麻烦你和有才了。”赵宝儿点点头,对其他人说:“队长让大家快去吃饭吧,都累了一上午了。” 见大家都不动,李有才只好说:“你们围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快都出去吧。” 大家这才去外面吃饭。李有才从外面打了一盆水,赵宝儿一边为萧启清洗伤口一边上药。 李有才见帮不上忙,就凑过去握住萧启的手。萧启的手苍白而冰冷,握在手里犹如冰块。 李有才哽咽着说:“老哥,你这是何苦啊?” 萧启惨白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我是队长,咱们队是一个整体,没有拿到第一是我的责任。而且,我不想因为今天的失利影响大家后天在比赛中的挥。” 第十六章 归心 这时,在外面吃饭的士兵都走了进来,庞海端着两个碗走到萧启身边,道:“队长,今天吃饭时,兄弟们把桶里的肉都挑出来了,你上着药,我喂你,你快趁热吃了吧。两位副队长的饭也带进来了。” 萧启点点头,知道无法推辞,笑道:“谢谢大家了。” 庞海道:“队长,我们应该谢你啊!我们哥几个都商量好了,以后全听队长你的!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萧启笑了笑,一旁一个短小精悍的年轻人也坐了过来,说萧启记得他叫林状元,林状元说:“队长你放心,后天的比赛我们一定拿第一!” 萧启摇摇头说:“大家不用勉强,今天的成绩,我已经为大家骄傲了。二队队员大多来自极北之地,本身就善于近身打斗,我们只训练了二十天就能只和他们差一张月牌,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萧启这样说,大家仍纷纷表示一定要拿第一。 黄定国拨开人群走了进来,看了看萧启的后背,问道:“我说队长,如果咱们得了最后一名你还会提全队受罚吗?” 萧启刚要回答。李有才就抬起头问道:“姓黄的,你什么意思!我老哥都成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黄定国冷笑道:“什么意思?我没意思。用苦肉计讨好别人才叫有意思呢!” 庞海说:“黄定国,如果我们没有记错的话,你最后手里可是有十八张月牌,大获全胜啊你!可我们呢?一般也就是十张左右,你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好,没有指导我们一起进步,你不是也有责任吗?你怎么没有站出来用苦肉计笼络人心啊?” 黄定国道:“你们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队长!” 林状元阴阳怪气的说:“哦……原来你和我们不是一个整体啊……” 一个叫臧乃清的人马上接道:“那当然,人家厉害,人家是未来的人和将军,未来的大元帅呢!” 黄定国怒道:“你们什么意思?”那臧乃清又欲再说,萧启拉了拉他的手,虚弱的说:“臧大哥,算了,不早了,帮我拿一下衣服,我们去上课吧。” 臧乃清一愣,道:“队长,你要去上课?” 萧启笑道:“霍教头都说了,不给我假,我当然要去了。” 庞海道:“队长,你别去了,我们替你和滕学士说一声吧。” 萧启摇摇头,道:“不必了,我还是去吧,不去不好,再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见他坚持去上课,赵宝儿只得为他包扎好伤口,穿上衣服。 李有才和赵宝儿也没时间吃饭了,就把馒头抓在手里,一边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 因为萧启坚持不让人扶,臧乃清和庞海只得在两边小心翼翼的跟着,其实萧启每走一步,都牵动了后背的伤口,所以走得非常慢,四队的人也都慢慢地跟在后面。 进了演武堂,原本嘈杂的教室马上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眼睛齐齐的望向萧启,萧启淡淡一笑,正要向后走,坐在最前面的几名士兵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向萧启行了个礼,走到了后面。萧启对他们笑笑,坐在了最前面。 滕学士进来上课时,见到萧启,明显的愣了一下,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上课时眼睛不时的瞟萧启一眼。 白钺将军府。 此时,白钺和霍教头正相对而坐。 白钺道:“我说活阎王,你竟然同意萧启的请求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霍教头道:“那什么是我的风格啊?” 白钺道:“活阎王嘛,先狠狠的拒绝萧启,然后惩罚加倍,你又不是没这样做过。” 霍教头道:“也对,要不我回去重新惩罚他们一下?” 白钺笑道:“快算了吧,哎,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霍教头道:“不是你告诉我要重点培养这个孩子嘛,我就当卖给他个人情了。” 白钺道:“我们的活阎王什么时候成活神仙了?” 霍教头一笑,说:“那不是您的功劳吗?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的天赋真是让人嫉妒啊!” 白钺点点头,问道:“怎么讲?” 霍教头道:“我的斩将刀法,他第一天学就领悟了刀法的精华所在,五天就学完了所有四十九招,现在我一直在让他熟练招式,都不敢让他学别的。” 白钺道:“你这可是大手笔啊,一上来教的就是你的成名刀法。” 霍教头道:“他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能通过我的测试而且毫无伤的人,我当然要重视了。对了,他身边那个李有才的事你听说了吗?” 白钺道:“不就是帮萧启掩饰的事情吗?我都听说了。小把戏!” 霍教头道:“这个孩子太有心计了,他好像比萧启还小一岁吧?” 白钺道:“是啊!我大齐如有这样一名将军,都不知道是福是祸啊!话说回来了,萧启的伤严重吗?” 霍教头道:“你的卫兵下手够狠啊!” 白钺笑笑,道:“我们的活阎王也会心疼啊!” 霍教头看了白钺一眼,道:“你自己去看看把我们打成了什么样子!” 白钺道:“那好,等后天我就去看看,顺便惩罚一下那些卫兵,替我们的活阎王消消气!” 霍教头没好气的说:“什么叫替我消气啊!按照惯例,每月十六你不是都要去的吗?” 白钺道:“是啊!那我就不惩罚那些卫兵了?” 霍教头翻了翻眼睛,道:“本来你就没打算罚人家!” 白钺哈哈大笑,笑完了,又问道:“萧启的伤到底怎么样啊?” 霍教头道:“我把龙骨生肌膏给了赵宝儿,别说是鞭伤,就是掉了块肉也能治好。” 白钺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以后你的惩罚可不要这么狠了啊!”霍教头道:“谁知道那小子要上来替全队受罚呢!老白,那个药很贵的,你可得补偿我啊!” 白钺笑道:“还是我的错了呢!行,一会我再给你两瓶!” 晚上听完那些不知所云的奇门异术,四队的人跟着萧启回了屋。赵宝儿让萧启趴到床上给他换药。当他小心翼翼的剪开白布时,现布已经和后背的皮肉粘在了一起,于是,赵宝儿只得小心的一点点扯开白布,每扯一寸,鲜血就顺着后背流到床上,等把白布完全扯下来时,床上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李有才等人已经背过脸去不忍再看,萧启疼得脸色惨白,但仍笑道:“过几天又要洗床单了。” 李有才接道:“我老哥就是勤快,伤成这样了还记得洗床单!” 说完,打了一盆水进来,赵宝儿什么也没说,重新为萧启洗了伤口,涂上了药膏。李有才在一边说:“老哥,明天休息,你正好好好养伤。我陪你聊天。” 萧启艰难的摇摇头道:“我约好了要去上京的亲戚家,如果不去的话,会让人担心的。” 李有才说:“你伤成这样了过去才让人担心呢!” 萧启摇摇头道:“没事,我能撑得住,他不会现的。” 赵宝儿道:“队长,你还是别去了,我对上京很熟,你告诉我你亲戚家住在哪里,我替你去说一声,就说霍教头留你特训,你看行吗?” 萧启道:“我去是有重要的事,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 而站在旁边的庞海道:“队长,你后背伤成这个样子,明天能出去吗?伤口别再裂开了。” 萧启道:“那就麻烦宝儿哥包扎的厚一些,别让血渗出来。” 林状元哭笑不得的说:“队长,我们是怕你伤口裂开,你倒好,还担心血渗出来。” 萧启笑笑,道:“不碍事,还会长好的。” 臧乃清道:“老林,别理他,他疯了,自己愿意受罪!” 林状元道:“对,是我多管闲事啦……等明天看某人鲜血淋漓的我可不心疼!” 一个瘦高个子拿了一个小琉璃瓶过来倒出一丸药,递给赵宝儿,道:“给队长吃了吧,当心晚上热。” 萧启认识这个人叫张樵,家中世代以打猎为生,平时只喜欢自己坐在一边,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张樵见赵宝儿迟迟不接他的药,解释道:“我家打猎,难免受伤,这要是我家家传的,放心吧。” 萧启道:“谢谢了。” 张樵道:“不谢。”就回到了自己的铺位。赵宝儿喂萧启吃下药,就对大家说:“都睡吧,队长也要休息了。” 大家也都知趣的回床睡觉。 等萧启呼吸渐渐平稳,赵宝儿对李有才说:“我还是怕队长半夜烧,你要是明天没什么要紧的事的话咱俩轮流照顾一下,我前半夜你后半夜?” 李有才说自己也没什么事,于是,赵宝儿特意和黄定国换了铺位来照顾萧启。 黄定国又少不了奚落了他们几句。 李有才顺便反击道:“姓黄的,你既然看我老哥这么不顺眼干脆你就和宝儿哥一直换过来吧,反正宝儿哥的铺在最里面,也安静。” 本来睡在赵宝儿身边的6锦衣叫道:“别,千万别,宝儿哥,你可别走啊!你要走了我这里可要臭死了!” 黄定国一听,重重地把本已经抱起的被子又摔了回去,喊道:“妈的,什么玩意儿?老子还不换了呢!” 赵宝儿也没有理他,转而对李有才说:“你先去我那里睡,寅时我去叫你。” 第十七章 刀 晚上,萧启睡得并不踏实,总觉得身上热,后背火辣辣的疼。 第二天,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觉得一双手放到了自己额头上,抬眼一看,原来是李有才。 李有才原本很机灵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呆滞,眼眶也微微黑,见萧启醒了,笑道:“半夜时还有点热,现在好了。” 萧启道:“你一夜没睡?” 李有才摇摇头说:“我和宝儿哥轮流的,我后半夜他前半夜。” 萧启转过头去,看到赵宝儿还在睡觉,就又看向李有才,道:“谢谢你们了。” 李有才笑道:“别谢,你要真想谢我就承认我比你英俊吧!” 萧启一笑,正要说话,李有才又道:“唉……我说老哥啊,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还比我英俊啊……完了……没盼头了……” 这时,一声炸雷从门口响起:“萧老弟!我来看你了!” 李有才抬头一看,原来是熊霸。只见他晃着肩膀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萧启身边,吓得黄定国忙跳下床躲了出去,而其他人见熊霸身材高大五官狰狞也都不敢上前。 熊霸看了看萧启的后背,又想伸手拍萧启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忽然想起他背后有伤,就转而拍向李有才,喊道:“兄弟!好样的!哥哥我佩服你!” 李有才呲牙咧嘴的说:“熊大哥,轻点!这是骨头,不是木头。” 熊霸咧嘴一笑,道:“嘿嘿……太激动了……没控制住。” 赵宝儿也被吵醒了,两眼通红的上来给萧启上药。 萧启道:“宝儿哥,麻烦你了。” 赵宝儿笑了笑,说:“还是决定要出去吗?” 萧启点点头。 赵宝儿说:“那我帮你包扎厚些,你最晚吃完午饭一定要回来啊。” 熊霸惊讶的说:“萧老弟,你要出去?” 萧启道:“和亲戚约好了,不去怕他老人家担心。” 熊霸道:“老弟,我背你过去吧。” 李有才笑道:“我说熊大哥,你这么把我老哥背去,人家亲戚不是更担心吗?” 熊霸憨厚地笑着说:“嘿嘿……我忘了,光想着让我老弟少受苦了。要不,我背你翻墙吧?” 李有才说:“那手臂不是一样要用力嘛……” 熊霸一愣,道:“好像是哦……” 萧启笑着对熊霸说:“大哥,不用了,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连这都忍不了以后怎么上战场啊?” 赵宝儿轻手轻脚的给萧启包扎完伤口,道:“可以了,记得早点回来。” 萧启谢过赵宝儿,强忍着疼痛爬起来,赵宝儿担心萧启,坚持要护送到家。萧启在五福胡同口和赵宝儿分了手,就进去敲响了七十四号的房门。 一个打扮的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开了门,一见是萧启,笑道:“萧少爷来了啊,我家老爷正念叨呢。” 萧启礼貌的点点头,今天出来时,除了翻墙扯得伤口很疼外,走路已经觉得比昨天好了些,萧启怕顾婶儿看出来,特意快走了几步到奇门子的书房,敲了敲门就走了进去。 谁想刚一进门,奇门子就凑上来,围着萧启转了一圈,道:“你受伤了?谁干的?” 萧启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假装疑惑的说:“没有啊?” 奇门子摇摇头道:“你身上有血腥味,瞒不了我的。” 萧启仍坚持到:“可能是我来的时候去屠夫的铺子看了一下吧,肉不太新鲜,就出来了。” 奇门子仍摇着头说:“不对,很新鲜的,伤就在你后背上。活阎王下手够狠啊!” 萧启还要辩解,被奇门子抬手阻止了,奇门子道:“别解释了,快脱了上衣给我看看,我奇门子鼻子很灵的,有血腥味别想瞒过我。” 萧启轻轻一叹,转过身去就要脱下上衣,奇门子道:“在这里算什么?趴到榻上去。” 萧启只得乖乖的趴了上去。 奇门子慢慢解开赵宝儿缠好的白布,仔细看了看伤口,道:“是鞭伤吧?” 萧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奇门子又说:“活阎王那疯子凭什么打你啊?” 萧启轻声说:“三叔,是我自己愿意的。” 奇门子一愣,道:“生什么事了?” 萧启就把昨天的事告诉了奇门子。 奇门子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学会收买人心了!” 萧启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担心我们队因为受伤而影响明天的比赛。” 奇门子摸摸萧启的头道:“好吧好吧,冤枉你了,萧大将军!不过,那个活阎王对你不错啊,连龙骨生肌膏都给你了。你也是的,伤成这样了还要过来,让人捎个信儿不就行了吗?” 萧启道:“我想看看我的刀会是什么样子。” 奇门子笑道:“这孩子,一直惦记着你的刀啊!来,我拿给你看看。” 说着,从书架上拿了一张纸放到萧启眼前,萧启忍痛支起身子,只见刀柄上刻着几条蛇,蛇头两个伸向前面,一条伸向后面,全都大张着嘴,显得十分可怖。 萧启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奇门子,奇门子坐在萧启身边解释道:“你看,这个蛇头正好在你拇指的位置,你用手摁一下,壬癸箭会从前面这个头射出,如果你转一下蛇头再摁下去,就会从后面这个头射出。放暗器虽不是大丈夫所为,但在战场上,什么君子小人之类的名声都不重要,唯一的目的就是取得胜利。而且在关键时刻还可以出其不意保住性命。” 萧启接道:“三叔说得有道理,而且向后的这颗蛇头还可以在穷途末路为避免受辱而自裁时用。” 奇门子一愣,敲了一下萧启的头道:“想什么呢?还没打仗就想着自裁了?这是用来出其不意攻击后面的敌人的!你这孩子,该说你什么好!” 萧启笑笑,想拿起那张纸仔细看看,谁想牵动了背后的伤口,手不由猛得一抖。 奇门子埋怨道:“让你逞强非要出来,一会儿我再给你上点药吧,虽比不上龙骨生肌膏,但也够你撑到回千夫营了。” 说着,一只手抬起这张纸让萧启看得更仔细些,一边说,我想了一下,当年大哥的刀重五十斤,我也给你打五十斤你看可以吗?萧启点点头,道:“可以,麻烦三叔了。” 奇门子笑道:“麻烦的还在后面呢,这把刀,随着你将内力关注其中,刀身上就会出银光,同时映出五岳山川的图案,而且会随着你招式的不同和内力的强弱而生变化,这不仅可以威慑敌人,而且可以借五岳之力增加攻击的效果,怎么样,满意吧?” 萧启道:“三叔,这很麻烦吧?” 奇门子道:“越麻烦越有趣嘛!你就说你喜欢吗?” 萧启点点头,道:“三叔做的自然喜欢。” 奇门子道:“别这么客气,你有什么不喜欢的就说,我奇门子做的东西必须让对方喜欢。” 萧启笑道:“真的很喜欢。” 奇门子这才洋洋得意的叠起这张纸,一边叠一边念叨:“那就好,不过什么时候你见到我们大哥可要当心他嫉妒啊!我给他打的那把刀可没有这把好。” 萧启道:“想必他老人家不会和我这小辈计较。” 奇门子道:“他那人啊,爱刀如命,人称刀把子,你可得好好练刀法,当心他抢你刀的啊!” 萧启一愣,奇门子见了,哈哈大笑道:“逗你的,快上药吧,吃完饭你就回去休息,我就不留你了。” 吃完饭,奇门子特地让顾婶儿加了一盆鸡汤,逼着萧启喝完了,才满意的让他离开。 萧启穿好衣服正要告辞,就听见有人敲门,顾婶儿打开门,一见来人,奇门子和萧启都愣住了。来人不是李有才是谁。 只见李有才向顾婶儿笑笑,提着点心走了进来,对奇门子说:“叔,我是萧启在千夫营的兄弟,见他还没出来有些担心,就进来叫他。” 然后对萧启道:“老哥,别怪我一路跟着你啊!” 萧启淡淡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奇门子打量了了李有才几眼。脸色出奇的难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 李有才赔笑道:“晚辈是金城金坛镇人,叫李有才。今天来的冒昧,您别见怪。”说着,把手里的点心递给顾婶儿。 奇门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转而对萧启说:“你兄弟都找你来了,我就不留你了,快走吧。” 萧启见奇门子神色不对,也就不再久留,向奇门子打了声招呼,拉着李有才走了出来。 屋内,顾婶儿拿着点心放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犹豫的向奇门子问道:“老爷,这点心……” 奇门子烦躁的摆摆手,道:“你拿着吃吧!”说完,转身回屋了。留下顾婶儿站在院中,疑惑得打量这那包点心,自语道:“挺好的东西啊……” 萧启和李有才翻过墙,刚刚站定,臧乃清就迎了上来,急道:“队长,你怎么才回来啊?活阎王来看你了,正在屋里生气呢。” 两人一愣,急忙往回赶,刚到门口,只见霍教头一脸严肃的坐在自己床上,其他人都远远得躲在门口,一见萧启过来,都松了一口气,马上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他走进去,李有才想跟在后面,被臧乃清拉住了,只得和其他人一起担心的看着萧启的背影,心里祈祷活阎王不要真的火。 萧启走到霍教头身前,单膝跪倒施礼道:“萧启见过教头。” 霍教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示意他起来,萧启只得跪着不动。这个动作很容易牵动伤口,萧启疼的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仍低头等待霍教头的命令。 许久,霍教头慢慢的说:“你厉害啊,昨天刚挨了打今天就跑出去,是不是我们卫兵打得轻了啊?要不要再来二百鞭啊?” 萧启躬身道:“本来和亲戚说好今天要去的,不去怕人家担心,所以……” 霍教头不等他说完,就吼道:“那你就不管你自己啦?明天你怎么练刀?不把自己身体养好了怎么为大齐出力?” 萧启道:“教头息怒,萧启知错,望教头惩罚。” 霍教头道:“给我滚上床去!看你这个样子,还惩罚你,你受得了吗?” 萧启忙趴到了床上。外面的人看霍教头没有惩罚萧启的意思,也就都放下心来。 霍教头看了看围在门口的人,吼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滚回来!”其他人忙走了进来。 霍教头道:“你们都给我看好他,没好利索就别让他乱跑,省得惹的人心烦!”其他人忙纷纷答应,把这活阎王送了出去。 他一出去,大家立刻活跃起来,李有才冲过去对萧启道:“老哥,你厉害啊,那活阎王都心疼你呢!”臧乃清道:“有才,你快把队长的衣服脱了,这算什么啊!”李有才这才想起来,急忙帮萧启脱下衣服重新上药。 第十八章 两年后 两年后。 正午,千夫营大院。 一排排士兵牵着马走过,半年前,他们已经完成了霍教官关于徒手和兵器打斗的全部训练。现在,让他们正在进行骑马的练习。 萧启等大家把马都牵回马厩,正一匹一匹的检查着大家是否把马拴好。与两年前相比,萧启长高了不少,但五官的线条却丝毫没有变的硬朗起来,反而更见柔美。其他人由于长期训练,总是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可萧启身材纤细依旧,一眼看去丝毫不像军旅中人,其他人虽然不说什么,但萧启自己总是觉得很是无奈。 等检查完,李有才已经替他把饭盛好,这两年,他一直没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而且对萧启很好。萧启是很重感情的人,自然打心眼儿里把李有才当做自己的兄弟。 黄定国还是那样自命不凡特立独行,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今日四队的人像往日一样,都围成一圈等着萧启。黄定国往日也没有躲着大家,可这几天却有些反常,总是躲着大家,有时睡觉了还不回来,但因为他一直都不合群,大家也就都没在意。 吃饭时,臧乃清道:“队长,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明天是十五,后天就是千夫营的两年考核,没准等考完了就有一批兄弟要走了,咱出去一起吃个饭吧?” 萧启点点头,笑道:“好啊。记得叫上黄定国。” 6锦衣道:“别提他,见了他天天顶着一张臭脸我就想揍他!” 林状元道:“队长,也就是你还想着他,我们躲他还来不及呢!” 赵宝儿道:“算了,和他打声招呼吧,不告诉他不好。估计他也不去。” 庞海点点头说:“要说你们说去,反正我不行见到他。” 赵宝儿笑道:“那我去好吧?”说着,起身去找坐在角落里独自吃饭的黄定国。不一会儿,赵宝儿就走了回来,摇头道:“他说了,明天有事,不去了。” 林状元不以为然地说:“切,摆什么臭架子,不去最好!” 臧乃清接道:“就是,他不来老子还能多喝几碗酒!” 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张樵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酒肉不错,价钱也公道。” 大家一听都马上来了精神,纷纷问道:“哪里哪里?” 张樵道:“在上京北城根底下,一个胡人开的铺子。” 萧启疑惑的说:“胡人?他们不是在和我们打仗吗?” 张樵道:“他妻子是汉人,就在上京盘了个铺子,卖些烤肉烧酒什么的。” 萧启点点头又问:“你经常去吗?他知道你在千夫营吗?” 张樵回答说:“基本上每次都去,他问过,不过我没说。” 萧启见大家都想去,就点点头,道:“我们去了那里千万不要提千夫营,毕竟是胡人,万事小心为上。” 李有才道:“好好好,老哥,放心吧!对了老哥,你不用去亲戚家吗?” 萧启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从那次李有才去找过他,萧启再去找奇门子,奇门子都避而不见,虽然直到现在,萧启每次休息都会过去,但已经不抱希望了。 至于原因,萧启只是隐隐觉得和李有才有关,但想了好长时间却始终不得要领,慢慢也就放弃了。 第二天上午,四队的人一起来到了张樵说的地方,铺子不大,但已经坐满了人。 一个高鼻蓝目的胡人见了张樵,大老远就吆喝上了:“张兄弟,今天又过来啦?” 张樵笑笑,等走近了对那个胡人说:“索姆哥,这些是和我一起干活的兄弟,给找张大点的桌子吧!” 叫索姆的胡人为难的左右看了看,道:“您看,今天客满,要不您去我家吧,再让我那婆娘给你们炒几个菜?” 张樵一愣,看了看大家,见李有才他们拼命的点头,又看了看萧启,见他没有出言反对,就点点头道:“那就多谢索姆哥了。” 索姆回去交代了一下伙计帮忙找和客人,很快就笑着跑了回来,他也看出萧启才是这伙人的头领,特地走到萧启身前,道:“兄弟们,这边请。” 然后一面领着大家走进店铺旁边的一个小巷,走了大约一箭之地,索姆在一间普通的民房前停了下来,道:“各位兄弟,这里就是寒舍,请。” 萧启一行人跟了进去,现屋内的陈设与普通人家别无二致,一个妖娆的少妇从里屋走了出来,浅笑道:“相公,又领客人来了?” 索姆笑道:“嗯,把后院的羊牵一只出来,再拿几坛好酒。今天来的可都是好兄弟!” 那少妇笑着答应,一会儿就抱了两坛酒出来,四队的小伙们纷纷过去帮忙,那少妇笑道:“不用不用,酒窖里倒是还有几坛,你们帮我拿上来吧。” 萧启看着争先恐后跑下酒窖的兄弟们,浅笑不语。索姆对萧启说:“我家娘子,锦绣,也没啥见识,见笑了。” 萧启笑着点点头,道:“嫂夫人好。” 锦绣盈盈一礼,更是千娇百媚。看得刚刚从酒窖上来的小伙们嘴张得老大,完全忘了身在何处。 锦绣回向他们一笑,转而向萧启道:“你们先喝酒,我这就去做几个小菜去。” 转而对索姆娇嗔道:“死人,还不快去弄那只羊,让客人们喝西北风啊!” 索姆憨厚地笑笑,说:“你们坐着先慢慢喝酒啊,我去杀羊了。现杀现烤,好吃。”说着,看了锦绣一眼,擦擦手走了出去。 锦绣又看了看大家,眼角眉梢全是风情,这才走向了厨房。好几双不安分的眼睛盯她左右摇摆的屁股,恐怕魂也跟了进去。那庞海更是夸张,大张着嘴,口水都流出来了还浑然不觉。 萧启轻咳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李有才捅捅萧启,轻声道:“老哥,行啊你,坐怀不乱啊!” 萧启也轻声回答他说:“和这没有关系,我总觉得不太对。” 李有才道:“什么不对啊?挺好的啊!” 萧启摇摇头,不再说什么,而是用手沾了沾酒,在桌上写下“大家小心”几个字,大家都点点头,虽不知为什么,但出于对萧启的信任,也都不敢喝太多酒,而是小心翼翼的关注着四周的变化。 不一会儿,锦绣就端这几盘小菜走了出来,媚笑着摆上桌,道:“还有几个菜,你们先吃着啊!” 萧启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一盘花生,一盘豆腐,几个清炒小菜,也没什么反常的地方,就微微点了点头。其他人见萧启点头了,才夹起菜吃了起来。 萧启也尝了尝桌上的小菜,吃惯了千夫营的饭菜,吃起这些才来别有一番风味,再喝一口酒,更是一种享受。但萧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又夹起菜尝了尝,觉得似乎比平常的饭菜多加了一些调料,虽然吃起来更可口了,但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这时,锦绣又从厨房走了出来,这次她端了几个肉菜,一个酒盅,一个酒壶。 走到桌边,放下菜,自己从酒壶里倒了一杯酒,柔声道:“几位客人看得起外子的手艺,常来照顾我家的生意,锦绣在这里敬大家一杯。” 李有才等人纷纷端着碗站了起来,客气着着喝干了碗里的酒,萧启也跟着站了起来,端起碗却没有喝。 锦绣见了,忙凑过来轻声道:“这位小哥怎么不喝酒啊?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小店啊?” 萧启淡淡的说:“嫂夫人言重了。夫人花容月貌,令在下一时失神,忘了喝酒,得罪了。” 锦绣娇笑道:“这个理由我喜欢。” 说着,伸手过来扶住碗要喂萧启喝,萧启不着痕迹的躲开,道:“在下冒犯夫人,愿自罚三碗。”说着,连倒了三碗仰头喝了下去才坐下锦绣在萧启身后转了一圈,道:“性格豪爽,我喜欢。再敬你们一杯。” 说着又要倒酒,李有才忙站起来让锦绣坐下,然后搬起酒坛来替她倒好,看他倒坛里的酒,锦绣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接了过来,拿在手里,转了一圈道:“你们倒是喝啊,难道要灌我这个小女子不成?”大家这才把第二碗酒喝了下去。 锦绣满意的点点头,挨着庞海坐了下来,为他倒上酒。庞海就觉得一阵阵香风直往自己鼻子里钻,不由得心神荡漾。 锦绣捧起碗递给庞海,道:“几位小哥是做什么营生的?听外子说,张兄弟每到初一十五就过来喝酒,不是只有那几天才有空吧?” 庞海虽然被迷得晕头转向,但还好没忘记萧启的警告,只是冲着锦绣傻笑,没有回答。 萧启道:“我们是给人家拉马的,送到临城再回来,正好半个月。” 锦绣道:“这么俊秀的小哥给人拉马啊。可惜啊。要不,来我家做事吧?” 萧启道:“谢谢夫人了,在下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受约束。” 锦绣故作惊讶的说:“哟!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不通情理似的。” 萧启道:“您多心了,我是不愿按时上工按时回家,觉得没什么新鲜感。” 锦绣听了也不再接话,而是一个劲儿的劝大家喝酒,扭着腰肢围着大家转来转去。 看着好多人的眼睛都跟着锦绣转来转去,萧启心中有一些担心,酒后失言是难免的,关键要看锦绣的真实目的了。 第十九章 锦绣 酒喝到半酣,也到了中午,索姆端着烤好的羊走了进来,一时屋中香气四溢。 看到酒已经快喝完,索姆赶快说:“兄弟们放心喝,我这就再去店里拿。” 萧启摇摇手阻止道:“索姆哥,不用了,我们明天还要干活,这些就够了。” 索姆也不见怪,笑了笑就把羊放在了桌上,道:“各位尝尝吧,给点意见。” 转而对锦绣道:“男人喝酒你一个妇道人家掺和什么!回屋去!” 锦绣娇媚的瞪了索姆一眼,转身回了屋。索姆主动扯下一块肉递给萧启,笑道:“兄弟,尝尝。” 萧启接过来咬了一口,笑道:“大哥手艺不错。” 见他这样说。李有才马上站起来扯下一只羊腿,卖力的啃着,嘴里塞满了肉还要喊:“好吃!难怪阿樵让让我们来这里!” 索姆笑笑,道:“那各位吃着啊,我前面店里还有客人,就不陪各位了啊!”大家忙站起来把他送走。 吃了没多长时间,锦绣又端着一盘苹果走了过来,笑道:“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好吃的,秋天的苹果倒还有一些,大家换换口味吧。” 说着,用刀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到每个人盘子里。萧启盯着锦绣手里的刀,道:“夫人的刀很别致啊。” 锦绣玉手拿起刀转了转,望向萧启道:“这把刀是外子的,我也不懂得,随手就拿出来了。” 萧启点点头,也不再说话,端起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而问正在啃羊腿的李有才道:“李子,霍员外让咱带的东西你装到车上了吗?” 李有才一愣,轻声道:“什么东西啊?”转而又大叫道:“妈呀!老子忘了!好几大箱呢!” 萧启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对其他人说:“兄弟们,都快一点,吃完了好走,霍员外的东西没有装上车,吃完趁亮都得装好了呢!” 大家一听都一愣,还是林状元先反应过来,几口塞完手里的肉,站起来跟着说:“兄弟们,快点吃,吃完了就走!别给人家误了事!” 有的人虽然仍不太明白,但毕竟在一起两年,彼此心意相通,都没有问而是加快了度,很快的吃完了自己眼前的肉,站了起来。张樵走上前,对锦绣说:“嫂子,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得走了,您看,今天多少钱?” 锦绣看了看萧启,媚笑道:“咱们这么熟了,就给个羊钱吧,五两,怎么样?” 张樵巴不得马上离开,从怀里掏出大家凑的碎银子,数出五两多来,递给锦绣,一再行礼道:“嫂子,对不住,我们走了啊。” 锦绣笑着把他们送到了门口。等他们走远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原本娇媚的脸上全是阴狠之色。 走过一条街,李有才才拉起萧启轻声问:“老哥,刚才怎么了,非拉大家出来。” 萧启摇摇头说:“别问了,当心有人跟踪,跟我走。” 说完,几乎是下意识的,领着大家向五福胡同走去。一路上,萧启故意带大家从闹市穿过,还将常突然拐进胡同,就这样,辗转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奇门子家门口。萧启扣了扣门环,顾婶儿很快打开了门,见是萧启,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推到了一边。 萧启站在门口,警觉地看着外面,直到大家都进去了萧启才看了看左右,轻轻关上了门。 顾婶儿惊恐的看着萧启,萧启向顾婶儿打手势要他不要出声音,然后示意其他人都和他躲到屋里。果然,没过多久,就想起了敲门声。顾婶儿见他们都进去了,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谁呀?” 门外应道:“过路的,借口水喝。” 顾婶儿道:“等着啊!”说着,端了一碗水打开了门,一个一身短打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笑着接过碗,却没有喝,而是不停地向院里张望着。 顾婶儿道:“您找人吗?”那人赶紧说:“不,没事儿。”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等他走了,顾婶儿趴在门上一听,那人好像又去敲七十五号的房门。萧启在门缝里看得清楚,那人分明是索姆家的伙计。 过了一会儿,萧启约摸着那人走远了,才走到院里,想惊魂未定的顾婶儿施礼道:“多谢您解围,给您添麻烦了。” 顾婶儿长出了一口气道:“萧少爷啊,你们这是惹了什么人啊。” 萧启正要回答,奇门子从卧室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我说顾婶儿,外面这么吵,干什么呢。” 抬头看见萧启一行人,明显的一愣,道:“你……” 萧启忙上前施礼道:“三叔……”两年不见,奇门子衰老了不少,也瘦了下去,如果说两年前的他像一个苹果,那现在的他就像一颗枣胡,除了肚子大以外,其他地方相比之下显得细了不少。萧启不由想到,三叔一定是帮自己做刀累成这样的,心下一阵感动。 奇门子看了看他身后的人,笑道:“你们不是晚饭前必须回去嘛,怎么?来你三叔这里来蹭饭啊!” 萧启摇摇头,道:“不是,三叔。我们进去说好吗?” 奇门子点了点头,眼神在李有才脸上停留了片刻,点点头转身先走了进去,萧启示意其他人跟上,一起进了屋。 卧室本来就不大,进来了三十几个人就更显得拥挤了,也没有地方坐,只得站着。 一进门,萧启就把生的事情和奇门子说了,其他人不明白一向谨慎的萧启为什么会向一个远房亲戚全盘托出,但出于对他的信任也都没有阻止。 说完经过,李有才憋不住了,问道:“我说老哥你刚才为什么叫我们都走啊?幸亏我反应快,要不就露馅了!” 张樵道:“是啊队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启看了看奇门子,道:“她的手镯。” 庞海失声道:“她的手镯?我还以为是那把刀有问题呢!” 萧启摇摇头,道:“不是,她用刀切苹果时,我看到了她的手镯有问题。” 赵宝儿道:“怎么讲?”萧启道:“她的手镯是方形,由银线扭成的,分明是百越异族的样式,可她却和张樵说她是汉人。” 庞海道:“那又怎么啦?不可以是她买的吗?” 萧启道:“我们和百越交战有十几年了,不可能互通货物,所以我觉得蹊跷。而且,她的表现让我不得不防备。” 李有才道:“这个破绽也太明显了吧?会不会是故意的啊?” 萧启道:“那个锦绣前两次出来都没有带那个手镯,可能是进去拿苹果时看见了就顺手带上了吧。” 赵宝儿点点头道:“确实有可能,队长,刚才来借水的人你看清了吗?” 萧启道:“看清了,是索姆家的伙计。” 众人心事重重地点点头,李有才道:“看来这个索姆确实有问题啊。”萧启道:“三叔,现在要买一只样大约多少银子?” 奇门子道:“如果是大羊的话最少得十两银子。上京还没有,得去北边的宋城买。” 大家一愣,张樵道:“我们喝了那么多酒,还烤了一只羊,只要了五两银子。” 萧启道:“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羊多少钱一只,我猜想,他们主要做的是打听我大齐的情况。” 赵宝儿道:“你是说……奸细?” 萧启点点头道:“恩,城北紧邻六司,他家价钱便宜,恐怕很容易吸引一些官吏前来喝酒,酒后失言可就麻烦了。” 赵宝儿点点头道:“是啊,明天等白将军来了告诉他吧。” 萧启道:“只能先这样了,对了,三叔,你帮我看看这菜有什么问题。” 说着,递给奇门子几根菜梗,刚才在吃饭时,萧启趁锦绣不注意藏了几根在手心里,本来打算明天问白钺,现在正好拿出来让奇门子看看。奇门子接过来,拿了一根嚼了嚼,道:“里面加了白矾和葡萄汁,如果在喝酒的话,本就容易醉,如果,酒里也加了东西,恐怕……。” 庞海一听,吼道:“妈的,这娼妇!分明是想把我们灌醉!” 林状元道:“多亏了队长,要不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萧启道:“杀了我们到不至于,只是想从我们嘴里得到情报罢了。” 赵宝儿道:“那更可怕,大丈夫死则死矣,但如果真的说了什么那可就成了大齐的罪人了。” 萧启苦笑道:“他们能这样赔钱支撑下来,恐怕已经知道不少了。” 赵宝儿忧心忡忡的点点头,道:“是啊,明天一定要告诉白将军。” 顿了一会儿,萧启愧疚的说:“三叔,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奇门子一笑,道:“麻烦?越麻烦越有意思嘛!好了,天也快黑了,你们都走吧,七儿啊,初一记得来啊!三叔给你炖肉吃!” 萧启一愣,忙答道:“好的三叔,一定来!” 奇门子又说:“你们都是萧启的好兄弟,现在也认得门了,没事就过来,我这里别的没有,好吃的有的是!” 众人纷纷答应着走了出去。出了门,萧启拦住大家道:“我担心还有人埋伏在外面,一会儿咱们分头一批一批的出去。”众人答应着照做了。 第二十章 考核 第二天就是千夫营两年考核的日子,天还没有亮,就已经有卫兵在外面忙碌,由于大家事先根本不知道都要考什么和考试的顺序,所以在布置好之前谁也不可以出去。 ≥ 已经快到巳时了,外面还是没有可以出去的命令。四队的兄弟们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李有才道:“今天大家好好加油啊!等考核完我请大家喝酒!” 林状元道:“反正我考完无论如何也会走了,我要上战场杀敌。” 赵宝儿道:“为什么啊?你在咱们队绝对算拔尖儿的,肯定能留下来。” 林状元道:“我一直说我是宋城人,其实,我的家乡是常州。” 萧启一愣道:“南州北城,你是……南景人?” “南景?”林状元冷笑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早在三年前南景就到了穷兵黜武的地步了,凡是男人,无论老幼必须上前线,每回打仗,除了前几排站的是壮年,后面藏的全是老弱病残!如果不是有李路撑着,南景早完了。我家兄弟五人,当时最小的弟弟才十一岁,却和父亲爷爷一起被抓到了前线。那天我正好到山里舅母家,逃过了一劫。等回了家……等回了家……” 说到这里,林状元有些哽咽,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等回了家,家里只剩下娘亲和两个嫂嫂,娘亲因为阻止他们,被推倒在地上,头撞到灶台,我回去时,娘已将起不来了,只是拉着我的衣服让我快跑。我心一横,想到在哪里打仗都是死,不如到这边来亲埋葬南景!我已经耽误了两年,不能再等了!” 李有才说:“那你怎么不直接上前线啊?” 林状元道:“听我这个名字你们就应该想到,我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从没出过一个武夫,我如果不学点本领,一上战场就被人打死了,更谈不上看着南景灭亡了!而且……而且如果我能在战场上遇到父兄,还能把他们救回来,只怕……只怕他们已经……”说到这里。林状元更是泣不成声。 萧启走过去拍拍林状元的肩,没有说话。 赵宝儿犹豫的问:“你这事……白将军知道吗?” 林状元抬起头,一抹眼泪,说:“放心吧,面试时我就告诉白将军了。” 萧启道:“林兄不要多心,宝儿哥的意思是怕白将军以后知道了对你不利。” 林状元点点头道:“我知道。兄弟们,过了这几天我就要上战场去了!你们能留下最好,我祝愿你们能成为将军,不能留下的就和我林状元并肩作战!战场上我们依然是兄弟!” 听了他的话,大家纷纷上前拍拍林状元的肩膀,有的还拥抱一下,屋中一片热烈之情。 一名卫兵走了进来,道:“将军有令,都出去吧。”大家一听,都赶紧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看到院中用竹子围成了一个圆圈,圆圈之中已用细土平整的铺好。 庞海一看,大叫道:“天啊!难道第一天就要比赛骑马啊!完了……” 白钺见大家都到齐了,就说:“今天我们是要看一下你们的马上功夫,一会儿以队为单位比赛,看谁先跑完十圈,也就是二十里。最后一名直接淘汰,以后的比赛就不用参加了。每个人身后都有滴漏计时,然后按漏下的水的重量看谁用的时间少。马都是我带来的,每人一匹,好了,时间有限,一队准备上马吧。” 白钺亲自监督的比赛果然公平,每一队赛完,都有卫兵上去重新平整土地。很快就轮到三队了,萧启他们也都上马准备。 黄定国等大家都上马了,就走到萧启马下,握住他的手说:“队长,我承认我一直不服你,但今天我为你加油!” 萧启有些意外,但仍笑道:“谢谢你,你也要好好挥。”大 家见黄定国过去了,也都又纷纷下马到萧启身前为他加油鼓劲,萧启一一谢过。 等大家又重新上马,三队已经比完了,于是大家赶紧策马上前准备比赛。待大家都稳住马后,白钺示意可以开始了,于是令官一声令下,大家策马争先恐后的向前冲去。跑了八圈,萧启一直一马当先,紧随其后的是黄定国,赵宝儿第三。到第九圈时,萧启觉得马有些异样,总是向外偏,于是用力拉了拉缰绳,谁知缰绳一下子扯断了,萧启一愣,马一声长咝前腿腾空站了起来,险些把萧启掀到地上,接着,马像疯了一样向正在准备的五队冲了过去,有一个卫兵想上前去拉住他的马,也被撞得倒在一边。 萧启知道马受惊了,如果冲向五队,势必引起更大的混乱,但他并不惊慌,而是在马的头顶狠狠地拍了一掌,只见马一声哀鸣,头骨尽碎倒在了地上。 萧启松了口气,所幸没有伤到人,但心下清楚,自己被淘汰是肯定的,会头望去,却吃了一惊。只见四队的兄弟除了黄定国已经冲向终点外,其他人竟都拉住了马,停在原地看着自己。李有才毫不担心他的马受惊,向萧启喊道:“老哥,愣着干什么啊!快弄匹马回来比赛啊!” 萧启心下十分感动,但也清楚,比赛完的马已经拉回了马厩,而谁也不会在自己比赛之前把马让给别人而影响自己的成绩。于是喊道:“你们别管我了!我放弃了,你们比赛吧!”声音到最后,有着淡淡的颤抖。 可谁也没有动。这时,从五队里走出一个人,那人身材魁梧,五官狰狞,竟是熊霸。 只见他上前把缰绳递到萧启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萧启不由失声道:“熊大哥……” 熊霸没有回头,冲他大喊道:“你他妈倒是快回去啊!难道让全队人陪你一起淘汰不成?” 萧启点点头,顾不上说话,骑上马飞奔回刚才马受惊的地方,大家见萧启回来了,赵宝儿吼道:“兄弟们,队长回来了,咱们冲吧!”集体继续刚才的比赛。 等到了终点,最后几名滴漏里的水已经漏完了,但大家丝毫不见沮丧之气,而是围在萧启身边问他刚才有没有受伤。 萧启把马还给熊霸,摇摇头,愧疚道:“连累大家了。” 庞海道:“这有什么啊?状元不是说了吗,到战场咱还是好兄弟!” 臧乃清道:“队长,你的马是不是有人做手脚了?好好的缰绳怎么会断了呢?”萧启道:“可能是我太用力了吧。”林状元道:“不可能,你的骑术在咱们队是最好的,不会出这种问题的,咱们去求白将军查一查吧!” 其他人也都表示同意。萧启摇摇头说:“真的是我不小心太用力了,连累大家了” 李有才道:“老哥,我知道你是怕那个人事情暴露后毁了前途,可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大家对你的一片心啊!本来咱们队有希望留下来的人最多了,现在恐怕只有几个人能留下来,你怎么不想想大家啊!” 萧启看了看大家,嘴唇动了动,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很快,十队都赛完了,拜月把大家重新召集到一起,道:“今天上午就到这里,至于四队的事我想大家都觉得有蹊跷,每一匹马再交给你们之前,我都是亲自检验过的,缰绳绝不可能一拉就断!这件事情一定要严查!如果真的现是有人故意为之,一定从严处罚!至于四队是否重考,我们讨论之后再作处理,下午暂时不考了,没有什么事谁也不要出来,饭会送到你们屋里,好了,回去吧。” 待人们慢慢散去,萧启带着四队队员几步上前跪在白钺脚下。白钺道:“你们下去吧,这件事我会认真调查,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萧启道:“启禀白将军,我等前来并不是为了刚才的事,而是另有要事禀报。” 白钺一愣,道:“你说吧。”萧启犹豫道:“此事虽不敢说事关重大,但我等希望能换一个地方。” 白钺点点头,道:“去演武堂吧。” 黄定国看着他们进了演武堂,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一甩手,回屋了 第廿一章 暗鬼 萧启等人进了演武堂,白钺道:“说吧。 ”萧启就把昨天的经历告诉了白钺。 白钺道:“有这等事……我知道了,如果经查属实的话,我会给你们记一大功的!萧启,你没有别的事吗?” 萧启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没有了。” 白钺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忍心让你们全队的人被淘汰吗?” 萧启低头不语。白钺又道:“我已经让人查了,我想你也知道,你那匹马的缰绳是让人割断了一半,一用力就会挣断,这匹马在交给你之前是仔细检查过的,一定是你骑上之后才出的问题,你仔细想想,都有谁碰过你的马?” 萧启道:“当时很乱,不记得了。” 李有才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黄定国!这几天他老是躲着我们,而且他一直嫉妒我老哥,今天主动上来说话已经反常了。” 赵宝儿道:“不知你们注意没有,黄定国去找队长时,拉住了队长的手,另一只手好像碰了队长的缰绳。” 李有才道:“有可能他趁机割了队长的缰绳?”萧启道:“你们别猜了,他不会那么做的。” 李有才道:“老哥,你别把别人想那么好,那黄定国一直嫉妒你,怎么就不会暗中害你啊!” 白钺道:“你们别争了,等到下午重考一次,那黄定国不是第一吗?他可以不考,到时我通知你们吧!至于这件事,你们也不用猜了,我会调查清楚的。不早了,都吃饭去吧,吃完好好休息。走吧都!” 大家闻言,纷纷感谢白钺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白钺道:“别谢我,谢你们自己,如果你们没有给萧启机会,我也不会给你们机会啊!四队,我记下了。你们快去吃饭吧” 大家走到了门口,萧启忽然道:“你们看见我腰牌了吗?” 赵宝儿道:“没有啊?是不是丢的马场了?” 萧启道:“不会,进演武堂时还在身上,你们先走,我进去找找。” 说着,转身又走了回去。大家也没有在意。李有才道:“快去快回啊,我们等你吃饭!” 萧启一进演武堂就走到中间跪了下来,道:“将军,萧启有事相求。” 白钺本来正打算离开,见萧启又回来了,明显一愣,道:“萧启啊,来,有什么事坐下说,你不仅把四队带的不错,还处变不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萧启道:“萧启有求于将军,请将军听萧启说完。” 白钺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重新坐下道:“说吧!” 萧启叩道:“萧启此次前来是为了两件事,其一,求将军不再追究今天的事,因为不管查出是何人所为,既毁他人前途,又伤兄弟和气,百害而无一利,所以……” 白钺打断他道:“谁说没有益处了?查出是何人所为还你一个公道,还能使那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给其他人以震慑作用不都是益处吗?” 萧启道:“千夫营中,年纪最大的才二十二岁,萧启不想任何人因一时失足而自毁前途。” 白钺道:“你其实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对也不对?” 萧启忙叩道:“回禀将军,萧启不知,也不想知道。望将军给那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白钺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孩子,该说你什么好啊!好了,我考虑一下吧,下一件事呢?” 萧启忙道:“谢将军,另一件事就是,萧启请求辞去队长一职。” 白钺道:“为什么?” 萧启道:“生今天的事,不管是何人所为,萧启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白钺道:“你啊,总喜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吧,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启道:“此时如果是四队的人所为,说明萧启不具备做队长的能力。不能服众,此为失职,如果是其他人所为,说明萧启不能协调好袍泽之间的关系,此为失德,故不能再任队长之职。” 白钺道:“孩子,你明白吗?有时别人讨厌你,害你,不是你的错误,而是他们的心魔在作祟,你哪里不合格了,你想想你马惊了之后你们队的兄弟怎么对你的?五队的熊霸是怎么对你的?不要因为少数人针对你你就灰心,知道吗?” 萧启轻声道:“我只是怀疑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好……” 白钺道:“别的我不敢说,但你绝对是这届千夫营最合格的队长。你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回去吧,你那些兄弟们不等你回来恐怕不会吃饭的,对吗?” 萧启点点头。白钺笑道:“你看看,这不是他们爱戴你的表现吗?别瞎想了,快回去吧,大家都等着呢!” 其他人走到一半,李有才道:“不对,我老哥不是那种马虎的人,他一定有事瞒着我们和白将军说。” 赵宝儿道:“不会是替那个人求情吧?” 庞海道:“我的傻队长啊,那种人杀了他也不解恨!” 林状元道:“什么也别说了。快回去听听队长和白将军说什么,有什么不对咱好冲进去啊。”说着,其他人忙往回赶,刚走到演武堂门口,正好见心事重重地萧启走了出来。 李有才道:“老哥,找到了吗?” 萧启点点头道:“找到了,咱们走吧。”其他人见萧启这个样子,也不好问什么,都默默的跟在后面。 等回了屋,送来的饭已经凉了,黄定国已经在蒙头睡觉,想是已经吃完了。 三个大桶放在门口,赵宝儿用手一摸桶壁,现饭已经凉了。就对李有才说:“你们先盛饭,我去伙房要些热水。” 李有才点点头,萧启把装着碗的那个桶腾空,道:“我去,你歇着吧。”说完,提着桶转身走了出去。 大家看着萧启的背影面面相觑,虽然萧启还和平常一样谦和有礼,但大家就觉得不对。 不一会儿,大家盛好了饭,萧启也提着一桶热水进来了,道:“大家都喝口热的,这么冷的天,饭又凉了。” 说完,端起自己的碗,低头扒了几口,就又楞起神来,大家见他这个样子,也都没有了胃口,草草吃完饭,收拾好,萧启就麻木的坐回床上准备休息。 忽然。李有才打了个手势,庞海,臧乃清他们就跑过来和李有才一起猛的把萧启扑倒在床上,林状元等人见状也都过来帮忙,死死的按住萧启。萧启一脸惊讶地望着众人,道:“你们怎么了?” 李有才怪笑道:“我英俊潇洒悲天悯人的老哥,我们有事要问你,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们就大刑伺候了啊!” 萧启道:“什么事啊,说吧。” 李有才道:“你刚才回点将堂做什么了?” 萧启道:“找腰牌啊?” 李有才道:“再说一遍?” 萧启道:“找腰牌啊。” 李有才喝到:“兄弟们,按好他!”说着就挽起袖子伸手去挠萧启的腰。萧启觉得痒,想躲奈何大家死死的按住他,根本就躲不开,只得一边笑着一边挣扎。 李有才一边挠,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我让你不说实话;我让你瞒着大家。我让你比我英俊潇洒,我让你比我白,我让你一笑还有酒窝……” 其他人也来了兴致,七手八脚的扒了萧启的马靴去挠他的脚心,萧启笑的直咳嗽,胸口急剧的起伏着。 黄定国猛的翻了个身,掀起被子坐起来吼道:“你们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有才等人一听,停下了手,萧启坐起来不住的咳嗽。李有才慢条斯理的说:“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 臧乃清道:“人家忙着割绳子累了还不让人家睡觉啊!” 林状元道:“黄大将军,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们这些百夫长一般见识,打扰您休息了,您别见怪啊!” 黄定国怒道:“你们什么意思?” 林状元道:“什么意思?没意思啊?大家有什么意思吗?”大家齐声说:“没有。” 林状元接着说:“是啊,我们没意思,你有什么意思吗?” 黄定国伸手指着林状元,颤抖着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状元又喊道:“真有意思!”大家跟着大笑起来。 萧启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道:“都别闹了。服了你们了。” 李有才用手按住萧启的肩,道:“老哥,你招也不招?” 萧启正色道:“有什么好招的啊?” 李有才见状大喝道:“兄弟们,这家伙还嘴硬!大伙上啊!”说着又要扑上去。 这时,一个卫兵走了进来,道:“闹什么闹,全营集合!” 大家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 第廿二章 结果 白钺看着整齐排列的千夫营士兵,道:“今天上午萧启马受惊的事,我已经查清楚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我们决定给再四队一次机会,大家有意见吗?” 见大家没有说话,道:“那四队现在就再来一次吧,黄定国,如果你觉得你也受了影响的话就也再来一次吧。 ” 黄定国道:“多谢将军。” 说着,不去他人鄙夷的目光和其他人一起翻身上马,又比了一次,但仍未过萧启,赵宝儿第三,庞海第四,李有才第五。 待他们赛完,白钺又道:“今天马术考核的结果明天一大早就会贴到精英堂的精英榜上,大家可以自己去看。此外,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说完,白钺顿了顿,道:“我要说的第一件事是,今天上午割断萧启缰绳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我们在马场上现了他藏在手里割断萧启缰绳的人工具,贝儿,拿上来。” 一个带着护面的卫兵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走到白钺身侧。白钺从托盘上拿起一个铁片道:“就是这个,这个铁片一端被磨得非常锋利,轻轻一划,就可以割断缰绳,而体积又小,完全可以藏在指缝里。那人就是用这个把萧启的缰绳割开了一半,这样一用力,缰绳就很容易扯断,马就会受惊,从而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的人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说明是何人所为,我本来也主张严惩此人,但是,萧启来找过我,替那人求情。他是这么说的,他说,咱们千夫营中,最大的只有二十二岁,他不忍心那人因为一时失足而毁了前程。我想了想,决定答应萧启的请求。那个人是谁,我知道,他自己知道,萧启那么聪明想必他心里也清楚。所以,那个人你要小心了,我会一直注意你的。如果你不知悔改,我定不轻饶!” 说着,重重地把卫兵手中的托盘扫到地上,然后眼神威严的划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而且有意的在黄定国脸上停了一会。黄定国身边的人明显感觉到他哆嗦了一下。 停了半响,白钺又说: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考核,都散了吧。” 萧启刚一推门,顿时一愣,只见四队的兄弟整整齐齐的站在了门口,挡住了他。李有才冲上去猛的一扑,萧启怕摔到他,也就没有躲,张开手把他接住了,自己也退了好几步。 李有才道:“老哥,你该打!你说,我们应该怎么罚你吧!” 萧启松开李有才道:“你们想怎么样啊?” 李有才打量了萧启几眼,怪笑道:“今天中午的那种感觉还想不行再试一次啊?” 萧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笑道:“千万别,怕了你们了。” 李有才道:“队长原来也有害怕的东西啊,好啊,我们记住了!看在你今天得了第一的份上,我们决定暂时先饶了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们一件事情!” 萧启道:“什么事啊?”李有才道:“承认我比你英俊潇洒。” 萧启呆呆的看着李有才,不明白什么意思。庞海听了李有才的话,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吼道:“你小子给我正经点儿!” 然后对萧启说:“队长。我们商量好了,我们的要求是,你在以后每天的考核中都必须是咱队第一,否则,我们不介意让你再尝尝那种滋味。” 萧启心中有些感动,走上前去拍了拍庞海的肩,对大家道:“萧某一定尽力而为。”李 有才凑过来道:“喂,老哥,我那件事怎么样啊?”萧启正要回答,其他人的拳头已经纷纷落在李有才的身上,下手虽然不重,李有才却在不停的大呼小叫,不外乎是在喊“天妒英才”,“嫉妒”之类的话。臧乃清一边打,一边一本正经的说:“任何人和我们队长比英俊潇洒都是自寻死路。” 以后几日的考核,就很顺利了。十七日比的是射箭,每人十根箭,射一里外的十个草人,射中不同的部位得分不同,看谁的分数高。第三天比的是骑马射箭,规则和第二天一样。第四天比的是徒手格斗,考的是多得十张腰牌的时间的长短。第五天比的是兵器,就这样,五天过后,每个队都淘汰了五个人。对于这种规则,四队的人很是不平,因为四队的队员在千夫营是最优秀的,从四队淘汰下来的到了别的队有的甚至处于中游水平。对此,白钺的解释是,被淘汰下来的人最后还要再比一次,能取得前十名的,被任命为千夫长而不是百夫长。这才让大家满意不少,至少,四队的人不会出一个百夫长。 后面的战术考核也很简单,就是考了考对兵法的理解,和各个策略的阐述与应用,在萧启看来,这甚至比千夫营的文试还要简单。 白越说:“兵法规在千变万化,不是靠沙盘就能解决的,更何况你们都只学了两年,只能靠你们对最基本知识的掌握,只有这些都掌握好了,才能应用于实战。” 等到全部考完,又过了三天,正好是月底,白钺把最后的结果贴在了精英堂门口,他没有公布排名,只是写出了千夫长和百夫长的名单,并说没有出现在名单上的,如果想离开千夫营就来找他。四队除了被淘汰的五个人外,只有三人因为排名没有进入前一半,再加上坚持离开的林状元,一共是四个人。这与其他队相比,甚至不到他们需要离开人的五分之一。 而淘汰地位五人,也已经被任命为千夫长。根据白钺的命令,边情紧急看,所有新任的千夫长必须在十二月以前离开。 当天晚上,四队的兄弟围坐在一起,谁也没有先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彼此,相处了两年,无论谁离开心中也是万分不舍。 这时,一个人猛的一推门,大笑着走了进来:“兄弟们,我熊霸来和你们告个别!” 大家忙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刚开始,大家都有些忌惮熊霸,但相处久了,现他这个人豪爽而不拘小节,慢慢的也就都和他熟识起来。 林状元问道:“熊大哥,公布的后一半可没有你啊?”熊霸笑笑,道:“你们也知道,我最不喜欢看书了,再呆两年还不憋死我,上战场多痛快啊!林兄弟,听说你也要离开?” 林状元点点道:“我也等不及了。” 熊霸道:“兄弟们,这两天我们这些人就要走了,估计过了今天我也就没时间过来了,我喜欢你们四队,给我感觉就像一家人一样,我萧老弟有本事啊!说了也许你们不信,我熊霸虽然喜欢打打杀杀,还喜欢做饭,这不,我和咱伙夫商量了一下,炒了几个菜,大家尝尝也图个高兴。” 说着,从门口拿出了一个食盒,道:“菜不多,又给我们队的兄弟分了一半,大家就尝尝鲜,等过几年大家都上了战场我再给大家做!” 李有才冲上去打开了盖子,惊叫道:“哇!熊大哥,想不到你做的菜看起来这么好看啊!” 熊霸搔着头笑道:“嘿嘿……尝尝,大家都尝尝。”大家急忙围做一团,七手八脚的去抓那几盘菜,有时还因为抢一块肉打起来,其实并不是为了抢,而是为了冲淡即将分别的哀愁。 李有才抓着一块鸡肉从里面挤了出来,没走几步就被臧乃清给抢走了,李有才一声怪叫,又把臧乃清扑倒在地,臧乃清一边挣扎,一边把肉往自己嘴里塞,谁想庞海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把肉抢了过来一口吞进了肚里,气得他俩人又统一战线把庞海摁在地上一顿暴打,萧启也抓起一块肉,却被6锦衣抢走了,萧启一笑,谁想6锦衣忽然转过身来把萧启推到床上,喊道:“快往队长嘴里塞啊!” 李有才等人一听,也都停止了打闹,转而扑向萧启,几人按住萧启,赵宝儿抓起一个丸子放进萧启嘴里,臧乃清嫌不过瘾,抓起一个完整的鸡腿狠狠塞进了萧启嘴里,林状元又拿起一盘菜,顺着鸡腿往萧启嘴里倒去,没有倒进去多少,反而弄了他一身一脸。 熊霸回头一见他们把萧启按住了,立马冲过来把按住萧启腰的庞海拎了起来,扔在一边床上,又拎起了一脸坏笑的李有才,完全不顾李有才吓得哇哇大叫,也把他扔到了一边。 大家一看,都怕了熊霸,纷纷松开了萧启。萧启忙坐起来,拿出嘴里的鸡腿,咽下嘴里的食物,松了口气笑道:“恐怕我是最好欺负的队长了。” 熊霸道:“萧老你告诉我,平常谁欺负过你,我把鸡骨头都塞他嘴里去!”萧启笑道:“那点骨头恐怕不够啊!” 熊霸一听,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那我出去捡石头,就不信不够塞这些混蛋的嘴!” 李有才一听,嚷道:“熊大哥,我们知道你力气大,但我们三十几个人一起上你未必打得过!”话 音刚落,熊霸猛地转过身来,挽着袖口道:“那你们来啊!这几天净写字了,手正痒呢!” 萧启站起来把吃剩的骨头放回食盒,道:“大家别打了,不早了,坐下来聊会儿天吧。”大家这才把盘子和骨头放回食盒,重新坐好。 第廿三章 分别 十二月初一,根据白钺的命令,所有的千夫长和百夫长都要在天亮前离开,事出突然,大家只来得及草草收拾了一下,所幸所有东西都是千夫营的,所以也就没有什么行李。≥ 那天,四队的人半夜就都起来了,没有酒,就用水代替,每人喝了三碗。 林状元道:“我们走了以后,你们好好学习,再过三年,全军上下都是咱们兄弟,咱们在千夫营时一起训练,等上了战场一起打仗!” 萧启道:“你们上了战场多多保重,等着我们。” 李有才挤眉弄眼的说:“嘿嘿,可别忘了我英俊将军李有才啊!” 林状元道:“嗯,我们一定记得大话将军李有才。” 李有才一听。怒道:“我怎么说大话了?我哪里不够英俊了?” 臧乃清道:“老李啊,按理说你在咱们营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和咱们队长一比,你可要靠边站了。” 李有才这两年也被大家打击的习惯了。可他一直是越挫越勇,一听真的有人承认他英俊,更是得意的一仰头,对林状元说:“你看,还是有人承认我英俊吧!” 赵宝儿道:“天色不早了,咱们送他们出去吧。” 等大家翻过墙,白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看见萧启等人,微微一笑,问道:“都收拾好了?” 林状元等人点点头。白钺道:“你们四队是千夫营成立以来最优秀的,这次要走的人也别灰心,好好干也都是有希望的。两年了,我看着你们一点点走过来,今天要分开了还真是舍不得。到了前线好好打仗,你们是从千夫营出来的,到哪里都是最优秀的!” 林状元道:“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千夫营丢脸。” 白钺道:“今天分开也别太舍不得,最多三年,大家就又能见面了。”萧启见其他队的人也都出来了,就走上前去拍拍大家的肩,什么也没说。林状元一抹脸,吼道:“走啦!”头也不回的走了开去。 萧启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对其他人道:“今天大家都起得挺早的,再回去躺会儿吧。” 李有才道:“老哥,你呢?” 萧启道:“等开了城门我去三叔家看看,就不进去了。” 李有才点点头,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赵宝儿道:“队长,我们一起走吧。”萧启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林状元等人离开的方向,淡笑道:“走吧。” 进了城,萧启和赵宝儿特意去看了一下索姆的铺子,见已经贴了封条,赵宝儿道:“既然已经封了,过两天就会有结果的。”萧启点点头,道:“宝儿哥,我们走吧。” 两人在五福胡同分手后,萧启来到了奇门子家,这次,顾婶儿没有把他挡在门外,而是热情的把他迎了进去,告诉他奇门子在书房等他。萧启一进门,却没有看到奇门子,也就不方便随意走动,只得站在门口。 过了半响,才听见奇门子道:“你这孩子,进来了也不说一声。往前走,看见前面有一个书架了吗?” 萧启听见奇门子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人,只得疑惑地走到书架前。 奇门子又道:“书架上数第三层,左数第五本书,对,就是这本,抽出来。”萧启看那本书竟是千字文,只不过比书铺里的厚一些,抽出来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听奇门子又说:“别看了,放回去,不对,不是那儿了,放到最上面那层,左手第三个那个位置。”萧启迟疑地把书放了就去,机警的看了看四周却没有任何动静。 奇门子又道:“别看了,我的机关没那么容易的,你再到书桌前,看到那个白玉的笔筒了吗?拿起来,对,放到砚台里,对,;里面有墨也没事儿。”萧启拿起笔筒,也觉得他比普通的笔筒沉些,放进砚台是,清楚的听到“咔”的一声。 奇门子见他放好了,又说:“现在把那本千字文再放回刚才的地方。”萧启照做了,只觉脚下一颤,前方就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口。萧启毫不怀疑的跳了下去。 这才见到奇门子手里拿着一个管状的东西,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根管子一直向上延伸,穿透了房顶,估计另一半在书房的地面上。奇门子道:“你过来看看。” 萧启走了过去,蹲下透过管口一看,书房里的一切陈设仿佛就在眼前,奇门子摇了摇上面的手柄,眼前的景物也上了变化,就好像绕了书房一圈似的。 萧启惊讶的看着奇门子,奇门子笑道:“小玩意儿,新做的,你喜欢的话等你上了战场我把图纸给你。” 萧启一愣,忙谢过奇门子。奇门子道:“谢什么啊,做这些玩意儿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嘛!做了没人用不就没意思了?对吧?” 萧启笑着点了点头。奇门子又说:“不过,我这次叫你来可不是仅仅让你看看我做的小玩意儿,来,过来,我问你点儿事儿。” 说着,挺着他的肚子走到一张八仙桌旁坐下,招呼萧启道:“过来坐。”萧启也走过去坐下。 奇门子道:“你知道我这两年为什么一直不见你吗?” 萧启摇摇头。奇门子又问道:“你们队的那个李有才是个什么人?” 萧启一愣,但仍沉吟道:“他……本性不坏,一直对我们也挺好,人也活泼爽朗,但心机太深,又过于聪明,如果他想设计我,我自认比不过他。” 奇门子点点头道:“他真的是金坛镇人?” 萧启道:“他是这么没说的,具体我不清楚。” 奇门子又道:“他家还有什么人?”萧启道:“他说他爹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娘很早就去世了,他爹病死后他就参了军。” 奇门子点点头,道:“我觉得他像一个人。” 萧启没有接话,抬头看着奇门子。奇门子停了一会儿,道:“你帮我注意一下他。” 萧启点点头,道:“三叔放心。” 奇门子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萧启一笑,道:“三叔如果想告诉我的话,就会说的。三叔不说,我也就不想知道。” 奇门子笑道:“你也有趣,来,跟我来吧!”说着,带着萧启走到墙角,在一块砖上摁了一下,在他们身侧又出现一条暗道,门很小,里面黑漆漆的,不知同行何处。 奇门子道:“和我来吧,”说着,先一步走了进去。萧启紧紧跟在后面,奇门子不点火把,萧启也只得跟在后面摸索的走着,奇怪的是,虽然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但奇门子走起来没有一丝犹豫,就好像能看见路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似乎出现一道门,奇门子熟练的打开,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地洞。中间竟是一户普通的农家小院,萧启抬头望去,洞顶挂着一颗夜明珠,看起来好像太阳。院中一棵大树,玛瑙为干,碧玉为叶。 奇门子打开院门,萧启看到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蹲在门口,地上放着一只木狗。萧启一愣,仔细一看,那小男孩双眼一眨不眨,分明是一个雕像,可肤色五官,完全和活人一样。 奇门子爱怜地摸摸那个雕像的头,又往里走,推开门,堂屋内各种陈设一应俱全,正中的木桌上,摆着四副碗筷,碗里是盛好的高粱米饭,正中还有几个小菜,旁边还有酒壶和缺了一个角的酒杯。奇门子淡笑着摸了摸那个酒壶,又拿起布擦了擦佛龛,才又向里屋走去。礼物是卧室,床上坐着一个少妇,少妇神态柔和慈祥,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少妇身边,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牵着少妇的衣角怯生生的看着两人。 如果不仔细看他们的眼睛,完全会以为那个女孩会吓得哭出来,那个少妇会放下手里的婴儿笑着哄她。萧启看看奇门子,奇门子却没有回头,只是慢慢的走到那少妇身边,摸着她的肩,良久才道:“你都看见了,这就是我曾经的家啊!” 第廿四章 遗恨 萧启看看四周,没有打断奇门子,奇门子自顾自地说:“三十年前,我们兄弟五个住在坤城城东十五里的一个小村里,越毒子给附近几个村的人看些小病,甩石子到附近打一些猎物到城里换钱,神算子到城里给人算命,刀把子一家靠卖艺挣钱,有时也打点猎物,我呢,就做一些小玩意儿卖给城里的孩子,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们五个过得很知足。 直到……我们遇见了他……” 奇门子摸了摸少妇的脸,接着说:“当时,他是一支义军的领,受了伤,被刀把子救了回来,后来我们慢慢熟悉了,他就请我们帮他,可我们都不同意。他也没勉强,伤好了就离开了,临走时,不外乎说了一些日后报恩的话,我们也没介意。他走了大约一个月后的一天,正好我们五个都去了城里,回来一看,村中……村中到处都是尸体。据还有一口气的人讲,大景的败兵来我们村抢粮食,大家都给了他们,谁知他们拿了粮食也没有放过大家,连刚出生的婴儿都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说着,奇门子看了看少妇怀中的婴儿,抬起头对萧启说:“当时我赶到家,我大儿子倒在门口,妻子和女儿倒在床上,刚满月的小儿子一半在床上,另一半……远远地扔在了地上……他们下手太狠了啊……” 奇门子擦了擦眼睛,接着说:“我们兄弟五人,除了神算子没有家室外。全家都被杀死了。越毒子在村里看了看,只有两个还有救,我们村一共三百多口人,除了我们五个,就活下来两个……安置好这两个人后,刀把子说,我们兄弟应该去找那个人,加入义军,为家人报仇。后来你就知道了,我们五个,一起助大齐打江山,以前,我只是做一些像会跑的木马,会飞的藤鸟之类的孩子玩的小玩意儿,加入义军才开始做各种兵器,甚至沉迷于此。唯有这样,我才能暂时忘记惨死的妻儿。直到有一天,甩石子在黑石镇遇到了我们村的幸存者,他说,在附近的紫玉镇的守丞,和当年屠杀我们村民的士兵的领有几分相像,于是甩石子就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个守丞有一个哥哥曾是那个人的亲兵,在带兵去坤城回来的路上,被人毒杀,所有部下全部失踪,算算时间,正好是我么全村人被杀的那个月。想来,分明是那个人在用计逼我们帮他,可他的方法,让我们不能原谅。甩石子告诉我真相时,我正在做壬癸筒,分不出神来想这件事,结果他和刀把子就这么走了。等我做完壬癸筒,去找神算子,他却不走,他说,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家人有这么一劫,这也是他不肯娶妻的原因。但这是天命,我们都无法改变,所以他没有告诉我们,要我们不要恨他。可我不能原谅他,天命?惨死在官兵刀下就是我妻儿的天命吗?所以做完壬癸筒后,我也离开了。在上京盘了一个铺子,在下面修了这间密室,每天,我都来这里陪陪他们。” 说着,奇门子摸了摸那个少妇的耳朵,那个少妇竟然动了起来,放下怀里的婴儿,然后向奇门子伸出了双手。萧启一惊,不由得退了几步。奇门子握住少妇的手,道:“我在它们身上装了些小玩意儿,这样,他们就和活的一样了。” 说完,看着少妇笑了笑,然后又说:“你现在能猜到那个人是谁吗?” 萧启摇摇头。奇门子说:“他就是当今皇上,齐鸣。那天来找你的李有才,和他年轻时有八分相似,所以,我不想再见到他,怕他来找你,干脆连你也不见了。” 萧启道:“三叔,您说……李有才长得像皇上?” 奇门子点点头,道:“是,尤其是眼神,你要小心他啊!” 萧启点点头,道:“那为什么白将军见到李有才从来没有意外过?” 奇门子道:“他?到现在只不过是个天时将军罢了。甭说是以前,现在他也没多少机会看到齐鸣。白钺本人,在行军打仗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兵法也不精通,如果不是能想出千夫营这个点子,估计没人知道白钺是谁。”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笑道:“不是说白钺不好,他把千夫营搞得不错嘛,现在,大齐将军十有**是从千夫营出来的,而且大多数官职都在白钺以上,这都是靠战功的升迁啊!在培养将军方面,他可是一名功臣啊!” 奇门子又摸了摸少妇的耳朵,那少妇收回了手,又抱起了婴儿,轻轻的摇晃着。“不说这个了,我就是想让你防备一下那个李有才,还有,神算子口中的那个天命。” 说着,转身看向萧启。目光灼灼。“在石头给我的信中,他说,我们的天命,就是你。” 萧启一愣:“我?” 奇门子道:“对,是你。我不信天命,到现在也不信。但我愿意顺着自己的想法走,凡是你想要的,只要我会做,我都会做给你。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愿意帮你,也许,这就是天命?” 说着,奇门子自己先笑了,走过去拍了拍萧启的肩,道:“你记住了,即使以后位居元帅,也要时刻谨记,天颜不可触,也不可不防。即使你的能力能达到五,也只能使出三,切忌功高震主啊!” 萧启疑惑的点点头。奇门子道:“你还小,恐怕不能完全明白,以后多看看历朝的历史,就懂了。我们上去吧,你顾婶儿已经把饭做好了。今天有新鲜的牛肉啊!” 萧启有些担心的看着奇门子的背影,奇门子似乎感到了萧启的注视,回过头来笑道:“傻孩子,不用担心我。走,吃饭去吧!” 吃完饭,萧启道:“三叔,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但是我想知道。” 奇门子道:“这孩子,怎么吞吞吐吐的了?和你三叔还顾忌什么?” 萧启犹豫道:“三叔,我想问,能不能做一种会动的人偶,给他们穿上铠甲,代替士兵冲锋陷阵,既不怕劳累,又能持续攻击,这样,我军的伤亡会很少。” 奇门子一听!一拍大腿道:“哎呀!妙啊!我怎么没想到啊!你详细说说,怎么攻击?” 萧启沉吟道:“具体怎么做我不懂,我在想,可不可以把人偶的双臂用兵器代替,然后让它的手臂像轮子一样转起来,兵器可以是剑,可以是流星锤,手臂的位置还可以同时安几把一样的兵器,这样转起来杀伤力更大。人偶的脚也可以用轮子代替,方便前进。如果我军在杀敌时,由这种人偶排成一排来打前锋,不仅可以震慑敌人,还可以节省兵力。” 奇门子点点头,道:“有意思的东西,我想想看,应该能做出来,不过,你不要再和其他人提起,我也只给你一个人做,这可是你以后的秘密武器啊!” 萧启道:“这只是一个想法,三叔……” 奇门子摆手道:“不是想法,是妙想啊!有我在,就能把它变成真的!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么多年了,除了你的刀,还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呢!哈哈哈……我奇门子又有好玩的东西了!谢谢你啊大兄弟!” 萧启知道奇门子有些高兴糊涂了,也就轻笑不语。奇门子笑够了,拍了拍萧启的肩道:“十五记得过来啊!咱俩好好谈谈这个玩意儿,还有你的刀!对了,我可以在人偶上安一个机括,只有你的刀才能打开,这才叫完美呢!哈哈哈……你聪明,我也不差,是吧?” 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起身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匣,道:“你的刀我只打了刀身,你看看形状,至于刀柄,等过几年我再做,你现在还在长身体,手也会长,等你的身体差不多定型了,再给你做刀柄,这样啊,挥舞起来又省力,机关的位置也最合理。”萧启忙起身道:“那多谢三叔了。” 奇门子笑道:“快看看,喜欢不喜欢?”萧启忙打开了盒子,奇门子也欠起身子,往盒子里看。刀身很暗,完全不像传说中的宝刀一样光芒四射。 萧启迟疑了一下,奇门子笑道:“你把内力灌到刀上看看。”萧启照做了,那刀一下子放出光来,萧启吓了一跳,微微放缓了力道,那刀上的图案也渐渐生了变化,山的走势由高耸转向平缓,在山脚下还能看到缓缓流淌的河水。萧启觉得有趣,猛的将内力源源不断的灌入刀内,只见刀身上的的山川一下子变得高耸入云,接着图案又变为山顶,从山顶望去,奔流的河水滚滚而去,萧启仿佛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波涛声。 萧启猛地收回了手,刀上的图案也随之消失,恢复了刚才暗淡的样子。奇门子道:“怎么样,这把刀乍看起来非常普通,想象一下,在作战时它忽然放出光,还有山川河岳的图案显现,将给敌人多么大的震慑,而且,它在劈砍时力量是相同重量刀的二倍,如果你现在想拿走,我有普通的刀柄,可以先安上,等过几年再来换。” 萧启摇摇头道:“不了,三叔,再等几年吧。” 奇门子含笑点点头,说:“那样最好不过了。现在用确实有些过早了。你们也学了两年奇门异术了,和我再去看看吧,你还可以自己试着用用。” 晚上吃完饭,因为刚刚走了九个人,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萧启悄悄走到练武场,躺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天很晴,萧启望着满天的星辰。回想起了奇门子的话。只有十六岁的他还不懂得奇门子口中的伴君之道,只是为他们兄弟五人的命运感到难过。而那个词“天命”,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中。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八岁时,曹明宦说的,他说,我们的天命早已注定,他所做的,也只是住自己一臂之力罢了,然后就开始给自己讲行兵布阵的故事。第二次是在自己决定参军时,石头叔说,这一切都是天意,还说曹伯伯早已料到这一切。第三次就是今天,三叔说,他们的天命就是自己。 仔细一想,不难看到其中的联系,而自己自从进了千夫营以来,确实觉得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之中支配着一切,这也许就是命运吧。而曹伯伯也教过自己草似的卜算秘术,通过这种方法,可以窥探天命,既然天命可以窥探,那也就是说,天命确实存在。 现在的萧启,虽然除了预测自己的命运,也有卜算的能力,但他一直不愿动手,因为在他心里,所谓命运,还是神秘一些好,如果像神算子那样,知道每一个人的命运,却无力改变,更是一种残忍。 萧启坐起身,轻轻舒了口气,暗道:“无论所谓天命把自己引向何方,自己都要在所处的环境下做的最好。” “队长!”萧启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看到两个人向他走来,看身量,一个是李有才,另一个是赵宝儿,萧启忙站了起来。 等走近了,李有才道:“老哥,你怎么躲在这里了?害得我们好找。”赵宝儿道:“队长,刚才卫兵来通知说,明天某时在精英堂开会,我们怕你会来晚了大家都睡了,就来告诉你一声。” 萧启道:“知道了,麻烦你们了。” 李有才道:“老哥啊,这点小事儿,我们顺便也出来透透气啊!” 赵宝儿道:“队长,眼看就要交子时了,我们回去吧。” 萧启点点头,和他俩一块走了回去。 第廿五章 阎王与判官 第二天,萧启等人按白钺的命令早早的在精英堂集合,白钺见人来齐了,便道:“千夫营的两年考核已经结束,昨天刚刚送走了一批兄弟,大家心里都舍不得,但不要担心,最多两年,你们还会再见面,现在我们千夫营还剩一百六十八人,所以,今天要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咱们要重新分队,这次,我们千夫营一共分为四队,每队四十二人。≧ 至于队长,我已经按你们的成绩重新安排,一会会贴到门口,你们自己看。第二件事就是关于生死状的问题,签生死状的目的,是让你们自愿承担以后训练的一切风险,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们,以后两年的训练,你们有大约四分之一的人会死在训练过程中。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现在决定退出,我会派人安排你们和下个月去前线的士兵一起走。生死状的内容一共有两条,第一条,无论任何情况下都忠于我大齐,第二条,服从命令,愿意承担训练过程中的一切风险,如有违抗,军法处置,这就是说,如果在训练中有人因为太过危险而拒绝参加,你们的教头完全有权力处决这个人。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你们好好想想!今天一天时间,等决定了,打算离开的到演武堂找我,打算签生死状的到点将堂找霍教头。那里,你们还会看见以后叫你们排兵布阵的铁教头。好了,重新分队的情况已经贴好,你们看完就可以回去了,行李什么的今天晚饭前搬完,晚饭时检查,然后再来这里开会。好了,都走吧!” 萧启在门口看了告示,也许是因为自己队还剩下二十九人,白钺就没有动,只是将副队长中的赵宝儿换成了黄定国。而新加的十三个人中,竟有七个是以前的队长,另外六个在以前的队里也都是拔尖的人物,可见白钺对自己期望很大啊。 萧启笑着摇了摇头。先去了点将堂。通过昨晚,他也想清楚了,除了往前走,自己没有任何选择。天命,真是个匪夷所思的东西。 萧启敲了敲门走进了点将堂,只见霍教官旁边坐着一个人,那人脸色腊黄,身材瘦高,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 一见萧启,霍教头道:“你想好了?” 萧启道:“想好了。” 霍教头也不废话,点了点头,道:“拿过来签字吧。”一面向旁边那人介绍:“判官,这个孩子叫萧启,四队队长。” 被叫做判官的人抬了抬眼,没有说话。霍教头又向萧启道:“这就是以后教你们阵法的教头,姓铁,我们都叫他铁判官,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萧启行礼道:“铁教头。”铁教头眼皮也没抬得点点头。 萧启直起身子,上前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铁教头道:“嗯,字还不错,你用刀吧?” 萧启忙恭敬道:“是,学过两年粗浅刀法。” 铁判官道:“别粗浅,我看啊,阎王把他的看家本领都交给你了。今天不行,有机会咱俩过几招。” 萧启只是知道霍教头觉自己很是用心,今天听了铁教头的话才知道霍教头这两年其实是倾囊相授,不由感激的看向霍教头,见霍教头笑着点点头,才忙答道:“萧启刀法拙劣,恐不入铁教头法眼。” 铁教头一拍桌子道:“你谦虚个屁!你练到什么程度老子不知道!也别等那天了!就今天!今晚你们开完会,老子在这里等你!你要是敢不来,老子把你抓过来往死里打!” 萧启一愣,看向霍教头。霍教头笑道:“快答应吧,惹我们判官生气可没有好下场啊!我们这位铁判官一共有三个特点,两个你已经领教过了,一个是好武成痴,喜欢拉人比试,二是喜怒无常,但很讲义气。这三嘛,你就要注意了,我们这位判官啊,一对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我有时也吃他的亏呢!不过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也来,不会让他以大欺小的。” 铁判官一听,怒道:“什么叫你有时也吃我的亏,有时个屁!你根本就打不过我!” 霍教头笑道:“对了,我忘了,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能够总爱说……”铁教头更生气了,站起来吼道:“特点个屁!” 霍教头笑得更开心了,道:“你看看他,还用我说嘛?哈哈哈……”看着他两人,萧启也不好再待下去,忙道:“铁教头放心,萧启一定守约,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两人答话,急急地走了出去。 活阎王见萧启走了,便说:“判官啊!你也不怕晚辈笑话!” 铁判官没有接话,而是正色道:“一只胳膊。” 活阎王一愣,道:“干什么啊,一上来就这么狠?” 铁判官想了一下,道:“一只手,左手。” 活阎王道:“别呀,他可是石头介绍来的。” 铁判官想了想,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一根手指,不能再少了!” 活阎王一听猛的站了起来,怒道:“判官,我可就直说了!你要是赶伤了他,老子跟你拼命!” 铁判官呆了半响,笑道:“阎王,阎王大人……别生气嘛,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打架不给对方留些记号就不舒服嘛,好好好,我保证不伤害他还不行吗?” 活阎王这才怒气冲冲地坐下。铁判官又道:“不过,阎王,我现在更期待今天晚上了。” 活阎王没说话,心道:“你能不能伤的了我们还难说呢……” 萧启回到卧房门口,看见门口已经换了一块木牌,黄定国和李有才的名字并排写在副队长后面。 萧启苦笑了一下,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见黄定国在里面说话,就透过半掩的门看了进去。只见新来的几个人都站在屋中而原来四队的人都在自己的铺位上或坐或卧,而黄定国正在很新来的人慷慨激昂的说:“你们来了四队,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作为副队长,我有几句话想说一下,你们来了四队,四队就有四队的规矩。以后你们要服从我,服从队长,好好学习,好好训练,以后一起杀敌,报效家国!作为热血男儿,我们要以战死沙场作为我们最大的光荣!你们……” “萧启,你签了生死状了吗?” 萧启忙回过头说:“刚签了。你呢?” “我正在考虑呢,训练也能死人,我倒不怕死,就是担心残了怎么办。” 萧启笑道:“没事,再想想,一天时间呢。我进去了啊。”说着,也不好再听,推门走了进去。 黄定国一看萧启,撇了撇嘴,道:“队长进来了,他和你们说吧!” 萧启一愣,看了看黄定国,也不好拒绝,便淡淡道:“你们的行李还没有搬过来吧?我和你们一起搬吧,大家都起来帮帮忙,中午好一起吃饭。” 话音刚落,大家纷纷从床上爬起来,赵宝儿道:“走吧,咱一次都拿完,然后该干嘛干嘛去,大家还没有签生死状吧?搬完了都好好考虑考虑。” 大家七手八脚的收拾好床铺,午饭也送过来了。大家像平常一样把饭都盛好。围在了一起。萧启招呼那十三人道:“来吧,一起吃饭了,大家也熟悉熟悉。” 这十三人这才走了过来。黄定国见大家都来了,说道:“你们进了四队我们就是兄弟了,我代表四队欢迎大家。我们都因为身在四队而骄傲呢!” 大家听黄定国这样说,心下都有些奇怪,但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只听过黄定国又说:“我们骄傲,是因为我们队长又称职,武艺又好,人又潇洒,我们四队恐怕是全营最团结的呢……” 大家听他这么说,全都愣住了,这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啊。在看新来的十三人,特别是那七个曾经的队长,全都变了脸色。 黄定国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眼中露出得意之色,接着说:“你们啊,以后跟着我们队长走绝对没错。” 萧启看了看大家,把碗放下,站起来淡淡的说:“四队是一个整体,没有谁跟着谁的说法,大家一起努力吧。现在我们彼此都还不是很熟悉,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就是萧启,金城白马镇人。今年十六了,以前队里除了有才我最小,今天大家刚过来,萧某以水代酒,敬各位兄弟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赵武道:“我叫赵武,原来是七队队长,什么都不说了,萧兄弟,我敬你。” 贺飞虎道:“萧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心里都明白,敬你。” 赵武忙笑道:“这位是贺飞虎,原来三队的队长,他就是这个样子,其实人特别好。” 章胜道:“我是章胜。立早章,以前是一队队长。老实说,我一直羡慕你们四队,所有人能拧成一股绳,萧队长不是一般人啊!” 杜加官憨厚地笑道:“我是杜加官,原来六队的队长。我这个名字起的不好,爹娘希望我加官,谁想来了这里每两年就降级了。哈哈哈……还是有才兄弟的名字起的好啊!” 李有才一愣,道:“我怎么了?” 臧乃清道:“杜大哥,太绝了!你有才,你太有才了!” 萧启也明白了,笑着看向李有才道:“你这个名字,谁见了都夸你。” 李有才想了一下旋即笑道:“是啊!我有才,我最有才了!” 杜加官道:“恐怕是你爹更有才吧!”李有才笑道:“当然,我爹可是中过举的!”杜加官道:“我和熊霸是好兄弟,知道熊霸和你们关系也不错,只是一直没机会和大家亲近,以后你们就是我老杜的兄弟了。我先喝了啊!” 杜加官的玩笑是大家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后来其他几位队长也都纷纷介绍了自己。后来是那六名队员,也一一和大家打了招呼。那个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文弱的叫尹无尘;那个长着一双狐狸眼的叫花影;那个肩膀宽阔,几乎看不到脖子的叫洪天宝;那个眼睛很小,嘴唇很厚的叫梁会连;那个左脸有一块暗红胎记一直延伸到脖子的,叫罗映雪,最后那个一身黑衣,身材瘦高,声音喑哑的叫安平, 介绍完后,彼此之间都也亲近了几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可黄定国觉得,大家似乎还在有意无意的疏远他,于是就一摔筷子,起身出去了。 第廿六章 比武小试 晚饭后,精英堂。 白钺手拿一张白纸站在前面,望着下面一张张年轻的脸,道:“你们这届千夫营让我骄傲,我在这里等了一天,都没有一个人在我这里报名,从霍教头和铁教头那里,我也知道你们都在生死状上面签了字。很好。从明天开始,上午又铁教头指导你们排兵布阵,单日下午练习骑马和箭术,双日下午练习兵器和拳法,仍由霍教头指导。晚上学习奇门异术。我问了一下铁教头,明天早晨寅时三刻集合。都回去吧,萧启留下。” 等其他人都走了,白钺道:“半个月前你和我说的索姆的事我已经派人查了,他和锦绣确实都是敌国的探子。我们活捉了索姆,可锦绣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在大家眼前消失了。据他交代,他锦绣确实是百越苗人,而索姆虽是胡人,却效命于锦绣,为百越国刺探情报。目前,除了锦绣外,与他们联系的人已全部落网,你们立了大功了啊!我已经替你们向上面请功了,估计过两天就能下来。” 萧启一听,忙施礼道:“承将军看得起,萧启等人不敢居功。” 白钺摇摇都说:“这是你们应该得的啊。我叫你来是想说,你们毕竟还是千夫营的士兵,现在上面要奖赏的话,也就是一些钱财,我想让你们等一等,等到离开千夫营时再要奖赏,那时恐怕就不是一些银子了,是比别人高半品乃至一品的官职啊!你看怎么样?” 萧启道:“全凭将军安排。” 白钺笑道:“那就好,你回去和他们说一下,省得他们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听说铁判官要和你比比?” 萧启脸一红。算是默认。白钺道:“那快去吧,别到时候又惹恼了这主儿。” 萧启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往点将堂赶去。 刚刚走到半路,就看到一根“杆子”戳在点将堂门口,只听那“杆子”喊道:“前面可是萧启小儿?” 萧启忙答道:“萧启有事来迟,望前辈见谅。” 那边回道:“见谅个屁!敢让老子等你!进来,老子来看你顺眼,让你三招!”萧启忙跟着他进了点将堂。 萧启进去,看见霍教头正坐在正中的地上,手里拿着一坛酒。见他俩进来了,霍教头道:“来了?喝口酒不?” 铁教头道:“喝个屁!你快给我滚起来!当心老子把你打成死阎王!” 霍教头笑着一边起身一边说:“好好好,你们打。萧启,替我收拾他啊。” 萧启一愣,就听铁教头暴跳如雷道:“收拾个屁!我还就不信我打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我告诉你,我可反悔了啊!” 霍教头道:“反悔了啊,当心老白收拾你!” 铁教头道:“老白算个屁!他……” 话还没说完,就见白钺推门进来,笑道:“我好想听到有人叫我了,判官啊,你不够厚道啊!” 铁教头张口结舌的看着白钺,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霍教头忙解围道:“老白,你来干什么?” 白钺道:“我呀,还不是担心你们两个疯子欺负我们萧启!” 霍教头道:“我说白老头,你说判官是疯子也就算了,干吗把我也捎上啊!我又没招你!” 白钺不理他,转而向萧启道:“这两人当年啊,都是有名的疯子。判官呢是好武成痴。阎王呢是上了战场不穿铠甲,一把大刀就敢和人拼命。你惹上他们俩,可要自求多福了!” 然后又完全不顾那两人铁青的脸色,大笑道:“你们不是要打吗?快打吧,我看完了还要回家呢。” 铁教头怒道:“打个屁!老子先收拾了你!”说着手握判官笔就向白钺点去。白钺也不急,笑眯眯的看着铁判官。 活阎王一看,立刻冲上去用刀挡住判官,道:“你疯了?他又打不过你!” 铁判官收回判官笔,笑道:“嘿嘿……那我找打得过得去!”话音刚落,转身双笔一上一下刺向萧启。萧启急退,看向活阎王,活阎王忙把手里的刀抛向萧启,喊道:“别怕他!”萧启接过刀,身体顺势一仰,双手撑地,倒立起来,双腿夹住判官笔。铁判官想抽回手,谁想没有抽动,萧启的刀已经扫向他的双腿。 铁判官忙一边把双手向两边分开,一边纵身一跃。萧启本也无心伤他,也就就地一滚,转到铁判官的后面,向他后心刺去。 铁判官忙回过身,挡住萧启的刀。“铮”的一声,铁判官和萧启都后退了两步.铁判官道:“有意思,那老子就不和你玩儿了!” 说完,大喝了一声双笔顿时放出金光,向萧启急刺而来。萧启闪身避过,看向活阎王。见活阎王点了点头,便放心将内力灌注到刀上,与铁判官斗在一处。 斗了百余回合,二人谁也没有占上风,铁判官不耐烦道:“老子不打了!一个小辈都用这么长时间,没意思!” 说着,收招转身就走。白钺拦住他说:“我说判官,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输了?” 铁判官道:“输?输个屁!”白钺道:“那你跑什么?” 铁判官道:“跑?老子什么时候跑了!老子是给阎王面子,不想伤了他的宝贝徒弟罢了!你信不信老子这就去废了他!” 说着,提笔向萧启刺去。活阎王一见,立刻冲上去拦住铁判官,转而向白钺道:“算了,好不容易不打了你又招他。” 然后又向萧启道:“累不累?这疯子难缠吧?” 萧启淡淡一笑。把刀还给了活阎王,说:“能得到铁教头的指导是萧启的福分。” 铁判官一听,笑道:“还是这句话中听。老子喜欢。萧启,你才十六吧?你看这小脸儿长的,将来也是个祸害大姑娘的主儿!” 萧启脸立刻就红了,没有说话。白钺道:“判官,你会不会夸人啊!什么叫祸害大姑娘啊!萧启,不早了,快回去吧。明天有判官阎王这两个疯子,可够你们一受的。” 萧启点点头,拜别三人,走了出去。 萧启刚刚进屋。李有才就迎了上来,笑道:“老哥,那铁教头人怎么样啊?” 萧启心下明了,今天晚上的事全队已经知道了,也就苦笑道:“明天早晨咱们提前一刻集合吧。” 李有才听了,惨叫一声道:“我的天啊!一个判官一个阎王,还让不让人活了!” 赵宝儿道:“那咱们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不知道还要受什么折磨呢!” 大家听了,纷纷躺下休息。萧启和李有才也走到床边,黄定国见萧启过来了,到:“队长,今天和铁教头比武结果如何啊?” 萧启淡淡道:“铁教头武艺高强,萧某自愧不如。” 黄定国赔了撇嘴,重重躺回床上,道:“你没赢啊。” 萧启没有说话,转身坐下开始脱鞋。李有才道:“黄副队长。”他有意把“副”字咬的重重的。“我听说那铁教头生性好斗,你要不要去试试,以你的武功,一旦赢了铁教头,白将军一高兴,没准升你做队长呢!” 黄定国听了,重重哼了一声,装过身去面对着墙,不再吭声。 第廿七章 新的训练 第二天萧启等人提前一刻来到院中,谁想霍教头和铁教头已经在那了等待。≥ 地上还对了一大堆东西,只是太黑了看不清是什么。见了他们,二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站好。 等人来齐了,霍教头说:“白将军告诉你们说我俩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但我俩商量了一下,以后我们一起训练你们。今天咱们先跑跑活动一下筋骨。自己来取你们的包袱。队长是红色的,一百斤,副队长是蓝色的,八十斤,其他人是灰色的,七十斤。你们赶快上来拿,咱们去护城河那里遛遛。” 大家听了,都冲上去拿过包袱背好。霍教头又道:“不过,我说的不是咱们上京的护城河,而是隔壁月城的,离这里一百七十里,午时之前到达,我已经和那边说好了让他们抬着饭在河边等着。午时你们要是没到,饭直接抬走,到不了谁也别吃饭!你们也别抱怨,等真正上了战场,你们这点儿体力根本就不行!当年我们经常背着行李整夜行军,有时还要和敌人大战几天几夜!现在好好练以后才不致死在战场上!快点,一炷香以内要是出不了千夫营,每人加十斤!” 话音刚落,大家争先恐后的爬了出去。 翻过墙,看到外面已有一队骑兵在等待骑兵排成五列,每列十匹马。铁教头道:“你们听好了,一会儿都在骑兵中间跑,最后一名不得落后于过第十匹马,否则,可别怪他们手里的鞭子不长眼睛!。现在刚过寅时,都给老子跑起来!” 说完,和霍教头一起也翻身上马。 刚开始,因为每天早晨的跑步,已从最开始的二十里加到了三十里,所以还不觉得很累,但越到后来,越觉得后背上的包袱重若千斤。 萧启知道,如果自己凭借内力的话,这点路根本难不倒他,但却达不到训练的目的。于是也和大家一样,凭体力跑着。 跑了大约一半,大家都气喘吁吁的,度也越来越慢。霍教头与铁教头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可周围骑兵的度却不会改变,所以不一会儿,就有人落在了最后一匹马后面。骑兵也不含糊,看见谁落后了,手里的马鞭就毫不留情的抽了上去。一时间,队伍里惨叫连连。 李有才听了,赶紧快跑了几步到萧启身边。气喘吁吁地说:“老哥,你说,他们这是要玩真的啊?” 萧启点了点头,道:“教头一向很严格的。” 李有才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不知跑了多久,眼前隐约出现了月城的城墙。 霍教头说:“一会儿到了河边谁也不许躺下,要绕着河边慢慢走。”大家一心想着休息,也不是很注意这句话。 好不容易到了河边,却是午时刚过。大家眼睁睁岁的看着月城的守军抬走了他们的午饭,却毫无办法。大家来到月城的护城河边,看到护城河,都腿一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霍教头道:“都起来,不能坐下!慢慢走!” 萧启的衣服和头已经湿透了,他一边慢慢走,一边解开盘在头顶的头,一点点散开。 李有才把包袱一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跟在萧启后面。杜加官走了几步,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萧启一见,不等教头再喊,走上前去想拉他起来,却没想到自己刚跑了这么远力气也几乎耗尽了,没有拉起他自己反而被他拉的摔在他身上。 李有才走过来,也不去扶他俩,自己气冲冲的坐在一边,骂道:“什么世道!累了一上午连饭也不让人吃!”赵宝儿正好走了过来,扶起萧启和杜加官,对李有才道:“也别这么说,是咱们没有按时到。” 李有才哼了一声,站起来道:“我知道,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萧启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杜加官道:“队长,你的包袱比我们重多了,肯定也很累吧?” 萧启的呼吸已不像刚才那么急促了,一边挽起半干的头,一边道:“还好吧,以后就习惯了。” “以后?”李有才叫道:“我说老哥,一次你还不够啊!” 萧启笑笑,道:“霍教头什么事情只训练咱们一次啊?” 李有才撇撇嘴,道:“也是啊,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赵宝儿笑道:“能过好日子咱就不来当兵了。” 杜加官道:“怎么样都是受苦的命……” 这句话让黄定国听到了,他看了几人一眼道:“我们是千夫营的士兵,所有的练习都是为以后保家卫国做准备的,咱们可不能和那些普通士兵想法一样啊!” 杜加官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转而对萧启他们道:“咱们去河边看看吧。” 李有才点点头,道:“大中午的,哪来的乌鸦啊?走,真晦气!” 说着拉着赵宝儿和萧启就要走,萧启回过头对黄定国说:“一起去吧!”黄定国脸色有些难看,瞪了一眼萧启,冷冷答道:“我不去,你们去吧!” 几人来到河边,李有才道:“我说老哥,那种人理他做什么?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了?” 萧启轻声说:“毕竟是一个队的,以后还要并肩作战,我……” 杜加官道:“队长,那个割你缰绳的不会就是他吧?” 萧启忙答道:“不是,绝对不是。”杜加官看了看萧启,又看了看李有才,心下已经明了,却没有说话。 这是,又有几名守城军抬着几个大桶走了过来,李有才道:“我说,不会是阎王大慈悲给我们送饭来了吧?老子饿的都想吃人了!” 杜加官道:“真有可能啊!毕竟今天是第一次啊!咱们快回去吧,要不一会儿就没了!”说着,就往回跑去。李有才紧紧跟在后面。 萧启看着他们俩,也慢慢往回走。赵宝儿看着向守城军跑去的人群,问萧启道:“队长,你不着急去吗?” 萧启道:“即使是午饭,恐怕也不是咱们的,和咱们一起来的骑兵还没吃饭呢。” 赵宝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霍教头一直言出必行,不会改规矩的。”果然,霍教头喊道:“你们都站住!这是给骑兵送饭的!你们的午饭已经取消了!” 大家听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守城军把盛好的饭送到骑兵手里,才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霍教头和铁教头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笑眯眯得看着大家,似乎不是他俩命令大家挨饿的。 李有才看了他俩一眼,重重的踢了一下地上的包袱,只听“嘭”的一声,李有才一声惨叫,抱着脚坐在立刻地上,哭喊道:“这里面是铜疙瘩啊!老子的脚疼死啦!没有饭吃脚又疼,真是天妒英才啊!” 萧启笑笑,打开了李有才刚才踢得包袱。只见里面是一个铁桶,桶壁很厚,桶中有一个布包,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有几个馒头,李有才见了,立刻忘了脚疼,跳起来抢过馒头。 大家见了,立刻打开自己的包袱。里面果然都有几个馒头。但却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因为那馒头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硬的几乎可以钉钉子。 铁教头道:“里面的馒头你们既然看到了就可以吃了,都快点,吃完还要训练呢!” 话音刚落。李有才欲哭无泪的拿着馒头狠狠的砸向河边的石头,然后捡起碎屑一点点放进嘴里。 萧启走到河边,敲开已经结了薄冰的河面,把馒头在水里泡软了,一点一点吃了下去。 第廿八章 奴隶 吃完饭,铁教头从守城军手里接过两柄大锤,走到河边一顿猛砸。 霍教头道:“以后,咱们是要上南景战场的,每年我们因为不会泅水而死的士兵就数以万计,所以,你们以后几天的任务就是学会泅水,什么时候大家都能凭自己的力量绕月城游一圈,咱们什么时候回去!现在,你们全部脱光衣服下水!铁教头已经帮你们破开了一段冰面,其他地方的冰,你们自己破!动作都快点!谁慢了我把谁踢下去!” 大家一听,纷纷脱下衣服闭着眼睛跳下河,小时候玩过水的还好说,没有的更是抱着淹死的决心跳了下去,毕竟被教头踢下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萧启小时候虽然住在白马河附近,却从没有下过河,更不用说泅水了。但他还是慢慢走到河里,一边走,一边用手凿开水面的冰。水冰冷刺骨,脚刚刚伸到水里,全身就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萧启不停的把水撩到身上比,这才慢慢适应了水的温度。 萧启虽然只有十六岁,在千夫营却已经算高大的了。李有才比他小一岁,也比他低了整整一头。走了大约五十步,水已经漫过他的肩膀,萧启决定现在这里练习如何在水里浮起来。 忽然,从身后传来了铁教头的吼声。萧启回头一看,竟是自己队的丁天宝。只见他没有脱下衣服就下到了河里,正向萧启游来。 铁教头道:“刚才的命令你没听见吗?你给老子上来!穿着衣服像什么样子!” 丁天宝停住身形,道:“教头,我害羞……” 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铁教头吼道:“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痛快点儿!别和个娘们似的!” 丁天宝道:“教头,我不习惯……”说着,脸真的涨得通红,手紧紧的抓着衣襟。 霍教头见了,摆了摆手道:“不愿意就算了,一会儿没衣服换可没人管你!” 丁天宝听了,点头道:“谢谢教头。”说完,游到萧启身边,道:“队长,我们一起吧?” 萧启笑道:“我不会的。”丁天宝道:“队长,我会,咱们一起吧。”萧启道:“那谢谢你了。” 丁天宝笑了,说:“队长,很容易的,你吸一口气放松身体就可以浮在水面上了。我在你旁边,你试试吧。”萧启点点头,按他说的放松了身体,果然慢慢浮了起来。 丁天宝笑道;“队长,咱们再来几次吧。”说着,浮在萧启身边一边划水一边指导萧启如何泅水。 李有才看着丁天宝,一抹坏笑浮现在嘴角。大家相处两年,感情都很好,再加上丁天宝和他一样来自金坛镇,平日里也经常开一些玩笑。于是他慢慢游到丁天宝身下,猛地拉开了他的衣带,然后浮出水面伸手在他后颈一抓,大叫道:“天宝!你不是害羞吗?脱一次就不害羞了!” 丁天宝一惊,猛地向后一仰,衣服也被李有才拉下了大半。丁天宝身材矮小,只到萧启的前胸。这样一来水漫过了他的头,再加上受了惊,难免呛水,等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拉上岸才现,丁天宝的后背,纹了一只九头鸟,鸟的九个头都为人面鸟喙,表情或喜或怒,十分狰狞。 人们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这图案代表了什么。丁天宝一边咳嗽一边爬了起来,狠狠的看着李有才,刚要说话,铁教头道:“你是廖家的人?” 丁天宝冷笑道:“没错,我生下来就是廖家的家奴,下贱的奴隶!你们满意了吧?高贵的平民!” 说完,看着呆立的人群。踉踉跄跄的向岸上走去。霍教头在他身后喊:“廖家已经亡了,没有人看不起你!” 丁天宝的人身体顿了一下,仍向前走去。萧启忙披上衣服,去追丁天宝,丁天宝道:“队长,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一会就回来。” 这件事后,四队也都无心练习,就生起了一堆火,围坐在火堆边,谁也不说话。 天色渐晚,丁天宝还没有回来,四队的人也渐渐焦急起来。萧启起身道:“我们分头去找找他吧。” 赵宝儿也站起来,道:“我和队长一起去找,大家在这里守着,别等他回来找不到大家。” 李有才也搓着手站了起来,道:“老哥,我也去。” 赵宝儿道:“天宝现在情绪可能还是不好,你还是别去了。” 李有才讷讷地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下。萧启和赵宝儿刚向北走出不远,就看到丁天宝走了过来,他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走到两人面前,道:“队长,宝儿哥,我回来了,咱们回去吧。”声音嘶哑,好像刚刚哭过。 三人回来,大家自觉的给他们让了一个地方,等他们坐下,都看着丁天宝,可谁也不敢问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丁天宝抬头道:“看着我做什么?” 大家忙低下了头,假装摆弄着篝火。丁天宝又对萧启道:“队长,我明天就和教头说,离开千夫营。” 萧启一愣,问道:“为什么?” 丁天宝苦笑道:“一个奴隶,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萧启道:“你没有和白将军说过?” 丁天宝道:“没有。我只说我父母被人害死,我走投无路就来当了兵。其实,我是廖家的家奴,大景亡后。廖家也不复存在,我们这些家奴就逃了出来。我乞讨到金坛镇,被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收留,随养父姓丁。我是奴隶,能有人不嫌弃,愿意收养我,我很是感激。谁想两年前被人现,威胁我抓我去见官,我养父母为了护我,被那人打死。那人是镇上财主的儿子,我惹不起。我参军,进千夫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现在,没有希望了。” 说着,低下了头,却没有哭,补充道:“谢谢大家这两年来对我的照顾,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如果有缘再见,希望那时的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将军。” 然后又转向李有才道:“有才,我不怨你,真的。以后好好干。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作为的。” 李有才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丁天宝道:“明天我走了,大家就别送了,好好训练。我也没有什么好留给大家的,就给大家唱个小曲儿吧。”说完,就清了清嗓子准备唱。 萧启一边捅着篝火,一边沉吟着说:“等等,天宝。你不可以走,教头,也不会同意的。” 丁天宝道:“队长,我知道你为我好,可军队恐怕里是不会留一个奴隶的。” 萧启抬起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一样。你们知道我来自哪里吗?” 赵宝儿道:“你不是白马镇人吗?” 萧启苦笑道:“各位可听说过守陵村?” 大家一愣,庞海迟疑道:“队长,你……” 萧启点点头,道:“我和天宝一样,也是奴隶出身。” 林诸道:“可是……守陵村的人都是没有姓氏的……” 萧启点头道:“我也没有,我家兄弟七个,我最小,在家称小七,这个名字,是参军时临时起的。” 丁天宝道:“队长,你不用安慰我,谢谢你,我们都知道,守陵村的人是不允许识字的。” 萧启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守陵村人,我识字,是葬马山的一个隐士教的,算是奇遇了。我和天宝是一样的,都是卑贱的奴隶。” 赵宝儿道:“队长,皇上已经取消守陵村人的奴籍,至于天宝,廖家不在了,就更没有奴隶这一说法了。我想,大家根本没有因为天宝和队长的出身而看不起你们,队长还是队长,兄弟还是兄弟。” 萧启笑道:“我的事,白将军知道,他并不介意我的出身,天宝的也一定不会介意。天宝,只要你想明白了,就没有人阻止你在千夫营呆下去,如果有人要赶你走,我和你一起走。 ”庞海道:“队长要是走了,我也不再千夫营呆了!” 臧乃清道:“还有我!” “还有我!” “我也走!” “老子跟着队长!”大家纷纷呼应着庞海,就连平常一脸冷漠的贺飞虎也喊道:“萧启!我跟着你!” 安平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拍了拍萧启的肩表示支持。 萧启感动的站起来,道:“谢谢大家,萧启在这里保证,有我在一天,大家无论有什么事,萧启竭尽全力与大家一起解决!” 这时,赵宝儿看到黄定国从南边走了过来,问道:“定国,吃饭了吗?”大家听见黄定国来了,都坐下不说话。黄定国道:“吃了。” 庞海道:“吃饭怎么不叫大家啊?” 黄定国冷冷道:“你们没吃吗?我不知道。” 庞海还有再说,萧启道:“算了,已经过时间了,我在家时常常打一些野味,现在我去弄一些,很快回来,咱们烤着吃,定国也吃一些吧。”说着,转身离开。赵宝儿追上来道:“队长,一起去吧。” 萧启拍了拍他的肩,道:“晚上寒气重,明天恐怕还有下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很快的。” 赵宝儿也没有坚持,转身坐了回去。 黄定国见大家都不说话,道:“你们坐着,我先回去睡了。”说完也离开了。 第廿九章 斗虎 萧启走到城北的密林里,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在后面,就找了一块大石藏在后面,又从地上抓了一把趁手的石头,全神贯注的看着远方。 这片树林很大,他们来的时候是从树林外围走的,只看到了一角,但从树木的茂密程度可以看出,林中可能有猛兽。所以萧启在等待猎物时,比平日多了几分警惕。 石头入手冰凉,使他多了一份清醒。刚进千夫营时,由于不熟悉,甩石绝技确实荒废了一段时间,等对千夫营里面熟悉了,萧启每天丑时运气完毕后,都要到练武场的角落练习一个时辰再悄悄回去睡觉,虽然每天睡不了一个时辰,但有五岳神功的支持,每天并不觉得很累。 不一会儿,萧启听到动物的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就毫不犹豫的甩出手中的石块,只听“噗”的一声,那只动物连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出就倒在了地上。萧启轻轻站起来,走过去一看,是一只獐。萧启淡淡一笑,捡起已经被打断脖子的獐,大约四十斤,再些写野菜熬一些汤,估计是够吃了。 于是萧启原地坐下,切开了它的喉咙,准备收拾好了再带回去。收拾到一半,忽然林中一阵腥风吹过,萧启忙抬起头,亮点灯笼大的光点正在向他慢慢移来,萧启心头一紧,看来是血腥味引来猛兽了。 于是忙抓了一把石头在手里,站了起来,紧紧的盯着前方。不一会儿,一生虎啸响彻林间,本已干枯的树叶纷纷落下,萧启没有动,等光点近了,萧启的甩出手里的石头,正中那猛虎的双眼。 猛虎不断长啸,就地翻滚起来,压断了不少较细的树,出噼啪的声音,萧启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它叫声弱了,也不在翻滚,才慢慢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猛虎身长五尺有余,额头上的王字触目惊心。虎双目已瞎,脸上斑斑点点都是血水,此时,猛虎趴在地上,身体急剧的起伏着。萧启屏住呼吸。慢慢向前走了一步,谁知那虎感到有人接近,猛地跳起来向萧启扑去,萧启闪身避过,一人一虎静静对峙着。萧启怕暴露方向,不敢动,猛虎双目不能视物,也不敢动。萧启怕四队的兄弟听到虎啸赶过来,不敢使用甩石绝技,也不敢与猛虎一直这样耗下去。 树林里没有风,也没有鸟的鸣叫声,萧启静静的立着,周围安静的可以听到树叶飘落的声音。 萧启看着猛虎,忽然纵身跃到虎背上,举拳向虎头打去,猛虎一声咆哮,猛地翻滚起来,把萧启摔在地上。萧启就地一滚,躲过猛虎的攻击,顺势骑在猛虎的肚子上,双手狠狠扼向它的脖子。猛虎剧烈的挣扎,奈何肚子被萧启死死压住,挣脱不得,虎爪乱抓,在萧启手臂上留下一道道伤痕,萧启咬住下唇,忍痛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不知过了多久,那虎才停止了挣扎,无力的垂下了前爪。 萧启有等了一会儿,才放心的松开手,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一阵阵后怕。 忽然,萧启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于是一跃而起,厉声道:“谁?” 赵宝儿的声音冲前面传来:“队长,是你吗?我们听到有虎啸声,担心你的安全就过来了,队长你还好吗?” 萧启答道:“我没事,挺好的。” 赵宝儿道:“见到老虎了吗?”萧启正在思索着怎么回答,赵宝儿等人已经走了过来,李有才眼尖,已经看到了地上的虎尸,惊叫道:“老哥!你把老虎打死了?有没有受伤?” 说着就要冲过来检查萧启身上,萧启不着痕迹的躲过,淡笑道:“没什么大碍,我还打了一只獐,咱们回去吃吧!” 庞海走过去,用手小心翼翼的捅了捅虎头,抬头道:“队长,你是老大,我庞海服了!” 臧乃清道:“队长一直是咱们的老大啊!” 庞海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道:“我知道啊,我就是太佩服队长了。”萧启笑了笑,道:“不早了,咱们把虎抬回去吧。” 回去路上,大家坚持不让萧启抬东西,林诸等五人抬着猛虎,赵宝儿背起收拾了一半的獐,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出了树林。 走到外面,借着月光,大家才看到萧启臂上密布的伤口,都愣了一下。萧启笑道:“没事,都是皮外伤。几天就好了。” 赵宝儿道:“队长,明天还要下水呢,你这样会感染的,我去和教头说一声。” 萧启本想拒绝,可又想到打虎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别人,也就没有说话。赵宝儿把背上的獐交给李有才,转身走向教头休息的大营。萧启在后面道:“宝儿哥,快点回来,我们烤好了等你。” 回到篝火旁,张樵默默接过李有才背上的獐,拿出刀熟练的划开,穿在树枝上熟练的烤了起来,杜加官道:“我去借个锅,找些野菜吧。”萧启道:“我和你一起去。”杜加官道:“队长,你就坐着吧,当心伤口。我自己就行。” 李有才以紧紧抓住萧启的手,道:“老哥,你就坐着吧,休息会吧?不会我教你!” 萧启无奈的笑笑,抬头对杜加官道:“那你自己小心吧。” 杜加官笑道:“放心吧队长,林子里可没有那么多老虎。”萧启笑笑,看着他去了。 不一会儿,赵宝儿带着两个教头走了过来,霍教头道:“萧启,力气不错啊!” 萧启等人忙站了起来。铁教头看了看得上的虎尸,道:“个儿倒是不小啊!估计是饿坏了,一般这些猛兽是不会出现在树林外围的。” 说完踱向萧启,玩味着打量了他一会儿,道:“萧启,老子现你越来越有趣了,等你伤好了老子再和你比一场,到时可不许藏本事啊!” 萧启忙施礼道:“教头肯屈尊指教,萧启不胜荣幸。” 铁教头却忽然道:“屈尊个屁!老子和你比是喜欢你!谁比谁高贵不成?” 萧启忙低头答道:“是……” 霍教头笑道:“萧启,你和这老东西不用客气,打他就是。” 萧启又忙点点头。铁教头这才满意的坐下,道:“老子还没有吃过老虎肉,等明天咱们全营都托萧启的福长长见识吧。” 萧启点点头,道:“那一会儿就把虎送到教头那里。” 铁教头满意的点点头。霍教头也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这点药你先上上,明天就别下水了,咱们也不着急着走,他们练泅水你就和我们坐会儿。” 萧启忙道:“谢过教头,肉快烤好了,一起吃吧。” 霍教头道:“不吃了,我们吃过了,你们快吃吧。”说着,打开瓷瓶道:“快把外衣脱了,我给你上药。” 萧启一愣,答道:“教头快去休息吧,等吃完饭我自己来就好。” 铁教头道:“让你脱你就快脱!啰嗦什么!又不是大姑娘,害羞什么?” 霍教头道:“快点吧,被老虎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早点处理当心伤口溃烂。” 萧启点点头,脱下了外衣。 赵宝儿上来说:“教头,我来吧。” 铁教头道:“你吃饭去!别管我们。” 丁天宝忙道:“我去打些水来!”说完,端着盆打了一盆水回来。 霍教头一边小心翼翼的替萧启洗净了伤口,一边说:“还好伤口都不深,过几天就好了。你也别着急,等你好了再学也来得及。” 萧启道:“谢谢教头了。” 霍教头道:“这只虎我叫人剥了皮,你收着。” 萧启点点头,张樵走了过来,把手中的肉递给萧启,转身离开,萧启无奈的笑笑,把肉递给霍教头。霍教头笑道:“都说了不吃了,快吃吧。” 一会儿,杜加官也熬好了野菜汤,给萧启他们端了过来。两位教头推辞不过,也都一人喝了一碗。 第三十章 占卜秘法 第二天,萧启坐在护城河边,看着大家练习泅水,南边,一对火头军正在处理萧启打回的老虎。 昨天经过霍教头处理,伤口除了有些青肿已没有大碍,教头说再过两天就可以下水了。 四队都在西面练习,萧启静静的看着不会泅水的在会泅水的兄弟的帮助下慢慢适应在水里的感觉,一抹淡笑出现在嘴角。千夫营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大家亲如兄弟,这使萧启觉得很快乐。 霍教头和铁教头走过来坐在萧启身边。 萧启忙要站起来行礼,被霍教头制止了。霍教头笑道:“你也是的,以你的本事,一颗石头就能把老虎的脑袋打穿,何苦弄得一身伤呢?” 萧启看向霍教头,不知说什么。 霍教头道:“你的事老白都告诉我了。” 萧启淡淡到:“教我的人不让我在人前显露,我怕虎啸把人引来,所以就没有用石头打它。” 霍教头又说:“那虎的眼睛可是用石头打的吧?”萧启点点头,答道:“但没有用力,怕打穿它的头。”霍教头点点头,道:“五哥有你这个徒弟,也足够他骄傲的了。” 铁教头道:“萧启,我决定了,今天晚上找个地方你用石头打我吧?” 萧启一愣,看向霍教头。霍教头笑道:“别理这个武疯子。” 萧启浅浅一笑,没有说话。铁教头看了霍教头一眼,反常的没有破口大骂,只是喃喃道:“不比就算了,还说老子是疯子……” 沉默了一会儿,霍教头道:“萧启,你想过以后吗?” 萧启一愣,旋即明白他们今天的目的,淡笑道:“萧启不知,但会竭尽所能为大齐打仗。” 霍教头笑道:“别想那么多,我们也没有别的目的。你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吗?” 萧启答道:“想必教头也知道我参军的原因,大齐的五十两银子救我家于危难,萧启自当以命相酬。” 铁教头愣道:“就这么简单?” 萧启点点头,道:“嗯。没有别的理由。” 霍教头道:“如果最开始给你银子的是别人,比如……南景,你会效忠于他吗?” 萧启犹豫了一下,照实回答:“如果我的家在南景的话,我会的。因为我不仅仅在报恩,也在守护我的家人。” 霍教头点点头道:“如果……在你需要的时候,有人给你更多的钱,你会转而投奔他人吗?” 萧启沉吟道:“会的可能性不大。我在大齐有这么多的兄弟,我永远不会呆在和他们在敌对的阵营。” 霍教头道:“如果有一天,你带兵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你无力回天,会投降还是自裁?” 萧启道:“我会紧我的刀,战斗到最后一刻,宁可战死也不投降,除非没有反抗之力,只能被活捉,否则不会自裁。” 说完,看向霍教头,目光炯炯,补充道:“现在的萧启,会为大齐献出所有,一是为了报恩,二是为了守护父兄不受战乱流离之苦,三是与要兄弟并肩作战,尽我所能减少我们的伤亡。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坚持下去。” 铁教头道:“那对皇上呢?” 萧启看向铁教头,笑道:“萧启不会说谎,如果说的不对的话,可以治萧启的罪。至少现在,萧启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皇上尽忠。我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有学过大道理。我只想守护身边的人。” 霍教头点点头,道:“你这话只能说给我俩和白将军,如果别人问你,你还是违心的说为国尽忠的好。你也许不知道,我和判官,不在大齐任任何官职,我们来千夫营,也只是因为我们和白钺是过命的兄弟。今天我们问的话,我承认是受白钺所托,但我们可以保证,他喜欢你的答案。我们在战场上起起伏伏了这么多年,见惯了誓言,也许别人不信,但我们知道,所谓忠君的誓言是最靠不住的。我们宁愿相信报仇也不愿相信那些关于忠孝仁义的大话。” 萧启道:“谢谢教头,萧启记下了。” 霍教头又道:“萧启,是我们应该谢谢你,因为你愿意告诉我们真话,你不知道,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真话有多么重要。” 萧启答道:“教头的问话,萧启不敢不照实回答。”铁教头道:“萧启,你知道老子不喜欢你哪点吗?” 萧启忙施礼道:“萧启不知,请教头指教。” 铁教头道:“指教谈不上,老子不喜欢你说话太斯文了,这是军营,有必要吗?想骂就骂多舒服啊!听你说话让老子想起了朝堂上那些满肚子酸水儿的学究,什么玩意儿嘛!” 萧启道:“教头说的是,萧启会注意的。” 霍教头笑道:“我们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你可别教坏了他。” 铁教头道:“你们?萧启我告诉你,以后出去有人要欺负你,你就说你是我兄弟!”萧启忙道:“谢教头抬爱,萧启……” 谁想铁教头怒道:“抬爱个屁!老子怎么告诉你的?叫声大哥我听听!”萧启愣了一下,看向霍教头,霍教头笑着点点头,道:“疯子都话啦,快叫吧!” 萧启这才迟疑道:“大哥……” 铁教头吼道:“大声点,老子听不见!”萧启忙站起来,恭敬道:“大哥!”铁教头这才满意的大笑起来,笑毕,指着霍教头道:“叫他二哥!” 萧启迟疑了一下,霍教头道:“叫吧,判官话了。” 萧启这才施礼道:“二哥。” 铁教头又道:“以后见了姓白的叫他老滑头就行了。” 看着萧启尴尬的样子,霍教头笑道:“萧启,你也别不好意思,判官的疯劲儿上来拦都拦不住啊!你看我这阎王当的冤不冤啊,天天受判官的欺负。听判官的,你要是不嫌弃我们没官没衔没本事,又比你大了这么多,就在心里叫我们一声哥哥,我和判官都不是拘礼的人。虽然说判官这人办事有些不靠谱,但就冲你今天愿意和我们说真话,就值得我们把你当兄弟看。” 铁教头道:“阎王老说老子是疯子,我这人也是想起什么是什么,但把你当兄弟可不是疯。当年我们一起打仗时,不管年龄相差多少都是以兄弟相称的,等教完你们这一届,老子和阎王还想趁着还能动再上一次战场,到时候,咱就是真的兄弟了!” 萧启道:“到时并肩作战,还希望哥哥们照顾。” 铁教头道:“萧老弟可不用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照顾!老子好久没上战场了!等过两年好好再杀一场!”说着,大笑起来。 李有才一边教庞海泅水,一边看着岸上的动静,看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脸上的懊悔一闪而过,有费劲的托起庞海肥大的身子。黄定国更是面露恨色。 铁教头道:“萧启兄弟,我们也不瞒你,是白钺让我们找机会问你的,他虽然官职不高,但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为大齐培养出可以驰骋天下的将军,他希望你可以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萧启看向铁教头,脑海中又显现出“天命”二字。现在的萧启有一种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牢牢捆住的感觉,但绳子的另一头是什么,他不知道。 霍教头看萧启没有说话,道:“你这样会吓到我们的,驰骋天下太遥远了,说写近的吧,白钺手中有前朝曹氏兵法的残卷,他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是没什么希望了,想找个人替他学下去。” 萧启心头一紧,抿了抿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霍教头补充道:“但他必须保证那个人不会背叛大齐,现在适逢乱世,人心不定,我们不得不慎重行事。” 萧启点点头,道:“二位哥哥放心,大齐有我誓死守护的人。” 霍教头笑道:“那我们就放心了,白钺那老家伙估计也放心了,你等等,一会儿我回来叫你见他。” 萧启一愣:“白将军也来了?” 霍教头点点头,道:“他昨天晚上就到了。”萧启点点头,霍教头转身先回了他们住的大帐。 不一会儿,霍教头就回来了,道:“跟我进去吧。”萧启忙起身跟在后面。 看他们进去了,黄定国叹了口气,游到杜加官身边,轻声道:“他们这是搞什么鬼啊?” 杜加官道:“我怎么知道,队长神武,一定是好事呗!” 黄定国狠狠的砸了一下水面,激起半人高的水花,然后很快的游远了。 一进大帐,萧启就看见白钺坐在地上望着他笑,萧启忙跪下行礼,白钺抬手示意他起来,然后说:“萧启啊,这两年长进不少嘛,月城的虎患一直是闹得人心惶惶的,这要不是我拦着,离大人还要亲自来谢你呢!” 萧启忙道:“我也是自保而已……” 白钺道:“我来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曹明宦在你心中是当世少见的英雄。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萧启小心的答道:“当时我还小,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为了守护自己的尊严不惜死在烈火中,萧启敬佩他的气节,也敬佩他的勇气,更何况,他是大元帅。” 白钺道:“曹家自大景立国以来,有五十九人为天下名将,相当于代代都有人任将军以上的职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萧启摇摇头道:“萧启不知。” 白钺道:“就是因为他们家有一本家传兵法。我这里有的只是残卷,是当年攻陷上京从曹家书房搜出来的。虽然是残卷,但我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可不简单啊!以后这本书你什么时候想看,就去找他们俩,有什么不懂得可以去问滕学士,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了。这本书不给你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怕落在别人手上。”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本被烧的不成样子的书递给萧启,补充道:“这本书上还有一些占卜的方法,我找人看过,你也可以学学。但还是兵法重要。” 萧启点头结果,翻了几页,现和曹明宦交给他的那本内容完全不一样,兵法部分远没有自己手中的精妙,至于卜算之法,只是将原来的语序换了一下位置,意思就大不一样了。顿时心下了然,曹氏秘法为传家之宝,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的就落在别人手上,这分明是曹家暗害大齐的计谋,但仍答道:“萧启在此谢过将军大恩,日后一定竭尽所能,不负众望。” 白钺笑着点点头,道:“好了,到了吃饭时间了,咱们出去吧,也尝尝老虎肉什么味道。”说着,几人一起走了出去。 第卅一章 死亡训练 半个月后,萧启的伤已经好了,通过兄弟们的帮助和自己的练习,萧启的泅水水平在整个千夫营也算得上是中上水平。≧ 这天早上,霍教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大家下水,而是命令大家来到了城北的密林里。 霍教头道:“你们也连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过不是一起回去,而是看你们自己的本事,穿过这个密林回去,我这里有弓箭和刀,每人一张弓,一把刀。一壶箭。你们领了就进去吧。我和判官会在那边等着你们。” 铁教头道:“不过你们也别想得太简单了,大家也知道,这片林子很大,而且里有野兽,而且我们已经在林子里藏了一百张月牌,你们的任务就是,拿到月牌,活着出来。没有拿到月牌的,即使活着,也老老实实滚出去当千夫长!老子这里不要废物!给你们十天时间,要是十天还没有出来,老子就当你死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也别来见我们了!不废话了,都进去吧,希望你们能少死几个!十天后,我们在林子北边等你们!” 话音刚落,大家纷纷领了兵器向树林里走去,萧启等其他人都进去了,清点了一下四队的人数,现除了黄定国和一向冷漠的安平以外,都跟在自己后面没有动。于是问道:“各位是否信得过萧启?” 杜加官道:“队长,我们当然信得过你啊!”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萧启看了看大家,道:“林中恐怕有很多野兽,如果大家分开的话难免受伤,如果信得过萧启的话,咱们一起走,别的萧启不敢保证,但可以说,萧启绝对是最后一个拿到月牌的,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大家一听对自己没有坏处,出于对萧启的信任,纷纷表示同意。 萧启淡笑了一下,轻声道:“那我们走吧。” 走了一天,没有遇到猛兽,也很少遇到其他人,萧启他们已经找到了十二张月牌。越往里走,树越粗大,枝干也越茂密。萧启警觉的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用刀砍倒拦路的杂草。 梁会连和罗映雪带人警觉的看着周围有没有野兽,赵宝儿和杜加官带人搜索月牌,第二天一天,又找到九张。 萧启知道,以后几天,月牌恐怕更加难找,于是让大家增加了搜索的范围,同时加快赶路,直到天完全黑了才下命令休息。 随便吃过晚饭后,萧启把找到的二十一张月牌整理好,悄悄走到赵宝儿身边,把月牌交给他,道:“宝儿哥,咱们队的月牌就交给你了。” 赵宝儿一愣,道:“队长……我……” 萧启道:“以后难免遇到什么危险,我作为队长责无旁贷,这些月排放在我这里不安全。宝儿哥的箭术是咱队第一,万一有了危险,宝儿哥可以射箭支援我。” 说着,接下自己的箭,道:“宝儿哥,你拿着吧,如果我敌不过,四队就交给你了。” 赵宝儿愣道:“队长,我只是个普通队员,有才他……” 萧启摇摇头,轻声说:“宝儿哥,有才又聪明待人又好……可是……我最相信你,你一定不会害咱们队。现在队里看起来一片和谐,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人心难测,这十天可能会生很多意外,而我最相信的,恐怕就是宝儿哥你了。” 赵宝儿深深的望着萧启,忽然改坐为跪。向萧启叩道:“承队长信任,宝儿一定不辱使命。” 萧启警觉的看看四周,忙坐在赵宝儿身边,扶住他,道:“宝儿哥言重了。” 赵宝儿道:“这次训练的目的,恐怕就是找出真正合格的战士,无论何时,恳请队长不要忘记,大齐需要的是强大的军队而不是个体强大的士兵。” 萧启颔道:“我记得了,我们永远都是一个整体。” 赵宝儿看看四周,道:“队长,你先睡会儿吧,我看前半夜,后半夜我叫你。” 萧启看看已经熟睡的李有才,点点头道:“那麻烦宝儿哥了。”说完,也不耽误时间,侧身躺在赵宝儿身边。 第三天,寻找月牌变得更为艰难,快到午饭时间,也只找到两张。萧启等人不敢远走,便找了片空地就地休息,就随便摘了些野菜,熬了一锅汤。吃完,刚要起身,萧启忽然制止了大家,打手势命令大家埋伏起来,看了一眼赵宝儿,自己提刀藏在最前面。 不多时,大家就听到树木折断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抬头望去,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在林间若隐若现。 萧启心头一紧,这个时候黑熊应该在冬眠,可这头不知为什么竟然被惊醒了。萧启明白,熊在冬眠时一旦被惊醒,会异常暴躁。 于是一面提醒大家小心,一面提刀警觉的看着前方,当熊里他只有几步之遥时,萧启大喝一声,腾空跃起挥刀砍向熊的腹部,几乎是同时,赵宝儿连两箭,刺向熊的双眼。 那熊一声怒吼,后退一步,萧启的刀落空同时双臂一挥,打掉赵宝儿的箭。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拉弓射向黑熊,萧启忙一面趴在地上防止误伤,一面慢慢向前爬去。刚爬了几步,一支箭大力贯穿了萧启的右肩,萧启来不及回头看,急忙忍痛砍断箭羽,大喝道:“停下!都后退五十步!” 大家看误伤了萧启,一时停了下来,听从命令后退了五十步,然后紧张的看着前面。只见萧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刀也换到了左手。 熊见大家停止了射箭,也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萧启。萧启深吸一口气,忽然就地一滚,挥刀砍向熊的双脚,同时吼道:“宝儿哥,带大家走!” 赵宝儿一愣,只见萧启没有砍到熊,反而在地上翻滚,狼狈的躲避着熊的踩踏,心头顿时一紧,冲上前,举箭又射向熊的眼睛。大家见状,也纷纷跟在赵宝儿身后,重新拿起弓支援萧启,熊既要小心萧启,又要抵挡箭矢,一时手忙脚乱。萧启滚到一边,趁乱抓起两颗石头,射中熊的双眼。 熊感到双目剧痛,一声惨叫,震得枯叶纷纷落下,然后更加暴怒的转向萧启,萧启处变不惊,轻轻一跃,转到黑熊身后,将灌注了内力的刀甩了出去,直刺熊的后心。 熊被刺了个对穿,又大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抽出了几下,没了动静。萧启等了一会儿,才慢慢站了起来,摸了摸腰间的月牌,松了口气,道:“出来吧,没事了。” 大家这才慢慢爬了起来。刚才萧启出招太快,有的人根本就没有看清,见熊已经倒在了地上,松了口气。李有才几步跑到萧启身边,看到萧启的右肩已经被鲜血染红了,马上道:“老哥,伤的严重吗?” 萧启抬起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 说着,又看向大家,道:“没事了,大家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张樵走上前,拿出一个小瓶,道:“队长,我带了药,先上一些吧。” 萧启笑着点点头,就地坐了下来。赵宝儿也过来,小心翼翼的帮萧启撕开了肩头的衣服,然后轻声道:“队长,得把里面的断箭拔出来。” 萧启点点头,侧过脸摒住了呼吸。 赵宝儿深吸一口气,猛一用力,拔出了断箭。 萧启闷哼一声,血立刻涌了出来。张樵起忙把瓶里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不一会儿,血就慢慢止住了。 然后,张樵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丸药,让萧启吃了下去。萧启吞下药丸,喘息着说:“好了,你们也休息一下吧。” 赵宝儿等人点点头,扶萧启靠在一棵树上,坐在他的身边。 萧启眯着眼睛,打量着惊魂未定的队员,没有说话。杜加官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笑道:“队长,喝水吧。”萧启淡笑着接过碗,看着低着头得杜加官,道:“谢谢你了。” 杜加官没有答话,倒是李有才上前道:“老哥,要查出是哪个不长眼的伤了你吗?” 萧启道:“没必要了,当时情况紧急,难免误伤。”说完,低下了淡淡道:“都不是故意的,有才,你也快去休息吧。” 其实对于刚才的事情,萧启不能说一点儿都没有怀疑,但毕竟全是自己的兄弟,过分的猜忌反而有伤和气,所以也不愿多想。 大约半个时辰后,萧启才起身命令大家继续前进。尽管受了伤,萧启还是坚持在前面开路,看着他右肩染血却仍用左手劈砍着杂草荆棘的身影,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加进了脚步跟在他的后面。 到第三天天黑,他们一共找到了五张月牌,第四天一天也只找到了三张,第五天更是一无所获。他们知道,肯定有人先是忙着赶路抢在前面,确认过大家了再找月牌,更何况很多人的进度本来都和他们差不多,遇到熊以后,他们更是落在了后面,以后几天,找月牌肯定越来越艰难,现在还差十一张,大家心里都焦急起来。 第五天晚上,大家像往常一样就地休息。杜加官看大家都睡熟了,捅了捅身边的尹无尘道:“无尘,你说,如果等十天后咱们得月牌不够四十张,队长会不给谁啊?” 尹无尘没有说话,杜加官又说:“他们二十九人原来一直在一起,咱们是外来的,不够一定是没有咱们的了。” 尹无尘翻了个身,背对着杜加官道:“我相信队长。” 杜加官一愣,随即笑道:“我也相信,就是说说。随便说说嘛。”说着,也翻了个身,又去捅花影 第卅二章 人心 第六天,萧启他们起来,赵宝儿为他上好药。≧ ≧ 这几天,虽然赵宝儿和李有才坚持不让他守夜,但林间湿气重,再加上每天的疾行,萧启的伤口肿的厉害。 看着赵宝儿微皱的眉头,萧启宽慰的笑道:“没关系的,撑过这几天就好了。” 赵宝儿苦笑道:“队长,你受苦了。”萧启摇了摇头,慢慢披上外衣。外衣上的血迹已经洗净,但破的地方还没有补好。李有才小心的把萧启拉了起来,萧启深吸一口气,左手握刀,用力挥了几下,振奋道:“出吧!” 因为大家心中着急,中午也没有坐下休息,只是从树下捡了几个干瘪的果子,咬着吃了。看着萧启惨白的脸,干裂的嘴唇,通红的双目,大家心中都有些不忍,但萧启只是回一笑,继续为大家开路。 到了傍晚,只找到一张月牌,想到还有四天时间,大家心中都有些低落,这是,一直走在前面的萧启忽然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左右,转身向西走去,大家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走了大约一百步,大家才看到地上到了一个人,萧启快走几步,蹲了下来。 那人感觉到有人过来警觉的转过头看到是萧启,虚弱的一笑。萧启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只是听别人都唤他三哥。于是问道:“三哥,你伤到哪里了?” 三哥侧过脸,萧启才现,他的颈上有一道不浅的伤口,虽未伤到要害,但也流了不少血。三哥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音。 萧启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不由呆住了。他的右臂被齐腕砍断,血流了一地,右手却不知去向。三哥吃力的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胸口,萧启点点头,先从腰间解下水壶,左手抬起三哥的头,右手吃力的拿起水壶,递到三哥嘴边,道:“不着急的,先喝几口水。” 三哥喝了几口,摇摇头表示不喝了,抬头直视着萧启。萧启只得伸手从他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三哥,三哥没有接,仍然定定的看着萧启,示意他打开。 萧启迟疑的打来布包,现里面是一张月牌,萧启一愣,把月牌递给三哥,三哥摇摇头,吃力地说:“萧队长,我这个样子,拿上月牌也没有什么用了。” 萧启心痛得看向他的右手,沉声道:“谁干的?” 三哥又喝了几口水,道:“黄定国。今天中午,我在捉一只野兔时意外在树洞里现了一张月牌,刚刚拿到手里,他就从暗中跳出来,砍下了我的右手,和月牌一起抢走了。然后,恐怕是担心我说出去,他……他竟然对我起了杀心。也许是因为心虚,他匆匆向我脖子砍了一刀,也没敢回头看,就跑了。” 萧启神色一凛,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我背你走。” 三哥摇摇头道:“我的手没了,出去也是废人,就不连累你们了。我撑到现在,只是想告诉别人是谁干的。萧启,你我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话,但我敬你是条汉子,这张月牌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你拿去吧。” 萧启低吼道:“那你也要出去啊!” 三哥想了一会儿,道:“麻烦你们了,萧队长,我的包袱还在那棵树下,你帮我拿过来吧。” 萧启也没有多想,点点头起身向那棵树走去。刚走了几步,萧启心中一动,猛地回过头来,只见三哥已经拔出短刀向自己胸口刺去。萧启想去救却已经来不及了,值得眼睁睁的看着三哥把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然后,挣扎着转头看向萧启,血一点一点从他口中溢出。“萧队长,月牌给你……” 说完,头一沉,没了气息,眼睛仍直视着萧启。萧启叹了口气,替他合上了眼睛。转身对赵宝儿道:“宝儿哥,我们把他葬了吧。” 杜加官犹豫道:“队长,我们已经晚了啊。”萧启淡淡道:“你带大家先走,我和宝儿哥随后跟上。” 杜加官看了看别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就也干咳了两声,道:“没事,一起走吧。” 萧启在赵宝儿等的帮助下挖了个坑,把三哥抬了进去。在写墓碑时,萧启迟疑了,问道:“你们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章胜道:“他是郑思源那队的,我们不认识。” 尹无尘道:“我知道,他是我同乡,叫白洪。”说着,在墓碑上郑重写下了他的名字。然后萧启领着大家在对着他的墓碑拜了三拜。 萧启重新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大家向前走去,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看到一条河,萧启心下想,这几天一直没有遇到水源,不能像每天一样清洗身上,已经很不习惯了。 又走了一会儿,天已经全黑了,草草吃过晚饭,大家就纷纷躺下休息了。萧启把月牌递给赵宝儿,道:“宝儿哥,我去洗洗身上,一会儿就回来。” 赵宝儿道:“队长,我和你去吧。” 萧启摇摇头道:“我自己去吧,没有什么大碍了,你要和我去了还得换一个人盯着。” 赵宝儿也没有坚持,点点头道:“那队长早点回来。” 萧启回到河边,脱下外衣,蹲了下来,把凉水撩到伤口上,觉得疼痛减轻了一些,然后解开了头。长垂到河里,萧启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的倒影,有些失神。两年了,自己丝毫没有像别人安慰的那样,长出男子应有的英武气,五官似乎比前两年更见清秀柔美。 长的过于秀气一直是萧启的心病,作为一名军人,却长了这样一张脸,等以后上了战场,恐怕会被人笑话。萧启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时,萧启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顾不上挽好头,就握刀警觉的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走了大约一箭之地,看见杜加官全身是血倒在地上,**者喊着自己的名字。萧启紧握刀柄走了过去,问道:“生什么了?” 杜加官**着说:“队长,我,我,睡不踏实,就……出来找月牌……刚刚在草丛了找到一张……却……却被黄定国那个畜生……给,给抢走了,他,他还在我腰上划了一刀,哎呦呦……疼死我了……” 萧启看了看他身上,模模糊糊的只看到他一身都是血,萧启想了一下,左手握刀,伸出右手道:“你能起来吗?我扶你走。” 杜加官直起腰,又哎呦一声倒了下去,喊道:“队长,伤口疼,起不来……” 萧启只得转身背对着他蹲下,道:“忍耐一下,我背上,我背你回去。” 杜加官道:“队长,你的伤……” 萧启道:“没什么大碍了,快上来吧。” 杜加官哽咽道:“队长,谢谢你。”说着,挣扎着坐起来,左手搂住萧启的脖子,右手也慢慢举起来。 当手举快到萧启肩膀时,忽然从袖口甩出一柄短刀,直刺萧启后心,谁料萧启担心黄定国没有走远,加上对杜加官的话心存怀疑,本就心怀警惕,头也不回的把手中的刀向后一甩,杜加官的颈上立刻出现一条血线,还没有来得及出声音,就一脸惊讶的倒了下去。 萧启虽然避过了要害,杜加官手中的刀也在他左臂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萧启回过头,呆呆的看着杜加官已经开始变凉的尸体,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霍教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斩将刀法,出则斩将,阎王刀诀,黄泉无归。我的刀法,招招都是直取对方性命的,你要是害怕杀人,就不要用。” 这虽然是萧启第一次杀人,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愣的时候,决定先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家,然后等出去了见到霍教头他们,再做定夺。于是转身准备回河边拿了衣服就回去。 刚一转身,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身后想起:“萧启,你就这么走了?”萧启忙回过头,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定神望去,一个身影从树林里慢慢走了出来,虽然看不清,但萧启认出那人便是黄定国。 萧启道:“阁下意欲何为?” 黄定国道:“袍泽相残,队长,你够狠啊!” 萧启觉得左臂已经麻木了,就忍痛右手握刀,喝道:“你想怎样?” 黄定国道:“那刀是有毒的,不用我怎样,你就会死。” 萧启勉强稳住身形,镇定道:“但死前也足够对付你了。” 黄定国冷笑道:“你还真能撑啊?你现在恐怕连使一招的力气都没有吧?” 萧启道:“一招就够了。”说着,不再废话,跃到黄定国身前握刀向他砍去,谁想脚下一松,竟然陷了下去。那坑显然是事先挖好的,竟有一人多高。黄定国站在坑边,狂笑着抓起土一点一点洒下,萧启全身无力,勉强抬头看向黄定国,却被撒了一脸沙土。 黄定国道:“萧启,我真不明白,你好在哪里?一个卑贱的奴隶,又长了一张**脸,凭什么将军教头都喜欢你,大家也都服你。想想我黄定国,家境殷实,武艺也好,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排斥我!” 萧启吐出嘴里的沙子,淡笑道:“不是大家排斥你,是你排斥大家。” “胡说!黄定国吼道:“都是因为你!大家都在你身边,没人理我!都是因为你!我拼命练习,到头来也只是个副队长!” 萧启苦笑道:“队长重要吗?” 黄定国道:“重要!当然重要!不是队长,怎么获得上面的赏识?怎么身居高位?如果没有你,我就是队长,可只要你在,我就只能是个被人耻笑的副队长!” 说着,疯狂的抓起土洒了下来。萧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冷笑着看着黄定国。 他想过自己无数种死法,却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去。“死了,死了就可以见到娘了吧?只是,我回不去了……”萧启暗暗想道,任意识慢慢模糊。 第卅三章 蛇毒 忽然,萧启听到黄定国一声惨叫,接着,是赵宝儿的声音:“队长,你还好吗?” 萧启已经无法回答,只得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赵宝儿没有犹豫,翻身跳下大坑,把萧启举了上来,然后自己也爬上来,看着他左臂上已经黑的伤口,心头一紧。使劲摇晃着萧启,吼道:“队长,你一定要撑住!我背你回去!张樵一定有办法的!” 说完,不等萧启回应,背起他拼命往回跑去。 到了大家休息的地方,赵宝儿摇醒了张樵。张樵看了萧启的伤口,道:“刀上淬了毒了,是金网蛇的毒,无药可解,我们山里人,一旦被这种蛇咬了,都是当时毙命,队长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说完,双眼含泪,摇头道:“队长现在恐怕已经说不出话了……” 赵宝儿急了,咬了咬嘴唇,奋力扶起萧启的上身,对张樵道:“这件事先别告诉大家,你帮我守着,我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张樵擦了擦眼睛,重重点了点头,和赵宝儿一起把萧启抬到背风的地方,然后警觉的站在一边。 赵宝儿道:“时间紧急,一会儿不管生什么事都不要打扰我,否则我和队长都会死,我们俩人的命就交给你了!” 张樵颔道:“你放心。”说着,背对着他俩,警觉的打量着四周。 萧启虽然说不了话,意识也有些模糊,但他们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下对赵宝儿自是十分感激。 赵宝儿扶着萧启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队长,我知道你听得见,一会儿我帮你把毒逼到左臂的伤口,你不要反抗,让你的内力顺着我的走。” 萧启从没听说过内力还有这种作用,也没有时间去思索赵宝儿为什么会有内力,只得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赵宝儿笑了一下,道:“队长,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完,脸上脸上露出郑重之色,一手扶住萧启,一手直抵萧启的后背,不多时,黑血从萧启左臂的伤口汨汨流出,萧启的脸也慢慢见了血色,而赵宝儿的脸却越来越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天色渐渐白,张樵不知回头看了多少次,赵宝儿终于慢慢收回了手,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五岳神功果然霸道。”然后慢慢扶着萧启平躺下来,自己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张樵见了,守在这里也不是,去叫人也不是,一时呆在那里。赵宝儿见了,笑道:“我没事,你背起队长,我们回去吧。” 说着,吃力的站起来,帮张樵背起萧启,走了回去。大家这时都醒了,见他们回来,李有才道:“宝儿哥,昨天怎么了,你叫我起来说去找队长,就一直没回来,困死我了,我的皮肤啊……” 说完,看到张樵背上的萧启,惊讶道:“我老哥怎么了?” 赵宝儿把自己看到的向大家解释了一遍,却省略了自己替萧启逼毒的部分,只是说找到了一些草药,萧启现在已无大碍,但最好尽快出去。大家听了,都面露愤色,李有才道:“那杜加官简直就是个畜生,平常他对队长言听计从,谁想背后和黄定国勾结起来做这种事,死了活该!” 臧乃清道:“宝儿哥?你让那姓黄的跑了?” 赵宝儿道:“当时急着救队长,就没有追。” 臧乃清道:“别让爷爷我看见他,看见他我就杀他一次!” 赵宝儿道:“我们还是先赶路吧。算上今天还有四天,得抓紧了。队长还没醒,我们轮流背着吧。队长的衣服应该还在河边,庞海,你去拿一下,回来咱们就走吧。” 大家心里知道,现在还不是愤怒的时候,于是等庞海回来,大家就急匆匆的赶路了。 这一天,因为大家轮流背着萧启,度慢了很多,月牌也只找到一张。晚饭时,萧启终于慢慢醒了过来。赵宝儿正好守在他身边,见他醒了,忙拧开水壶,喂了他几口水。萧启喝完了,道:“宝儿哥,大恩不言谢,我……” 赵宝儿道:“队长别这么说,我们是兄弟嘛!” 萧启点点头,喃喃道:“兄弟……”眼神有些呆滞。“宝儿哥,我一直明白会有很多人会死到我手上,但我从来没想到,第一个死在我刀下的,竟然是我们千夫营的兄弟……等出去了,我会向教头和将军请罪的。” 赵宝儿道:“队长,不是你的错,虽然隔得远,但我都看见了。” 萧启摇摇头道:“今天拿到几张月牌?” 赵宝儿犹豫道:“一张。” 萧启又说:“今天走的更少吧?连累大家了。” 赵宝儿笑道:“队长你忘了,我们一直是一个整体的。” 萧启虚弱的笑笑,道:“希望我明天有力气走路。” 赵宝儿道:“队长,虽然昨天把毒逼出了一些,但只是没有生命危险而已,你现在还不能动,等出去了再想办法。” 萧启淡笑道:“我再休息一下就有力气走了。” 赵宝儿道:“不是有力气就可以动了,刀上淬的是金网蛇的毒,一旦劳累毒会蔓延得更快的。”说完,看着萧启,郑重道:“为了咱们四队,队长你一定要坚持到出去。大家还在担心你,我去告诉大家你醒了。”萧启笑着点点头。 听说萧启醒了,大家纷纷围了过来,由于赵宝儿提前交代过萧启不能劳神,所以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萧启的脸拼命傻笑。 萧启笑道:“害大家担心了,都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庞海道:“队长,你也快休息吧!你放心,月牌一定能凑齐!”说完,大家都找位置躺下,开始休息。 萧启看着坐在一边养神的赵宝儿,道:“宝儿哥,昨天我的内力震伤你了吧?” 赵宝儿道:“不碍事,五岳神功也算是顶尖内力了,怪我修炼的比不上你啊。” 萧启心下一惊,但也没有多问,凭感觉,他知道赵宝儿绝对不会伤害他,也就笑笑道:“宝儿哥快休息吧,有他们守着不会出问题的。” 赵宝儿点点头,也闭上了眼睛。 萧启昏迷了一天,也不是很有睡意,但还是闭着眼睛,按照以前的习惯练习这五岳神功。 已是半夜,一阵强烈的不安迫使萧启睁开了眼睛。负责守夜的李有才因为昨天一夜没睡,已经在那里打着盹儿,其他人仍在沉睡着,周围静悄悄的,但萧启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于是奋力站起来,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篝火已经熄了,萧启却觉得有些异样,于是想走过去,可双腿软绵绵的再没有一丝力气。于是咬了咬下唇,干脆趴在地上爬了过去。 树枝还没有烧尽,萧启扒开还有余温的树枝,现其中有一根树枝形状有些像箭,而且还有一些怪异的味道。 萧启抬起头,顿时大惊失色。四周的密林里,数十条蛇吐着信子向大家爬来。那些蛇的头为三角形,身子有手臂粗,可尾巴却相对很细,萧启知道,这样的蛇大多有毒,如果咬到大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萧启忙胡乱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头,不顾身体虚弱,运气将石头甩了出去。 十余条蛇头骨爆裂,倒在了地上。可更多的蛇蜂拥而来。 萧启不敢耽搁,咬牙就地一滚,又抓起一把石头,甩了出去。又有约二十条蛇倒了下去,萧启数了数,剩下的蛇还有近百条,就前后爬了爬,捡了几颗石头,刚想甩出去,眼前一黑,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 萧启心下明白,好不容易压住的毒又作了,现在唯有趁自己意识还清醒,尽快杀光所有的蛇。 于是,一面运气护住心脉,一面抓起石头飞快的甩向毒蛇。不一会儿,地上已是一片蛇尸,萧启也嘴唇乌黑,脸色惨白。勉力甩出最后一颗石头,萧启也吐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天亮,李有才睁开朦胧的眼睛,暗暗骂道:“他姥姥的,老子竟然睡着了!”抬头一看,大叫起来:“我的娘啊!怎么这么多蛇啊!” 听到他的惊叫,大家纷纷坐了起来,看到这么多的死蛇,大家都没有明白生了什么。忽然,李有才又大叫道:“完了,老哥怎么样了?”大家这才向萧启休息的树下看去。只见赵宝儿面如死灰,呆呆的望着前方,手中拿着一团东西。 大家顾不得害怕,踩着蛇的尸体跑了过去,看见赵宝儿脸上满是泪水。 庞海不由分说,从他手里把那团东西抢了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块白布,显然是从里衣上撕下来的。布的上面,草草的写着几行字。分明是萧启的笔迹: “宝儿哥,我去找月牌了,四队交给你。树林外见。萧启拜上。” 字迹是黑色的,可赵宝儿看得仔细,那些字,分明是用血写成的。赵宝儿几乎可以想象,萧启在杀死群蛇后,潜伏在身体里的毒再次作,费力扯下衣服,蘸着自己的血,一笔一划写下这几个字,然后艰难离去的景象。 李有才看了看赵宝儿,艰难的问道:“宝儿哥,队长他……” 赵宝儿木然的点点头。李有才像疯了一样向前冲过去,赵宝儿马上站起来拉住了他。李有才一面挣扎,一面嘶吼道:“别拦我!我去找我老哥!” 赵宝儿看着大家,吼道:“想救队长就安静点!” 李有才听了,停下来看着赵宝儿。赵宝儿道:“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出去,找到教头,让他派人来找队长。所以,大家分成两组,一组有我带领,日夜兼程赶出去报信,另一队由有才带领,继续寻找月牌。” 李有才道:“老哥生死不明,我们还有心思找什么月牌?现在就走!” 赵宝儿道:“你不要激动,如果我们放弃了月牌,就辜负了队长的一片苦心了。你听我的,我和张樵先出去通知教头,你带大家在后面慢慢找。否则,救回了队长,他也会失望的。” 李有才点点头,道:“好吧,宝儿哥,你和阿樵小心。” 赵宝儿点点头,道:“时间紧急,我们先走了。”说着,和张樵一起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李有才等人也草草收拾了一下,继续赶路。 第卅四章 任务完成 萧启睁开眼睛,眨了眨眼睛适应了阳光,觉得身上似乎有些力气,就挣扎着坐了起来。≥≧伤口扯得有些疼,但萧启欣喜于这种疼痛,因为这至少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萧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醒过来,他只记得自己给赵宝儿留言后,咬牙往远爬了一些,爬到一个斜坡,就闭上眼睛任自己滚了下去。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现这里很平坦,一点也不像斜坡的下面,心中暗暗惊奇。 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醒了?” 萧启忙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消瘦背影。那人慢慢扭过脸来,萧启才认出,他是自己队里的安平。安平站起来,直视着萧启走了过来。 萧启也忙站了起来,躬身刚要表示感谢,安平就猛地抓住了萧启的衣领,狠声道:“萧启,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负责任的队长!” 萧启身体还很虚弱,又被他这样抓着,伤口一点一点渗出血来,但他仍然笑道:“我……” “你什么你!”安平吼道:“你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还怎们指望你去在乎别人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赵宝儿拦着,咱们队的人为了救你就放弃寻找月牌了!” 萧启一愣,喃喃道:“他们……”安平打断他说:“你以为你很厉害,就不要命的保护他们!你的命就比他们贱吗?” 萧启低下头,任他数落。安平见他这个样子,也松开了手,低声说:“我一直跟在大家后面。” 萧启心头一紧,有人一直跟着,自己竟没有感觉到。安平看了看他,冷笑道:“以你的本事,我不想让你知道,你是不会感觉到的。”萧启松了一口气,还好此人目前不是敌人。 安平松开了萧启,道:“我不会让大家有事,尤其是你。” 说完,挽气了衣袖,萧启看到他左手手腕上有几道整齐的划痕。只见他拿出一柄小刀,在左臂上又添了一道伤痕,然后拿了一个碗,接了少半碗血,递给萧启,冷冷的说:“喝了。” 萧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碗,没有接。 安平补充道:“我的血是一切毒的解药。” 萧启动了动嘴角,那声感谢终究没有说出口,接过碗仰头喝了下去。安平拿出一块手绢,随意擦了擦伤口,就把手绢扔在了地上。 萧启小心地问:“我昏迷了多久?”安平随意答道:“今天是第十天。”萧启看了看四周,似乎还在森林深处,失落道:“连累你了。” 安平道:“我真是奇怪,你的五岳神功已练到化境,却什么也不懂。抓住我的手!” 萧启迟疑的抓住他的手,安平没有看他,双脚点地,腾空一跃,带着他就到了几丈开外。 安平道:“会了吗?”萧启迷茫的摇摇头。 安平叹气道:“真是笨啊!”说着,拉着萧启又向前跃了几步,又看向萧启。萧启一边任由他带着,一边自己琢磨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仍是不得要领,再加上身体还没有恢复,这一折腾,眼前已是阵阵黑。 安平看了看他,叹道:“算了。” 说着,竟然单手夹起萧启,飞快的向前掠去。萧启看着飞快后退的树木,心中暗暗吃惊,这样快的度,在他的认识里,远非人力可以达到,再加上自己根本感觉不到安平呼吸的波动,萧启觉得,自己对所谓武艺的认识,恐怕连皮毛都不到。 大约两个时辰过后,安平停了下来,慢慢的放下了萧启,道:“快到树林外围了,咱们队的人马上就到,等他们到了咱们一起出去吧。” 萧启看着他毫不变色的脸,点了点头。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萧启真的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心中不由一阵激动,虽然只是几天不见,却仍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树木的空隙里,已经能够隐约可见李有才等人的身影,萧启按捺着心中的激动,等着他们慢慢走近。 虽然说是在后面找月牌,大家这几天基本上也是不眠不休,但仍没有什么收获,只找到了两张。期限将近,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相对于月牌,大家更担心队长的安危。 忽然,走在前面的李有才停了下来,揉了揉眼睛,喊道:“老子是不是在做梦啊!你们看,前面的是不是我老哥和安平?” 大家听了,头向前看去。臧乃清道:“我觉得也像。” 庞海也忙不顾疲劳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队长!是你吗?” 萧启向前快走几步,扶住庞海,点头笑道:“是我。” 庞海微笑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嘴角颤抖着,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是反复打量着萧启。 萧启笑道:“是安平救了我。” 庞海一听,立刻走上去,跪在安平脚下,重重磕头,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队长!” 安平别过头去,淡淡道:“起来,他也是我队长。” 庞海这才擦着眼睛站了起来,刚才磕头时蹭了不少土,再让他这么一抹,脸上的颜色顿时丰富起来,但大家都没有笑话他。 李有才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跪在萧启脚下,萧启忙去扶他,李有才道:“老哥,你别扶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四队。这几天,我们只找到两张月牌。” 萧启淡笑道:“能再见到你们就好,等出去再想办法吧。” 李有才道:“月牌不够,我愿放弃月牌。” 萧启笑道:“我说了,我是最后一个。” 庞海道:“队长,我也不要月牌。” 贺飞虎也道:“老子也走!” 萧启看着大家,道:“谢谢大家,出去会有办法的,没有凑齐月牌是我的失职,我会想办法的。” “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安平在一边冷冷的说。 李有才站了起来,向安平骂道:“闭嘴!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老哥得份上,老子剁了你!” 安平轻蔑的看了看他,道:“就凭你?”然后转而问萧启:“月牌还差几张?” 萧启道:“加上宝儿哥那里的三十一张,还差八张。” 安平撇了撇嘴,从怀中取出一叠月牌,看也不看的甩给萧启,道:“我这里还有十张,够了吧?走吧。” 说着,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大家楞楞的看着安平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萧启把月牌放好,松了一口气,最先道:“快走吧。” 说着,领头向前走了几步,却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李有才一声惊呼,弯下腰去扶他。安平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向李有才道:“血流的有点多了,补补就好。” 李有才点点头,背起萧启,和大家一起跟在后面。 接近傍晚,大家终于走到了树林外围。萧启已经醒来,但大家坚持不让他自己走路,所以他只得任由李有才背着他。 翻过一个斜坡,大家隐约看到树林外全是火把,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出树林,大家看到上千卫兵举着火把站成数排,把外面照得如同白昼。霍教头和铁教头也站在最前面,白钺竟然也在。 萧启见状,忙从李有才背上爬了下来,强忍住眩晕,和大家一起走到白钺面前,跪下施礼道:“萧启率四队三十八名队员向将军教头报到。”看到萧启,几人脸上全是惊喜。 铁教头更是冲上前去,一把扶起他来,看了又看,骂道:“你个兔崽子!你知道老子有多担心吗?” 霍教头也笑道:“出来,出来就好啊……” 白钺还算镇静,拿出一个响炮点燃,顿时,一个旗帜状的礼花照亮了天空。 霍教头解释道:“将军在通知找你的人回来。” 萧启一愣,看向霍教头。白钺道:“宝儿都告诉我了。” 话音刚落,赵宝儿和张樵就拨开人群跑了过来,看到萧启,一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只是在那里不停地抖。 白钺看了看众人,忽然喝道:“四队队长萧启听令!”萧启忙重新跪下,道:“属下领命。” 白钺看了看萧启惨白的脸,缓和的说:“在树林里生的事我都知道了,黄定国还没有出现,等他出来了,我会好好调查的。” 萧启施礼道:“谢过将军。” 白钺道:“因为这件事也和你有关,所以这个队长你暂时先不能做了。传我军令,萧启因涉嫌袍泽相残,暂时撤去四队队长一职,由赵宝儿任临时队长。因事实未明,但萧启确有渎职之嫌,判萧启杖责三十,伤好后……执行!” 说着,不忍心看萧启,转过脸去。萧启叩道:“属下谢过将军。” 白钺道:“起来吧,回去好好养伤,如果宝儿说的是真的,我会还你一个公道,但袍泽相残的处罚是不能免的。下去休息吧,我们等黄定国出来。” 萧启道:“将军大恩,萧启铭记于心。”说着,扶着赵宝儿站了起来,定了定神,道:“宝儿哥,谢谢你。” 赵宝儿形容憔悴,摇头道:“队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萧启淡笑道:“我已经不是队长了。” 赵宝儿没有接话,扶着萧启回去休息。 路上,李有才忿忿道:“白老头也真是的,还没有查清楚就罚老哥!” 萧启虚弱道:“按照军规,袍泽相残,即使不是错不在己,也是杖责五十,逐出军营。白将军已经很照顾了。宝儿哥,这时剩下的月牌,你替我交给教头” 赵宝儿点头道:“队长你放心休息,一会儿我就去交给教头。”萧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纠正他。 第卅五章 审问 萧启休息了几天,伤口已无大碍,面色也红润了不少。﹤这天,萧启刚刚吃过早饭,赵宝儿就走了过来,道:“黄定国都招了,将军叫你过去。” 萧启点点头,拒绝了赵宝儿扶他的好意,慢慢走了出去。 临时搭好的大帐里,挤满了人。黄定国跪着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浑身是血,颓废的犹如丧家之犬。看到萧启进来,他面露惊恐之色,但随即转为愤恨。 萧启没有看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跪在白钺脚下,道:“拜见将军。” 白钺点点头,示意他站起来。萧启抬头望了望,没有看到霍教头和铁教头,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去问赵宝儿等人。 白钺见人到齐了,缓缓道:“抬上来。” 几名卫兵抬着霍教头和铁教头走了进来。萧启看两人脸色惨白,后背满是鲜血,惊异的看向白钺。 白钺道:“这两人在审讯黄定国一案时滥用刑罚,罚没人五十军棍,现已执行完毕。” 萧启心头一紧,含泪看向两人。 铁教头看是萧启,忍痛吼道:“兄弟,哥哥我替你打这个畜生了!” 霍教头道:“将军,即使知道你会杀了我们兄弟俩,我们也会狠狠揍这个畜生!” 白钺闭上眼睛,轻声道:“抬下去吧,好好疗伤。” 铁教头吼道:“老子不下去!我要听着畜生再说一遍!” 霍教头道:“将军,我们想知道你是怎么处理这个畜生的。” 白钺微微点头,扬了扬手,就有卫兵上来,把两人抬到了一边。 萧启不顾白钺在场,冲上前去跪在两人身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霍教头抬手摸了一下萧启的脸,轻声道:“伤好了?” 萧启点点头,霍教头又说:“快去吧,白将军还有事问你呢。我们不要紧的。” 萧启点点头,走了回去。 白钺目光威严的看了看大家,道:“萧启你可知罪?” 萧启忙上前几步,道:“萧启知罪.” 白钺点点头,道:“你把那天的情况再说一遍。” 萧启道:“杜加官是我杀的,那天的情况以赵宝儿说的为准。” 白钺怒道:“我要你说!” 萧启只得叩把那天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白钺点点头,又道:“赵宝儿何在?” 赵宝儿也忙跪道萧启身边,道:“见过将军。” 白钺道:“你说吧。”赵宝儿道:“那天见队长一直不回来,我就叫醒李有才,让他帮我守夜,然后去找队长。我只看见杜加官满身是血,队长要背他,他却从袖口拿出一把刀刺向队长的后心,所幸队长警觉,反手杀了他。队长正要离开,黄定国忽然出现,告诉队长说刀上有毒,要杀队长,队长挥刀反抗,却掉进了黄定国挖好的陷阱里。接着他就辱骂队长,还打算活埋队长,我就冲了上去,砍了他一刀,他转身跑了,我急着救队长,就没有追。” 白钺点点头,转向黄定国,道:“你的供词我看了,现在我问你,你承认你的供词吗?” 黄定国颓然道:“承认。”白钺道:“那我就念给大家听了,如有不对,你指正我。” 说完,从桌上拿起一沓纸,道:“杜加官进四队后不久,就来找过你,说愿意帮你对付萧启,你答应了,是也不是?” 黄定国道:“是,他说他不服萧启,愿意和我联手把他踩下去,这样我就可以升为队长,但我得让他当副队长。我答应了。” 白钺又说:“进了树林,是你故意惊醒了冬眠的黑熊,把它引到萧启他们面前,想趁乱杀死萧启,对吗?” 黄定国道:“不全对,那箭是杜加官射的,和我没关系,我只负责把熊引来。谁想他命大,没有死。” 白钺看了看一脸愤怒的众人,淡淡道:“然后你就让杜加官假装受伤,引萧启过来,那陷阱也是你挖的?” 黄定国道:“萧启能轻易杀死一只熊,我也不敢大意,就捉了一只金网蛇,把它的毒淬在刀上,让杜加官拿着。我怕杜加官杀不了他,就又挖了个陷阱,如果他没有杀死萧启,我就站在陷阱边引他过来。” 白钺点点头,道:“那天的蛇群也是你引来的?” 黄定国道:“是,没有杀成萧启,大家也都知道是我干的,我只有把他们全杀了才能掩饰我的罪过,所以,我在箭头上涂了**,箭身上涂了引蛇药,然后趁李有才打盹儿把箭射到了篝火里,这样,箭头点燃时可以把大家都迷倒,燃烧到箭身时,可以引来毒蛇,让他们在睡梦中死去。” 听到这里,庞海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冲上前去给了黄定国一巴掌。 黄定国冷笑道:“反正我也要死了,随便。” 庞海还欲再打,白钺制止道:“下去!”庞海只得走了下去,临走还不忘狠狠踢了黄定国一脚。 白钺道:“你以为萧启死了?” 黄定国道:“我看到萧启毒,当然以为他回不来了。更何况,我是看着他走的。” 白钺道:“然后你就去害赵宝儿?”黄定国道:“我杀萧启的事,就他还知道,我当然要杀了他。” 萧启一愣,没想到赵宝儿也早到了暗害,不由想他投去担忧的目光。赵宝儿感觉到萧启在看他,转过头来安慰的笑笑。 白钺怒道:“同为兄弟,你怎么下得了手?” 黄定国道:“将军,我想知道,如果抛开一切不谈,你觉得我在千夫营算优秀的吗?” 白钺颔道:“那是自然?” 黄定国还不死心,问道:“比萧启如何?” 白将军脸色一变,道:“天壤之别。” 黄定国狂笑道:“果然,在你心中,我什么也不是。我真不知道,萧启好在哪里?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罢了。” 白钺道:“萧启不是奴隶,从来都不是,而你才是奴隶,你自己野心的奴隶。” 说着,转向萧启,道:“杀杜加官一事,你可承认?” 萧启道:“承认。”白钺点点头:“那么,我对你的惩罚你没有异议吧?” 萧启道:“没有异议,萧启叩谢将军大恩。” 白钺点点头,道:“那你下去领罚吧,黄定国的事,事关重大,我得向上面报告,过几天再做决定。” 萧启叩道:“谢过将军。萧启还有一事禀报。” 白钺道:“说。”萧启道:“是黄定国为夺月牌砍下白洪右手的事。” 白钺抬手向下一按示意他不要说了,然后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他的供词上也有,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用再审。你下去领刑吧。” 萧启叩道:“将军英明。”说完,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赵宝儿走上前,跪在白钺面前,道:“队长伤势未愈,请将军宽限几天。” 白钺道:“现在你是队长。”赵宝儿道:“杜加官虽死,但错不在萧启,请将军恢复萧启队长一职。” 白钺道:“这要等上面的决定了。萧启,你去受罚吧。” 萧启忙重新跪下,叩道:“谢将军大恩。”言毕,向众人宽慰的笑笑,走了出去。 当天下午,赵宝儿带着四队的兄弟来看望萧启,萧启趴在床上,向他们虚弱的笑笑,问道:“教头的伤怎么样了?” 赵宝儿道:“打的不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萧启点点头,道:“那就好,等我好了,一定去拜谢两位教头。” 李有才道:“老哥,你说白将军不是很疼你嘛,为什么一定要打你啊?” 萧启道:“将军是在保护我啊!这次生的事,不是白将军一人可以解决,但他要是先罚了我,上面也不好重新再罚,这样,我就不会被逐出军营了。”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安平道:“算你明白。”大家也不以为意。 又过了几天,白钺亲自来看萧启。萧启忙爬下床行礼,却被他制止了。 白钺道:“你恨我罚你吗?”萧启答道:“将军是为了保护萧启。” 白钺点点头,神色放松了许多,接着说:“上面的意思下来了。我想先让你知道。” 萧启点点头,没有说话。白钺道:“上面说,把黄定国降为普通士兵,即刻前往南景战场,这和死刑也差不多了。” 萧启道:“将军放心,萧启对这结果并无异议。” 白钺松了口气,道:“你也知道,你那伙兄弟们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可上面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所以……” 萧启道:“将军放心,我会劝他们的。” 白钺点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队长先让宝儿当着。” 萧启道:“宝儿哥带着四队,再好不过了。” 白钺颔道:“嗯,那就好,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萧启道:“将军,我可以去看霍教头他们吗?” 白钺道:“去吧,那两个老东西天天念叨你呢!” 第卅六章 自杀 第二天,萧启来到霍教头和铁教头住的帐篷,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铁教头豪放的笑声。≥ 萧启在门外喊道:“教头,萧启求见。”里面答道:“我说老弟啊,直接进来就行了。”萧启忙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见到萧启,霍教头笑道:“伤好的差不多了吧?”萧启点点头,道:“教头放心,基本上没事了。”铁教头道:“老弟,你不够意思啊!”萧启一愣,答道:“大哥,小弟错了。”铁教头笑了,道:“来,坐下。”霍教头道:“死判官,你还让人家坐下,你往里挤挤,来,趴我旁边。”萧启一笑,也没有推辞。 三个大男人趴在一起,萧启道:“大哥二哥,萧启连累你们了。” 两人知道他是指他们挨打的事,铁教头笑道:“别客气,老子早看那个小子不顺眼了!” 霍教头道:“一想到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们老哥俩就压不住火气,见了他什么也没问,先揍了一顿!” 铁教头道:“阎王,咱好长时间没有打人打的这么解气啦!” 霍教头笑道:“死判官,等上了战场让你杀个够!”看着趴在身边浅笑的萧启,霍教头道:“这样好看的人儿,要真是再也看不到了,不知有多可惜啊。” 萧启苦笑道:“像女人……”铁教头道:“女人个屁!说你的人才是女人呢!” 萧启道:“我这张脸,上了战场恐怕会被人笑话的。” 霍教头道:“你现在才多大啊?等长大就好了!要我说啊,男子只要长的俊秀,小时候都有些像女孩子,再等几年就好了。” 萧启苦笑道:“可……都两年的……我……” 霍教头道:“你不是才十六吗?着什么急啊?等长了胡子,自然就爷们儿了。” 萧启点点头,沉默不语。 铁教头道:“你啊,有这样一张脸还不知足,过几天伤好了。老子带你逛逛窑子,你就知道你这张脸有多招人喜欢了。” 萧启的脸顿时红了,轻声道:“我不去。” 铁教头看着他的样子大笑起来,霍教头也微笑道:“你可别带坏了我们。”说着,起来按了按萧启伤口,道:“打得不重吧?” 萧启点点头,道:“没事,几位大哥都手下留情了。” 铁教头道:“老白还有些良心。” 霍教头道:“你不会怪白将军吧?”萧启答道:“白将军是在保护我。”霍教头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萧启轻叹道:“我只是没想到,我第一个杀得竟然是自己人……我当时真的是下意识的,没有想到会杀了他……” 霍教头安慰道:“你也是自卫而已。我的刀法,都是在战场上最实用的,讲究的就是一刀毙命。” 萧启道:“可我没想杀他。” 铁教头道:“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够狠啊,刀上还淬了毒,死了活该!” 霍教头道:“还有那个黄定国,干了那么多坏事,上面判的也太轻了,要我说,就应该千刀万剐。” 萧启道:“毕竟千夫营培养了他两年,就这么死了损失就太大了,让他去战场也算物尽其用了。” 铁教头大笑道:“物尽其用,说得好!”霍教头道:“也对,让他上了战场还能杀几个敌人,直接砍了咱太亏了!” 这时,一个卫兵走了进来,看到萧启,愣了一下,忙低下头道:“白将军让小的告诉两位教头,黄定国在牢房里上吊了。” 铁教头一听,不顾伤口跳了起来,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不看好他?” 卫兵道:“昨天晚上送饭时他还好好的,今天早上查房时他就已经吊在房梁上了。” 铁教头道:“你们不会捆上他啊!”霍教头道:“你也别为难人家了,行了,我们知道了,你下去吧。” 卫兵重新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霍教头道:“一个大男人,怎么死不好,偏要学上吊!丢不丢人!” 萧启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有些难过,起身道:“大哥二哥,我先回去了。” 霍教头看了看他,道:“那你回去吧,好好养伤。”萧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白钺正坐在桌前,面前放了一张奏折,却迟迟没有下笔。一名卫兵走了进来,施礼道:“将军,萧启求见。” 白钺点头道:“让他进来。” 萧启进来,叩倒:“见过将军。”白钺道:“起来吧。”等萧启垂站好,又问道:“什么事啊?” 萧启犹豫道:“是关于黄定国的。萧启有一事相求。” 白钺看了看他,道:“他的事你知道了?” 萧启颔道:“我很难过。” 白钺道:“他那么害你,你还为他难过?” 萧启道:“作为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是我们最大的悲哀。” 白钺看了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悲痛,轻声道:“死在战场上,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萧启自觉说错了话,忙低下了头。 白钺道:“没事。你说的对,你想求我什么?”萧启忙跪下道:“将军,求您代为保管黄定国的遗物。” 白钺道:“为什么?” 萧启叩道:“萧启和黄定国是同乡,他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如果萧启日后有幸还乡,希望能把他的遗物替他带回家中。” 白钺接道:“然后告诉他的爹娘,他战死沙场,是大齐的英雄?”萧启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叩,显然白钺刚才猜对了他的想法。 白钺叹道:“你总是想着别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你战死了,有没有人这样对你?” 萧启道:“萧启不知有没有人会把我战死的消息告诉我的家人,但萧启知道,我们的爹娘,无时无刻不在盼我们回去。” 白钺道:“可你去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战死了,不就断绝了他们的希望吗?” 萧启一愣,轻声道:“他的灵魂,一定希望回家的。”白钺点点头,道:“他的尸体,得仵作验过才能活化,骨灰我会好好保存,到时你再做决定吧。” 萧启叩道:“谢过将军,等火化时,萧启想去送他一程。” 白钺点头道:“好吧,到时我会通知你的。你起来吧,身上伤还没好呢。” 萧启谢过白钺,又站了起来。白钺道:“过几天就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萧启道:“三十晚上我想和没处可去兄弟们一起过,初一去看看上京的亲人。” 白钺道:“也好,到时三十到初五,你们可以休息六天,好好放松一下,养养伤。” 萧启施礼道:“谢过将军。萧启想搬回去和大家一起住。” 白钺道:“地上湿气重,你伤还没好,明天咱们就会千夫营了,你还是再休息一天吧。” 萧启道:“将军,明天就是廿九了。”白钺点点头,道:“随你吧。”萧启笑着叩道:“谢将军!萧启告退。” 白钺点点头,道:“快回去休息吧。” 萧启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回到四队住的帐篷,刚刚撩开门帘,李有才就扑了上来,大叫道:“老哥啊!想死你啦!” 谁想正撞在萧启右肩的伤口上,萧启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忍痛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赵宝儿注意到萧启神色有些不对,又不好说李有才,于是笑道:“大冷天的,别赌在门口了。”说着,拉开李有才,接过萧启手中的包袱。 萧启犹豫了一下,道:“黄定国的事情,你们知道了吗?” 李有才道:“不是要配了吗?真是便宜他了!” 庞海道:“那个畜生,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萧启看了看大家,低头道:“他昨晚自杀了,上吊。” 大家一愣,随即大笑道:“活该!”臧乃清道:“果然是没出息啊!跟个娘们似的,还上吊!” 李有才也笑道:“真是活该!报应啊!” 萧启听了大家的话,脸色有些难看,从赵宝儿手里接过包袱,在最外面坐下,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死者为大,大家不要说了。” 大家听了,也停下不笑了。赵宝儿道:“队长,外面冷,你搬到里面去吧。” 萧启定了定神,笑道:“没事,就一天,明天咱们就回去了。”然后抬头看向众人,道:“将军说,三十到初五,休息六天,我想问问大家,三十一天大家有安排了吗?如果没有安排,大家一起过吧。”章胜道:“队长都话了,有安排也推了啊!”赵宝儿道:“这次死里逃生,是应该庆祝一下,回去我让我婆娘多做些菜,咱一起庆祝庆祝。” 李有才惊讶道:“宝儿哥,你成亲了?” 赵宝儿道:“是啊。”李有才道:“有孩子没有呢?” 赵宝儿自豪道:“已经有两儿一女了。”李有才大叫道:“宝儿哥,厉害啊!这两年咱可是几乎天天晚上在千夫营睡觉啊!” 赵宝儿面露尴尬之色,转移话题道:“那咱们商量一下都准备些什么吧。”赵武道:“咱再打些野味吧,上次那只獐子的味道真是绝了!”萧启道:“好吧,今天晚上我去看看。” 张樵道:“还是我去吧,好久没打猎了。” 赵宝儿道:“队长,你就好好休息吧,你放心,我们一定办好。” 萧启笑了笑,也不再争辩。贺飞虎道:“我熟悉一家酒馆,酒我去弄。”洪天宝道:“我表舅在上京开了一家干果铺,我去拿干果。” 李有才道:“这不就都齐了吗?其他人没什么事就都到上京逛逛,看到新鲜的就都买回来,别多买,当心重了。”大家纷纷点头。萧启看了看大家,道:“有句扫兴的话我不得不说。萧启已经不是队长了,请大家不要在叫我队长,怕给大家带来麻烦。” 庞海道:“宝儿哥当队长,我们也服,只是……大家都叫习惯了,改不过来。” 赵宝儿笑笑,道:“要说称职服众,只能是你,再等等,将军一定会回复你的职位的。” 萧启苦笑道:“队长……如果黄定国能不恨我,我宁可不当这个队长。” 尹无尘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即使你不是队长,他也会恨别人的。” 萧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第卅七章 南景布料 三十那天,李有才破例起了个大早,不由分说拉着萧启要到上京走走。 正值新年,大街上随处可见喜庆的人群。一些店铺已经开始贴年画和春联,小孩子们举着糖葫芦嬉笑着在街上跑来跑去。 转入街市,更是热闹非凡,街道两边,出售各种年货的小摊一直排到路的尽头,购物的人群更是将原本宽阔的行道堵得水泄不通。李有才不由分说,拉着萧启也挤了进去。 人群中。李有才像一个孩子,拉着萧启看这看那。一会儿跑向卖花灯的摊子,对着走马灯大呼小叫,一会儿又跑到卖面具的小摊前,拿着一张张面具不肯放下。不一会儿,萧启的手里就拿满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李有才还不知足,又跑去看人做木鸢,萧启没有过去,只是站在一边等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果然又抓着一只燕子形状的木鸢跑了回来,道:“老哥,上京果然热闹,好多定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老哥快看,那人捏的面人儿和活的一样,我去看看啊!”说着,把手里的木鸢随意扔给萧启,又向,卖面人儿的摊位走去。萧启笑着摇摇头,慢慢跟在后面。 已近中午,李有才拉着萧启走进一家布庄,萧启摇摇头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李有才不由分说,硬把萧启拉了进去。萧启只得站在门口,抱着东西看着他。 李有才走上前去,一眼就看中了一匹银灰色的料子,于是披在身上转头向萧启道:“老哥,这块料子怎么样?” 萧启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掌柜的就笑着迎上来,恭维道:“这位小爷好眼力,这块啊可是有名的织锦啊,千辛万苦从南景运过来的,你看,把它放到阳光下,还可以看到银色的花纹呢!这花纹可是用银线织成的,穿上他,高贵无比啊。” 李有才满意的笑笑,问道:“你们这里可以做衣服吗?” 掌柜的笑道:“可以,当然可以!小爷要不要来一件?”李有才道:“我要是做一件几两银子?”掌柜的打量了他一会儿,道:“小爷要做的话,七两。”李有才道:“好吧,你给我做一套,要用蓝布滚边。”掌柜的忙拿过一个本子,写了几笔,问道:“要水纹还是富贵纹?”李有才不懂什么叫水纹和富贵纹,随口答道:“水纹吧。”掌柜的又问:“束腰和滚边颜色一样吧?”李有才点头道:“嗯,一样一样!”掌柜的笑道:“那好,小爷请到里面交一下银子,顺便量一下尺寸。”李有才点点头,回向萧启道:“老哥,我进去量一下尺寸,你等我啊!”萧启听到那布是从南景运来的,心下惊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李有才走了进去,对掌柜的说:“你看看我老哥穿上这种料子好看吗?” 掌柜的笑道:“令兄容貌出众,穿什么都好看。” 李有才又问:“那他要做一套这样的衣服得多找银子?” 掌柜的撩开门帘,看了一会儿,答道:“令兄身量高些,恐怕得要八两,不过您要是真打算做的话,也给您按七两。” 李有才点点头,道:“什么时候能取啊?”掌柜的道:“你看,这大过年的,裁缝都要休息,等初八吧。” 李有才道:“就是大过年的才来做衣服呢!我今天就想要。” 掌柜的为难道:“您看……今天就三十了,大家都希望几天能拿上新衣服,我们就这么几个裁缝,赶不及啊!” 李有才道:“加多找银子,你说吧。”掌柜的笑道:“您要是一套衣服加二两银子,我今天晚上之前就能给您赶出来。”李有才毫不介意的点点头,数去二十两递给他,道:“好的,我老哥那件用黑色滚边,花纹你们看着做,够嚣张就行。” 掌柜的赔笑道:“好说,好说,您先量着,我去叫那位小爷进来。”李有才点点头,跟着裁缝进了里屋。 掌柜的走到萧启身边,笑道:“公子,里面的那位小爷叫你进去呢。”萧启也没有多想,跟着走了进去,刚到门口,马上就有伶俐的伙计接过萧启手里的东西放好。 萧启在里面没有看到李有才,于是疑惑的看向掌柜。掌柜的笑道:“公子您先坐,那位爷在里面,马上出来。” 萧启点点头,道:“掌柜的,您的布有从南景运来的?” 掌柜的得意道:“那当然了,不是我夸口,能进上南景的布,我可是上京独一份儿啊!” 萧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可是,听说那边再打仗啊。” 掌柜的打量了萧启几眼,看他文弱秀气的样子,料想也只是个普通的公子哥,就解释道:“只要有门路,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萧启点点头怕他起疑,也没有深究。 不一会儿,李有才从里面走了出来,道:“老哥,该你进去了。”萧启一愣,道:“怎么了?” 李有才笑道:“新年了,做衣服啊!”说着,就去拉萧启的手。 萧启躲闪着说:“我有,不用做了。” 李有才道:“别躲,扯开了伤口他们还不活剥了我!再说,银子我都给了呢!”萧启扫到掌柜的微变的脸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起身走了进去。 掌柜的拿着那二十两银子走到李有才身边道:“军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二位的衣服算是小的送的,您……” 李有才看了看他,笑道:“军爷?老子长的像兵痞吗?” 掌柜的顿时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二位军爷气度不凡,一定身居高位,小的……这两件衣服就算小的孝敬您二位的了。” 李有才玩味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掌柜的吓得身体都颤抖起来,道:“小的为您二位每人做两套,您……” 萧启在里面听得清楚,走出来道:“李少侠,你别吓唬人家了。掌柜的,您误会了,我们不是什么军爷,我的伤是前两天从树上摔下来不小心划的,不信,您看看?”说着,解开上衣露出左臂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马上转过头,笑道:“公子,您不知道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可惹不起当兵的啊!您别见怪,别见怪啊!我说话算数,这衣服算是冒犯您的赔礼,您看……” 李有才笑道:“该给多少我们还给多少,不能让您亏了本。” 掌柜的也没坚持,笑道:“那您就别加银子了,过两个时辰就能来取了。这是凭票,您收好。” 说着,又称了六两银子一并递了上去。李有才点点头,看也不看的接过银子,道:“那就麻烦掌柜的了。我们一会儿过来取。” 说着拉着萧启走了出去,伙计忙把他们的东西还给萧启,萧启心事重重的接过,跟在李有才后面沉默不语。 两人随意找了个馆子,要了两个菜。李有才道:“当兵就是好啊!什么都不用花钱。” 萧启心想,能在上京开店的,一般都有背景,不会怕一般军人,而此人怀疑我们是在军营时,一脸紧张,还坚持不收我们的钱,分明是想堵住我们的嘴。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和这布的来历有关。 萧启看了看李有才的脸,想起奇门子的话,终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而是笑道:“那我们也不能欺压商户啊,吃饭吧。” 李有才吃了几口,放下筷子道:“老哥,你说,他这么做是不是和他这布的来历有关。” 萧启心下明了,他也想到了这点,也就不再隐瞒,道:“我也觉的很有可能。” 李有才道:“能在上京开店的,都不是一般人,怎么会被两个小兵唬住呢?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启道:“你出手大方,不像下层士兵,又说我身上有伤,他肯定要怀疑了。” 李有才怪笑道:“加上老哥你风流倜傥,又向他打听布的来历,他不怀疑才怪呢!” 萧启低头笑笑,道:“他们这些商户,做的久了,自然练就了一番眼力,能大概看出客人的来历。”李有才点头道:“也对,所以,他一定有问题。” 萧启道:“我们正在和南景打仗,而他竟然能从南景买回布料,说明南景的防卫一定有漏洞。” 李有才道:“如果我们能现这一漏洞,那攻陷南景指日可待啊!”萧启心想恐怕没那么乐观,但还是点头道:“那这件事得让将军知道。” 李有才道:“那咱们找个机会告诉将军吧。”萧启道:“将军府可不是我们能进去的,再说,现在调查也怕打草惊蛇,不如等过完了年再说吧。” 李有才点点头,道:“老哥,我听你的。” 吃完饭,两人又随意逛了逛,买了些吃食,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取了衣服,掌柜的自然是毕恭毕敬的送了他们半条街。 第卅八章 新年 他们回到军营,大家基本上都到齐了。赵宝儿果然从家里拿了不少精致的炒菜,张樵也已经把打来的野兔收拾干净,用木棍穿好。其他人买的零食堆了满满一筐。 又等了一会儿,贺飞虎和七八个兄弟每人拿着一坛背着一坛酒走了进来,一进门,庞海就嚷道:“兄弟们快来帮忙啊,酒还有好多呢,都在营外堆着呢!”大家一听,纷纷跳起来去拿酒。 刚刚掌灯,四队屋内,吃食摆了一地,中间是赵宝儿家的炒菜,野兔也已经烤好,被随意的放在树叶上。 四十一个少年举起酒碗,萧启道:“这次萧启能活着出来,全凭各位兄弟,我先敬大家了。”说着,抢先仰头喝干碗里的酒。 庞海一抹嘴,说:“咱们这次能够平安出来,又集齐了月牌,都是队……萧老弟的功劳啊!” 萧启道:“连累大家了,何谈功劳啊!”赵宝儿笑道:“萧老弟也别谦虚,大家也别把功劳让给别人,总之咱们兄弟都活着出来了,这就只得庆祝。来,干!” 大家也纷纷呼应,仰头喝把碗里的酒喝完了。赵宝儿又道:“这次训练让我们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兄弟,来,咱们好兄弟再喝一个!” 大家听了,胸中更是豪情万丈,争先恐后的又喝了一碗。萧启看着赵宝儿,心想,宝儿哥果然更加适合当这个队长,自己心中虽然真的把大家当兄弟看待,可这些话,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说的。 喝完这碗,赵宝儿又道:“大家随意喝吧,萧老弟伤还没有好,少喝些酒,大家也都别敬他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大家纷纷答应,萧启笑笑也没有介意。 酒到半酣,大家也都有了些醉意,唯有萧启没有喝多少,所以还着清醒。李有才摇摇晃晃的走到赵宝儿身边,揽住他的肩,道:“宝儿哥,咱们队就你成了亲,给我们讲讲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吧!” 赵宝儿也喝多了,歪在李有才身上,道:“哥哥告诉你啊,女人啊,那滋味真是不错啊。不过,娶妻子,还是贤惠听话的好。” 李有才笑道:“我要是娶妻啊,一定要漂亮,才能配得上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啊!” 庞海笑道:“照你这么说,咱队长,啊不,萧老弟还不得娶个天仙啊!我呀,找个会干活能生养的就行了。” 臧乃清笑道:“那你干脆娶个母猪吧!” 庞海白了他一眼,道:“你家母猪会干活啊!”大家都笑了起来。 臧乃清道:“要是我啊,就找一个孝敬我爹娘的,我打仗不在身边,有她照顾家里,我放心。”李有才道:“老哥,你想找个什么样子的啊?” 萧启心想:“像我们这种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战死了,生生辜负了人家姑娘。作为人夫,不能在妻子有孕和生产时陪在身边,作为人父,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妻子娶进门,孝敬父母,照顾家里,抚养儿女,都让她一个人做,太亏欠人家了。”但也不愿说出来扫了大家的兴,于是笑道:“我不愿娶妻。” 庞海道:“这可就不对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娶了妻子,就算咱们战死了,还有儿子”萧启不愿把把大家的谈话转向沉重,于是向正在狼吞虎咽的洪天宝道:“天宝,你呢?” 洪天宝费力的咽下嘴里的兔肉,道:“我别的没要求,只要做饭好吃,会干活就行。” 臧乃清道:“你就知道吃!” 洪天宝佯怒道:“知道吃怎么了?我就喜欢吃又怎么了?” 李有才又走到萧启身边,拍了拍他,道:“老哥,你也别说不想娶,等你遇到能对上眼儿的,你就愿意了。” 萧启笑了笑,没有说话。赵宝儿补充道:“是啊,当年我舅舅让我娶妻时我也不愿意,一个人多自由啊,可真的娶进了门,天天有一个女人等你回家,给你做饭洗衣服,过个一两年,又有一个和你血脉相连的小东西来到世上,那种感觉真是奇妙啊!” 赵宝儿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我的大儿子和我很像,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小时候,有一次我和几个小在朋友家喝酒,他去找我,刚走到巷口,他家仆人见了,就立刻领到我面前,告诉我我儿子来找我了。呵呵,父子之间真是奇妙啊。” 李有才道:“我和爹就一点也不像,娘在我两岁时就死了,我不记得她的样子,村里人说,我娘很美,我和娘也不是很像,唉,如果我和娘像的话,估计就更潇洒了。” 洪天宝道:“我就和我爹长的一模一样。谁见了都知道我是洪铁头的种。” 赵宝儿点点头,转向萧启,道:“萧老弟长得像谁啊?” 萧启淡笑道:“村里人说,我……长得几乎和娘亲一模一样。” 李有才道:“哇,老哥,那咱娘肯定是天下少见的美女了!” 萧启道:“我不知道,娘生下我就去世了,只是听村里人说,娘和爹感情很好,几乎是形影不离,每天,娘除了洗衣做饭,就在门外看着爹打铁,闲时,爹就拉着娘的手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 赵宝儿理解的点点头,安慰道:“等打完了仗,会有机会的。” 萧启淡笑道:“自从决定走这条路,就没打算像父辈一样平平安安度过一生。相信兄弟们也一样,既然参军,自然是奋力杀敌保家卫国。” 赵宝儿笑道:“大家都是把命交给了国家的人,自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也不能为了国家放弃自己的生活,兄弟们都不小了,等出了千夫营,你们的亲事就包在哥哥我身上了。” 李有才马上接道:“好啊,宝儿哥,一定要给兄弟我找个漂亮的啊!” 洪天宝道:“还有我,会做饭的啊!” 臧乃清嘲笑道:“女人哪有不会做饭的,你应该说做饭好吃的!” 洪天宝憨厚的笑笑,道:“对,好吃的……” 萧启看到在角落默默喝酒的安平,不愿冷落了他,于是问道:“安平,你有什么想法啊?” 安平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女人和孩子都是累赘,不要也罢。”说完,又灌了一口酒,不再说话。 场面也有些冷,但毕竟是他救了萧启,又帮大家凑齐了月牌,所以大家也都不是很介意,停了一会儿,又你一句,我一句的开起玩笑来。 直到子时,大家才在赵宝儿的提醒下意犹未尽的收拾起残羹冷炙,爬上床睡觉。萧启练完五岳神功,又悄悄走了出来。 由于伤口没有长好,他已经一连几天没有练习甩石绝技,无论如何也不好再耽搁了。 除夕之夜,也只有军营才会如此宁静,唯有远处不时传来的礼炮声在提醒他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萧启来到练武场,熟练的抓起一把石头,按照口诀练习起来。 忽然,萧启心中一动,感觉周围似乎有人看他,于是随手把石头向那人的方向甩了过去,因为知道这里没有外人,萧启也就没有用力。 果然,一个身影窜出来,道:“竟然被你现了。” 声音暗哑,竟是安平。萧启笑笑,也不隐瞒,道:“你要是不动我也感觉不到。” 安平道:“你天天丑时到寅时都来练习吧?” 萧启一愣,随即点头道:“是。” 安平道:“你练吧,我守着你。”说完,背对着萧启坐在一边。 萧启一愣,看向安平,安平只是在哪里闭目养神。萧启也无心再练,也坐到了他身边。 安平睁开眼,看了看他,道:“不练了?” 萧启苦笑着摇摇头。 安平又道:“你不信我?” 萧启摇头道:“不是。” 安平道:“如果我说我在贴身保护你,你信吗?” 萧启笑道:“我何德何能,得有高手在暗中保护。” 安平道:“我不是高手,只是擅长藏匿和暗杀,如果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 见萧启不说话,安平又道:“无论你相不相信,愿不愿意,安平此生,都会追随于你。” 萧启惊讶的看向安平,心中已转了千百个念头,却始终不得要领,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也是无功而返。 安平道:“不要推辞,你赶不走我的。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改变主意,而且,你要杀我,我决不反抗。”萧启低下头不再看他,低声问道:“为什么?” 安平道:“你想听故事吗?” 第卅九章 杀手之殇 夜凉如水,安平消瘦惨白的脸看起来有模糊。 他张开左手,伸到萧启眼前,借着远处火把微弱的光亮,萧启隐约看到他的手心,用刀生生刻出一个枫叶的标志,虽已愈合,但从狰狞的疤痕可以看出当时的伤口有多深。 安平看向萧启,问道:“你可听说过完颜家族?” 萧启道:“滕学士讲过,完颜家族是女真贵族,在景北是举足轻重的大家族,完颜家的男丁骁勇善战,是大齐的劲敌之一。” 安平点点头,道:“他说的也就是这些了。可你是否知道,真正的完颜家族,远没有这么简单。骁勇善战只是他们的特点之一,实际上,完颜家族不仅仅是大齐的劲敌,也是景北共同的敌人。完颜家族传承七百年而屹立不倒,自有它的道理,别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完颜家族旗下,有一个名为血枫的杀手组织。” 萧启心中一动,已猜出了大半,却没有问出口,只是抬头看向安平。安平神色平静,点头道:“没错,我确实来自血枫。” 萧启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安平。 安平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声音平静的想在讲别人的故事:“完颜家族是的可怕出人们的想象,宗室的男丁一旦出生,他的母亲必须死去,以防止妻族威胁完颜家的地位。然而,迫于完颜家的地位和声望,仍源源不断的有人送女儿进来。而那个男丁,生下来就靠喝狼血和鹰血解渴,会坐就会骑马,会走就会握刀,会跑就会射箭。每月初一,完颜家会以屠杀平民为乐,而所有男丁,即使还在襁褓中,也要被奶母抱着在一边观看。所以,完颜家的人,冷血无情,任何人都只是他们壮大家族的工具。” 说着,顿了一下,道:“我的故事,自然和完颜家有关,但我不是完颜家的后代。我出生在大景北边境,两岁那年,父母死于饥荒,我和长我五岁的哥哥一起到处乞讨,后来被一个名叫完颜戬的人收留,后来才知道,他是完颜家族族长的第十五子,血枫组织就是由他管理的。血枫组织,分为血部和枫部,血部负责暗杀,以左手枫叶为标志,枫部负责情报,以左脚枫叶为标志。他把我和哥哥交给了血部的血宇,让我们叫他大哥。血宇手下,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有五六十个,他除了训练严格以外,带我们很好。无论谁有什么愿望,他都尽量满足,还在训练之余陪着我们玩儿。有时我们犯了错,他也常常替我们求情,甚至代我们受罚,就像你一样。于是,我们真的把他当作大哥看待,他也和我们以兄弟相称。等到我哥哥长到十五岁,通过了完颜戬的检查,成为了血枫的一名杀手。自此以后,我很少再见哥哥。我知道,我只有拼命练习暗杀的本领才有可能成为合格的杀手,与哥哥在一起。” 讲到这里,安平停了一下,向萧启问道:“很傻,不是吗?” 萧启摇摇头,正想回答,安平却转过了头,自顾自说道:“后来,我到了十五岁,也成为了一名杀手,至于血枫检测杀手的条件,我誓不向任何人说,所以不能告诉你。那时,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和哥哥一样做一名杀手,甚至并肩作战。就这样,又过了两年,我的暗杀技能渐渐过了哥哥,血宇也常常派我去参加一些重要的任务。有一次……” 安平停了下来,但他上下颤动的喉结正显示着他心中的不平静。 定了定神,安平又道:“那次,完颜戬安排我们刺杀一个汉族大官,事关重大,我和哥哥为了得到赏识,求血宇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而血宇不放心,只是让我和哥哥把风,他自己亲自动手。可没想到那个大官很是警觉,不仅没有杀死他,还让他抓住了完颜家的把柄。完颜戬震怒,要抓血宇治罪,谁想那血宇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证据,说我和哥哥本是汉人,所以私下向那人通了消息,使他有所警觉。我和哥哥自然不承认,可血宇竟然模仿我和哥哥的笔迹伪造了我们和那大官的通信,而我们毛遂自荐也成了证据之一。更可恨的是,他竟以几个重要的任务买通了和我同住的兄弟替他作证,那人也是汉人啊!我和哥哥自然是不承认,可完颜戬相信了他的话,加上人证物证俱在,我们被判了死罪,直到这是我才明白,那血宇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作兄弟,我们只是他为了保护性命,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现在想来,当时也有几名胡人杀手要求同去,他却让我们兄弟把风,也是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一旦刺杀不成,完全可以嫁祸给我们俩。” 安平叹了口气,继续道:“七月初一,又是完颜家杀人取乐的日子,我和哥哥也被押到了那里,他们要当着孩子们的面把我们千刀万剐。就在行刑前,哥哥挣脱了绳索,扼住完颜家一名宗室幼儿的喉咙,要挟他们放我走,我本不想走,可我知道,我只有走了,才有机会提哥哥报仇。于是,我……逃了出来。一路逃亡,逃到烟城,走投无路,就参了军。白将军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真实来历,我只是说,我是镖头的儿子。” 萧启点点头,轻声说:“只要你忠于大齐,我不会说。” 安平抬起头,沉声道:“我忠于你。如果你忠于大齐,我就忠于大齐,你背叛,我就会背叛。” 萧启不解的看向他,道:“忠于我?” 安平道:“加入军营后,我自知靠我自己无力报仇,所以对天誓,只要我遇到真心对待兄弟的领,就效忠于他,生死相随。” 萧启道:“条件是帮你报仇,是吗?” 安平道:“不,我只求您允许我报仇。” 萧启摇头道:“没有人能阻止你报仇。” 安平道:“但如果主人不允许,我是不会去的。安平一切听命于主人。” 萧启拒绝道:“我不配。” 安平道:“我自己愿意的,从黄定国割开你的缰绳你却替他求情开始,从你在黑熊出现时挡在大家身前开始,从你不顾重伤杀死群蛇开始,从你为黄定国的死感到愧疚开始,我就决定,效忠于你。” 萧启摇头坚持道:“我不需要。” 安平猛地跪在萧启脚下,道:“安平不会违背誓言,既然你嫌弃我,我唯有一死!”说着,竟要拔刀自刎。 萧启忙道:“等一下。” 安平手生生顿住,抬头直视着萧启道:“你答应了?” 萧启站起身,把手放在安平肩上,一字一句的说:“我想要的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而不是生死相随的随从。我答应你,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安平忙收刀施礼道:“安平听令!” 萧启苦笑道:“现在我们都是千夫营的兄弟,你也不便说效忠于我,这样反而惹人误会,不如等以后……” 安平道:“我愿放弃官职。” 萧启摇头道:“你听我说完。现在,我要你苦练兵法,成为一名真正的猛将。” 安平道:“安平领命。” 萧启又道:“你也不用跟着我随时跟着我,你的心意我知道就可以了。一切等我们从千夫营出来再见分晓。” 安平道:“我会苦练本领,争取不会让主人失望。” 萧启无法,只得苦笑着摇摇头,道:“天也快亮了,我们回去吧,一会儿我要去亲戚家,你一同去吗?” 安平道:“我还是自己好好练习吧。还有,我的血能解百毒的事,还求主人保密。” 萧启点点头,也没有打算多问。 安平却解释道:“这是完颜家族的秘法,也是完颜戬收留我们兄弟的根本原因。完颜家秘法,找七月十五子时出生的男童,从五岁开始,每日找毒物咬童男的舌头,然后立刻服用解药,再佐以秘药,以后,随男孩长大,毒也逐渐加重,直至无解之毒,如果男童能坚持十年,就可练成百毒不侵之体。这样活下来的男童,百中无一,而即使活下来,也要终生保持童子之身。” 萧启问道:“那他们还打算杀你?” 安平淡淡道:“在完颜家,像我一样的人,有二十个。完颜家族的可怕,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萧启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沉默不语。半响才道:“回去吧。” 安平施礼跟了上来,口中说:“主人放心,我们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萧启点点头,没有说话。 躺回床上,天已经微亮,萧启躺在床上,回想起安平的话,睡意全无。虽然凭直觉,安平说的不像假话,更何况杀手的想法本来就异于常人,但自己总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更何况以安平口中完颜家族的实力,追杀一个逃跑的杀手可谓举手之劳,安平怎么能逃到中原,又能加入千夫营呢?百思不得其解下,萧启打算和奇门子商量一下在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 第四十章 大头 初一一大早,顾婶儿就爬了起来。走到院里,眯着眼睛望着清晨的日头,笑了笑,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洗了洗脸,就把水倒进准备好的水缸里。按照习俗,初五以前不能把水泼到外面,不吉利。 顾婶儿转身回了厨房,一会儿有空着手走了出来,盛了一瓢水在盆里,沾了一下,望了望大门,眼神中满是期盼。 自己的儿子大头常年在外,只有过年这几天才能回来看他,算算时间,今天早晨也该到了。 果然,她听到有人在敲门,于是匆忙擦了擦手,小跑着过去,拉开了门闩。破败的大门吱吱呀呀的打开,顾婶儿看到来人,不由的呆住了,微笑也凝固在了嘴角。 来人身穿银色长袍,在黑色滚边的映衬下显得沉稳庄重,身材略显单薄,文弱清俊的脸上,透着浅浅的笑意,两个酒窝在嘴角若隐若现。 顾婶儿强忍住心中的失落,道:“是萧少爷啊,快进来,老爷昨天就念叨你呢!” 萧启笑道:“顾婶儿,新年吉祥。” 顾婶儿心不在焉的答道:“吉祥,大家都吉祥,快进来吧。” 萧启注意到了顾婶儿的失望,但也不便询问,只是笑了一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三叔起来了吗?” 顾婶儿道:“没听见动静,你直接进去吧,没事。” 萧启点点头,刚走到卧房门口,奇门子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顾婶儿啊,你家大头回来了?” 萧启答道:“三叔,是我,萧启,给您拜年来了。” 话音刚落,奇门子就袒胸露怀的打开门,吼道:“小兔崽子,大三十儿的也不过来,害的老子一个人吃了两只鸡!” 萧启忙赔礼道:“三叔,昨天我们兄弟聚了聚,大家在一起脱不开身,就没有告诉您,您……” 奇门子拍着萧启的肩大笑道:“没关系,哈哈……年轻人就应该多聚聚,这样才能有兄弟嘛!” 奇门子的手正好拍到萧启的右肩的伤口上,萧启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笑道:“我们休息到初五,这几天就要麻烦三叔了。”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又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笑道:“进来吧,外面凉。” 一进门,奇门子就用审查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启,萧启笑道:“三叔,怎么了?” 奇门子看了看他,道:“生什么事了?又带着伤回来,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啊!说说怎么回事吧。” 萧启低头轻声道:“一点小伤……” 奇门子道:“我没问你伤的重不重,而是问你怎么伤的!” 萧启道:“大过年的,等下次再说吧?” 奇门子怒道:“过年又怎么了,快说!” 萧启也不便隐瞒,只得把事情的经过细细的告诉了奇门子。 说完,时间已近正午,顾婶儿走了进来,道:“老爷,萧少爷,饭做好了。” 奇门子向她点点头,道:“你家大头还没回来啊?” 顾婶儿忧心忡忡的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奇门子安慰道:“别担心,可能是大老远的耽搁了。” 顾婶儿笑笑,可脸上的忧色丝毫没有减轻。奇门子没有再和她说话,狠狠瞪了萧启一眼,道:“走,吃饭去吧。” 午饭依然很丰盛,鱼肉炒菜摆了满满一桌子。等顾婶儿下去了,奇门子绷着脸不停地往萧启碗里夹菜,同时干巴巴的说:“你伤还没好,别吃鱼。” 萧启点点头,道:“谢谢三叔。” 奇门子听了,抬眼道:“谢?老子到希望你永远别因为这个谢我!长本事了啊!什么事情都冲在前面!” 萧启低声解释道:“我是队长,我不希望大家受伤……而且,我这个样子,除了处处争先议以外,又有什么资本赢得别人的尊重?” 奇门子重重哼了一声,又扯下一个鸡腿放在萧启碗里,道:“你总有理由!你以为你是英雄啊!中了毒还跑!嫌连累人家啊?你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让大家担心啊!” 萧启道:“有赵宝儿在,不会有事的。而且,我走不是怕连累大家,只是不想让大家看着我死去。” 奇门子愣了一下,问道:“赵宝儿?是不是个子不高,眼睛不大,有些瘦那个?” 萧启点点头,奇门子道:“嗯,我知道是哪个了。你这个孩子也是的,我都不知道你脑袋里整天想的是什么。” 萧启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两个酒窝。 奇门子见了,笑道:“不过,那个姓黄的虽然混蛋,但他有一点还真是说对了,你呀,看起来还真像个女孩子。” 萧启咽下嘴里的饭,叹了口气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啊,总不能在脸上划几刀吧?” 奇门子一摔筷子,怒道:“不许胡说!你这张脸啊,别人求还求不来呢!秀气点有什么不好?你要是敢把这张脸毁了。老子揍死你!” 萧启叹道:“我这张脸,上了战场恐怕会被人笑话的。” 奇门子道:“笑话?到时候大家都杀红了眼,谁还在乎你长得什么样子?多杀几个人,身上都是血,谁还敢说你秀气?不过,你要是主帅的话,还真有些麻烦。” 萧启宽慰的一笑,道:“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不可能当主帅的。” 奇门子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啊!你可是有天命在身的人。” 萧启苦笑道:“天命太虚无缥缈了。” 奇门子道:“你也别不信,说不定以后你就是我们大齐的元帅呢!” 萧启笑笑,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问道:“三叔,您说,怎么做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统领呢?” 奇门子听了,收起嬉笑的神色,郑重地说:“你真想知道?” 萧启点点头,道:“嗯。”奇门子道:“五个字。公,德,仁,义,勇。公,就是说要公正,公开,大到作战计划,小到安营扎寨,都要和下属商量决定,所得奖赏亦要公平分配。这样下属才能心服。德,就是要以德服人,只有你自己做的足够好,才有资格命令别人。仁,是指有一颗仁爱之心,对下属,对俘虏都一样,义,只言出必行,一旦许诺,必须实现,只有仁义之师,才能常胜不败。勇在最后,因为武力只能换来敌人暂时的屈服,而让敌人心服口服的,是仁德。这五个字,既包含了御下之术,又包括对敌之策,至于具体怎样,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奇门子喝了口酒,补充道:“其实,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萧启听了,想起黄定国和杜加官,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奇门子假装没有看到,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满不在乎的神态,大口大口的吞着碗里的饭。 吃完饭,回到书房,奇门子拉萧启坐下,道:“孩子,我也知道,因为那两人的事,你心里不舒服,可少了和你作对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萧启道:“三叔,你别笑话我,我真的不希望他们死。杜加官是我亲手所杀,黄定国也是因我而死,我……” 奇门子道:“你还是太善良,你也不想想,如果他们不死,这样的人到了战场上,会害死多少兄弟?只是注重自己的利益,为满足私欲不择手段,他们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在战场上,每个人的命既在敌人手里,也在自己兄弟手里,他们可都是会做出背后捅刀的事情的主儿啊!要老子说啊,他们死的好!死的好!” 萧启道:“如果不是白将军护着我,可能我也会被赶出去的。” 奇门子点头道:“那老家伙还算有良心,他呀,虽然年龄不小,官职不高,但对人真是不错,在现在仍留下的人里,老子最喜欢的就是他了。有机会你替我给他带个话儿,就说肥二想他了,有空来坐坐,对了,让他悄悄来啊,最多带上判官,阎王和老焦!” 萧启点点头,知道他不想看到神算子。奇门子又道:“放心,他知道我住哪里。” 萧启点点头,也好不再多问。 沉默了一会儿,萧启想起安平的事,于是转而说道:“三叔,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您商量。” 奇门子道:“说啊,客气什么?” 萧启就把安平的是详细的告诉了奇门子。 奇门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完颜家族,不简单啊……我这点本事,在完颜家,也只是皮毛而已,以后如果攻打景北,完颜家是我们的大敌啊!” 萧启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叔,难道完颜家也有一统天下的想法?” 奇门子道:“应该说,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你想想,为了这个目标,准备了七百年啊!” 萧启疑惑道:“都已经七百年了,为什么现在还不见动静呢?大齐从起事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年吧?” 奇门子道:“完颜家,虽然意在天下,但他们等的,是一个时机,完颜家族的预言是:破而后立,止兴天下。现在完颜家族仍处于兴盛时期,显然时机未到,所以他们不会趁乱起事,但也不会臣服于任何人。” 萧启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问道:“那安平的事……” 奇门子道:“你别太在意他,不管他说的是否是真的,只要现在他不害你,就不用介怀。” 说完,看了看萧启,道:“完颜家族有他们的神,不要小看信仰的力量,神说时机未到,即使再等待千年,他们也会等。” 萧启点点头,也不再问。 第卌一章 情报 初二,天还没有亮,萧启就起来清扫院子。 ≥ 看着天色慢慢转亮,萧启长出了口气,听见顾婶儿在后面说:“萧少爷,这么早就起来了?您放着,我来吧。” 萧启笑笑,道:“没关系的。” 顾婶儿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眼眶黑,看来一夜没睡。 萧启一边扫地,一边说:“顾婶儿,您别担心,大头不会有事的。” 顾婶儿笑笑,道:“我也知道,就是心里不踏实。”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见了敲门声。只听外面喊:“娘,是我,大头!”顾婶儿扔下水瓢,忙去开门。 一个看起来大约二十几岁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的头比平常人确实大了一圈,所以显得脖子很细。 顾婶儿一边把他迎进来,一边数落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娘担心死了。” 说完,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道:“你看看,又瘦了,快进去吧,娘给你做饭去。” 大头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脑袋,道:“娘,店里惹了点麻烦,所以掌柜的让都过去一趟,不过已经没事了,您放心吧。” 说完,抬头看见正在打扫的萧启,笑道:“这位小兄弟,你就是萧少爷吧?去年我娘还和我说起你呢,她说你模样好看,人也和气,我还不信,今天见了,可真是……呃……那叫什么来着……见面不如闻名?啊,不对,是闻名不如见面,呵呵……” 萧启笑笑,道:“是顾大哥吧,快进去歇歇吧。” 大头憨厚的笑着,又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大脑袋,道:“呵呵,叫我大头就行,一晚上没怎么合眼,我先去眯一会儿,等我起来咱哥俩好好聊聊。” 大头一直睡到午饭时间才被顾婶儿叫了起来,洗了把脸,坐到饭桌前。 奇门子看着摆好的饭菜,明显比昨天做的好看了许多,于是打趣道:“顾婶儿啊,儿子回来了饭也做得好了啊!” 顾婶儿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老爷,大头没回来我就心神不宁的,所以……” 奇门子大笑道:“又没有责怪你,对了,你家小林怎么还不来啊?” 顾婶儿道:“嫁到大户人家,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要不,咱们先吃?” 奇门子笑道:“没关系,大家一起才热闹嘛!”说完,向萧启解释道:“顾婶儿有一儿一女,女儿几年前嫁给宏兴布庄的掌柜,做三姨太,所以儿子大头也在布庄做事。” 萧启点点头,心想:“我和有才的衣服也是在一个叫宏兴的布庄做的,不知是不是他们家的。”但终究没问。 顾婶儿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道:“大头啊,布庄出了什么事了?” 大头道:“还不是掌柜的疑神疑鬼,不就是两个好像是军人的人买了南景的布,多问了几句,他就担心进货的渠道被人现,把我们叫去嘱咐了半天,连主管都换了,新官上任,又有好受的了。不过也好,出了这事,我们恐怕过了十五才上工,可以在家里多呆几天。” 顾婶儿听了,笑道:“多呆几天也好,你一直在外面,这几天正好可以多陪陪娘。” 大头摸了摸头,笑道:“好嘞,这几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娘。” 萧启听得清楚,看来自己做衣服的布庄和大头所在的就是一家,而那个掌柜,却是有不可告人的方法与南景联系。 大头看了看萧启,笑道:“萧少爷的布就是我们家的吧?南景上好的织锦啊,我运的时候看见过,穿在你身上真是好看啊!” 萧启笑笑,正寻思该如何回答,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顾婶儿笑道:“估计是小林回来了,我去开门。”说着,站起来急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少妇走了进来,少妇虽不算美丽,但眉眼也十分秀气,仔细看来,眼睛和大头有几分相似。 少妇手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儿,看到萧启,拘谨的笑笑,坐在大头旁边。 大头笑着接过小林手中的男孩儿,大脑袋子抵着孩子的脑门,笑道:“来福,想舅舅没有?” 男孩儿咯咯的笑着,用手去抓大头的耳朵,大头一边躲,一边道:“别,来福,别抓,抓掉了舅舅把你的耳朵抓下来赔我!” 男孩儿不听,依然去抓,两人闹在一处。小林微笑着看着两人,不时瞟一下萧启,脸色微红。 奇门子笑道:“好了,别闹了,人齐了就吃饭吧。” 大头夹了一筷子菜到顾婶儿碗里,又给小林夹了些,对小林道:“姐,这位就是萧少爷。” 小林站起来施礼道:“萧少爷。” 萧启也忙站起来还礼。 奇门子道:“吃饭,吃饭,都坐下!”两人这才拘谨的坐下。 小林道:“今天家里出了点事儿,老爷他一直不在,所以回来晚了。” 大头:“姐,是运布的事吧?” 小林点点头,道:“是,老爷天天都没个笑脸儿,还见不着人。今天我们都在堂屋里等着老爷话让我们回去,等到中午,老爷也没回来,只是让阿财捎了句话,让我们回家。”语气中颇有埋怨之意。 顾婶儿点点头,道:“嫁了人就别抱怨这些了,本本分分的伺候自己的男人吧。” 小林低下头不再说话,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碗里的饭。奇门子看了看萧启,道:“大头,你们店里能从运南景运来布料啊?” 大头笑道:“三叔,我也不瞒您,我们是能从南景搞来布料,因为是独一家,所以卖的很好呢!” 奇门子漫不经心的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咽下后又问道:“听说那里在打仗啊,你在那里运布,多危险啊!” 大头笑道:“不会,就算打仗也得有人来往啊!在说了,长江两岸怎么着也不可能全都是士兵吧!我们弄几条船白天做摆渡之用,其实船的夹层里就是我们进的布,等天黑了再悄悄运出来,只要卖通了渡口的官员,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顾婶儿点点头,道:“听起来还是挺危险的,等风头过去让小林帮你说说,别做这个了。” 大头笑道:“没事儿,娘,我不机灵,又不识字,别的还真的干不了。” 奇门子道:“你们这么做渡口的官员知道吗?别事再告你们。” 大头道:“三叔放心,他们不知道,我们只不过是贿赂他们让他们同意由我们在渡口撑船罢了。” 奇门子皱眉道:“打仗呢还有人来来往往?” 大头笑道:“看三叔说的,怎么没有了?经商的,探亲的,求学的,都有,只要搜身,没拿武器什么的就可以过去了。” 奇门子点点头,也不再问,只是说:“还是小心些好,实在不行来我店里帮忙吧?” 大头摸着脑袋笑笑,道:“我还是在布庄干吧,在布庄还能有姐姐的消息。” 奇门子也不再坚持,抓起一只兔子啃起来。 萧启坐在一边,心下知道奇门子刚才是替自己打听布的来源,自然十分感激,却也没有说破。 吃完饭,小林把孩子交给大头,站起来准备收拾桌子,顾婶儿道:“你别动了,一年也就回来这么几天,好好歇着!” 小林轻声道:“娘,我一年也就能帮您几次……” 顾婶儿叹了口气,也没再坚持。奇门子道:“萧启啊,和我去书房吧。”萧启忙站起来跟着奇门子进了书房。 奇门子领着萧启进了书房的密室,坐下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帮你问了吗?” 萧启点点头,道:“多谢三叔。” 奇门子眯着眼睛笑道:“坐,咱爷俩聊聊。”萧启这才坐在奇门子对面。 奇门子道:“你会和上面说吗?” 萧启沉吟道:“恐怕不会,现在正是他们谨慎的时候,南景那边恐怕还有内应。” 奇门子点点头,道:“也对,听我一句,等你上了南景战场再说吧,到时还能记你一功。” 萧启一愣,随即问道:“这样不好吧?”奇门子眼睛睁得滚圆,道:“有什么不好,你现的凭什么把功劳让给别人,可以不抢功,但咱也不能让啊!” 萧启道:“可战争拖一日,就会死很多人。” 奇门子道:“那又如何,恐怕别人即使知道也不会利用啊!顶多把偷运货物的人抓起来治罪。” 萧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三叔,其实……他们口中的那两个军人就是我和李有才。” 奇门子一愣,随即笑道:“那就更好办了,那小子那么机灵,恐怕也不会让你和上面说的!” 萧启点点头,道:“恐怕是的。”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道:“上回我在下面能看到你的镜子,我又做了几个,给你留着呢。” 萧启点点头,知道奇门子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于是道:“三叔,那镜子露在外面的一端可以伪装成船上的部件吗?” 奇门子大笑道:“孺子可教啊!哈哈……你放心吧,我给你做做,保证比真的还真!” 第卌二章 哑伯 初三那天,奇门子一起来就对顾婶儿说他今天要带萧启去拜访老友,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见顾婶儿答应了,就拉着萧启走了出去。 ≥ 一路上,奇门子都没有说话,但他眼角露出的惊喜的神情表明会有什么事情生。萧启跟在后面,心下疑惑,却终究没有问。 奇门子带着萧启一直走到城外,由于是冬天,又正值新年,外面几乎不见一个行人。又向东走了几里路,绕过一片坟地,老远看见孤零零的立着一所民宅。 奇门子也不解释,走上前去扣了扣门。一个瘦高的老人打开了房门。看到奇门子,点了点头,然后混沌的眼睛扫过萧启的脸,却未见波澜。奇门子向萧启道:“这是哑伯。” 萧启忙施礼道:“哑伯好。” 哑伯微微点点头,转身进了屋里。奇门子也不以为意,拉了拉微怔的萧启,也跟了进去。 屋中都是非常普通的的陈设,没有任何出奇之处,哑伯手拿一根铁棍,慢慢走到床边,把铁棍插到了枕头中,只听“咔”的一声,床板的一头翘起了一寸。哑伯掀开床板,用铁棍支好,就垂站在一边。 奇门子笑笑,拉着萧启走过去。 走到近处萧启才看到,床板下面是一条暗道,窄窄的石阶一直通向黑暗。奇门子向萧启道:“下去吧。” 说着,率先跳上床,钻了进去。萧启忙跟在后面。大约走了百余级台阶,两人就遇到一扇木门,奇门子把腰上的玉佩放进门上的小孔内,轻轻推来了门,待两人进去,奇门子探身取回玉佩,反手把门关好,萧启注意到,门的内侧,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孔。 走过一条昏暗的回廊,一个地下广场映入眼帘,面积看起来比千夫营还要大。墙壁用大石堆成,看上去坚固无比。墙上没有一个火把,一切却看得清清楚楚。 奇门子在一块毫不出奇的墙砖上按了一下,只听一阵隆隆的巨响,四面的砖墙竟垂直裂开几条缝隙,接着向两侧移去。又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八具形状怪异,一人多高的木人从裂缝中缓缓驶出。木人身穿铠甲,以两组直径一尺的木轮代替双脚,手臂也由各种兵器代替,但都只是垂着,未见其他动作。 木人行至广场中央,就停了下来。奇门子转头向萧启得意道:“怎么样?有意思吗?” 萧启看向那八个木人,感激道:“三叔,谢谢您。” 奇门子大笑道:“谢我干什么?老子觉得有意思才做的,和你没关系!啊,不对,有关系,你想玩儿就拿走。来,我给你耍耍看。” 说完,大肚子一颠一颠的小跑上前,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从中拿出一个木匣,萧启认出,就是装着自己刀的那个盒子。 果然,奇门子从里面拿出萧启的刀,刀把还是普通的木柄。奇门子摘下木人的头盔,猛的把刀插入一个木人的脑后,向右一拧,然后拔出刀把头盔戴好。然后弯下腰,拉下木人的腰带,就跑了回来。 奇门子刚刚站定,那木人就动了起来,木轮向前缓缓滚动,代替双手的长刀也随着急旋转起来,看上去像两个悬空的轮子。那木人从对面的两个木人间穿了过去,一直走到对面的墙下,长刀碰到墙,木人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竟转了个身,顺着墙继续前进。 萧启看着木人,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奇门子拍拍萧启的肩,笑道:“怎么样,有意思吧?这两天时间紧,等过几天闲了,再在它胳膊上加两把刀,三刀齐转才有意思嘛!” 萧启看向其他几个木人,代替手臂的武器有的是铁棍,有铁锤,有软鞭,还有一个甚至是钢锯。 萧启知道,距上次自己提起这件事,只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奇门子就给自己做出了八个形态各异的木人,他该是怎样的不眠不休啊!所以,看向奇门子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奇门子望着萧启,笑道:“傻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玩意儿嘛,老子喜欢才做呢!”说着,指着那个用铁锤代替双臂的木人道:“你看看这个,要不是没有找到足够坚硬的钢锭,老子就给他安上独脚铜人了,那才够震撼呢!今天带你过来就是先给你看看,刚刚做好还不太安全,就不让你试了。等我完全做好了在交给你。” 萧启听了,心中感激之情更深,奇门子明知还没做好有危险还演示给自己看,这份恩德自己恐怕是还不清了。 奇门子笑笑,又按下一块砖墙,包括还在打转的那个在内的八个木人齐齐沉入了地下,然后地面按原样合拢,丝毫不见痕迹,就好像那八个木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奇门子又把手里的刀递给萧启,道:“把阎王教给你的刀法耍给我看看吧。” 萧启也不拒绝,接过刀,练起斩将刀法。一时间,广场上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刀上的画面也由五岳山川变为怪石嶙峋。练毕,奇门子点头道:“不错,有阎王的神韵,刀法已足够精妙,但杀气犹显不足啊!” 萧启点头道:“霍教头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多杀几个人就好了。” 奇门子大笑道:“这阎王啊!有这么教徒弟的吗?你要是变得和他一样,我还不习惯呢!咱们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挺好。” 萧启笑笑,心下却想,霍教头除了在训练时要求的分外严格外,人还是很和气的,不像铁教头一样琢磨不定。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你别觉得阎王比判官脾气好,等上了战场,阎王比判官要可怕好几倍啊,如果说判官是拼命,那阎王简直就是不要命啊!他上了战场,从来不穿铠甲,光着膀子提着一把破刀就冲入敌阵,神挡杀神,佛挡**,有时拼着自己挨上几下也要把对方杀死,所以他就得了活阎王这个诨号。真是好奇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判官呢,一对判官笔那真是出神入化,他上战场就和玩儿似的,而且脾气古怪,有一次,对方都投降了,他还趁我们庆功时拿着他的判官笔去找对方主将比武,原因竟是没打够!等对方的人来质问啊,我们都哭笑不得的,还好那主将也是条汉子,没有追究,要不咱们判官可就名誉扫地了,不过,估计那家伙也不在乎。” 说完,拍拍萧启的肩,道:“遇到这样两个活宝,真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 萧启道:“他们两人对我还是十分不错的。” 奇门子笑道:“是嘛,那就好,那两个疯子啊,一旦对谁好,那可就真是换命的交情了。对了……他们不会让你叫他们哥哥吧?” 萧启看了奇门子一眼,点了点头。奇门子见了,不可控制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哈哈……妈呀,我的老伙计啊,你们可真能给我出难题啊,他叫我三叔,却叫你们哥哥,你们还让不让我这个三叔当下去了?哈哈……你们还说我是疯子,我看呀,你们比我还疯。哈哈……” 奇门子好不容易止住笑,对萧启道:“你可不知道,他们俩啊,一旦真看得起谁,就死皮赖脸的认人家当兄弟,也不管人家多大,愿意不愿意。你可能看不出来,判官今年六十岁,阎王小一些,五十六了,你再看看你,给他俩当儿子都嫌小,还兄弟,他们真是疯子。” 萧启虽然知道阎王和判官比自己大很多,但一直以为他们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谁知他们比自己的父亲还大,不由暗暗吃惊,也对认他们为兄长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笑道:“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我们都不是拘礼的人,你违背我们的好意,我们反而不高兴。你看看我,听了我给你讲的,你就知道我今年都六十多了,可不一样让你叫我三叔嘛,要我说人啊,还是往年轻了叫好,对吧?”见萧启点点头,奇门子才满意的拍拍他的肩,笑道:“这才对嘛,好孩子,我们上去吧。” 走到一半,奇门子又转过身来,对萧启道:“我说萧启啊,你练刀法有没有留了一手啊?前几天生的那些事可是一个警告啊,当心被人看透了。” 萧启听了,浅笑道:“三叔放心,萧启左手用刀更好一些。” 奇门子听了,明显一愣,随即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留了一手,行行行,那我就放心了。咱上去吃饭吧。” 第卌三章 完颜家族 回到上面,哑伯果然备好了午饭,估计是为了迎合奇门子的习惯,除了哑伯自己面前放了一盘青菜外,满桌都是鱼肉。 奇门子先给萧启夹了一筷子肉丝,就自己大吃起来。那肉丝中不知放了什么调料,吃起来鲜香无比,于是萧启抬头称赞道:“哑伯做的菜味道真好。” 哑伯抬起头,用混沌的双眼盯了萧启一会儿,又低下头吃饭。 奇门子打趣道:“好吃吧?这可是人肉啊,新鲜的!” 萧启听了,想起来时路过的那片坟地,嘴里的肉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一时呆在那里。 奇门子见他这副样子,笑得直咳嗽,待顺过气来,才敲了一下萧启的碗,道:“逗你呢,快吃吧,都凉了。” 哑伯在一旁安静的吃着那盘青菜,不再抬头。 吃完饭,萧启起来收拾碗筷,却被哑伯拦住了,奇门子也在一旁说:“你坐下,哑伯自己就可以了。” 萧启也不好再坚持。等哑伯回来,奇门子道:“以后几个月我不在在上京,你可以自己过来,想要什么就和哑伯说。” 然后又对哑伯说:“以后几个月萧启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哑伯抬头看了看萧启,未见任何表示。奇门子又道:“别介意,他就是这个样子,哑伯人挺好的。” 萧启忙笑道:“三叔,我知道了。” 听到萧启叫奇门子三叔,哑伯又抬起头来,重新打量萧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奇门子解释道:“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可把石头的本事学的透透的呢。” 哑伯听了,点点头,看向萧启的眼神也缓和了些。 奇门子又道:“其实哑伯啊,也是完颜家的人。”话音刚落,哑伯和萧启都直直的看向奇门子,只不过哑伯的眼神充满怨毒,而萧启的眼中都是诧异。 奇门子笑道:“都不是外人,彼此了解一下嘛,作为交换,我把萧启的故事告诉你好不好。”哑伯和萧启哭笑不得的看了看彼此,只留奇门子一人在那里哈哈大笑。 笑毕,奇门子对萧启道:“完颜家,附属宗族门派组织不计其数,我知道的,除了安平所在的血枫外,还有锻炼器阵四族,开源和控天。锻炼器阵四族住在景北荒原深处,锻族负责为完颜家打造武器,炼族负责炼制丹药,器族负责打造各种战具,像这种木人,在器族都是小把戏,阵族专门研究各种奇门阵法。而开源是完颜家财富的来源,景北周边各国一半以上的商铺、酒楼、妓院都是完颜家暗中操控的,控天,顾名思义,就是控制朝廷,现在各国官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完颜家的人,他们通过控制官员,达到控制各国朝政的目的。就连大齐,也有不少官员是完颜家的人。” 萧启听了,疑惑道:“这样看来,以完颜家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称霸天下,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等所谓的时机呢?” 奇门子道:“完颜家所要的,是完全被控制的天下,容不得一点点反对势力的存在。现在天下大乱,完颜家虽然可以控制天下,但要费一番周折,还要损失不少已经成型的势力,有些时候,间接控制一个国家要比直接控制好得多。” 萧启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问道:“完颜家传承七百年,他们又是如何保证附属的宗族门派忠于自己呢?” 奇门子道:“你相信信仰的力量吗?” 萧启一愣,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奇门子笑道:“信仰,就像是人的信念一样。完颜家族,信奉自己的神,达到狂热的程度。”说着,向哑伯道:“给他看看吧。” 哑伯听了也不推辞,把手伸到衣服里扯出一根黑绳,绳的一端系着一个一指长的黑色雕像,雕像似乎是木制的,看起来很是光滑,估计是长期用手抚摸的结果。萧启看到,那雕像狼,鹰爪,人身,双手握拳,手臂交叉在前胸,身后还有一对翅膀。哑伯见萧启看清楚了,就把雕像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完颜家的人从出生起,就从神庙里求得一枚神像,神像上刻着那人的姓名。而且无论男女老幼,每天早晚都要手握神像祈祷。神像如果丢失,无论出身怎样尊贵都要以死谢罪。因为这神像代表的是完颜家的祖先,天降神。” 说到这里,奇门子看了一眼哑伯,补充道:“不过哑伯可不姓完颜,他是器族的支系后代,器族绝学,只有嫡系男丁才可继承,而所有器族支系男丁,如果要进入器族圣地为完颜家效忠,就必须自愿喝下哑药,防止将器族的绝学泄露出去。你哑伯就是这样哑的。” 听到这里,萧启看向哑伯,哑伯也转头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萧启现在觉得他的双眼不再那么混沌,反而有了一些光彩。 奇门子给自己倒了碗茶,喝了一口,又为哑伯和萧启倒了一碗,才重新坐下。 “三十多年前,完颜家让器族做一组战车,结果因为哑伯把一根支架削的短了一点,以致这组战车没有通过完颜家的检验,族长也遭到了完颜家的处罚,所以,器族把哑伯打了个半死,扔到荒漠里让他自生自灭,却被我们五兄弟遇到。完颜家族的祖训,从不欠人人情,所以他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而我的条件就是,我想做什么却做不出来时,他得帮我,而且,我可以要求他帮助别人。你那木人,大部分就是他做的,你的刀,也是他帮着打的。” 萧启听了,忙站起来施礼道:“多谢哑伯了。” 哑伯点点头,把脸转到一边。奇门子对哑伯道:“从今天起,你要帮助的不是我,而是他。” 萧启一愣,哑伯也转过脸来,看向萧启,但眼神中未见波澜。 看了一会儿,哑伯点了点头,转向奇门子,奇门子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锁,交给哑伯,哑伯接过锁,看了几眼,就递到了萧启面前,示意他拿着。 奇门子解释道:“这是我们的信物,以后这个就是你的了。” 萧启哪里敢接,忙道:“三叔,哑伯,这怎么可以啊?” 哑伯看他不收,拉过他的手,把锁塞到他的手心里,竟转身出去了。 萧启看向奇门子,奇门子笑道:“你就拿着吧,他这么大岁数了,又不会说话,除了会做些玩意儿也没别的本事,能帮你做些事也好。更何况我这一走,一年半载也回不来。没准你的刀柄就要烦劳他呢。” 萧启无法,只得把小锁拿在了手里。那锁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也不像婴儿的长命锁,锁的一面刻着和哑伯怀里一样的神像,另一面是五行字,萧启只认识其中一行,是用小楷写得器白二字,想来是哑伯的名字。看了一阵,萧启把小锁收到了怀里,但心里却决定不到关键时候不会烦劳哑伯。 收好小锁,萧启向奇门子道:“三叔,你很快就要走吗?” 奇门子道:“等你回去了我就走。” 萧启点点头,也没有问奇门子去哪里,奇门子倒是自己说了:“我要去百越,看看老四。” 萧启手一抖,轻声道:“现在我军和百越虽无大战,但一直冲突不断,三叔可要小心啊。” 奇门子大笑道:“放心吧,我要是真有什么事,干脆就死了算了,省得给我们五兄弟丢脸。”萧启听了,微微一笑。 奇门子也站起来,道:“这眼看就要走了,我还有两件事要办。你和我出去。”说着,引萧启从后门走了出去。 第卌四章 画像 出来后,萧启现后院比前院大了一倍,但地上除了一些随意摆放的石头外,别无他物。 奇门子随意的坐在其中一块上,招呼萧启道:“你也坐啊!” 萧启只得仔细吹了吹石头上的土,也坐了下来。奇门子打趣道:“大少爷,还怕脏了衣服啊?” 萧启脸微微泛红,低声说:“毕竟是人家送的,脏了不好。” 奇门子见他这样,也不再开玩笑,转而问道:“当年,石头是不是给了你一副皮制的护腕?” 萧启点点头,从手腕上解下来递给奇门子。 奇门子接过来问道:“那他当时有没有告诉你这副护腕有什么用?” 萧启摇摇头,道:“没有,他说时机未到。” 奇门子听了,撇了撇嘴道:“这臭石头,搞什么神秘,来,老子教你。”说着,向萧启招了招手。 萧启站起来,蹲在奇门子身边,只见奇门子用指尖划开护腕上的花纹,从花纹的两侧又翻出两块很薄的皮子,一半的形状很像手掌,另一半向里凹进去一块,不知有什么用。奇门子抬头看看萧启,神秘的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慢慢的全是银针。 奇门子从里面抓了一把,一根一根塞到凹进去的地方,又把那块皮子向内折好,就把那护腕戴在了自己手腕上。许是他胳膊太粗,护腕绷得紧紧的。 奇门子轻声道:“看仔细了。”接着手腕巧妙地一转,一把银针就出现在他的手中。奇门子做了一个向出甩的手势,然后摘下护腕,把针插回去,将护腕还给萧启道:“你试试。”萧启接了过来,照原样戴好,按照奇门子的做法试了几回,现这护腕的设计果然奇妙无比。 奇门子道:“千夫营最后一年,你们可能会被派去前线。那时的训练不像现在这么紧,你可以抽时间好好练练,毕竟不是哪里都有石头的。等掌握了要领,枯枝残叶都可作为武器。对了,石头的那种药膏你还有吗?” 萧启答道:“早就没有了,更何况现在每天就练一个时辰,药膏也不是很有用。” 奇门子点点头,拉过萧启的手,摸了摸他的手腕,道:“也是,那会儿你年纪小,现在确实没什么必要了。其他的我也帮不上忙,这些银针你拿好,不够了和哑伯要。” 萧启忙接过木盒,恭谨道:“多谢三叔。” 奇门子佯怒道:“干什么,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早晚得让判官收拾你。”萧启听了,想起铁教头的话,抿嘴一笑。 奇门子也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道:“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给你呢,你等着,我给你拿去。”说着,就走了回去,不一会儿,抱着两个卷轴走了回来,哑伯竟然也跟在后面。 奇门子道:“哑伯想看看你甩石绝技练到什么水平了,” 萧启听了,淡淡一笑,也不推辞,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头,颠了颠,就甩了出去。只听几声轻响,周围的石头被打了个对穿,奇门子上去数了数,一共十一个洞。于是笑道:“看来,你快要大成了。” 萧启谦逊的一笑,道:“现在左手只能打中十个方向。”奇门子道:“你还想怎么样啊?廿四只是个传说罢了,至少石头是不行。好了,看看老子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说着,把其中一幅卷轴递给哑伯,两人齐齐把卷轴打开。 只见奇门子手中的那幅,是一名少年布衣麻鞋,负手而立,哑伯手中的那幅,那名少年则是身穿铠甲,骑于马上。少年容貌绝美而略显文弱,身穿布衣那幅看起来顺眼无比,而身着戎装的那幅就不那么协调了。少年的面庞神色,分明像一个书生而非一名士兵,所以身穿戎装,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错觉。两幅画不知用的什么办法,看起来如同真人一般,而且隐约中似乎有光芒闪现。 萧启诧异的看向奇门子,轻声问道:“三叔,这……是我?”小时在村中,虽然嫂嫂们卧房里有铜镜,但自己几乎没有进去过,后来进了千夫营,除了对着水盆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外,可以说从来没有清楚的看到自己长什么样子。一直以来,只是听人家说起甚至嘲笑自己长得如何秀气,今天看来,作为男子,自己这张脸,似乎真的太过秀气了些。尤其是眼睛,又大又亮,像两口深井,略薄的嘴唇,更是有如女子。长成这副模样,上了战场恐怕真是麻烦啊。想到这里,萧启轻轻一叹。 奇门子笑道:“怎么样,和真的一样吧?往后你当了大将军,你的画像就可以流传百世,而这画像,可是我做的啊!哈哈哈……” 哑伯听了,白了奇门子一眼,合上他手里的卷轴,交到萧启手里。萧启愣愣的接了过来,眼睛仍看着奇门子手里的那幅画,问道:“三叔,我……是这个样子的?” 奇门子笑道:“当然啊,你看看,这眉毛,这眼,哪里不像你啊,不信,你拿回去给你那些兄弟们看看。不过,你可别告诉他们这是我做的啊,要是他们都来找我可就不好玩儿了。” 萧启知道奇门子在转移话题,也不好再问,就接过奇门子手中的那副,轻声道:“多谢三叔了。” 奇门子安慰的拍拍萧启的肩,道:“我知道,因为容貌这事儿,你总是心里有个疙瘩。容貌怎样虽然是无法改变的,你看看千夫营上下,又有哪个看不起你?在军营里,可不是谁长的凶狠,谁就可以得到他人的尊重的啊。你这种情况,也许刚刚过去会遭到人家的轻视,但相处的久了,大家一定会尊重你的。”萧启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已经有很多人劝过他,但心结终究要自己打开。 沉默了一会儿,奇门子上前拍了拍萧启的肩,道:“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然后又向哑伯道:“我走了这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哑伯看了看两人,竟转身先进屋了,奇门子笑笑,也走了进去。进入屋里,却未见哑伯,奇门子也不在意,整了整衣服,喊道:“我们走了啊!”说着,就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哑伯就从后面赶了上来,塞给萧启一张纸,就折了回去。奇门子笑道:“完颜家的人,总是神神秘秘的。”萧启一笑,打开那张纸,只见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 七公子容貌清俊无双,然身为武将,未知福祸。以白之能,亦不可窥探一二。望七公子三思而后行,切莫冲动,否则身受其害。 萧启抬起头,看向哑伯的背影。心下骇然。一个器族的普通支系后代,就可写出警醒之言,那完颜家,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看来,景北的仗,不好打啊。 奇门子笑道:“你也别高看完颜家了,窥探天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哑伯他懂得,也是神算子教的。 对了,器族支系不可识字,他的字是我教的,怎么样?”听了奇门子的解释,萧启舒了口气,又看了看哑伯的字,勉强道:“还好。”奇门子听了,大笑道:“不难为你了,等我走了以后,多陪陪你哑伯,他自己也挺寂寞的。”萧启听了,点了点头。奇门子道:“走吧,回去就不早了。” 初五中午吃过饭,萧启就拜别了奇门子,回到了千夫营。刚一进屋,李有才就迎了上来,把他拉了出去。 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李有才急急道:“老哥,布料那件事你和将军说了没有?” 萧启一愣,答道:“没有,我等见了你一起去呢。” 李有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老哥。和你商量个事儿,咱先不要报告给白将军了好吗?” 萧启听了,心下明了,但还是问道:“为什么啊?” 李有才道:“你傻啊,现在说了,打下南景,功劳是别人的,等咱们去了再说,功劳就是咱们的,再说打仗也不等这两年。” 萧启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李有才道:“反正他们已经有所警觉了,现在说了,恐怕也抓不住什么证据,不如再等等等呢。到时咱们俩可是名利双收啊!老哥,别犹豫啦,答应我吧。我不会害你的,放心吧。” 萧启仔细看了李有才一眼,缓缓点了点头。李有才见了,欢呼一声扑到萧启怀里,叫道:“老哥,你太好了!” 萧启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笑道:“咱们回去吧。” 两人走到门口,赵宝儿就迎上来道:“萧老弟,白将军派人来叫你过去。”萧启看到他后面还跟着两名卫兵,忙走了过去。卫兵打量了他几眼,冷冷的说:“跟我来吧。” 卫兵带着萧启翻过围墙,一直走到军队外围的一个大帐前,卫兵道:“将军就在里面,你进去吧。”萧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看见帐里没有其他人,白钺正坐在桌前看着自己。萧启忙快走几步,跪在中央,道:“见过将军。”白钺点点头,道:“一会儿,黄定国的遗体就要火化了。”萧启身子一僵,道:“一会儿?”白钺点点头,道:“已经停了这么多天了,虽说是冬天,但也不能老这么放着。尸体就在外面,出去吧。” 两人转过大帐,在后面的空地上,果然停了一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一旁也有人搭好了木柴。 白钺对萧启道:“你不是要送送他吗?” 萧启听了,跪倒叩道:“谢将军大恩。” 白钺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轻声说:“去吧。” 萧启走过去,掀开白布,只见黄定国双目圆睁,面色青紫,舌头也吐出老长,也许是尸体放的久了,脸上都是黑褐色的斑点,显得异常可怖,哪里还有当初那个英气少年的影子。 萧启轻轻一叹,闭上眼,把白布重新盖好。心中默默道:“我知道你还是恨着我,但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回到白钺身边,道:“将军,好了。” 白钺点点头,抬了抬手,就有士兵把黄定国的尸体抬到木架上,然后用火吧点燃了木架。 看着滚滚浓烟,闻着熟悉的味道,萧启又一次想起了葬身火海的曹明宦,他遇到的第一个英雄。虽然滕学士讲的很精彩,但自己胸中的兵法谋略,大部分还是他所传,即使现在,一闭上眼睛,萧启还能看到曹明宦向年幼的自己讲解兵法时循循善诱的样子。过了这么多年,萧启仍相信,他一定在某处看着自己,从没离开过。 火渐渐熄灭,曾经活生生的人终成一把骨灰,萧启轻轻一叹,即使自己真的有天命在身,成就不世伟业,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黄定国一生争强好胜,但最后,他又争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很多年后,又有谁会记得那个不甘于人下的黄定国呢?而自己,又会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世上曾经有一个萧启呢?挣扎了一辈子,到最后,原来世上,任何人都不曾存在过。白钺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把骨灰收好,然后对萧启道:“和我进去吧。” 回到大帐,白钺让萧启坐下,自己做到他对面,问道:“不开心吗?” 萧启勉强一笑,摇了摇头。白钺道:“没关系,第一次送走兄弟时我也这样。那次战死的,是和我同族的白戟,找到他尸体的时候,他的身上插满了箭,可刀还仅仅握在手里。我们俩关系很好,按辈分,我得叫他一声五哥。当时战况紧急,我只能草草把他就地埋葬,当时我就想,我们兄弟俩一起出来,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白钺动了动嘴角,继续说:“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虽然他对你不起,可你还是会为他难受,没事,都会过去的。” 萧启淡淡一笑,犹豫道:“将军,我们都会死的……” 白钺摸了摸萧启的头,笑道:“是啊,人都会死的,可我们不是看一个人怎么死,而是看他怎么活着。能够立下丰功伟绩,名垂青史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出生,死了,不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活过就是意义。你明白吗?” 萧启缓缓的点点头,轻声道:“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可以了,对吗?” 白钺笑着点点头,道:“是啊,千夫营要求晚饭前回去,不早了,你快走吧。”萧启站起来,施礼拜别了白钺,回到了千夫营。 第二天一早集合时,萧启已经不是队长,再加上身材高大,就站在最后一排,等大家都到齐才现,今天的人比往常少了近一半。 铁教头看着诧异的人们,吼道:“你们给老子听着,这次训练,一共有八十九人得到了月牌,也就是现在站在老子面前的,其他人,我们已经私下里找过他们了,从此以后,千夫营只剩八十九人,你们都跟着我俩好好训练,争取不要死在老子前面。” 霍教头道:“以后的几个月,咱们除了和以前一样练习骑马射箭,格斗泅水以外,还要到军营学习如何排兵布阵。所以,以后的任务会很重,你们都把那根弦儿给我绷紧点儿,否则我们两人可不会心软的!”说完,眼神严厉的扫向所有人。众人齐齐的打了个哆嗦。 霍教头见大家都听清楚了,也不再多话,只是命令道:“现在,都过来拿包袱,中午以前,跑步到月城!” 以后的几个月,过的飞快。每到休息的日子,虽然一直没有奇门子的消息萧启都会去哑伯那里。萧启从来没有提过让哑伯帮忙的事,哑伯也没有提过。萧启本身不喜言谈,哑伯又不能说话,两人在一起,有时一天也不说一句话。但哑伯每到初一十五,都早早开门等着萧启,萧启也次次都去,哑伯看向萧启的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 至于千夫营,只剩八十九人后,四队的人几乎占了千夫营的一半,白钺没有提出重新分队,也始终没有提及恢复萧启的职位,队长还是由赵宝儿代着,萧启也乐得清闲,更何况,即使不是队长,千夫营的兄弟对他的敬重未减分毫。而安平,自从那天以后,在没有同萧启多说一句话,但练习比以前更为拼命,萧启也没有多问。 转眼已经入秋,八月十四一大早,大家集合后,现白钺和两位教头已经早早在院中等候。 白钺等人来齐了,道:“明天是八月十五,按照惯例,等过了节,咱们就要道咯卫什前线去了,咯卫什和我大齐虽小有冲突,但一直没有大战爆,你们去了那里,正好可以好好锻炼锻炼。现在我重新安排一下。从今天开始,千夫营分为左右两队,左队就是原来的四队,由赵宝儿任队长,李有才任副队长;其他人归属右队,由林诸任队长。傅万象任副队长。此外,咱们千夫营上了战场,就是一个独立的营,需要任命一名营长,营长一职,我想给萧启,大家有意见吗?” 说完,停顿了一下,看没有人出声,便接着说:“既然没有人反对,那以后就由萧启任千夫营营长一职,萧启,你到前面来和大家讲几句。” 萧启无法,只得走到前面,向白钺施礼道:“谢将军厚爱。”白钺点点头,笑道:“这是你该得的,和大家讲几句吧。” 萧启转向大家,缓缓道:“这次出,咱们将要面对的是真正的敌人,大家要小心,我们同去同回!”话音刚落,就有支持他的人跟着大喊:“同去同回!同去同回!”一时大家纷纷跟着高喊起来,场面无比热烈。萧启抬抬手示意大家停下,看了一眼白钺,轻声说:“就这样吧。” 白钺知道萧启本不善言辞,也就无奈的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其他人见萧启只讲了一句话,并没有表示不满,相处了近三年,也都熟悉彼此的脾气。萧启虽不会讲太多,但一旦有事,是一定会维护自己的兄弟的。 等萧启回去,白钺又道:“今天就不要训练了,想出去就到外面走走,十六一早咱们就出。” 萧启来到哑伯所住的小院,叩响了院门,却没有人来开。萧启只得喊道:“哑伯,萧启来了。”果然,不一会儿,哑伯就过来打开了门。看向萧启的眼神满是诧异。萧启走进屋里,关好门,对哑伯解释道:“哑伯,白将军刚刚下了命令,十六早上,我们就要去咯卫什前线了。” 哑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转身从屋里拿了一叠纸,铺在桌上,写道:“白钺任你为何职?” 萧启一愣,答道:“白将军让我当千夫营的营长。” 哑伯又写道:“其他人是否心服?” 萧启犹豫道:“大家一直待我很好。” 哑伯点点头,又写道:“万事小心为上,切莫冲动。” 萧启点头道:“哑伯放心,萧启会注意的。” 哑伯摇摇头,继续写道:“七少爷本性温文,行事谨慎,但此次尤需三思而后行,否则恐有杀身之祸。” 萧启一愣,思索了一会儿,答道:“谢谢哑伯,但如果这就是天命,恐怕是躲也躲不掉的。” 哑伯手一抖,破天荒的笑了,写道:“天命不可违,老夫技艺粗浅,不可完全窥探天机,此行望七少爷顺利归来。”写完,抓起那几张纸进厨房烧了。 第卌五章 望乡 千夫营随大军一路向北,已经行进了 因为有战马代步,已经行进至金城境内。这一路,出了上京,就鲜有两层以上的高楼,再往北走,青砖瓦房更是越来越少见。人们的衣服,也由锦服变成了普通的布衣。 因为是营长,萧启的铠甲和别人的不同,是白铁打造的,在队伍的前面,自然异常显眼。所幸一路上,萧启都带着护面,所以也没有人注意他容貌 行至中午,白钺命令大家休息。吃饭时,所有人围在一起,李有才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喊道:“老哥你看,那可是金城的城墙?” 萧启抬头看了看,金城,自己参军离开家乡的地方,虽然没有去过几次,却常常出现在自己梦中,一同出现的,自然还有父兄呼唤自己的嘶吼。 萧启抬起头,看了看,轻声道:“是金城,我们回来了。” 李有才道:“金坛镇在金城东面,咱是往西北走,恐怕经不过我们镇了,老哥,白马镇在北面,没准咱们会路过呢!” 萧启笑笑:“守陵村也在白马镇的北边,也许咱们能远远地看一眼,你们看,那里不就是葬马山吗?” 大家纷纷向萧启指的方向看去,庞海道:“那座山基本上被浓雾掩盖了,看不清。难怪一个人能在里面藏那么长时间。” 萧启道:“我小时这里还不是这样,也不知为什么,山上的雾越来越浓了。” 赵宝儿道:“我听说啊,这叫祥瑞,葬马山上没准有神仙呢!” “神仙……”萧启心想,“石头叔不知怎么样了……” 李有才忽然吼道:“我想起来了,我们村上的老人说,这就叫祥瑞,还说白马镇会有大人物出现呢!老哥,不会是你吧?” 萧启淡笑道:“怎么会,我们都是无名小卒罢了。” 臧乃清道:“怎么不会,守陵村离葬马山最近,从守陵村出来的也就营长你吧?不是你还能是谁?” 萧启笑着摇摇头,不再答话。 吃完饭,白钺就命令大家继续前进。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远远看到大片的农田,恰逢秋收时节,即使是中午,田里仍有不少人在收割庄稼。许是经常看到有军队走过,也不以为意,只是抬头看几眼,然后继续劳作。 萧启望着那劳作的身影,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指着远处的大片农田,转头向李有才他们道:“你们看,那片田就是我家的!” 大家齐齐向那边望去,隐约可以看见,金黄色的稻谷中,四名青年正在忙着收割,一个少妇也把担子挑到地头,挥了挥手,不知喊了什么,那四人就停下手里的活计,奔了过来。萧启呆呆的望着他们,轻轻一叹,骑马继续前进。 白钺见了,策马到萧启身边,轻声问:“不过去看看吗?” 萧启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不了,去了就舍不得走了。” 白钺笑笑:“既然路过,托人给家里报个平安吧。” 萧启难掩欣喜之色,忙下马叩道:“多谢将军!” 白钺点点头,道:“快去快回,大军不能停下等你啊。” 萧启忙翻身上马,骑到田地外围,急急的寻找着熟识可靠的人,转了一圈,看到黑辫正坐在一棵树下休息,就忙策马赶了过去。 听到马蹄声,黑辫抬起头,瞟了一眼,又转头看向田地的方向,她的儿子小穗正在那里忙碌着。 萧启跳下马,走到黑辫身边,摘下护面,喊了一声:“婶儿。” 黑辫回过头,上下打量了萧启一会儿,喊道:“你是小七?” 萧启笑道:“婶儿,是我。” 黑辫忙跳了起来,拉过萧启的手,口中不停地念叨:“都三年了,长这么高了,模样也更俊了,啧啧,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看看,这回去了。大锤不得高兴死,你也别在这里呆着了,快回家吧,山水他们也都能下地干活了。” 萧启怅然的看了看自己家田地的方向,摇摇头道:“婶儿,我没时间了,行军路过,我和将军请假回来看看,马上就得走。我家还好吧?” 黑辫听了,急道:“好,都好,你爹身体好着呢,老六也不乱跑了,放心吧。对了,你还和我说什么啊,快去看看你哥哥他们吧。” 萧启摇摇头,道:“我家地太远,来不及了,麻烦您替我向家里报个平安,告诉爹我们是去押送军粮,不是去打仗,让他放心。还有,我这里有一些银子,您帮我带给家里。我在军营也用不了。” 说着,解下随身的小包,放到黑辫手上。黑辫颠了颠,约莫有十几两,于是关切地问道:“你自己不留一些吗?” 萧启道:“我在军营有吃有穿,用不着。告诉爹,吃些好的,别舍不得,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回家了。” 黑辫点点头,道:“回去我就和大锤说,你在军营里,可要小心啊。” 萧启笑笑,道:“婶儿,放心吧,我从不上前线的。” 黑辫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萧启望了望渐渐远去的军队,转头对黑辫笑笑,道:“那,您歇着,我得回去了。” “哎,快去吧,小心啊!” 萧启应了一声,上马飞奔,一路上,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留下,抬手一摸,冰凉坚硬的腕甲划得脸颊生疼。 望着萧启的背影,黑辫摇了摇头,眼睛也湿润了。“真是个好孩子……”黑辫轻叹一声,不再休息,挑起担子急急回村报信了。 正在吃饭的小五他们,也看到了正在前进的军队,小四放下碗,向小三道:“哥,也不知咱家小七怎么样了,都三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小三点点头,道:“是啊,前几天我还梦到他了呢,梦里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小小的身子背那么大一捆柴,却从不喊累的。” 小四道:“小七比咱们小太多了,一直以来咱们都没怎么注意这个弟弟,印象里,他总是不爱说话,看人的眼神也是怯怯的,谁想是个这么有主意的孩子呢?” 小五叹道:“他走了以后,爹似乎就没开心过。” 山水听了,插嘴道:“叔叔们说的可是七叔啊?” 小三点点头,道:“他只比你大三岁啊。” 山水点点头,轻声说:“我也梦见过七叔,梦见他回家了。” 大家听了,都沉默下来,他家小七,还能回来吗? 木棉见大家都不说话,忙笑道:“别担心,他七叔从小就孝顺,一定会回来的。” 黑辫回到村里,顾不上回家放下担子,就来到了大锤家。没有敲门,就推门走了进去。 大锤正在给小六洗脸,看到黑辫,愣了一下,笑道:“他婶儿,有什么事儿啊,急急忙忙的。” 黑辫放下担子,喘了口气,道:“大锤,我今天看到你家小七啦!” 大锤一愣,手里的毛巾掉到脸盆里,猛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黑辫身前,吼道:“你看到小七了?” 黑辫从怀里掏出小七给的银子,递到大锤手里,道:“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大锤颠了颠,问道:“这么多?快坐,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然后转头向屋里喊:“崽子们都出来,有小七的消息了!” 老大和小二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来,几个稍微年长的孩子也围上来听黑辫说。黑辫接过四儿媳蚕豆递上来的水。说道:“刚才我给我家小穗送完饭,正在树下休息,就看到一名白盔白甲的士兵骑马向我走过来,我开始也没介意。后来听见他叫我,我一抬头,等他把头上戴的摘下来,我一看那不是小七嘛。三年不见,这孩子长高了不少,模样比小时候还俊,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也没有他好看啊!” 大锤听了,结结巴巴的问道:“他,他,他说什么了吗?” 黑辫道:“他说他行军路过,顾不上回家,就让我替他和家里报个平安,就问了问你们好不好,我说都好,他就放心的走了。” 大锤心头一沉,道:“他……可是要去打仗?” 黑辫道:“他说是去运军粮,不上前线,过几年就能回家,让你放心。这银子他让我和你说,他在军营有吃有穿,用不着,让你多吃点好的,别舍不得。看看,多懂事的孩子,我家小穗和他一般大,还和个小孩子似的。” 大锤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钱袋,半响,对黑辫道:“谢谢他婶儿了。”黑辫笑笑,道:“要我说啊,有个这么好的儿子真是你家的福气啊!你歇着,我回去了。” 大锤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好的,您慢走,老大,帮你婶儿把担子挑回去。” 老大应了一声,挑起了担子。黑辫也不推辞,两人走了出去。 老大回来,看见其他人已经走了,大锤还站在院中,手中握着那个钱袋愣。 老大试探着叫道:“爹……”大锤转过头,眼睛稍微有些湿润,他看了老大一会儿,叹道:“咱家小七一定是上前线去了。” 老大一愣,道:“不是押送军粮吗?” 大锤道:“他还说在镇上当学徒呢,他是怕咱们担心啊。刚才黑辫说,他穿着白色的盔甲?” 老大点头道:“是啊爹。”大锤点头道:“咱家小七,出息了。” 老大问道:“爹,小七他怎么了?” 大锤含笑道:“咱们村也来过一些士兵,大部分都只穿皮甲,头目模样的,铠甲是黑色的,你也知道白铁更难打造,小七的官职恐怕不低啊。” 老大笑道:“这么说,咱家要出一个当官的了?” 大锤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一进军营,都是普通士兵,小七的职位,不知是由多少次出生入死换来的啊!不过也好,官职越大,就越不容易……战死……小七说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第卌六章 饿殍 大军又前进了几日,所经的景物越来越荒凉。 百姓们所居住的,也都是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更穷一些的,甚至睡到了路边。 不远处,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用木架支撑着,这就是贫民简陋的栖身之所,外面的篝火上,支着一个黑色的瓦罐,似乎正在煮着什么。一会儿一个小女孩儿从里面出来,那个一个断了把的木勺在里面搅了搅。小女孩瘦弱的身上,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长袍,看起来是由大人的衣服改的,下面没穿裤子,光着两条腿。因为营养不良,女孩的脖子很细,从上面甚至可以看到和头相连的大筋。女孩抬起头,抬看见萧启一行人,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忙跑了回去。 萧启行至帐篷门前,向瓦罐里看了一眼,只见里面翻腾的黑水中,隐约有一两个米粒浮现,要看向帐篷里,那个小女孩也正怯怯的看向自己,在她身后,躺着一个女人,因为是背对着萧启,所以看不见脸,但头已经花白了。 萧启轻轻一叹,把脸转向了一边,这一切,自己无能为力。 大军又行了半日,翻过一个土坡,一个村庄隐约可见,白钺摇摇头道:“咱们还是从村外绕过去吧。”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男孩子打斜里跑过来,抱住了白钺的大腿,哭喊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 白钺看了看小男孩儿,那男孩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实际年龄估计更大一些。白钺示意大家停下,下马抱住孩子,问道:“生什么事情了?” 男孩许是哭了很久,脸上满是黑色的痕迹,他抽泣这说:“我娘,我娘已经好几天不动不说话了,村里人要埋了她,求求你们,让他们别埋我娘,要不,要不我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白钺听了,心下已然明白,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问道:“你家还有什么人吗?” 小男孩摇头道:“没有了,我们是外乡人,在村里没有亲人。” 白钺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男孩道:“我叫瑞成,今年六岁了。” 白钺道:“你不是汉人?”说完,仔细打量这个男孩子,果然,男孩的眼睛是浅褐色,头也略微卷曲。 男孩子道:“我娘是汉人,我不知道我爹是谁……” 白钺摇摇头,他的母亲估计也是大齐和咯卫什冲突的受害者。于是抱起瑞成,道:“走,咱们去你们村看看吧。” 说完,转头对萧启道:“萧启和我一起去,其他人原地休息。队长看好自己的队员,不可以随意走动。” 虽是秋天,村中竟不见一片树叶,地上也没有枯草,到处都是一片荒凉。瑞成不顾铠甲坚硬,伏在白钺肩上轻轻地哭着。萧启走在后面,望着荒凉的村落,心头冰凉。 白钺的脸色也不好看,问道:“你们这里遭了灾了?” 瑞成道:“打今年开春起,就没有粮食吃了,村里人就吃树叶,吃草,有时还能打到一些动物,就这样,还饿死不少人。我家是外乡人,村里人欺负我们,打了动物也不给我们吃,我抢不过村里的其他孩子,只能到外面挖草吃,秋天了,没有草了,娘就再也不理我了……呜呜……”白钺不好再问什么,只得轻轻拍着。 萧启回过头,看到几个村名也正站在门口看向自己,他们瘦骨嶙峋,眼神冷漠异常,想必如果身边的人死了,他们也会无动于衷吧。白钺问瑞成:“你娘现在在哪里啊?” 瑞成哽咽道:“在村长家,村长说,等等天黑了就埋了我娘。” 白钺点点头,道:“带我去。”瑞成点点头,跳了下来,拉着白钺的手,顺着一条小路走去。 转过一个弯,他们就看到一户稍好一些的院子门口围满了人,想必就是村长家。几人走到跟前,就听到人群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向前挤去,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那里喊:“别急别急,大家都有份!” 瑞成听了,破涕为笑,喊道:“村长又给大家找到吃的了!有了吃的,娘就会理我了!” 说着,就要一头扎到人群里。谁知马上就被人推了出来,接着一个健壮的农妇冲了出来,吼道:“小野种,踩了老娘的脚了!”瑞成坐在地上,却没有哭,只是呆呆的盯着农妇的手。农妇的手里提着一个纸包,纸包上已经有斑斑点点的血迹透了出来。农妇看了一眼瑞成,跺了跺脚,冲他吐了一口吐沫:“呸!晦气!”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启摘下护面,走上前去,抱起瑞成。瑞成也紧紧搂住萧启的脖子,小小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着。这段时间,不断有村民提着纸包从他们身边走过,却没人看他们一眼。 一个村民一手抱着一个小女孩,另一手提着纸包向他们走了过来。那个小女孩看到瑞成,叫道:“爹,你看,是他!” 那村民忙去捂女孩的嘴,纸包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散了开来。白钺和萧启清楚的看到,纸包里包的,是一只人手,手的中指上,还系着一根红绳。 萧启下意识的按住瑞成的头,不让他看到这一幕,心下了然,这些村民,实在分食尸体充饥啊。史书上记载过易子而食,可今天所看到的,却更加残忍。 那村民看两人没有说话,忙蹲下捡起那只手,顾不得包好,就抱着孩子扭头跑了。 瑞成的头被萧启按住不能动弹,但他已经不再哭泣,而是伏在萧启耳边轻声说:“大哥哥,以前,娘也来分过肉。他们现在在分我娘,对不对?下一个就该我了……” 萧启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看向白钺。白钺的脸色也很难看,叹了口气,道:“带上孩子回去吧。” 萧启知道,白钺想收留这个孩子,就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出了村。 此次回来,萧启把瑞成放到了自己马上,放慢度,走带队伍一侧。天色渐暗,大军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前方的一个老树下,一直两尺长的动物不知在啃噬着什么。忽然,一支箭从队伍里射了出去,那动物顿时倒在了地上,萧启抬起头,箭是赵宝儿射的,此时,他还保持着弯弓射箭的姿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等大家赶上前,才看到那是动物是一只豺狼,而他啃食的,是一具女尸,实体的内脏已经被掏空了,赵宝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萧启上去拍了拍赵宝儿的肩,心想,如果让他知道了刚才村子里生的事,恐怕他会更悲痛吧。 赵宝儿看了看萧启,道:“营长,我们要不要葬了她?”萧启想了一下,答道:“算了吧,恐怕即使葬了,也会被野兽挖出来……”赵宝儿一愣,随即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走了不远,众人听到狼的嚎叫,回头一看,还是那棵老树下,又聚集了几头狼,正在疯狂地啃噬着一人一狼两具尸体。赵宝儿的手死死的握住自己的弓,却终究没有放箭出去。 又前进了五十里,白钺才命令大家休息。吃完饭,萧启哄瑞成睡下,自己却毫无睡意,就爬起来走到已经快要熄灭的篝火边,加了点树枝。 望着渐渐燃起的火焰,萧启的神情有些恍惚。这时,他听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白钺和两位教头都没有睡。 萧启忙站起来,却被铁判官按住了。白钺道:“怎么,累了一天了,还睡不着吗?” 萧启点点头,轻声道:“今天的事……” 铁判官笑道:“老子还当什么呢,不就是吃人嘛,想当年打仗的时候,老子还吃过呢!把敌人的尸体拉回来,烤着吃!” 萧启一听,吓得脸色惨白,惊异的看向铁判官。活阎王道:“你信他,那次是我们的叛徒,他逃到敌营,把我们的部署全都泄露了出去,害得我们损失了好多兄弟,后来援军到了,我们打了胜仗,当然要烤了他报仇了。” 萧启点点头,神色缓和了不少。谁想铁判官跳起来吼道:“叛徒个屁!咱们在岚城吃的也是叛徒?在临仙镇吃的也是叛徒?哪有那么多叛徒!” 活阎王尴尬的笑笑,对铁判官道:“你看你,再吓坏我们。” 铁判官不以为然道:“怎么,出来当兵只这点胆儿?” 说着,走上前去搂住萧启,让他坐下,道:“在岚城那次,我和阎王还有黑白无常被围困了一个月。粮食都被吃完了,阎王他们也都受了伤,可援军迟迟不到,当时,岚城一旦被攻破,后面我军刚刚占据的五座城池就都保不住了,所以我们得撑住啊。老子呢就趁着黑,把城外敌人的尸体抬回来,切成块儿,烤着给大家吃了。” 萧启颤抖着问:“你们……都吃了?” 铁判官道:“当然,饿你五天试试!” 萧启又看向白钺,白钺点点头,道:“我也经历过,临仙镇那次,我也在。”萧启听了,垂下了眼皮,身体在微微颤抖。 白钺握住萧启的手,道:“军队尚且如此,更何况百姓呢。那时候,自己性命不保,城池将失,作为军人,保住性命才能保住城池,保住军人的荣誉,那时,可是什么都可以吃下去的。” 萧启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但脸色依然苍白。白钺摸了摸他的头,补充道:“你心里也别责怪那些村民。道德呀,王法呀,都是人们在衣食无忧时玩儿的把戏。一旦食不果腹,人与野兽无异。大齐刚刚建国。边疆未定,征战连年,所谓安民,全是笑话。我们是老了,以后,还得靠你们啊!” 见萧启点点头,白钺也笑了,道:“你在想想吧,想明白就好了。” 铁判官道:“我说老白,怎么一样的话到了你嘴里就那么受听呢?老子一说就吓坏人家了。” 活阎王笑道:“谁像你啊,你个疯子!” 铁判官顿时怒道:“敢说老子疯?你才是疯子呢!” 白钺听了,忙制止道:“好了好了,当着晚辈呢!” 铁判官道:“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老弟是你的晚辈?敢占老子便宜?活腻歪了你!” 白钺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笑道:“好了好了,我赔不是还不行吗?真是……疯子。” 铁判官听了,还欲再骂,被活阎王拉住了。活阎王一边拉着暴跳如雷的铁判官,一边对萧启道:“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有赶路呢。” 白钺道:“明天那个孩子交给我吧,后面军队里有几辆马车,让孩子坐车里吧。” 萧启也担心孩子在外面吹风受凉,便点点头,回去休息了。 第卌七章 荒村魅影 五日后,大军已接近大齐与咯卫什的边境,许是因为与景西王交好时 常常互通有无,这里的民房看上去要好得多,但自从交战以来,附近的百姓不堪骚扰,大部分已经迁走,所以好多村落已经无人居住。 这天,大军一日也没有看到一个活人,临近傍晚,正路过一个村落,村中一片死寂,也不见一点灯光,想必已经荒芜了。 白钺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就在村里休息吧,明天下午我们就能到了。”大家听了,纷纷舒了口气。 吃了晚饭,白钺让大家随意找地方休息,萧启不愿进村,就在村口找了个平整地方躺下了。还没有睡着,李有才就过来摇醒了他。“老哥,快起来,农户家里估计走得急,被褥都是现成的,我们把炕烧热了,咱去炕上睡吧!” 萧启道:“这不太好吧?”李有才道:“有什么不好,人又不在,走吧。累了这么多天,也该舒舒服服睡一觉了!走吧,大家都等着你呢!”萧启只得和他进了村。 李有才带着萧启走进一户农家,果然,物种的陈设一应俱全,被褥除了落了一层土外,还都合用。赵宝儿丢掉手里的树枝,站起来笑道:“营长,炕烧好了,今天咱们仨挤一张床吧。” 萧启点头笑道:“那再好不过了。”说着,和两人一起掸掉床上的浮土,爬上了床。 入夜,听着赵宝儿和李有才的鼾声,萧启难以入睡,但又不敢动,生怕吵醒了两人。恍惚间可以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和窗扇打在窗框上的声音。 萧启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白蒙蒙的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慢慢的,白光淡去,萧启眼前浮现出一个农家老妇的身影,老妇身穿灰色棉袄,头上包着一块深蓝色的头巾,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老妇就是那样背对着自己站着,直到眼前又变成白茫茫一片。 过了一会儿,眼前又渐渐清晰起来,还是那个老妇,花白的头从头巾里散落下来,刀削斧凿般的脸上,一抹慈祥的笑意若隐若现。老妇正在用刀切着一颗萝卜,一下,两下,切成片,切成丁。萧启看着她的刀,却听不到一丝声音。此时的老妇,丝毫没有给人亲切的感觉,反而觉得诡异无比。老妇切完萝卜,就掀开锅盖,把萝卜倒进翻滚的沸水里,萧启的视线,就停留在锅里的沸水上,看着它慢慢翻滚,最终归于一片迷茫。 似乎过了很久,萧启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棵树,铁杆虬枝,分明就是刚刚村口的那棵。视野渐渐拉近,树下站着一位红衣少女,少女的双手握在胸前,不安的扭着,是在等待什么人吗?随着眼前渐渐模糊,少女的身影也渐渐消失。 又过了一会儿,萧启眼前又出现了几只正在啄米的鸡,鸡的中间,有一双脚在走来走去,不时有一把米洒下。还是那名少女,神色欢快,似乎在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但和刚才一样,萧启听不到任何声音。接着,萧启眼前一花,那女孩子的笑脸在他眼前不断放大,终成一片迷蒙。不久,萧启的眼前渐渐清晰,这次出现的,是一个山洞,那名少女,头蓬乱的走了进去,快到洞口时,回头望了望,满脸凄凉。混沌如约而至。 下一个出现的,是一个打柴的青年,少年把打好的柴捆好,望了望头顶飞过的鸟群,憨厚的笑了。少年背起柴,向村口走去,远远望见等待的红衣少女,张开嘴,似乎叫了声什么,就快步向前赶去。少女也蹦跳着呼应他,两人越走越近,而萧启的眼前,又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一会儿,眼前的景物又生了变化,饭桌前,少年和老妇相对而坐,老妇一边慈祥的数落着什么,一边往少年碗里夹菜,少年还是那样憨厚地笑着,频频点头。眼前又被白色取代。 这回,再次出现的是一口井,辘轳上悬着的却不是桶,而是一个坛子,井离自己越来越近,萧启才看清,坛口竟然有一颗人头,那人的脖子一半在坛子里,可那么小的坛子,根本不可能放下一个人。那人的头挡住了脸,所以看不清容貌,但萧启仍觉得恐怖无比。 周围似乎起起了风,风吹起那人的头,那张脸,分明是刚才那个少年,少年向萧启一笑,接着,绳子断了,坛子重重的沉了下去,而视线就在那口井上定格,萧启隐约看到,井边插着一柄胡刀,还在轻轻地颤抖。 萧启猛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但依旧惊魂未定。抬起头,对面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凄冷的残月,正靠在斑驳的井沿上,那井,分明就是梦中出现的那口。萧启深吸了口气,勉力稳住狂跳的心,看向仍在熟睡的赵宝儿和李有才,苦笑了一下,也打算再睡一会儿。 赵宝儿睁开眼睛,转向萧启轻声道:“营长,做恶梦了?” 萧启点点头,道:“嗯,乱糟糟的。” 赵宝儿道:“我也睡不踏实。” 萧启笑道:“再眯一会儿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赵宝儿也笑了,道:“也是,这几天这么累还偏偏睡不好。再躺会儿吧,明天精精神神的,别让人看不起咱们千夫营。”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声尖叫,两人忙跳下床,萧启去推李有才,李有才翻了个身,不满道:“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赵宝儿道:“声音好像是从后院传来的。我先去看看。” 萧启道:“等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把有才叫起来咱们一起去。” 赵宝儿点点头,知道他也不放心李有才一个人留在这里,于是也摇了摇李有才道:“有才,起来,有情况。” 李有才听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嘴里还嘀咕着:“这么晚才叫我……” 转到后院,只见洪天宝正蜷缩在在灶前,不停地颤抖着。萧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洪天宝马上又尖叫道:“啊!不要杀我啊!”挣扎着要向外跑。 萧启死死地抱住他的腰,低吼道:“别怕,是我。”听到萧启的声音,洪天宝渐渐冷静下来。萧启看了看左右,拉着洪天宝回到屋里。 坐在炕上,洪天宝喘息了好久才恢复平静。赵宝儿见他脸色不那么可怕了,就小心翼翼的问道:“生什么事了?” 洪天宝用力咽了几口口水,道:“刚才,我饿得睡不着,就出来走走,结果在后面的屋子里现了几个山药,就打算生火烤烤吃了。炉子上还坐着一口锅,我想把锅移开,谁知听到里面叮当作响,我好奇,打开一看……里面……里面……里面竟是一个头骨……” 萧启一愣,问道:“就在后院?”洪天宝颤抖着点点头。萧启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赵宝儿也站了起来:“有才,你陪着他,我和队长一起去看看。” 李有才听洪天宝这样说,心中自然十分害怕,也乐得不去,忙点了点头。 两人转到后院,萧启看到洪天宝口中的炉灶,不由站住了,赵宝儿看了看萧启,见他脸色惨白,关心道:“营长,你还好吧,要不别过去了?” 萧启无力的摇摇头,道:“没关系,走吧。” 走到灶前,萧启深吸一口气,抢先打开了锅盖,里面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里面除了一个完整的头骨以外,还有一块深色头巾和一团乱蓬蓬的头,过的内壁,长满了白毛,没有长毛的地方,似乎是一块块已经黑的腐肉。看到这幅景象,赵宝儿不受控制的呕吐起来,萧启呆呆的望着那块头骨,完全忽略了赵宝儿的存在,等赵宝儿缓过气来,见萧启仍在呆,就喊道:“营长,营长?你还好吧?” 萧启叹了口气,合上锅盖,把锅放好,笑道:“没事,宝儿哥,我给你讲讲我的梦吧。” 赵宝儿不愿久留,道:“咱回去讲吧。” 萧启摇摇头道:“我怕吓到他俩,咱们边走边说吧。”赵宝儿点点头,道:“你讲吧。” 萧启把自己的梦境详详细细的讲给赵宝儿听,讲完,补充道:“我怀疑,梦中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那人身死的地点,而死去的人,很有可能曾经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赵宝儿点点头,道:“那老妇死在灶前,那么,那少女就是死在山洞里,而那少年的尸体,一定在那口井里?” 萧启颔道:“有可能,而且最后,我看到了一把胡刀,我想,这里的村民不是逃走了,而是被咯卫什的人屠杀了。” 赵宝儿道:“天也快亮了,我们回去打声招呼,去找白将军吧。” 天亮以后,按照白钺的命令,士兵们66续续在村中现了村民的尸体,这些尸体大多肢体不全,死状凄惨。就连身经百战的白钺也连连摇头。 萧启也从井下捞出了那少年的尸体,尸体的骨头都酥软了,看来是被抹了什么药,才硬生生的塞到坛子里的。而梦中的那个山洞却一直没有找到。 白钺让大家在村口挖了个坑,把找到的村民的尸体埋了进去,并命令所有千夫营的士兵起誓为他们报仇雪恨。 大军启程时,太阳已升的老高,但大家都没有抱怨,而是在回想刚刚生的一切。萧启浑浑噩噩的骑在马上,心乱如麻。 战场上,两军厮杀,村庄里,百姓自相残杀,难道这就是真正的天下吗?恐怕,边境未定,所谓的国泰民安都是笑话。那些战争的受害者,与自己本毫无关联,但自己终究不忍看自己的同胞任人屠戮。 想必,许多将领也是出于此心才奋力作战的吧?而自己,倘若有了足够的力量,恐怕也和他们一样。 又前进了一段路,萧启忽然心中一动,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猛地拉住了缰绳,眼神直直的望向一个方向。在他身前的白钺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异样,调转马头,顺着萧启的视线看去。 不一会儿,又转过头问道:“是那个山洞吗?”萧启脸色惨白的点点头。白钺长叹一声,下令道:“去山洞里看看。” 山洞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二十余具尸骨,从地上散落的衣物来看,都是年轻的女子,她们恐怕是被掳到此处,肆意**后才被杀的。白钺摇了摇头,道:“抬出去把她们埋了吧。” 第卌八章 初到北境 因为路上的耽搁,傍晚千夫营的兄弟才到达大齐的营地。≥上京城外虽也有驻军,但直到今天,大家才见到了真正的军营。一人高,碗口粗的木头,一端被削尖了,齐齐地围在军营四周。 两个几丈高的瞭望塔上,也是人影晃动。军营的门口,两排士兵持枪而立,见他们来了,一位黑甲将领策马拦在门口,喝道:“来者何人?” 白钺忙示意大家下马,自己上前施礼道:“白钺带千夫营八十九名士兵前来报到。” 说着,递上自己的名牌。那黑衣将领看看,也躬身施礼道:“属下恭迎白将军。里面请。” 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军帐,每个军帐门口,都有两名士兵守卫,他们身侧的木质支架上,火盆在静静的燃烧着。 军帐之间,还有挎着刀的卫兵目不斜视的走过。黑衣将领命人把他们的战马牵走,然后解释道:“启禀将军,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吃完晚饭奚将军还要和其他几位将军商量战策,所以请千夫营的兄弟们先到东边的帐篷休息,晚饭一会儿送到,明天再来见各位兄弟。末将何载诚,在左将军帐下任天时副将,受奚将军之命前来接待白将军,怠慢之处,请将军谅解。” 白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让他忙吧。你带我们过去。” 李有才听了,嘀咕道:“摆什么臭架子,还明天见……” 赵宝儿解释道:“你还别这么说,奚将军今年才三十五岁,就做到了人和将军,很了不起呢,而且,他也是从千夫营出来的呢!” 臧乃清听了,问道:“他是从千夫营出来的人中官阶最高的吧?” 赵宝儿点点头,还欲再说,只听白钺喝道:“都闭嘴!”说着,跟着何载诚向东走去。 一路上,军营里都安安静静,即使遇到士兵,也没有人多看一眼。萧启心下赞叹,这名奚将军,治军果然严明。 一直向东走,萧启他们竟然还看到一个湖,白钺看了看萧启,解释道:“这个湖是天然形成的,我们派人探过几次,也没有现源头在哪里。” 萧启点了点头。何载诚也诧异的看了萧启一眼。又向前面走了不远,就看到被单独围起来的几个帐篷,想必就是为他们准备的。何载诚把他们带到门口,施礼道:“将军,就是这里了,您先进去休息,晚饭马上送到。”白钺点点头,挥了挥手,道:“去吧。” 萧启因为是营长,所以白钺让他独自住在一个帐篷里,他本不愿独住,但又想到这样更方便练习飞针,也就没有推辞。晚饭过后,时间还早,萧启便脱下铠甲,从包袱里找出里衣和布袍,打算到湖边洗一下身上。回想起来,上次洗还是五天前呢,这几天没洗,还真是不习惯。 洗完身上,萧启换上一件布袍,披散着头,慢慢顺着原路回去。走到一半,萧启看到旁边的兵器架上,放了一排长枪,见四下无人,萧启一时起了玩儿心,便走过去拿起一杆,随手摆弄了几下,摇摇头又放了回去。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你这样耍是不对的!” 萧启忙回过头,看到一位身穿银甲的中年将军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萧启扫了一眼他的胸甲,分明是人和将军的图案,想必此人就是何载诚口中的奚将军。于是忙跪倒叩道:“见过奚将军。” 奚将军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不必多礼。”萧启谢过将军,才站了起来。奚将军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萧启,心中暗叹:“好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也不知是哪位官员家的公子。” 原来大齐皇帝常派京官来慰问军队,京官来了,往往要住一段时间,所以有的人干脆就把子嗣一并带来,长长见识。奚将军见萧启容貌清秀,不似军营中人,又不会使枪,故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了某位京官的儿子。 奚将军笑着说:“对枪感兴趣?” 萧启惭愧道:“来的时候看到很多士兵手里拿的都是枪。” 奚将军笑笑:“兵器嘛,一寸长一寸强,两军对阵也是如此,尤其是两军实力差不多时,如果我军士兵用枪,敌军用刀,我们就占不少优势。当然,如果对方军中有高手,那枪也是不好用的。像我们有一个长枪营,经常在作战中偷袭咯卫什的骑兵,长枪刺马,一扎一个准儿,可咱们大齐曾经有一名使刀的猛将,人称活阎王,要是遇到他,十个长枪营也白给。” 说到这里,奚将军淡笑着摇摇头,心中也暗暗奇怪为什么自己给他解释了这么多,也许是那清秀少年让自己觉得很有好感吧。 随手拿起一杆枪,奚将军看向萧启,道:“你看好了,枪要这样用。” 话音刚落,长枪抖动,转眼已练了十几招。 待他停下,萧启也挑起一杆枪,按照奚将军的套路分毫不差的练了一遍,练毕,施礼道:“多谢将军指导。”奚将军惊异的看向萧启,赞道:“好!真是棵好苗子!” 低头看到萧启修长的手指,叹了口气道:“你要是在军中,一定会大有作为的,可惜你们读书人家看不起我们当兵的,想必你爹也不会同意你参军吧?” 萧启一惊,知道奚将军把自己当成了文官家的孩子,忙道:“将军……” 奚将军摆摆手,上前扶萧启起来,安慰道:“没关系,好好读书一样可以报效朝廷,光宗耀祖啊。”说着,摇摇头,就要离开。 萧启忙重新跪下,朗声道:“千夫营营长萧启见过奚将军!”说着,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名牌,用双手托起,举过头顶。 奚将军听了,迈出去的脚悬在半空,半晌,才回过身来,问道:“你再说一遍?” 萧启只得道:“千夫营营长萧启见过奚将军。”奚 将军疑惑道:“你就是萧启?”说着,拿起他的名牌仔细看了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萧启的姓名和职位。奚将军将名牌还给萧启,道:“你抬起头来。” 萧启依言抬起了头。奚将军仔细端详着萧启的脸,这张脸,除了目光刚毅有神外,月光下的五官清秀胜过女子,下巴也干净的没有一根胡须,在男子里过长的头随意的披散着,如果不是看到他颈上上下抖动的喉结,无论从正面还是侧面,怎么看都像一名绝色佳人。 奚将军拉过萧启的右手,看了看他手上的老茧,问道:“用刀?” 萧启答道:“正是。”奚将军大笑着把萧启拉了起来,道:“我刚从白将军那里回来,他还和我夸你来着。想不到,这就见到了。哈哈哈哈……我叫奚正阳,十三年前以都尉身份离开千夫营,现在官居人和将军。想当年啊,我也是千夫营的营长呢!萧兄弟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萧启躬身答道:“将军谬赞了。” 奚正阳笑道:“什么谬赞啊,我说的是真心话啊!累了一天了,快回去吧,明天为了迎接你们,还要有一番折腾呢。我也得回去了,还有人等着吵我呢!” 萧启忙跪下叩道:“恭送将军。” 回到自己的大帐,萧启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从随身的包袱里找到奇门子送的那两幅画像,打开身穿布衣的那副,仔细端详起来。虽然大家都安慰说,自己的五官与三年前比硬朗了不少,可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如此清秀,这样的脸,在朦胧的月色下,恐怕更像女子吧,看来,在军营中,这张脸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啊。 萧启叹了口气,合上画,看了看天色,便躺在床上养起神来,打算等交了子时再起来练功。 第卌九章 争议 第二天,萧启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天还没有大亮,军营里也是一片寂静。望着东方微微泛起的白光,萧启轻轻叹了口气,从今天开始,摆在自己面前的将是一条全新的路。是福是祸,走完才会知道。 忽然,一声尖利的哨声响彻军营,原本寂静的军营顿时沸腾起来,短暂的杂乱之后,已经有一排排身穿皮甲的士兵小跑着走过,萧启忙带好头盔,思索了一下,把护面放了下来。这时,萧启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用回头,萧启就知道是白钺和两位教头。 果然,铁判官粗声粗气的说:“老弟,怎么就你自己?这伙兔崽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萧启忙回过身来施礼道:“见过将军,二位教头。” 白钺和活阎王点点头,铁判官却吼道:“又见外!喊我大哥!”萧启一愣,看看外面来来往往的士兵,一时有些为难。 活阎王道:“好啦好啦,你就别为难我们啦,其他人也真是的,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赵宝儿和林诸带着大家小跑着赶了过来,齐齐施礼道:“属下来迟,望将军恕罪。”白钺点点头,道:“下不为例,走吧。” 白钺带大家到了军营南边的练武场,命令大家站在西南角。萧启站在最前面,后面是由赵宝儿和林诸带领的左右两队。 等了一会儿,练武场上站满了身穿皮甲的士兵,不久,将领们也66续续的到齐了。通过他们铠甲的颜色和胸甲的图案,可以辨认出他们官职的高低。 千夫营的士兵,胸甲上没有图案,身着普通士兵的黑铁甲,相当于天时副将,而萧启的白铁甲,材料与天时将军的相同。 一个卫兵模样的少年跳上台,喊道:“奚将军到!”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奚正阳稳稳地走上木台,看了看大家,道:“昨天晚上,这届的千夫营的兄弟们来到了我们军营,他们过来,既是要完成一年的训练,也是要和咱们并肩作战,他们的营地就在咱们军营的东面,大家有时间就都走动走动。这届千夫营的营长叫萧启,今年才十七岁,听白将军介绍说,萧启不仅为人和气,模样周正,还使得一手好刀法,萧启,你上来和大家打声招呼吧。” 萧启一愣,没想到奚正阳也要自己上去,抬头看了看白钺,白钺向他鼓励的笑笑,萧启也想微笑一下,又想起自己还带着护面,就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萧启走上台,先向奚正阳施礼道:“属下萧启,见过奚将军。” 奚正阳点点头,道:“把护面掀开吧,让大家认认脸儿。” 萧启略一犹豫,干脆把头盔摘了下来,转向大家,抱拳道:“在下萧启,见过各位兄弟。”说完,抬起头扫视大家。 看到萧启的脸,练武场上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就乱了起来。萧启站在台上看得清楚,站在一起的士兵都在交头接耳。萧启心知,自己这张脸恐怕又要惹人非议了。 奚正阳轻咳了一声,道:“安静!让萧启讲几句。” 说完,向萧启抬了抬手。许是奚正阳的话起了作用,大家都安静下来,直直的盯着萧启。 萧启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在下冒昧称呼各位一声兄弟,希望不久以后,诸位也可以把萧启当做兄弟。我们千夫营这次一共有八十九人,我们虽说经过了几年训练,学了一些粗浅的招式,但在行军打仗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各位都是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勇士,希望我们能在各位兄弟的帮助下成长成为大齐真正的战士。萧启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了。” 说完,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萧启也不以为意,向奚正阳施礼道:“将军,属下讲完了。” 奚正阳打量了萧启几眼,今天的萧启,头全紧紧地盘在头顶,看起来比昨日多了几分英气,但和他人相比,还是那么清秀文弱。于是笑道:“好了,下去吧。” 萧启施礼谢过,走了下去。一路上,萧启仍能感到有无数只眼睛盯着自己。 等萧启站好,奚正阳道:“开始训练吧,千夫营的人和都尉以上官职的将领跟我到我大帐门口。” 到了奚正阳的大帐门口。李有才惊讶的张大了嘴,捅捅赵宝儿,轻声道:“宝儿哥,这人和将军的帐篷果然够嚣张啊!” 赵宝儿抬头看去,与普通士兵住的帐篷不同,奚正阳的帐篷是厚重的黑色,这就使他的帐篷和其他人的相比,在黑暗中更不易被现,而且,从外面看,帐篷里可以容下一百多人。 奚正阳带着一队人走到大家面前,笑道:“大齐辅立,各级武将都还有空缺等着你们去填补啊,我帐下一共有人和副将七人,地利将军一人,地利副将三人,天时将军两人,天时副将八人,介绍大家彼此认识一下吧。” 说着,就把身后的几人一一介绍给千夫营的人,萧启等人也一一施礼见过。 介绍完毕,奚正阳向萧启道:“在军营,每天某时到午时是练兵的时间,各个营十天轮休一次,下午和晚上普通士兵没有什么事,千夫长职位以上的人每两天都要聚在一起商讨战策,你们千夫营刚来,打算怎么样啊?” 萧启看了看白钺,恭谨道:“我等全听白将军和两位教头的吩咐。” 奚正阳笑道:“你是营长,千夫营当然是由你做主。” 萧启一愣,疑惑地看向白钺。 白钺点头道:“把你们送过来,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以后千夫营怎么走,只听你一人号令。” 萧启转头看向大家,现大家全用热烈的目光看向自己,于是向奚正阳说:“请容我同兄弟们商量后再做决定。” 奚正阳道:“好吧,你们回去吧,今天晚上之前把结果告诉我。” 萧启等人行礼告辞后,奚正阳笑着向白钺点了点头,道:“白将军,这届千夫营比上届好不少啊。” 回到自己的营地,萧启带人来到营后的一小片空地上,道:“大家打算日后怎样?” 赵宝儿道:“营长,你说吧,我们跟着你。” 庞海道:“是啊,你指条道,我们跟着走。” 萧启道:“谢谢大家了,我先说下我的想法,大家有什么意见就说出来。我想,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和普通士兵一起训练的好。我注意了一下,他们的训练方法和咱们的类似,我们可以和骑兵一起练习,下午,我们就在这片空地练习招式和布阵,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大家听了,大部分人都点头表示赞同,林诸道:“营长,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掺和在一起啊,自己练不好吗?” 萧启道:“我们虽然来自千夫营,但到了军队,萧启以为还是不要太特殊为好。这里的骑兵练得也是跑马和射箭,咱们和他们一起,还有地方练习骑马。大家看怎样?” 林诸道:“也对。在这里也就练练刀法什么的,我赞成。”其他人也都表示同意萧启的想法。 萧启点点头道:“昨天累了一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和奚将军说。”李有才道:“老哥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吃饭啊!” 萧启找到了奚正阳的大帐,却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了。萧启施礼道:“麻烦兄弟通报一声,千夫营营长萧启求见。” 那卫兵打量了萧启几眼,道:“奚将军正在和其他几位将军议事,你等会儿再来吧。” 萧启道:“请问奚将军一般什么时候议事完毕啊?” 卫兵想了一会儿,道:“这说不好,将军军务繁忙,你等等再来吧。” 萧启点头道:“麻烦兄弟了,我下午再来吧。” 萧启走回去,正赶上士兵训练完毕,大批大批的士兵迎面走过,口中聊的都是自己和千夫营的话题。由于萧启带着护面,来往的人又多,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所以大家的议论不时传到他的耳朵里。 两名操惠城口音的士兵站在自己的大帐前,一边解铠甲,一边闲聊。一个说:“这届千夫营的那个营长长的真是秀气。” 另一个说:“就他那个样子,不知上了战场行不行啊?” “是啊,别和姓刘那小子似的,到了阵前都吓哭了。” “哈哈哈……那到不至于,也别太小看千夫营了。不至于吓哭了,但杀完人吐了还是有可能的。” “那个血肉横飞啊,绕是谁第一次也受不了呢!咱们第一次杀回来不也两天没吃下饭吗?要我说啊,这次那个叫萧什么的,除了长得太秀气了,也没什么缺点,不像上回那个,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不就是多认识几个字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论上阵杀敌还不如咱们呢!” “那营长叫萧启,你也是有意思,不就说了两句话你就觉得他还不错了?不过话说回来,听他的名字也像是有文化的人家起的,你说,读读书去当官儿多好,非走这条路?” “唉,谁知道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萧启笑着摇摇头,又向前走去。前面的大帐外,也坐着几位军人,左的那人,头卷曲,估计有咯卫什血统。中间的两人,竟长得一模一样,想必是双生子,右的那人,腰上系了一根红腰带,这是百夫长的标志。这几人身材魁梧,看来就是当地人。 那个百夫长捅了捅火,道:“千夫营的人又来了,麻烦。” 双生子竟齐齐问道:“辉哥,怎么了?” 被称为辉哥的人摇摇头,道:“你们刚来,不知道。上届千夫营的人过来生的事,对我来说还和昨天是的呢。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来这里看我们打几仗,就算是见识了战场,然后上面就给报了战功,他们正好带着战功去当都尉,校尉,倒是咱们这伙人,天天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 双生子中左边的那个问道:“辉哥,我看你们好像都不喜欢千夫营那伙人,可我看这次这个队长还是很和气的。” 右边那个也补充道:“模样也好,比画上的还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和个女人似的。”辉哥哼了一声,道:“上届那个营长也长得人模狗样的,在将军面前也是毕恭毕敬,可见了咱们,立马换了张嘴脸,他们来这里住了多半年,除了逢年过节,连个鬼影儿都瞧不见,上了战场也躲在最后,后来出去的,不都也当了校尉什么的,切,什么玩意儿!” 萧启怕大家等急了,就不在听他们的对话,急急往回走去,但心中也是明白,这里的士兵,对千夫营的人,恐怕并无好感。 第五十章 奸佞 中午吃过饭,奚正阳就派人传话叫萧启过去,这回,一到门口,那卫兵就迎了上来,道:“萧营长,将军在等你呢。”萧启谢过那名士兵,走了进去。 奚正阳正面对地图负手而立,萧启坐进来,跪下施礼道:“萧启见过奚将军。” 奚正阳回过头,道:“来了?快起来,自己坐吧。稍等一下。” 说完,又转过头去看那幅地图。萧启坐在最外面的坐垫上,也看了过去。从地图的走向,萧启认出,这是大齐与咯卫什边境的版图,红色的代表大齐军队,蓝色的代表咯卫什军队,现在,地图的北面密密麻麻的插满了了蓝旗,红旗虽也不少,但和蓝旗相比,还是差了些。而在东北角,蓝旗竟凹进去了了一块,且防守尤为薄弱,仔细看,这一带并没有高山河流,不由让人觉得分外可疑。 奚正阳看了一会儿,招呼萧启道:“你过来。” 萧启起身走到奚正阳身边,奚正阳指着凹进去的那片问道:“你怎么看?” 萧启道:“属下初来乍到,不敢妄断。” 奚正阳笑道:“你怎么也学文官那一套,说说吧。” 萧启道:“那就恕属下唐突了,属下认为,如今快要入冬,咯卫什又以放牧为主,恐怕又要南下抢夺粮草,如果情报属实的话,他们故意暴露防守的薄弱环节,就是为了引诱我军进攻,从咯卫什现在的布阵来看,我军如果从地方薄弱环节入手的话,恐怕会造成孤军深入,如果被敌人切断后路,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我们还不敢保证后面没有埋伏,但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他们人数远远多于我们,只要他们再前进五十里,我们的大军也难逃被围攻的厄运。” “那么,如果你是主将,该如何是好呢?”奚正阳笑眯眯的看向萧启,问道。 萧启思索了一下,道:“属下会派五百精锐进攻防守最弱处,再派两万士兵列阵于后,以壮声势。待敌军有所行动,再随机应变。如果敌军有围攻之意,再进军阻止,使敌军分散,各个击破。” 奚正阳点点头,脸上笑意更胜,道:“那我任你为主将,替我打这一仗如何啊?” 萧启神色一凛,跪倒在地,答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哈哈哈哈……有胆识,有气魄,好,好啊!”奚正阳一边笑,一边撤下那块地图团成一团扔在地上,迎着萧启惊异的目光,奚正阳道:“去年,我也是这么打的,这届千夫营不错啊。来,坐。”说着,拉着萧启坐了下来。 萧启知道奚正阳是在考验自己,笑道:“属下纸上谈兵,怎能和将军相比。” 奚正阳摇摇头,道:“我都说了,我就是这么打的,呵呵,不错啊,你们商量好了?” 萧启道:“千夫营愿和骑兵一起训练。” 奚正阳点头道:“好,一会儿我叫人安排一下,明天就开始吧。” 萧启道:“多谢将军。” 奚正阳看了看萧启,问道:“听白将军说,你的刀法是活阎王所传?” 萧启道:“是。”奚正阳道:“活阎王的刀法,适合近战,但在马上,由于兵器长度的限制,就不那么好用了。你可练过别的兵器?” 萧启道:“这点白将军也说起过,我们从去年夏天起,练得都是长刀。” 奚正阳点点头,道:“算来也有一年了,现在想起来,那天你握矛的姿势,还真和拿长刀一样呢。” 萧启听他提起那日,忙道:“那日唐突了将军,还望见谅。” 奚正阳摆摆手说:“唉,应该我道歉才对啊,竟把你误会成了京官家的公子。” 萧启淡笑道:“属下这张脸,确实不像军营中人。” 奚将军道:“怎么不像了?白将军也和我念叨过,说你经常因为你这张脸太过秀气而愁,要我说,愁什么啊?等大家见识了你的厉害,谁还敢小看你?” 萧启忙道:“多谢将军开解。属下也想开了,相貌这种东西,本是父母给的,无法改变,但其他的东西,还都得自己争取。” 奚正阳听了,笑着拍拍萧启的肩,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了。” 这时,一名卫兵走了进来,施礼道:“启禀将军,李将军就见。” 奚正阳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萧启听了,忙起身道:“将军军务繁忙,属下告退。” 奚正阳点点头,道:“你下去吧,一会儿我派人把你们的马送回去,明日某时在跑马场集合。” 萧启回到营地,现兄弟们已经在赵宝儿和林诸的带领下练习者长刀,于是也从架上拿起自己的那杆,走了过去。 大家见了萧启,纷纷停下练习,围了上来。萧启单手握刀,笑道:“刚从奚将军那里回来,将军说了,让咱们明日某时在跑马场集合,咱们的马一会儿就送回来。咱们继续训练吧。”说完,和大家一起按队形站好,练习起来。 晚饭时,大家刚把晚饭盛好,外面就进来一人。那人面皮青白,蓄着山羊胡,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放着精光,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坛子,想来里面是酒。见来了外人,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那人把酒放下,抱拳道:“不知大家还记得不,兄弟我姓耿名会能,在李将军帐下任天时副将,从千夫营出来算算也有十三年了,这不,听说千夫营的兄弟来了,很是想念,一闲下来了就赶快过来看看。来,兄弟们,坐。”说着,大喇喇的坐到萧启旁边。 赵宝儿道:“耿大哥,吃过饭了吗?” 耿会能笑道:“吃过了,你们吃,别管我,我就坐坐,嘿嘿,坐坐。”说着,看了看大家,笑道:“真是年轻啊,当年,我们也是这样呢,可惜我没什么本事,在千夫营呆了两年就出来了,在军队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比不上你们啊。”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听他说话,算来这人只在千夫营带了两年,却可以从千夫长甚至百夫长一直做到天时副将,可见还是很有本事的。李有才道:“耿大哥,您很了不起了呢。” 耿会能看了一眼李有才,却没有理他,转而向萧启道:“萧兄弟是吧,要我说,萧兄弟是我见过的最有前途的营长了,我们那一届的营长,就是现在的奚将军可比不上你啊!” 萧启摇了摇头,淡淡道:“萧启何德何能,可与奚将军相提并论。” “哟,萧老弟,你快别这么说,你看看你,这相貌,这人才,天下少见啊,更何况,今天奚将军还和我们李将军夸你了呢。李将军回来说啊,你小小年纪就智谋不烦,可是难得的将才呢。” 萧启吃完后几口饭,语气里已带着淡淡的冷意:“奚将军过奖了,不知耿副将前来所为何事?” 耿会能一愣,随即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和大家熟悉熟悉。这不,我从咯卫什那里缴获了几坛好酒,特地带来和兄弟们尝尝。来萧兄弟,把碗拿来,哥哥帮你倒上!” 萧启抬起头,看了耿会能一眼,道:“我们来时,白将军特意交代,除去庆功时,军营严禁饮酒,望耿副将见谅。” 李有才道:“是啊,我们初来乍到的,不像耿大哥您,战功卓著,偶尔喝上几口也没人说。您就饶了我们吧。” 耿会能道:“没关系,有哥哥我在,谁敢说,大不了我兜着!”说着,就来抢萧启的碗。 萧启不着痕迹的躲开,冷笑道:“千夫营何德何能,可得耿副将如此青睐,我等多谢您的好意,喝酒就不必了。吃完饭我们还要练习射箭,您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 耿会能笑道:“那……你们忙着,我先回去了,呵呵,有空再聊啊!”说着,就站起身向外走去。 萧启看到他放在地上的酒坛,刚要喊出口,赵宝儿就拦住了他,自己拿起酒坛,跑上去塞到耿会能手里,道:“耿大哥,您的酒,拿好了。” 耿会能干笑了两声接过坛子,转身出了大帐,脸上满是愤愤之色。 赵宝儿回来坐好,李有才就忧虑的问道:“宝儿哥,我们是不是把这个姓耿的得罪狠了?” 萧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是我们,是我。” 李有才道:“老哥,那就更不行了!咱们千夫营是一个整体,要得罪人也得一块儿得罪啊!” 听了李有才的话,大家都哭笑不得的看看彼此。 庞海道:“这种人,得罪了就得罪了,有什么了不起。” 臧乃清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个耿会能啊,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人!” 赵宝儿打断他道:“我们也没有明里得罪他啊,他要是不傻,就不会报复我们,再说了,我们就在这里呆一年,他也没有报复的机会。” 李有才点点头,道:“那,老哥,咱真要练射箭吗?” 赵宝儿道:“走,去吧,今天月亮挺好的,咱真练了他也抓不到什么记恨咱们的把柄。”大家听了,纷纷抓起自己自己的弓准备出去。 萧启先开门帘,现门外站了一人,不由愣了一下。那人长方脸,双目微微外鼓,一双薄唇可以抿得紧紧的。 萧启忙施礼道:“周副将好。”周副将点点头,问道:“耿会能来过?” 萧启道:“是,他说要来和我们喝酒,我们不敢触犯军规,他就走了。” 周副将点点头,道:“我看见他抱着一坛酒从你们营地出来,觉得他脸色不太好,就过来看看你们。耿会能这个人,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萧启道:“多谢周副将提醒,我们会注意的。”周副将点点头,道:“那好,我回去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奇怪的是,周副将竟顺着栅栏走出了军营的大门,大家疑惑的看了看彼此,心下了然,军营中,有少数将领娶了当地的妻子,也就可以回家过夜,想必周副将也是其中之一吧。想起周副将那张过于严肃的脸,大家都轻笑着摇摇头,到后面练射箭去了。 第五一章 重甲营 第二天一早,萧启等人就来到跑马场。 大齐新朝初立,奚正阳帐下只有重甲骑兵一千二百人,轻骑兵八万人。而千夫营将要参加的,就是重甲兵的训练。 与传统意义上的重甲骑兵不同,大齐的重甲骑兵不仅仅用于推进军队和冲散敌军阵型,而且由于奇门子的改造,大齐的重甲骑兵相对行动灵活,且不受视野的限制,再加上所选别的战士都是天生巨力的勇士,大齐的重甲骑兵,在许多战争中,都对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某时未到,重甲营的士兵早已到齐。人虽不多,却给人以无形的威慑之感。相比之下,千夫营的士兵在气势上差了很多,久经沙场,果然不同凡响。 一位身穿白色重甲的中年将军策马至最前方,此人五官没有任何出众之处,却让人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威严。他扫了一眼千夫营所在的方向,白色的铠甲竟微微泛着蓝光。 “从今天开始,千夫营八十九人和咱们一起练习,”话音刚落,重甲营的士兵虽未见骚动,却都齐齐的望了过来,千夫营众人也回望了过去。 中年将军接着说:“我姓秦,是重甲营的营长,与长枪营一样,是奚将军帐下的独立营,我的品级,相当于地利将军。重甲营的队长,职位相当于地利副将。你们千夫营,虽为我大齐将军的储备力量,但和我们一起训练,我也决不会手软。我们重甲营的士兵,虽出身平民但都是身经百战的汉子!和我们一起训练,就要吃得起苦!不流血流汗,休想得到我们的认可!从今天起,你们要和重甲营的兄弟用一样的标准训练,如果受不了的话,就不要再来了!现在,你们都把身上的铠甲脱下来,换上重甲!” 说着,一挥手,数十名士兵抬着几个大箱子。 秦营长道:“在我们重甲营,普通士兵的铠甲重一百五十斤,加上兵器,恐怕要过二百斤。这些铠甲兵器,和我们士兵穿的没有任何区别,你们穿得上还好,穿不上也不要勉强。” 话说到这份儿上,千夫营的兄弟都憋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于是纷纷脱下身上的铠甲准备换上重甲。 秦营长策马上前。拦住萧启,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道:“你就是千夫营营长萧启吧?”萧启在千夫营里也算高大的了,但和在马上身穿重甲的秦将军相比,还是瘦弱了很多。 萧启行礼道:“正是属下。” 秦营长点头道:“果然是太过秀气了。重甲营以一百人为一队,有队长一人,队长的铠甲重二百斤,千夫营一共八十九人,可以成为一个独立队,不知萧启你有没有勇气当这个队长?” 萧启心下知道,此时的千夫营,是万万不能示弱的,于是答道:“萧启定不辱使命!” 秦营长点点头,道:“成与不成现在说还太早了些,你先去试试铠甲吧。” 萧启没有说话,在一名士兵的指引下来到一个单独放置的铁箱前。“看来是早准备好的啊……”萧启心想。 拒绝了士兵的帮助,萧启咬牙自己穿上了铠甲,和课上讲的一样,大齐重甲的重量,几乎都集中在躯干和双腿,在关节处也有甲片保护,却丝毫不影响手臂的动作。与普通士兵相比,队长的铠甲在前胸后背都要厚一些,这也大大加重了铠甲的重量。 穿上以后,萧启的第一感觉就是喘不过气来,转头看看大家,情况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翻身上马,马也因为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重量向前跑去,萧启稳住马,带好头盔,就觉得呼吸又是一滞,脖子似乎也不堪重负。 秦营长玩味的看着众人,点头道:“还好,都穿上了。你们手中的长刀都没有开刃,所以被打到也不要太担心。你们练长刀多久了?” 萧启答道:“从去年夏天开始的,算来也有一年了。” “哦,一年啊。还好,我们的训练方式与你们在千夫营类似,每天有两小队在外巡视,剩下的以小队为单位,队与队之间比试,通过抽签决定对手,比赛虽有输赢却无奖惩。在你们之前,重甲营一共有十二个小队,现在将您们编为十三队与其他人一起训练。需要休息一下吗?” 萧启看了看自己的兄弟,果然都露出不满的神色,便摇头道:“多谢营长,不必了。” 秦营长看了看他,摆手道:“今天就只有五队去巡逻吧。其他人留下来训练。” 萧启他们所要面对的是第十二队。当对方策马冲锋过来时,大家都感到莫名的压力。齐齐握紧手中的长刀。 第一次冲撞,千夫营就有不少人跌下马来,萧启勉励挡开一人的进攻,看着自己的兄弟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躲避着马蹄的践踏,心头一紧。自知在战场上根本不可能回去救援,只得运起五岳神功,挥刀向身边的人砍去,毕竟是第一次,心中着急,自然掌握不好力道,一刀砍在那人胸口,那人惨叫一声坠下马去,仔细一看,胸甲竟然有些凹陷。萧启一时愣在那里,没想到自己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十二队的其他人见萧启出手不凡,暗暗变换了队形,十数人齐齐围向萧启。萧启纵使资质过人,毕竟只学了一年长刀,一时间自然是应接不暇。刚刚奋力挡开一人的进攻,萧启的后背就狠狠的挨了一下。一时间,萧启觉得体内气血翻腾,胸口甜,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勉强回头望去,竟是十二队的队长。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仍觉得后背隐隐作痛。 不敢向刚才一样用力,萧启长刀翻飞,又将几人砍下马来,转身与十二队队长斗在一处。斗了几百回合,萧启借余光已经看到,千夫营的队员大多已经不敌对手,坠下马来。 十二队的士兵大多也已经停止打斗,站在一边看着萧启两人。十二队队长笑道:“放弃吧,你们已经输了。” 萧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奋力支撑着对方越来越紧密的攻击,轻声答道:“没有战到最后,我不认输。” 李有才坐在地上,揉着痛的胸口,吼道:“老哥,坚持住,揍他犊子的!”其他已经坠马的千夫营士兵也纷纷嘶吼着为萧启加油。 不一会儿,千夫营仍勉力支撑的人也纷纷败下阵来,但十二队的人都没有上前围攻萧启,而是站在一旁看萧启和他们队长打斗。 又战了几百回合,萧启虽有五岳神功支撑,但毕竟只有十七岁,已渐渐落入下风,出刀也越来越慢。 十二队队长手中的长刀也慢了下来,不知是累了还是有意照顾萧启。周围的叫好声也越来越高,仿佛这不是两队之间的比试,而是两名好友间的切磋。千夫营的士兵和十二队队员虽然没有站在一起,但看向彼此的眼神,也比刚开始友好了许多。 两人又拆了几招,忽然十二队队长借萧启收招的空挡,翻身立于马上,长刀直指萧启胸口,萧启想躲已然来不及,且前招还未收回,已经疲劳的手腕没有力气去改变长刀的走势,只得等着被对方捅下马。谁知刀刃伸到离自己铠甲一寸处却停了下来。萧启诧异的看向十二队队长,只见他收回长枪,跳下马,随手把头盔仍在地上,大笑道:“老子也累了,你又不是敌人。就这样吧!” 萧启也翻身下马,稳住呼吸,施礼道:“谢大哥手下留情,萧启认输。” 十二队队长大笑着锤了萧启的胸甲一下,道:“好,是条汉子,我喜欢。我叫张大米,以后没事就过来坐坐!” 萧启道:“如果张大哥不嫌弃的话,萧启一定会去。” 张大米道:“嫌弃?为什么要嫌弃?萧老弟今年才十七岁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等将来更是了不起啊!” 萧启道:“张大哥神勇,萧启自知难以匹敌。” 张大米笑道:“看看,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啊!你大哥我今年三十七岁了,我家崽子和你一样大,空有一把力气,其他的什么也不懂。不怕你知道,我爹是胡人,所以我天生力气过人,又正当壮年。所以,你输得不冤枉啊!要是再过几年,我可不是你的对手呢!” 萧启淡笑道:“多谢张大哥夸奖。” 张大米看着萧启,对身后自己队的兄弟说:“你们看看,这小模样长得,多好啊,呆在军营,真是可惜了!” 旁边一个黑脸大汉上前道:“萧老弟啊,要是单单都见了你刚才拼命的样子,说你长得秀气,我可是一百个不信啊!” “是啊!”一个大胡子士兵也走过来,道:“你刚才打我那下我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呢。” 萧启看着他微微凹陷的铠甲,施礼道:“不好意思,没有掌握好火候,下手重了。” 大胡子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难免的嘛!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张大米看了看萧启身后围上来的千夫营士兵,道:“要我说啊,这届千夫营真是不错啊!和咱们打也没有伤到几个。” 萧启道:“那还要感谢各位兄弟手下留情呢,刚才一对上,我们就有不少兄弟坠下马来,如果不是各位哥哥控制着马,估计我们好多人就要被踩上了。” 张大米笑道:“咱们是练习,又不是拼命,自然要让受伤的人尽量少啊。” 这时,其他各队也都比试完毕。秦营长示意身边的士兵击鼓,大家听到鼓声都停下来站好。 秦营长道:“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你们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先,我先来点评一下十二队和十三队的比赛。千夫营的兄弟们可能不知道,我们重甲营的兄弟,都是百里挑一的天生巨力,而你们练长刀只有一年,单单是这两条,你们输了也不用灰心。你们在千夫营呆到现在,本来就是百里挑一的精英,我想,假以时日,你们一定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你们今天的表现,我想不光是我,其他人也都心知肚明,我要说的是,你们这届千夫营,比前三届都要优秀!而且,你们有一个好队长呐!萧启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身手却真是不凡啊!大米在队长中这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呢!能在他手下走几百招,就是咯卫什的大将也不一定能做到呢!和我们重甲营好好练,别的我不敢保证,到我相信,一年下来,你们的耐力和战斗力都能上一个层次!现在,我再点评一下其他队……” 第五二章 军妓 以后的两个月,萧启等人一直在和重甲营一起训练,当然,并不是每天都是对抗训练。 有时是集体练习刀法,有时是每队各派五人进行一对一比赛,但更多的还是体力和耐力的训练。当然,每天,秦营长都会派一队出去巡逻。 千夫营的人也都明白,秦营长第一天就安排他们练习对抗,一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二是想看看这届千夫营实力如何。 萧启天生的不愿服输的倔强和千夫营整体相对较高的水平,自然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认可。所以,每天训练完,大家经常在一起吃饭聊天,关系也越来越好。 至于耿会能,虽然上次被萧启等人婉拒,但仍乐此不疲的前来探望。萧启他们也都不咸不淡的应付他,很多的时候更是借口训练催他离开。 因为已经进入十一月,大齐与咯卫什接壤的地方又地处北方,一入冬,自然是寒冷难耐。今年的天气很是反常,入冬以来没有下一场雪,所以天气比往年还要冷。千夫营的士兵因为每天穿重甲练习,里面不能穿太厚的棉衣,练习的时候还好,一旦停下来,自然是寒冷难耐。 这天,天气更是冷得出奇。秦营长却安排每队派五人进行一对一训练,而其他人只能站在一旁观战。萧启看大家都很冷,就派了家长再大齐最南方的五人,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毕竟练习了三个月,千夫营的整体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连营中最弱的兄弟也可以在重甲营的士兵手下过上百余招。 中午,千夫营与重甲营的兄弟一起吃饭。李有才看着刚盛出锅来就开始变凉的饭菜,欲哭无泪,捅了捅正在吃饭的萧启道:“老哥,太冷啦,我吃不下,撒泡尿去。” 萧启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吧,记得拿根棍子。” 李有才一时没有听懂,愣在那里,疑惑道:“老哥,要棍子干什么啊?” 张大米先反应了过来,大笑道:“哈哈哈哈……萧老弟啊,找不到你也会开玩笑啊……” 庞海笑道:“营长,这可是你第一次说笑话啊,太意外了!”说完,看向还在那里思索的李有才,解释道:“你忘了张大哥那天讲的笑话了?”李有才这才想起张大米讲过的笑话: 说这里冬天最冷的时候,撒出尿来还没有落地就冻成了冰棍儿,所以撒尿是一定得拿根棍子,一边尿一边敲,才不致冻住。 李有才大笑道:“老哥,你什么时候会开玩笑了?我都不习惯呢!”萧启淡笑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那么拘谨呢?” 赵宝儿道:“营长,到军营里以后,你确实比之前开朗了,以前的你,话不多,干什么都是默默的,虽然也让人觉得想亲近,但总是觉得你太沉默了。以前你也常笑,但大多都是出于礼貌。自从进了军营以后,你笑的比以前多了,营长,我不知道别人,但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萧启点点头,现在天天和重甲营的兄弟们一起吃饭谈笑,因为重甲营的汉子大多个性豪爽善谈,常和他们在一起,自己的性格确实开朗了不少,而他自己也享受于这种变化,相信这样的自己,更适合在军队生活。于是答道:“谢谢宝儿哥,我也喜欢现在的自己。” 臧乃清看了看李有才道:“我说有才啊,你不是要去撒尿嘛?快去吧,别憋着,当心冻在里面啊!”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李有才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猫着腰出去了。 李有才刚跑出去不久,又折了回来,后卖面还跟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耿会能。 耿会能一进门就笑道:“兄弟们原来在这里啊,让我好找。”大家见了,纷纷站起来行礼道:“耿副将好。” 耿会能一边笑着点头,一边说:“好好好,自家兄弟,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啊!”一边向重甲营的几位队长行礼道:“小的耿会能见过几位哥哥。”张大米等人冷着脸点点头算是回答。 萧启看了看耿会能,问道:“耿副将今天找我们所为何事啊?”耿会能看了看重甲营的兄弟,笑道:“也没有外人,哥哥我就直说了啊。是这样,上面赏了李将军五个女人,李将军没要,让我送给下面的兄弟,我寻思着,你们都还年轻,估计也没碰过女人,特意送过来让你们开开荤。说完,转而向重甲营的兄弟们谄笑道:“几位哥哥别介意,你们的那份儿已经送到秦营长那里了,一会儿就看到了。”张大米等人听了,重重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耿会能似乎没有看到他们的态度,转身撩开门帘向外道:“带进来吧。” 重甲营的兄弟听了,纷纷道:“你们聊着,我们先回去了。” 萧启忙拦住众人,向耿会能施礼道:“耿副将,您的好意我等心领了,我们千夫营初来军营,尚无尺寸之功,怎可……” 耿会能摆摆手打断萧启,向张大米等人道:“哥哥们别走,一块儿看看,看看,要是看中了就算小弟孝敬几位哥哥的。”然后又向萧启道:“这和功不功的有什么关系,先看看嘛。这几个女人都水灵这呢!看了准保喜欢!嘿!快带进来呀,死人怎么的!”张大米看到萧启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心领神会的笑笑,带着众人又坐了回去。 两名士兵带着五个女人走了进来,这五名女人果然容貌清丽,其中,有两个是胡人,三个是汉人,天气寒冷,可她们却都光着脚,只穿一件夹袍。除了中间那名胡人女子面带微笑外,其他四人都一脸漠然。 耿会能看了看萧启和站在他身后的千夫营众人,笑道:“怎么样,都不错吧?挑挑,要是都喜欢就都带走。” 萧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见他们也都愣在那里,便道:“多谢耿副将好意,只是这些都是李将军赏给他帐下的兄弟的,您把他能送过来,恐怕怕于理不合吧。” 耿会能摇摇头道:“没关系啊,他们那里我自有办法,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再说了,这些女人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你们玩儿上几天再送过去也是可以的。” 说着,特地绕到萧启跟前,笑道:“萧老弟今年才十七岁,想必还不知道女人的味道吧?今天哥哥找人教教你怎么样?”说着,指着中间那个女人道:“她可是自愿的,让她教教你可好?” 萧启没有抬头,倒是那女人说话了:“这小哥长的好相貌,姐姐喜欢,不知是否愿意和姐姐聊聊呢?” 萧启脸色微红,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看向耿会能,那女人笑道:“呦,还真没碰过女人啊,有什么可害羞的啊,来,和姐姐聊聊。”说着,上前几步抬手就要摸萧启的脸。萧启慌乱的躲开,道:“耿副将,萧启无意于此,您的好意我等心领了,这女人我们恐怕不会接受,所以……” 耿会能打断他道:“萧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喜欢不代表千夫营的兄弟们不喜欢啊!你怎么不问问大家的意见呢?” 李有才看了看那几个女人,又看了看萧启,重重的咽了口口水,道:“耿大哥,我们营长说的对,这几个女人本来是送给李将军帐下的兄弟们的,您惦记着我们,给我们送来,我们自然是十分感激,可我们真的收下了不是给您添麻烦嘛!” 耿会能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哥哥不是说了嘛,你们看上了尽管带走,其他的有哥哥我呢!” 庞海瞪了一眼耿会能,道:“你?你不害……” 赵宝儿忙拉住庞海,自己上前陪笑道:“耿大哥,营长刚才说的有道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们初来乍到的,也没为军队做些什么,有了女人怎能先留着呢?你对我们好,我们都知道,以后也一定会报答您的好意,您看,这几个女人您还是带回去给李将军帐下的兄弟吧,您的好我们记下了,以后我们要是需要了,就去找您,您看怎么样?” 李有才听他这样说,强忍住笑意把脸扭向一边,道:“耿大哥,这次就算了吧,我们兄弟受之有愧啊,等以后需要了,一定去求您。” 这次,好多人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窃笑起来,而耿会能却如没看见一般,笑道:“其他兄弟有没有愿意的?”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回话,林诸道:“耿大哥,,您一直对我们都挺照顾的,我们都记得,但这次兄弟们都不敢篡越,要不,下次吧?” 耿会能看了看众人,眼神中未见情绪。他扯了扯嘴角,道:“那你们忙着,哥哥我先走了。”说完,一甩胳膊出去了。中间那个女子幽怨的看了萧启一眼,喃喃道:“这么好看的男人,可惜了……” 等他们走远,萧启忙恭身向张大米等人施礼道:“多谢几位哥哥相助。”张大米笑道:“我们怎么帮你了,只不过是留下了看看女人罢了。”萧启忙道:“哥哥说的是,是小弟糊涂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启就感到李有才扑了上来,但考虑了一下,没有躲开,只见李有才抱住萧启,用脸蹭蹭萧启的背,叫道:“老哥把美人都赶跑了,老子只能抱抱这个大美人解解谗啦!” 萧启一脸尴尬的推开李有才,笑道:“连你也取笑我!” 李有才怪笑着看着萧启,刚想说什么,忽然一皱眉头,**道:“不行了,得去尿尿了,冻住了……”没说完,就匆匆跑了出去。 看着李有才的背影,大家都大笑起来,笑毕,庞海道:“营长,到最后我这没明白,那个姓耿的想干什么?” 第五三章 女人 萧启警觉的撩开门帘看了几眼,转头答道:“耿副将此人,不得不防啊。≥” 林诸道:“想不到,他为了拉拢咱们,不惜用女人做饵。” 萧启苦笑道:“那几个女人如果只是诱饵就好了……” 林诸道:“营长,你的意思是?” 萧启看了看众人,道:“那些女人除了用来拉拢咱们以外,还有四个目的,其一,他当着重甲营兄弟的面给咱们送女人,如果不是重甲营一直把咱们当兄弟看,心中必然不平,这样一来,无论咱们接受与否,重甲营对咱们,必定不同以往,咱们在重甲营里受到冷遇,他再曲意安抚,咱们在心里自然依赖于他,其二,耿会能先是冲我来的,如果我接受了那个女人,且咱们千夫营不够团结的话,我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愤恨。他也知道我的性子,如果我执意不接受,一定会委婉的赶他走,可咱们千夫营一旦有人对女人感兴趣,他后面的几句话,很容易是我和大家之间产生隔阂,他也就达到了分化千夫营的,收买我们当中的一部分人的目的。” 大家都静静的听着,忽然门帘一动,大家心中一惊,齐齐向门外看去,谁想是李有才,李有才见大家紧张的盯着自己,讪笑道:“别看我,你们继续。” 萧启顿了顿,接着道:“其三,本来是给李将军帐下军士的女人,却送到咱们这里,如果我们真要了,就不是得罪了李将军的人那么简单了,到时,全军的人对咱们都会有看法啊!” 听到这里,庞海插嘴道:“是啊营长,这点我也想到了!” 臧乃清重重的打了一下庞海的头,道:“听营长说!还有第四呢!” 萧启笑了笑,道:“这第四,就得感谢重甲营的兄弟了,如果当时他们都走了,咱们即使没有接受,也说不清了,这种事情,他说有过,咱也无从反驳啊,咱们反驳,更惹人怨恨啊!” 6锦衣道:“他不是留重甲营的兄弟了吗?” 张大米笑道:“他那哪里是在留我们啊,我们大多是本地人,也在当地成了亲,谁那么没出息,还要看女人,也就是你我兄弟,换了别人啊,老子才丢不起这个人啊!” 萧启道:“这次多亏了重甲营的兄弟们了。他这次没有得逞,一来,他小看了咱们千夫营和重甲营的兄弟情谊,二来,没想到咱千夫营能如此团结。” 张大米大笑道:“咱们打出来的情谊,自然非同一般啊!这样一来,他连谣言都不能传的!要我说啊,还是你萧老弟不一般啊!就这么一件事能看出这么多意思来!佩服佩服啊!” 李有才道:“我听了一半儿,还有哪些啊?”赵宝儿就把他拉到一边低声的解释着。 李有才听完,大叫道:“老哥,你太厉害了,佩服,佩服啊!” 萧启看了看李有才,淡笑道:“以你的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呢?”李有才摸摸自己的脑袋,笑道:“想是想到了,可只想到三点。所以,还是老哥厉害啊。” 晚上,萧启回了自己的帐篷,刚刚坐定,千夫营的人就扑了进来,李有才更是过分,一下就把萧启扑到了铺上。 萧启道:“今天要干什么啊这是?”李有才怪笑道:“报复啊!你把美人都赶跑了,我们当然要报复你啊!”萧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道:“打算怎么报复啊?”庞海道:“你赔我们一个美人吧?”萧启笑道:“好吧,等打完了仗,我给你们每人说一个,怎么样?我们村有不少好姑娘呢!”臧乃清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这不是有现成儿的嘛!兄弟们,上啊!” 说着,众人把萧启按到床上,李有才更是扯开了萧启的腰带,萧启一边挣扎一边笑,但其实心中已经有了恼意。 赵宝儿道:“兄弟们,别闹了,再闹就过分了。”大家这才停了下来,赵宝儿道:“我们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来和营长聊聊,自从过来后,你没和我们住在一处,也不常来找大家,大家也怪想你的。” 萧启道:“自从过来,一直忙着练习,希望大家别介意。” 李有才道:“没事,老哥那么优秀,肯定比我们努力嘛!” 萧启淡笑道:“也不是,就是不想荒废了罢了。大家今天过来了就好好聊聊吧。” 臧乃清道:“我说营长,那会儿你个女人靠近你你什么感觉啊?” 萧启一愣,随即答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不习惯。” 李有才道:“不觉得心里痒痒的?” 萧启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觉得身上不舒服,想躲开。” 李有才道:“不会啊,我每次路过怡春楼的时候,看到里面的姑娘心里都痒痒的。” 6锦衣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登徒子!” 李有才道:“谁是登徒子啊!我可一次也没进去过!但现在人家还是英俊潇洒纯洁白莲花一朵呢!” 林诸笑道:“就你?还英俊潇洒?还白莲花?逗谁呢?” 赵宝儿道:“其实,有才在咱们千夫营也算好看的了。” 李有才听了,得意的攀上赵宝儿的肩膀,道:“还是宝儿哥最好了!对了宝儿哥,你是咱们营唯一一个成了亲的,你告诉我吧,女人,啊,不对,是那种事情,到底是什么滋味啊?” 赵宝儿一愣,道:“什么事情啊?” 李有才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就是,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赵宝儿脸一红,轻声呢喃道:“就那么回事啊……” 李有才还不死心,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赵宝儿道:“我们成亲时,她随身戴着一个荷包,里面有画儿。” 李有才惊讶道:“你们就是照着画做的啊?那你们……”臧乃清听不下去了,伸手从后面抓住李有才的头,用力向后一扳,吼道:“登徒子!换个问题行不行啊!” 李有才整了整头,瞥了臧乃清一眼,道:“假正经!” 臧乃清道:“也不知道谁假正经!没看人还没看过牲口啊!”李有才一时语塞,求救的看向萧启。 萧启淡笑着看着几人打闹,他们谈论的话题也使他的脸有些微微红。小时在农村,人们言谈也不是很避讳这些,但那是自己还小,长大后听人谈论还真是第一次。 萧启看了看李有才,笑道:“宝儿哥,这回离了家还是很惦念吧?” 赵宝儿道:“是啊,我离家时她又有了身孕,我又不在身边,很担心呢。” 李有才听了,又大叫道:“宝儿哥你厉害啊!咱可一直没在家过夜啊……呜……放开我……呜……” 赵宝儿也听不下去了,红着脸捂住了李有才的嘴。看的大家哈哈大笑。 第五四章 战场遇险 这天一大早,千夫营和重甲营刚刚在跑马场集合,就看到一束亮光直冲天际,紧接着,那束光炸裂开来,震的众人耳膜嗡嗡做响。秦营长看了看大家,沉声道:“敌袭!马上到练武场集合!” 千夫营的人听了,心中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盼了这么久,终于要见识真正的战场了! 大家赶到练武场,现所有人都到了,除了奚将军。千夫营就站在重甲营旁边,看到一名卫兵凑到秦营长身边说了几句话,秦营长就急急忙忙和他走了,想来是奚正阳有请。 秦营长进了奚正阳的大帐,现白钺也在,他刚要行礼,就让奚正阳制止了。奚正阳道:“自从千夫营来了以后,你就只派一队巡逻?” 秦营长道:“是,将军。” 奚正阳冷笑道:“果然,愚昧蛮夷,当我大齐无人了吗?看吧,即使我们不用重甲营,一样打的你们丢盔弃甲!”然后,转而向白钺道:“千夫营上战场吗?” 白钺思索了一下,说:“让他们上吧,看他们的样子,早就等不及了。” 奚正阳点点头,道:“那就让他们上吧,不过,要真是死了伤了,你可别心疼啊!” 白钺摆了摆手,轻叹道:“上战场,总要死人的……” 奚正阳喊了卫兵进来,道:“传我军令!着千夫营,五千轻骑兵,一万步兵到营外列阵!” 天气干冷干冷的,但千夫营的兄弟们却丝毫没有感到寒意。第一次见识战场,大家心里都激动异常。 前方两里出,咯卫什的军队也严阵以待。虽然离得远,但也能看出敌人身材魁武,虽然人数比大齐的少,但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待大齐的军队站好后,就听到对方的传令官用并不流利的汉话喊道:“大齐的士兵,你们听着,没有了重甲营,你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只要你交出军粮,我们就撤军!” 奚正阳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一只手,身旁的旗兵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旗子,约一千轻骑兵就向咯卫什的军队冲去。大齐在两军对阵时,一直采用的都是旗语,所以旗语这是千夫营第三年的必修课之一。每次主将下了命令,都是由旗兵传达到下面,都尉及其之前官职的军士看到了旗语,再根据旗语的内容指挥军队。所以,旗兵一直是敌人攻击的重点对象。 与此同时,咯卫什的阵营中也跑出一队骑兵,和大齐的骑兵相比,咯卫什的骑兵身穿绵袍,手握大刀,装备上丝毫不见优势,但气势上却丝毫不弱于大齐。 两队骑兵斗在一处,大齐竟落了下风,不一会儿,就有近三分之一的大齐骑兵坠下马来。看的千夫营的士兵们暗暗着急,奚正阳又派了一千士兵冲了上去,转瞬间,战局就生了逆转,咯卫什的骑兵顷刻间就被消灭了一半以上。 就在大家得意之时,咯卫什又派出了一队骑兵,看上去足有两千,而且从身材气质上看,还优于前一队。奚正阳示意旗兵,又派出了两千轻骑兵支援,一时间,两军打的难舍难分。 萧启向后望去,现对方的骑兵还有约五千人,而自己这边的轻骑兵只剩一千,虽然还有一万步兵,但和骑兵对抗,是没有丝毫优势的。 这时,大齐一方的轻骑兵已经明显处于劣势,而奚正阳却迟迟没有命令骑兵上前支援。一旁的6副将轻声催促道:“将军,放箭吧。”奚正阳亲亲摇了摇头,似乎仍在犹豫不决。 萧启听了,心中一紧,弓箭属于无差别攻击,一旦放箭,虽可以大规模杀伤敌军,可自己的士兵也几无生还之理,看着已经落于下方的轻骑兵战士,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跃跃欲试的兄弟,萧启策马上前,施礼道:“启禀将军,千夫营请战!” 奚正阳似乎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萧启,道:“你可有把握?” 萧启回头看看自己的兄弟,答道:“萧启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此次出战,大获全胜!”奚正阳点头道:“你们去吧,如果不成功,你提头来见!” 萧启神色一凛,道:“谢将军,千夫营定不辱使命!” 说完,策马归队,右手紧握长刀,左手举过头顶,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兄弟,齐齐变换了队型。 萧启一声怒吼,横刀打马向前飞驰而去,身后的士兵以排成一个以萧启为尖的锥状队型,狠狠杀入战阵,将敌军的队伍生生撕开一个裂口。顿时,战局生了奇迹般的变化,奋战的轻骑兵见有人来支援,也提起了精神,远远望去,一个白甲战将立于战场中央,长刀翻飞,敌军等等落马,所向批靡。转瞬间,战将的白甲上溅满了鲜血,铠甲也变为红色。 咯卫什那边吹响了号角,剩下的五千骑兵倾巢而出,向萧启等人杀来。白钺看着咯卫什骑兵带来的滚滚烟尘,向奚正阳道:“派兵支援吧。”奚正阳摇摇头道:“再等等。” 五千咯卫什骑兵冲入战团,转瞬间萧启等人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但萧启等人并不慌张,挥刀毅然决然的砍向一个个敌军。千夫营经过三个多月的训练,在刀法上已经不亚于重甲营,而且今天没有穿重甲,体力自然消耗的少的多。五千人虽多,但千夫营的兄弟们越战越勇,转眼间敌军已经被消灭了小半。 奚正阳看着奋战的萧启,一抹微笑出现在嘴角,他悄声对身边的副将说:“通知长枪营和林副将他们,可以回来了。” 白钺听了,大大松了口气,道:“奚正阳啊奚正阳,原来你早有准备啊!不早说!担心死我了!” 奚正阳忙施礼道:“是正阳的错,害将军担心了。” 说话间,咯卫什的骑兵已经只剩一小半,奚正阳命令剩下的一千轻骑兵上前支援,步兵紧随其后,斩杀落马却未死的敌军。 咯卫什那方见了,也不敢再派步兵上前送死,转身就想逃跑。这时,萧启等人听到大齐军营方向放出了响箭,回头望去,奚正阳通过手下的旗兵命令他们追击五十里后撤退。萧启等人领命策马冲向逃跑的敌军,步兵逃跑度本不如骑兵,且千夫营的骁勇也让他们感到深深的恐惧,咯卫什的步兵顾不上其他,丢盔弃甲,拼命逃窜,却很快就被千夫营赶上。一时间,血肉橫飞,惨叫声不绝于耳,有如人间炼狱。 对方一名红衣大汉忽然调转了马头,向萧启冲来。乘萧启挥刀砍入一名步兵的前胸,还没来得及拔出的空当,手提长矛直刺萧启后心。萧启感到对方长矛袭来,想要拔出长刀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右手扶住刀柄,左手抽出挂在腰间的大刀,拧身挡住了这一击。 红衣大汉一愣,手腕一拧,又刺向萧启的后腰,萧启只得放弃长刀,策马转身,挥刀与他斗在一处。 萧启的刀法本为活阎王所传,自然十分精妙,但奈何长度上不占优势,再加上那红衣大汉的长矛神出鬼没,一时只能勉强招架。 红衣大汉身后,千夫营的弟兄已经追出十几里,一时难以回转救援。大齐这一方,看在眼里,自然万分焦急。白钺看向奚正阳,道:“正阳,派人帮忙吧?”奚正阳还未回答,活阎王就已经从卫兵手里夺过一把刀,甩掉上衣,就要冲上前去。奚正阳忙叫住了他:“回来!现在上去帮忙,反而是小瞧了他!” 活阎王闻言,只得回过身,狠声道:“我兄弟要是受了伤,我必十倍向你讨还!” 奚正阳知道活阎王的性子,笑道:“萧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还不相信他吗?” 铁判官互相敲了敲手中的判官笔,抬头道:“阎王,沉住气,我都相信咱老弟,你还不相信吗?”活阎王重重哼了一声,接过卫兵送上的衣服,重新披好,紧张的盯着萧启的身影。 缠斗了几百回合,对方力大无穷,每一次兵器的碰撞,都震的萧启手臂麻,几乎使不上力气。他左手的虎口已经开裂,渗出血来,而千夫营的兄弟们也丝毫没有回转的迹象。 萧启自知,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败落,于是一边奋力抵挡对方的攻击,一边脑中急转,寻找克敌制胜的方法。 与此同时,红衣大汉也看出萧启体力难以为继,脸上露出的意之色,长矛疾刺向萧启的心口。萧启心中一动,竟未挥刀阻挡,而是张开手迎着长矛扑了上去。奚正阳等人看在眼里,顿时大惊失色,想要冲上去却也无力回天,只得闭上眼睛不忍看到萧启胸口被贯穿。 第五五章 庆功 红衣大汉看到萧启没有躲避,反而向自己扑来,心中也是一惊,长矛微微一顿。下一刻,他的眼睛第一次看到了自己骑在马上的身体,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奇怪那付身体为什么没有头。 萧启斩下敌将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手左臂,夹在腋下的长矛落在地上,握着短剑的右手也无力的垂下。 他低下头,看到已经坠马的无头尸体和落在不远处的头颅。在敌将尸体周围,散落着不少残肢断臂,甚至还有流出的内脏。一时间眼前黑,腹中一阵翻腾,伏在马背上呕吐起来。 此时,千夫营的兄弟也杀了回来,李有才看到萧启脸色苍白的喘着粗气,上前安慰道:“老哥,怎么了?” 萧启说不出话来,只得脸色无力的指了指地上。李有才等人一看,也都趴在马上,吐的昏天暗地。 庞海抹了抹嘴角,道:“妈的,刚才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看,真是恶心啊!”臧乃清道:“可不,当时就觉得杀的痛快,回头一看,真受不了啊!” 奚正阳等人见萧启斩杀敌将且毫无伤,都松了一口气。白钺见他们初次看见死尸,身上不适,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活阎王拦住了。 活阎王道:“老白,别过去,他们吐吐就好了。”奚正阳也笑道:“白将军偏心啊,当年了没见你这么关心我们。” 白钺笑道:“人老了,越来越放不下他们这些小辈,在我心里呀,他们就和我自己的儿子一样啊!” “还儿子,你一大把年纪了,他们给你当孙子都嫌小的!”铁判官瞪了白钺一眼,没好气的说。 萧启好不容易回复过来,抬头问道:“兄弟们有没有伤到?” 赵宝儿道:“营长放心,只有五个兄弟受了点皮外伤,其他人并无大碍。” 萧启点点头,一名正在旁边清点尸体的步兵头目抬头道:“萧营长先带着兄弟们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 萧启忙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去复命,这里有劳各位哥哥了。” 那人点头笑道:“萧营长不用客气。”萧启向他拱拱手,就带着千夫营的兄弟们掉转马头,跑了回去。 待回到阵前,萧启等人下马行礼。萧启道:“将军,千夫营回来复命,此次争战,千夫营除五人受伤外无一人折损。” 奚正阳看向萧启,此时的萧启,浑身浴血,清秀的脸除了因为不适略显苍白外,未见任何情绪起伏。因这一身鲜血,萧启已全然不见往日的文弱之气,加上满脸严肃,一眼望去,有如杀神降世。 奚正阳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起来吧。战场自有人清理,咱们回去。” 回到军营,萧启第一件事就是破开湖面的冰,挑了两桶水回自己的帐篷。这一身血腥味,真是不习惯。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白钺,萧启放下担子行礼道:“白将军。” 白钺点点头,问道:“又要洗澡?” 萧启道:“身上血腥味太重了。”白钺看了看桶里,问道:“你一直在用凉水吗?”萧启淡笑道:“习惯了。” 白钺皱了皱眉,数落道:“你也就仗着年轻!现在不注意,老了毛病都找上门来了,我们一块儿打天下的,有的比我还小,就骨头疼的下不来床!不都是因为年轻时不注意!你等着,我去叫伙房给你送点热水来。” 萧启忙拒绝道:“算了吧,太麻烦别人了。” 白钺睁大了眼睛,道:“有什么可麻烦的,伙房每天不做饭时就不停的烧水。你先回去,我这就叫人每天晚上给你送两桶。”说完,转身就走了。 不一会儿,热水就送到了帐里,来人还特意嘱咐萧启,不够再送热水过来。 萧启调好水温,就脱了衣服坐了进去先把自己完全没入桶中几次,才只露一个头在外面,解开了头。 这时,门帘一动,李有才和庞海走了进来。看到萧启,李有才先是一愣,随即对正要起身的萧启道:“老哥,别动,就这样,对,这样一看啊,还以为是美人在沐浴呢!”萧启把水撩到头顶,道:“你又取笑我。” 李有才道:“怎么了,自从遇到了你,谁还夸我英俊潇洒?既然没人夸我,我就只好和他们一起夸你啦!” 萧启淡淡道:“你这是在夸我吗?” 两人也看出萧启不喜他人夸赞他容貌秀气,便转移了话题。 庞海道:“营长,我们来是告诉你,刚才你出去时有人通知说今天晚上在练武场开庆功会。” 萧启一边清洗身上,一边点点头,道:“嗯,知道了。” 李有才凑上去,陪笑道:“老哥,生气啦?别呀,要不我献身和你一起洗怎么样?” 萧启看了看他,笑道:“为什么要生气呢?没事。”说着,站起来擦干头,披上外衣,从地上抱起铠甲,放进盆里,擦洗起来。 看李有才还在看着他,问道:“你们不洗吗?等我擦干净铠甲就把桶给你们送去吧?” 李有才摇头道:“洗它干什么?有血腥味儿才够爷们儿嘛!”说完才意识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忙捂住嘴看了看萧启,见他还在专心的擦着铠甲,就拉着庞海悄悄出去了。 天色渐晚,练武场上却是一片欢腾。数十堆篝火上,穿好的整羊正吱吱的冒着肥油,将士们或坐或卧,手拿酒坛纵情豪饮着。 奚正阳提着一坛酒走上木台,挥了挥手,吼道:“弟兄们,这一仗,咱们大获全胜!共斩敌八千,俘虏三千!斩咯卫什扎卡亲王的侄子狄落,多半要归功于千夫营啊!” 话音刚落,将士们齐齐欢呼起来。奚正阳抬了抬手,等大家安静下来,道:“不过,咱们也有一千兄弟,把命留在了战场上,咱们大家酹酒祭奠他们一下吧。”听了他的话,大家脸上都露出沉痛之色,纷纷把碗里的酒洒在地上,一时间,练武场上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半晌,奚正阳又倒了一碗酒,道:“战死的兄弟们如果知道咱们打了胜仗,也会为咱们高兴的。所以,大家也不用太悲伤,好好打仗,以后才有脸面见战死的弟兄!我敬大家了!”说着,仰头喝下碗里的酒,下面的兄弟们也争先恐后的喝净碗里的酒。喝完了,还要大喊一声:“好!” 奚正阳等大家安静下来,道:“这次千夫营的表现大家也看到了,说句公道话,这届千夫营,不错啊!我知道,因为上届的事,大家对千夫营都颇有微词,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上届千夫营,通过最后考核的,只有十一人,而这十一人,都只得了校尉官职,且在这三年里,无一人升迁!所以,军营里都是公平的,每个人表现怎么样,上面都看在眼里。没有付出足够的努力,自然没有回报!我相信,这届千夫营的成就,定会过以往!”大家听了,都跟着欢呼起来。 奚正阳又道:“今天,大家都喝个够,咱们不醉不归啊!肉也烤好了,这就给大家分下去。大家吃好喝好!”说完,走下了台。 萧启拿着酒碗,看着欢腾的士兵,会想起奚正阳的话,心下黯然。 他记得,上届千夫营共有一百三十二人来前线,可最后出来的,只有十一人啊!按照比例算,通过四年考核的,应该有五十人,那其他三十九人呢?想必或是是死了,或是没有通过最后一道考验。那么,最后一道考验又是什么呢?自己这些兄弟,包括自己,又有多少能走到最后呢? 萧启轻轻一叹,抿了一口酒,军营的酒比外面烈得多,辛辣入喉,加上心不在焉,萧启被呛的咳嗽起来。 李有才正好来找萧启,他上前一边拍着萧启的后背,一边说:“老哥,这是怎么了?” 萧启摇了摇头,道:“没事。” 李有才笑道:“这酒够劲儿吧?” 萧启点头道:“军队的酒,比外面的自然烈很多。” 李有才道:“老哥,看你不太开心啊!怎么了? ”萧启摇头道:“没有,估计是没缓过来吧。” 李有才听了,下意识的捂住嘴,道:“快别说了,想起来就恶心!” 萧启笑笑,站了起来,道:“走,去大家那里吧。” 此时,千夫营的兄弟们正围在一起。庞海道:“今天的仗打的真是痛快啊!” 臧乃清大叫道:“就是,老子可是一刀一个,那感觉,和割韭菜似的!痛快极了!” 章胜道:“就是!不过,以后打仗,咱们还上!来,哥几个,咱干一个!” “对!干!”大家纷纷举起碗,赵宝儿小声问身边的尹无尘道:“伤口还好吧?少喝点酒啊!” 尹无尘脸一红,轻声道:“没关系的。” 大家见萧启和李有才走了过来,全都站了起来,赵武道:“营长,你干什么去了,才过来,该罚啊!” 大家听了,纷纷附和。萧启见大家兴致很高,便笑道:“好啊!你们说,罚几碗啊?” 庞海道:“营长这么不够意思,怎么也得三碗,不,五碗吧!” 说着,拿了五个碗,一字排开,都倒上了酒。萧启也不拒绝,笑着端起第一只碗,一饮而尽,李有才等人在一旁大声叫着好。又喝了两碗,萧启就觉得头有些晕,就勉强稳住身形,又端起了第四碗,辛辣的酒含在嘴里,刺激的舌尖生疼。拼命咽下这口酒,萧启又被呛的咳嗽起来。 赵宝儿见了,上前拿起第五碗,道:“这碗我代营长喝了吧。” 大家也看出萧启不会喝酒,也就没有反对。 萧启摇了摇头,从赵宝儿手里拿过碗,道:“多谢宝儿哥了,我答应了大家,自然要喝完。” 赵宝儿知道萧启骨子里的倔强,也不在坚持。萧启深吸一口气,喝干了最后一碗酒。身子晃了两晃,脸上微微红。 赵宝儿他们忙拥着萧启坐下。萧启苦笑道:“这酒果然霸道。” 赵宝儿假借扶住萧启,暗暗注了一股内力到萧启后背。萧启身子一震,却没有反抗,只听他轻声道:“营长,顺着我的走,把酒从体内逼出来,就不那么难受了。” 萧启点点头,按照他的做法试了几次,果然觉得好了很多。 第五六章 同心 本书正在签约中,求收藏。≥≧ 收藏每加五点,加更一章! 这时,张大米提着一坛酒走了过来,大家见到他,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张大米扬了扬手里手里的酒坛,道:“兄弟们,我都听说了!你们是好样的!来,倒酒!哥哥敬你们!”大 家都举起手里的酒碗,道:“干!”然后仰头喝干了碗里的酒。 张大米走到萧启跟前,锤了锤萧启的胸口,道:“萧老弟,干的好啊!哥哥佩服!”萧启道:“张大哥过奖了,运气罢了。”张大米大笑起来,又锤了萧启几拳,道:“谦虚。” 正说着,几名卫兵把烤好的羊送了过来。张大米毫不客气的撤下一只羊腿,狠狠咬了一口,称赞道:“老柴的手艺还是那么地道。”说着,又扯下一只羊腿递给萧启,道:“老弟,来,尝尝鲜。” 萧启还没有恢复过来,就摇摇头道:“没胃口,先不吃了。” 张大米一愣,道:“不会吧,不就是死人嘛,你还没缓过来呢?” 庞海听了,吐出吃到一半的肉,道:“张大哥,你快别提了,想想就没胃口了!” 张大米笑道:“好好好,不提,不提还不行嘛!” 萧启轻轻抿一口酒,看到有人端着一碗酒向他走来,走进了萧启才认出,来人是那个被叫做辉哥的百夫长。萧启忙站了起来,辉哥走到萧启面前,笑道:“萧兄弟,你不认识我,也不用认识,我来就是想和你说,你是条汉子,还有,就是替我们死去的兄弟谢谢你!” 萧启这才看到,辉哥的左臂上缠着绷带,想来是刚刚在战场上受了伤,不由想到,那天见到的双胞胎不知还在不在了。 看到萧启黯然的神色,辉哥笑道:“萧兄弟,不用难过。打仗嘛,总要死人的。我从士兵一直当到百夫长,有很多兄弟都死在我前面了。这么多年,死在我手上的敌人,少说也有几百,够本儿了,即使那天我死了,也不致没脸见下面的弟兄!” 辉哥笑了笑,接着道:“萧兄弟,别难过,你们读书人不是说嘛,今天有酒喝就全喝了!先走的弟兄知道你们替他们杀了那么多蛮夷,在地底下也会笑出声的,来,萧兄弟,千夫营我也就认识你,我代死去的兄弟敬你们千夫营了!”说着,猛地一仰头,把一碗酒都倒进了口中。萧启也陪着他把自己碗里的酒喝了。 喝完,辉哥拉萧启坐下,举了举大拇指道:“萧兄弟,你是这个,你们千夫营是这个。我佩服你们。老实说,第一处看到你,我们还在嘀咕,这届千夫营的营长,好看的和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似的,不知上了战场怎么样。今天可算是见识了啊!我是没看见,听猴子说,你和那个狄落打的,那叫一个精彩啊!那个狄落,可不是个好东西,原来老带人来村里抢粮食,抢女人,我们村,家家都受过他的祸害啊!等乡亲们知道是你杀了他,肯定会把你供起来!要是他们见了你本人,恐怕还以为你是神仙呢!” “小乔,又喝高了吧!”辉哥正说的高兴,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忙抬起头来,待看清了来人,马上跳起来骂道:“大米!不是说好了不叫老子小乔了嘛!要不是打不过你,老子早就和你翻脸了!” 张大米嬉笑道:“小乔怎么了,不是都叫了这么多年了嘛!自从你跑到城里,听人说了段儿三国就再也不让我们叫了,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说完,向萧启道:“他叫乔辉,李将军帐下的百夫长,我们临村的兄弟。” 萧启忍住笑,道:“辉哥好!”乔辉一愣,随即笑道:“还是人家机灵!不像那谁,傻瓜一个!哈哈哈哈……”听的张大米直翻白眼。 几人正闹着,只见耿会能啃着一块羊肉走了过来,张大米忙道:“萧老弟,我先走了,一看见他就浑身鸡皮疙瘩。”说着,两人急匆匆的走了。 耿会能走了过来,看了看千夫营的兄弟,作了个揖,道:“兄弟们,哥哥我给你们道喜来了!这次能打胜仗,全靠了兄弟们啊!奚将军说了,要给你们请功。等你们出了千夫营,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来哥哥我祝贺你们!来,倒酒,倒酒啊!” 见大家都不动,萧启只得拿了一个碗,倒好酒递给他。耿会能笑笑,一口把酒喝干,而千夫营的兄弟们都只抿了一小口。喝完,耿会能抓住萧启的手,道:“兄弟们啊,哥哥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心里一定清楚,等以后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哥哥我啊!” 萧启轻轻挣开他的手,轻声道:“我们自然不会忘记。” 赵宝儿道:“耿副将对我们怎样,大家心里都清楚,您就放心吧。” 李有才笑道:“耿大哥事事都想着我们,我们自然都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一定都还给哥哥你!” 大家听了这些模棱两可的话,都暗暗笑,而耿会能晃若未觉,道:“那就好,咱兄弟,不说客气话儿,来!再喝一个!” 就在大家考虑着如何摆脱他时,一名卫兵匆匆走了过来,道:“奚将军请千夫营的过去。”大家如蒙大赦般的告别了耿会能,跟在卫兵身后向奚正阳的大帐走去。 进了大帐,大家现,除了奚正阳,白钺,活阎王,铁判官,和其他几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将军竟然也在。众人忙上前一一见过。 待他们见完礼,奚正阳忽然重重哼了一声道:“尔等可知罪?”众人忙重新跪下,萧启道:“属下愚钝,请将军明示。” 奚正阳道:“萧启,你起来,不是在说你。其他人继续跪着,好好想想!” 萧启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兄弟,又看了看奚正阳,只得站了起来。 铁判官走上前把萧启拉到一边,嗅了嗅他身上,道:“一股酒味儿,被灌了吧?告诉哥哥,谁干的,哥哥替你收拾他!” 萧启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回答。白钺见了,上前拉开铁判官,数落道:“干什么呢!谈正事儿呢!” 铁判官低底骂了一声,随白钺回去了。 奚正阳扫了扫跪在地上的众人,厉声道:“尔等可知罪?” 赵宝儿道:“我等不知,请将军指点。” 奚正阳狠狠甩了一下胳膊,道:“打从第一天进军营起,就有人教导你们要注重袍泽之情,可你们,为抢夺功劳一味冲锋,将萧启置于险地而不顾!尔等可知罪?” 听完奚正阳的话,众人抬起头,惊讶的看向萧启,萧启忙跪下,膝行至奚正阳脚下,道:“启禀将军,敌将向我冲来时,兄弟们已经冲到前面,他们并非想争功,只是专心于杀敌无暇后顾,根本不知道萧启这里的情况。如果他们知道,一定会回来救援,望将军明查!” 奚正阳怒道:“看到敌将掉转马头冲过来,傻子也知道后面的兄弟有危险!你们只想着争功!根本不顾其他人是否处于险境!” 萧启扣道:“将军,兄弟们第一次上战场,自然十分激动,一心只想杀敌,根本不能顾及其他,萧启愿以性命担保,兄弟们决无争功之意!望将军明查!” 奚将军弯腰扶萧启起来,和蔼道:“你不知道,那个狄落,驽力过人,枪法神出鬼没,在你之前,我们有好几名主将折损在他手上,你与他一战,更是凶险万分啊!如果不是你机警,恐怕今天我们抬回的尸体里,就有你的啊!你给他们看看你的左手,虎口恐怕已经被震裂了吧?” 萧启下意识的把左手藏入衣袖中,笑道:“没事。” 活阎王瞪了奚正阳一眼,向萧启道:“你不知我们看的有多担心呢。” 铁判官在一旁帮呛:“就是,阎王差点冲上去救你呢!” 萧启看向活阎王,道:“多谢二哥了。”然后又跪下向奚正阳道:“求将军,不要责罚千夫营的兄弟们,三年来,我们一同训练,上了战场更是同生共死,从未忘记我们千夫营是一个整体。今天的事,只不过由兄弟们第一次上战场过于激动所致,更何况现在萧启毫无伤,即使兄弟们有失误,也未造成任何不良后果,请将军原谅兄弟们。” 等萧启说完,一直沉默的李有才道:“营长,不用为我等求情了,一味冲锋而不顾整个战局是我们的不错,更何况,更何况我们险些失去了你!营长!你说过我们要同去同回的!”说完,抬起头,脸上已算是泪水。 林诸也扣道:“属下知错了,请将军责罚!” 其他人也都泣不成声,纷纷道:“请将军责罚……” 奚正阳点点头,道:“念在你们初犯,就不再当众责罚你们,一会儿每人到刑司领五军棍,明天给你们放一天假,就不用训练了。好了,你们下去吧。” 待萧启等人谢恩离去,活阎王狠声道:“奚正阳!你分明知道那个狄落不好对付,还不让老子上去帮忙,幸亏萧启没事,否则老子和你拼命!” 奚正阳道:“霍教头,亏您还教了萧启三年,依他的性子,您要是上前助他,他即使赢了也不会开心的。再说了,他本事如何,您最了解了,他怎么会轻易被打败呢。” 铁判官道:“你也就这么一说,要是他有什么不测,看你怎么向老白交待。” 奚正阳道:“当时我也担心,但我相信萧启。不仅仅因为白将军告诉我的他的情况,还因为这三个多月来我对他的观察。萧启这孩子,看上去秀气文弱,但骨子里却很硬气。遇到危险,他绝对不会放弃,而会积极想办法。这也是他能获胜的原因之一啊!” 白钺点点头,道:“正阳,我想知道,如果萧启他们没有成功的话,你会要萧启以死谢罪吗?” 奚正阳道:“他既然立下了军令状,自然不能更改。”说完,顿了顿,道:“但是,我不会让他失败。” 第五七章 自罚 赵宝儿等人从奚正阳大帐中出来,庆功会已经结束,只留下少数步兵清理着练武场,毕竟明天,练习还要继续。到刑司领了罚,就回了营地。萧启一直陪着他们。许是奚正阳打了招呼,刑司的人打得并不重,打完了也不影响走路。 路上,李有才道:“明天休息,今天晚上大家搬到一起睡吧?咱兄弟好久没聚在一起了。”大家听了,纷纷表示赞同。 此时军营中已经安静下来,原本最多只能容纳五十人的帐篷挨挨挤挤坐了八十九人。赵宝儿一边插空把大家带来的被褥整理好,一边对李有才道:“有才,你去伙房要些热水来。”李有才应了一声,正要出去,萧启道:“你们身上有伤,还是我去吧。” 庞海跳起来拦住萧启,道:“营长,你坐着,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劳动你。”臧乃青道:“是啊,营长,你也看到了,打得一点也不重的”,没事,你就坐着吧。”说完,又向李有才道:“快去呀,回来大家还有话说呢!” 李有才慌忙应了一声,翻身爬起来跑了出去。 李有才出去后,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地瞟向萧启。萧启被看得很不自在,笑道:“看我做什么啊?”大家互相看了看,嘿嘿的笑着,却不回答。 正好,李有才提着两桶热水走了进来,口中还念叨着:“快过来帮帮忙啊,累死老子了!”萧启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桶,转向大家道:“现在喝水吗?” 林诸看了看大家,道:“营长,等水凉凉,我想大家可能有话对你说。”萧启看了看大家,已经猜到了**分,便笑道:“今天的事,本不是大家的错,不用再说了。” 赵宝儿道:“营长,你听我说,即使你不怪大家,我们也都知道自己错了,一味冲锋却不知顾及自己兄弟,以后咱们都是将领,如果只顾自己冲锋而不顾战场全局,早晚有一天会因为孤军奋战而败落。奚将军罚得对,我们都知道自己错了,请营长不要怪我们。” 萧启笑道:“大家早就盼着有一天能上战场,真正上了战场自然十分激动,只记得向前冲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萧启毫无伤,大家也不必自责。” 李有才道:“老哥,来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要同去同回的。刚才我专门打听了一下,今天一战果真凶险异常,如果不是你机警,我们就真的见不到你了。如果当时有我们在你身边,你就不用孤身犯险了。” 萧启拍拍李有才的肩膀,笑道:“过去的事别提了,我不是好好的吗?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聊点开心的。” 大家聊到很晚才挤着睡下,待大家的呼吸渐渐平稳,萧启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跨过睡在外面的几个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经历了一场大战,自然十分疲倦,但萧启仍然决定练习一下甩出银针的方法。银针的体积比石头小得多,自然更难控制。然而经过这三个月的练习,萧启已经可以射出两根银针。 回到自己的帐篷,萧启打开木盒,取出银针放进护腕里,深吸一口气,准备把护腕带好。忽然,门帘一动,萧启抬头一看,竟是安平。 萧启笑着站了起来,道:“还不睡啊?”安平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跪下,道:“属下保护不力,是主人涉险,请主人责罚。”萧启一愣,随即笑道:“我不是没事吗?你起来吧。”安平没有起身,坚持道:“请主人责罚。” 萧启叹道:“安平,你曾说过,要效忠于我,只听令于我一人,可还算数?” 安平道:“安平此生,只听令于主人一人,生死相随。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萧启道:“你不必立此重誓,你既然听命于我,那我命令你,此事错不在你,你现在起来回去休息。” 安平抬起头,眼中露出惊讶之色,答道:“属下领命!”说完,站了起来,看了萧启一眼,忽然从袖中拔出一把短刀,飞快地向自己左肩刺去。萧启一惊想出手阻拦,却已来然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平的左肩慢慢被鲜血染红。 安平抬起头,脸上未见痛苦之色,但嘴唇仍在微微抖动。“主人可以原谅属下,但属下不能原谅自己。这一刀,是我罚自己的,求主人成全。” 萧启苦笑道:“你都已经刺了,我成全不成全又能怎样。” 安平闷哼一声,拔出刀,几点血溅到他的脸上。“倘若主人怪罪,属下甘愿自罚。” 萧启忙摇头道:“不要再伤自己了。”说完,从枕下取出一个小瓶,道:“脱下衣服,我给你上药。”安平跪下道:“谢主人赐药。”说完,猛地扯下了上衣。 萧启这才看到,安平的上身,密密麻麻的都是伤疤,很多伤疤的边缘,还透着青黑色。萧启用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身体,道:“你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安平道:“少半是执行任务时所伤,大半是自罚所致。”萧启道:“你们……都这样吗?”安平道:“犯了错误,即使上面不说,我们也不能原谅自己!” 萧启道:“那你们怎么就算犯错了?” 安平道:“不按时吃完饭,没有站好,学招式太慢,像我这样的人,被毒物咬了舌头叫出声来也要受罚。” 萧启听了,为安平上药的手顿了一下,道:“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再伤害自己。好了,咱们回去吧,明天好好休息。”说完,也无心再练习,而是帮他换好干净的衣服,一起回去躺下。 萧启躺在那里,难以入睡。回想着安平的话,完颜家,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存在,现在景北与大齐相安无事,但如果以后攻打景北,他们将是大齐最大的敌人。 天色已经微微亮,萧启也无心再睡,就爬起来,到湖边洗了洗脸,会自己帐篷拿了长刀,到后面的练武场上练习起来,经过昨日一战,无论是长刀还是刀法,自己都有很多新的感悟。 众人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赵宝儿小心翼翼的挪开李有才压在在自己胸口的大腿,揉了揉被庞海压痛的左手,坐了起来。看了看萧启睡觉的地方,已经被其他几人七手八脚的占满了,就知道萧启已经起来,于是笑着摇了摇头,也爬了起来。 午饭时,张大米带着一个魁梧的少年来到千夫营的营地,一进门,就吼道:“兄弟们好福气啊!打完仗就休息,今天不见你们,哥哥还怪想你们的!”大家见了,纷纷站起来问好。 张大米哈哈大笑道:“你们吃你们的,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大家都在吧?萧老弟呢?” 萧启忙站起来,道:“张大哥。”张大米笑道:“好啊!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家崽子,张饱,吃饱的饱。” 张大米身边的少年憨厚的笑道:“爹,我该怎么称呼他们啊?他们都和我差不多大,你管他们叫兄弟,总不能让我叫他们叔叔吧?” 张大米一时语塞,大家顿时大笑起来。萧启道:“咱们也不必拘礼,叫名字就好,我是萧启。” 张大米道:“对,叫名字就好。崽子,你不是要来见见千夫营的人吗?这位就是他们的营长萧启,看看人家,和你一样大,就当了营长,再看看你,成天就知道吃。” 张饱摸摸后脑勺,笑道:“爹,谁让你给我起名字叫张饱呢,我当然要吃饱了。” 张大米狠狠敲了一下张饱的头,道:“我家就这么一个男娃,我也不忍心让他走我这条路,可他总是偷偷看我们训练,没办法,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刚和奚将军说好了,让他先和我们一起训练,要是行呢,也进重甲营。唉,老子是兵。儿子也要当兵,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众人不忍心看张大米伤心,纷纷站起来向张饱介绍自己。都是年龄相仿的少年,自然十分亲热,不一会儿就勾肩搭背闹在了一处。 这时,一名卫兵匆匆赶来,站在门口喊道:“萧启,萧启在吗?奚将军有请!” 萧启忙应了一声,扒拉完最后几口饭,跟着他走了出去。 第五八章 情报 萧启走到奚正阳大帐前,喊道:“将军,萧启来了。”话音刚落,听到里面应道:“进来吧!”萧启掀开门帘,一个艳妆女子低着头匆匆走了出来,险些撞到萧启身上。萧启侧身让她出去,脸色微微有些红。 奚正阳看了一眼萧启,指着桌子对面,道:“坐吧!”萧启谢过奚正阳,坐了下来。刚刚坐定,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气,脸又是一红,坐在那里,有些拘促不安。 看着萧启的样子,奚正阳大笑道:“女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出了千夫营,我带你好好见识见识!” 萧启红着脸答道:“是。” 奚正阳大笑着拍着萧启的肩膀,道:“不逗你啦!说正事儿!”说着,取出一份卷宗,递给萧启。道:“狄落是咯卫什扎卡亲王最宠爱的侄子,也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战将,这次他死在你手上,咯卫什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恐怕还有几场恶战要打啊!这是咯卫什扎卡亲王和他手下主要战将的情况,你看看吧。” 萧启接过来,细细的看着。奚正阳在一旁说:“咱们知道咯卫什的情况,咯卫什对咱们将领的情况也略有了解。这次你斩杀了狄落,咯卫什一定会格外关注你。你的刀法,智谋虽也是出众的,但毕竟只学了一年多长刀,与善于马战的咯卫什骑兵对战,本不占优势,而且你只有十七岁,身体还没有定型,体力也不如壮年男子。单单这两点,就很容易被敌人利用。所以,我们昨天晚上商量了一下,以后几场仗,你们就不要出战了。” 萧启一惊,急道:“将军……” 奚正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千夫营毕竟是大齐将领的储备力量,你们每一个人我们都损失不起啊!不过,以后我们出去应战,你们就负责守营吧。” 萧启无法,只得点头道:“千夫营谨遵将军指示。” 奚正阳点头道:“好,我这里还有几份情报,你拿去看吧。” 萧启谢过奚正阳,转身下去了。, 回千夫营的路上,萧启心情有些沉闷,但也知道奚正阳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大家,而且身为军人,自然要服从命令。 回到营地,张大米和儿子张饱还未离开,正和千夫营的兄弟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见到萧启,大家纷纷站起来。李有才道:“老哥,奚将军叫你有什么事啊?”赵宝儿见萧启脸色不太好,也问道:“营长,生什么事了?” 萧启轻轻摇了摇头,道:“将军说,以后几场仗,咱千夫营就不要上了。” 庞海听了,大叫道:“凭什么啊!” 萧启道:“将军说,昨天一战,我斩杀了狄落,必然会引起咯卫什的报复,以后的几场仗,自然凶险无比。将军担心咱们会有伤亡,所以命令咱们守营。” 张大米听了,点头道:“是啊,你们都是未来的统帅,无论少了哪个,都是大齐的损失啊!这样也好,只要不是有人偷袭,守营要安全的多,你们也别不开心,想要打仗,以后有的是机会呢!现在,还是练好本领要紧。” 章胜道:“张大哥,凭心说,我们的本领怎么样?练了三个月,我们怎么着也能在重甲营的哥哥们手下走几十招,上战场总不成问题吧?” 张大米大笑道:“咱们是练习,不是拼命!要是拼命的话,你们还真不是我们的对手!” 庞海听了,撇撇嘴,道:“张大哥,你鼓励鼓励我们会死啊!” 李有才拉萧启坐下,问道:“老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萧启扬了扬手里的卷宗,道:“奚将军给的关于咯卫什的资料,让咱们看看。” “是吗?给我看看!”李有才一听,抢过来胡乱打开一份,念了起来:“皮修罗。扎卡亲王妹婿。你说,他们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啊!” 张大米看他们在谈论情报,忙拉着张饱站起来道:“你们忙着,我先走了。”说完,也不让大家送他,就要离开。 萧启道:“张大哥别走,这不是什么总要的东西,就是敌军主将的情报。一会儿小弟还有事请教。” 张大米听了,点点头又重新坐下。 李有才抬头扫了张大米一眼,继续念道:“今年四十五岁,善使两把巨斧,每把重五百斤。天哪,他还是人嘛!五百斤啊!要是挨一下子,还不变成肉饼啊!” 臧乃清道:“幸亏那天营长遇到的不是他,否则……”庞海忙捂住他的嘴,吼道:“闭上你的臭嘴!” 萧启笑笑,道:“如果主将是他,咱们大半都得留在战场上。” 李有才接道:“是啊是啊!你看后面写着,曾多次犯我大齐,无一落败。曾突破大齐封锁,闯入边境村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仅去年一年,屠杀平民十五万,掳七万。” 念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会想起路上所见到的败破的村落,以及被藏在各处的平民的遗体,心中凄然。 沉默了一会儿,萧启道:“张大哥,小弟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村子,村民们料想全部被屠杀,可他们的尸体,竟被切割开藏在村中各处,即使胡汉异族,也不该如此残忍啊。” 张大米一听,猛地抓住萧启的肩膀,道:“你们遇到过?在哪里?详细的讲给我听!” 萧启于是把那天的经历细细的讲了一遍。听他讲完,张大米好像被抽干了似的倒在了地上。萧启忙扶他起来,张大米虚弱的推开萧启的手,喃喃道:“没错,是他们干的,是度罗那个畜生。” “度罗?”李有才疑惑道,拿过萧启放在一边的另几份卷宗,飞快的找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听他吼道:“我找到了,度罗,扎卡亲王宠妃之子,年二十九,其妻为景北完颜部落族长庶女,汉名完颜青。度罗生性暴虐,常以杀人为乐,信异神,以为杀人分而藏之可以增自己寿元且避免冤魂索命。说过之处,村民无一生还且死状奇惨。因善于藏尸,杀人数目不详。” 章胜听了,疑惑道:“上面没说他有什么本事吗?” 李有才道:“就这些,没有了。” 张大米无力道:“上面没说,是因为写了朝廷也不信。可我们都知道。那个度罗,因为娶的是完颜家的人,学会了完颜家族的摄魂密法,他可以在战场上惑人心智,使人为己所用。” 萧启惊道:“天下果真有摄魂之术?” 张大米道:“当然有啦!有一次,我们重甲营和他对上了,当时我在后面,前面的兄弟刀都举到他头上了,不知他使了什么妖术,我们的兄弟竟纷纷挥刀自刎了!将军忙命令我们撤退。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呢!” 萧启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那当时除了他和咱们重甲营的兄弟外,可有旁人? 张大米回忆了一下,道:“没有。”萧启点点头,心下已有了计较。 赵宝儿道:“张大哥,刚才听营长说起那件事,你为什么那么激动啊?” 张大米轻声道:“张饱姥姥他们村的人,就是这么死的。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他们的尸体,真是惨不忍睹啊。你们遇到的这次,我都没有听说过的。不知那度罗什么时候进来的。” 赵宝儿疑惑道:“我们不是在个个入口都有守军吗?” “守军?”张大米苦笑道:“大齐的军队,大部分都派到南景那里去了。皇上一心想着江南富庶,丝毫不管北面寒苦之地百姓的死活。现在,因为人手不足,好多入口都无人把守。有人,也只是几百而已,根本不能阻挡敌人的大规模进攻!有时他们攻进来了,我们几天后才知道!你们来的路上也看到了,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哪里还有人烟?” 庞海道:“没人守?那不怕他们乘虚而入,攻我城池?” 张大米道:“他们?咯卫什虽然立国,但各部领各自为政,根本拧不成一股绳儿,再加上这里气候寒冷,百姓以放牧为主,又不善耕种,要是打起来,还真不是咱大齐的对手,他们,也就是抢抢粮食罢了!” 李有才道:“照这么说,军队周围应该没有村子了,那么,咱兄弟们的妻儿都住在哪里啊?” 张大米看了李有才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军营外五里,专门有供他们居住的营地,外面有重兵把守。” 李有才道:“哦,这么说,嫁给当兵的也挺有好处的嘛!” 张大米没有理他,转向萧启道:“萧老弟,你不是有事问我吗?” 萧启淡笑道:“刚才宝儿哥已经替我问了。我只想知道,咱们军队是如何部署的。咱们刚来,奚将军那里我也不好问。” 张大米道:“我一个小小的队长,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庞海道:“营长,你问这些干什么?” 萧启道:“奚将军命令咱们守营,那咱们必须知道其他地方是如何布置的,然后再根据其他地方的特点制定计划,这样,咱们才不致出现批露。” 张大米道:“萧老弟深谋远虑,不愧是千夫营的营长啊!难怪老秦一直说你是个帅才呢!” 赵宝儿道:“营长,前几天我看到白将军手里有我军部署的地图,你可以去他那里看看的。” 萧启点点头,道:“也只能去求白将军了。” 第五九章 敌袭 虽然奚正阳打的不重,但萧启还是和大家商量晚上不再练习。李有才等人也乐得清闲,纷纷表示支持。 吃过晚饭,萧启就决定去找白钺看军队的部署图。走到白钺的大帐外,萧启正巧看到赵宝儿从里面出来,赵宝儿看到萧启也是一愣,随即道:“营长,你来找白将军吧,他就在里面。刚才我遇到奚将军,他临时有事走不开,就让我给白将军代个口信。” 萧启点点头,也没有追问。 走到帐前,萧启还没开口,就听见白钺在里面道:“萧启来了啊?进来吧!” 萧启应了一声,走了进入。白钺抢先道:“别行礼了,过来坐。”萧启只得坐了下来。 白钺道:“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萧启道:“启禀将军,萧启前来是想求将军一件事。” 白钺笑着坐正了身子,道:“何事啊?” 萧启道:“萧启想看一下咱们大齐驻军的部署图。” 白钺道:“你看它干什么?” 萧启道:“奚将军说以后打仗时让我们守营,我想看看其他入口的战略部署有何特点,再根据这些特点决定如何安排守营。” 白钺道:“那你应该找奚将军啊!” 萧启道:“咱们千夫营初来乍到,向奚将军要部署图恐于理不合。所以……” 白钺道:“没事,正阳也不是多心的人,你去吧。” 萧启点点头,道:“那属下告退。” “等等。”白钺又从后面叫住了他,“萧启,你也是担心锋芒太露吧?” 萧启犹豫了一下,道:“是。” 白钺点点头,道:“你是聪明人,送你句话,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个中滋味,你自己慢慢体会吧。正阳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琢磨不透,但却没有一点害人的心思。他可是很看重你呢!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他,他一定会伤心的!” 萧启听了,忙转身扣道:“将军,萧启并非怀疑奚将军,也不是为了一己之利。自千夫营来到前线,人人讲我们优于以往几届,个个夸我们前途无量,我们已经引起太多人的注重,其中不乏善意的关心,但是也难免有恶意的关注。这次奚将军让我等守营,也是为了让我等避开内外的关注,如果我贸然去找奚将军,提出要看部署图,恐怕会给千夫营惹来麻烦,也有违奚将军保护我们的初衷。但今年战况不同于以往,狄落战死,必将引来咯卫什的疯狂报复,守营一事,自当全力以赴。可萧启又担心千夫营过于引人瞩目,所以……只能来求将军您。请将军见谅。” 白钺点点头,扶萧启起来,道:“好孩子,我错怪你了,向你道歉,你别介怀啊!” 萧启忙道:“萧启不敢。” 白钺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些人。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你等着,我替你想办法。”说着,向外道:“贝儿,你把奚正阳叫来。” 不一会儿,奚正阳就走了进来,道:“白将军,您找我?” 萧启忙向奚正阳行礼,奚正阳道:“现在就咱们几个,不必多礼。按说啊,你还是我的师弟呢!” 白钺道:“来,坐吧。是这样,我想看看咱们的部署图和以前有没有变化,正好萧启也在,你给他讲讲。” 奚正阳看了看二人,道:“那好,到我帐里吧!” 白钺道:“别,你让人取一趟吧。我们等着你。” 奚正阳点点头,也没有坚持,出去吩咐士兵替他去取。 不一会儿,士兵就把图取了过来,奚正阳展开图,却是一张白纸。奚正阳看了看微怔的萧启,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又取了一只碗,打开纸包,把里面的药粉倒进碗里,用水化开,含了一口,喷在纸上,不一会儿,纸上就显现出河流山川的轮廓。 奚正阳等图全显出来,就拿水漱漱口,道:“红点表示我军的营地,人数就在一边标着,你自己看吧。” 萧启也看出奚正阳不太高兴,但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萧启已经把这幅图记在了心里,就抬起了头。 奚正阳看了看萧启,面无表情的问道:“看完了?”萧启道:“是。”奚正阳点点头,一扬手把那幅图扔到了地上的火盆里。转身就要离开。 白钺从后面叫住了他,他却没有回头,声音平静的听不出喜怒:“看完了我就回去了。”说完,快步走出了大帐。 白钺等他出去了,对一脸愧疚的萧启道:“别担心,你也回去吧。”萧启无法,也只得施礼拜别了白钺。 萧启走后,白钺回到桌前奋笔疾书,待写完,小心的封好,叫贝儿进来,再三嘱咐一定要亲手送到奚正阳手里。 奚正阳坐在大帐中央,手中拿着一本书随着的翻着,脸上荡漾着难以抑制的笑意。忽然,一名士兵进来奏道:“启禀将军,白将军派人来了。”奚正阳点点头,道:“让他进来。” 见了来人,奚正阳一愣,问道:“你是宝儿还是贝儿啊?” 来人答道:“我当然是贝儿啦!舅舅让我送信给你。” 奚正阳接过信,很快的看完,把信投入火盆,眼中的笑意更盛。转而向贝儿道:“告诉白将军,一开始我就明白了,怕外面有人听到才没有多说。顺便转告那个孩子,他想的没错,做的也对。我没怪他。” 贝儿点了点头,出去了。奚正阳看着微微颤动的门帘,暗暗道:“又要有好戏看了。” 腊月二十一晚上,萧启又一次把赵宝儿等人叫到自己的帐篷,把守营的部署又重复一遍,然后,叮嘱道:“咱们商量好的策略必须严格执行,不能出一点差错,商量好谁守在哪里,哪里有人,哪里无人,不能有一点更改。麻烦大家回去后再向大家强调一下。” 赵宝儿道:“营长,你就放心吧,” 萧启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大家了。今天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赵宝儿等人点点头,就都回去了。 丑时刚过,萧启正准备解下铠甲小睡一会儿,只听外面一声巨响,忙戴好头盔冲了出去。 夜色正浓,一道又一道亮光划破夜空,随即炸裂开来,出一阵阵巨响,照的军营有如白昼。 萧启向前看去,一群群士兵正训练有素的向练武场跑去,不久,就有骑兵策马飞驰而过。紧随其后的是重甲营,他们看到萧启,都向他鼓励的挥了会拳头。整个过程,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萧启不由暗暗感叹奚正阳的治军能力。 回过头,千夫营的兄弟也已经站在自己身后,萧启淡淡一笑,轻声道:“准备吧,大家小心。” 天色微明,大军冲出军营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在营地里听不到任何声音。李有才看着按照萧启安排照常巡逻的士兵,回头看看站在练武场塔楼放哨的萧启,轻轻伸了伸已经冻得僵的胳膊,低低的骂了一声。不远处,赵宝儿带着自己小队的人埋伏在不远处,按照萧启的计划,他们四人分别带二十二人,守住防守最薄弱的四个方向。军营里异常安静,巡逻的老兵想是习以为常了,可李有才等人却越来越烦躁,前面不知打得怎么样了,自己藏在这里又觉得全身都疼。 李有才又看了看周围,现其他人都在专心的盯着前方,叹了口气,晃了晃因为睡眠不足而微微涨的脑袋,也向前看去。 天气本来就寒冷异常,众人又都自半夜起就藏在一个地方不能动弹,心里多少有些埋怨萧启,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敌人来袭时最好的应对方法。 第六十章 惊变 签约后的爆,四点后还有一章。 后面的投票请大家参与一下,新人新书,还望多多支持。 完颜止拜上。 日头越升越高,转眼已近中午,天气不似早上那样寒冷,可萧启所在的地方仍然冷风刺骨。忽然,萧启看到北方扬起一阵烟尘,马上握紧腰间的短刀,凝神向前望去。待看清了旗子上的字号和铠甲的反光,大大松了一口气,抬手摇了摇挂在一旁的铃铛。 众人听到铃声,也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站起来舒展舒展身体。萧启这才蹲下,把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放在嘴边暖了暖,才抓着绳子小心的滑了下来。 不一会儿,众人就听到了马蹄声,敞开大门,待军队冲进来,众人顿时大吃一惊。除重甲营损失不大外,剩余的六万轻骑兵只剩大半,十万步兵也所剩无几,就连奚正阳的铠甲上,也沾满了鲜血。 大家不敢多问,纷纷上前帮忙把受伤的人扶到一旁医治。奚正阳叫住萧启,道:“今天可有人来袭营?”萧启恭谨道:“未曾有。”奚正阳点点头,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了一会儿,火头军就把午饭送了上来,奚正阳吃了几口,就放在一边,吩咐道:“叫天时副将及以上官职的人到我帐里开会,对了,把萧启也叫来。” 萧启接到命令,顾不上吃饭,就匆匆赶了过去。奚正阳大帐里,已经有几名将军在等待,萧启忙一一见过。等人到齐了,奚正阳沉痛道:“今天这一仗,打得太惨了,轻骑兵损失了三万,十万步兵几乎全军覆没,李仁将军帐下副将何载诚战死。虽然打退了咯卫什的进攻,咱们也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对方的主将,就是皮修罗,他一上战场,就扬言要为狄落报仇。他那两柄巨斧,我军自视难以匹敌,今天虽然勉强抗了下来,但他临走时说三天后子时再战。这次叫大家来,就是要商量一下应敌的对策。” 奚正阳虽没有说,但萧启知道,皮修罗一定叫阵让自己上去和他对敌。自己不在,奚正阳肯定派其他人甚至亲自上阵,今日折损的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由自己造成的,不由想上去请战。奚正阳似乎猜到了萧启的想法,道:“萧启,三日后,你带人守好营地,其他的不用管。”萧启本想争辩,但现其他将军齐齐的看向自己,只得施礼道:“属下领命。” 奚正阳点点头,转而向一名红胡子将军道:“老罗,三日后恐怕要麻烦你们了。”被称为老罗的将军点点头,操着明显的咯卫什口音道:“没问题。”奚正阳松了一口气,道:“那三日后,就派重甲营,二十万步兵吧。李仁,你派人到邹做那里送信,让他派十万轻骑兵支援。”李仁答道:“末将领命。” 奚正阳带你点头,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我也去看看受伤的弟兄。”说着,就要站起来,却一皱眉头跌坐在地上。众人忙上前去扶,奚正阳挥挥手,道:“胸口挨了皮修罗一下子,当时并不觉得怎样,现在疼上来了,想来是肋骨断了。” 白钺忙道:“我去叫老焦过来。”奚正阳摆摆手,道:“算了,焦先生还要照顾重伤的士兵,随便叫一名军医过来就可以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没事。” 萧启等其他人出去了,才回头看了奚正阳一眼,见奚正阳向自己笑着点点头,才转身最后离开。 萧启刚出大帐,就被白钺拉到一边。 白钺道:“觉得损失了这么多人你有责任?” 萧启点点头,轻声道:“狄落毕竟是我杀的。” 白钺笑道:“这是战场,你代表的是大齐,没必要一定要找凶手报仇的。” 萧启看了看白钺,问道:“皮修罗一定点名叫我上阵了,对吗?” 白钺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萧启的肩膀,笑道:“别担心了,三日后,一定杀他个落花流水!” 萧启疑惑道:“奚将军可有对策?”白钺道:“刚才那个老罗,你注意没有?” 萧启回想了一会儿,道:“他看起来像咯卫什的人。” 白钺道:“他曾经是米洛部落的梅林,景西王反叛后,米洛领因拒绝被杀,他带着余部归顺大齐。等三日后,他会带着自己的士兵冒充咯卫什的人参战,趁着天黑看不清,制造混乱。到时,咱们的人在从后面攻击,定能大获全胜。” 萧启道:“那咱们如何区分哪些是咱们的人?”白钺道:“那自有办法,咱们的人,在马头上做好标记,一眼就能认出来。” 见萧启点点头,白钺又道:“你也不用担心,三日后就等着我们战胜归来的消息吧。你们也累了半天了,回去好好休息。”萧启应了一声,施礼拜别白钺,向自己营地走去。 路上,萧启遇到一个士兵,那人见到萧启,忙迎上去道:“是萧老弟吧?我一直想见见你,又担心你太忙,是这样,我家兄弟五个,有三个都是死在狄落手上的,你替我们兄弟报了仇!谢谢你啊!你忙着,我走了。”说完,不等萧启回答,转身就离开了。 萧启呆呆的望着那人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恐怕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但也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至少是有意义的。 三日后,萧启等人特意休息了一下午。待天黑了,奚正阳不顾伤势,带兵早早就在营外列阵等待。萧启等人也都按照原先的布置埋伏好。 这天,一入夜就刮起了大风,萧启无法,专门爬下来拿了一根绳子把自己绑在瞭望塔上,同时叮嘱兄弟们一定要坚守岗位,再冷也不要离开 过子时,冬日的荒野,除了呼啸的北风,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将士们虽穿着铠甲,也都在寒风中不住的打颤,可对面却迟迟不见动静。又等了半个时辰,敌军还是没有出现,大家也渐渐烦躁起来。奚正阳偶然回过头,看到营地隐约有火光闪现。心下暗道“糟了!”忙命大军掉头,向军营赶去。 行至半路,忽然从侧面杀出一队骑兵,竟有数十万之众。顿时火光震天,喊杀声不断。奚正阳忙指挥军队应敌,又命令活阎王带三万骑兵突围。 待奚正阳突出重围,天已微明。奚正阳来不及清点人数,就急急向回赶去。行至大营门口,只见活阎王浑身鲜血,持刀而立,就忙迎了上去。活阎王看到奚正阳,瞪了他一眼,道:“这么晚才回来,生孩子呢?”奚正阳看活阎王面色不愉,心头又是一紧,忙道:“怎么样,大家都好吧?”活阎王冷冷道:“你自己进去看吧!” 第六一章 牺牲 走进军营大门,奚正阳不由大吃一惊。只见萧启只穿一件里衣,披跣足,双手举刀跪在门口。铠甲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原本纯白的里衣竟已被鲜血浸透,铠甲上也沾满了鲜血。在他身边,跪着千夫营的弟兄,均浑身浴血,流着泪劝萧启起来,李有才更是哭的近乎昏厥过去。但萧启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奚正阳又向一旁看去,萧启的身后,摆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血肉模糊,已看不出本来面目,但从铠甲上可以看出是千夫营的兄弟。在这几具尸体旁边,是一具胡将的尸体,奚正阳走上前拨开尸体的乱,现此人竟是皮修罗。 皮修罗双目圆睁,一脸的难以置信,脖颈正中有一个血洞,不知是被什么兵器刺穿的。奚正阳于是转过头,问道:“怎么回事?”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低底的哭声。 奚正阳只得叫道:“萧启,你这是干什么,生什么事了?”萧启奋力甩开白钺披在他身上的棉衣,抬起头,已经冻得青紫的脸上满是泪痕。萧启动了动嘴角,道:“萧启指挥不力,致使千夫营折损五名兄弟,请将军降罪。” 奚正阳刚要细问,就听李有才凄厉的喊道:“将军,都是我的错,和营长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罚,就罚我吧!” 在李有才的叙述和他人的补充中,奚正阳渐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而萧启在整个过程中,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始终未一言。 原来,在萧启下来回去取绳子时,洪天宝,杨抱金,齐泰,高勇,卢世官五人耐不住寒冷,就趁萧启不在,溜到火堆边烤火取暖,这五人本归李有才管辖,李有才也看见了,但想着这回也不会有什么事,也就没有管他们。 萧启拿了绳子出来,也没想到有人擅离职守,就直接爬上了瞭望塔。谁知刚把自己捆在上面,皮修罗就带人来袭。 本来是由林诸那队拦着的,可对方攻势太猛,再加上皮修罗的两柄大锤,自是无人能挡 。他们中间,有一人胸前挂着一个口袋,遇到篝火,就往里投一个黑色的珠子,黑珠入火就炸裂开来,方圆二十步,无人幸免。洪天宝等人就是因为来不及躲开,被活活炸死。 见到他们的尸体,千夫营的兄弟都红了眼,纷纷上去拼命。萧启更是大喝道;“狄落是我杀的,有本事冲我来!”便冲上去于皮修罗斗在一处,谁知几下子就被他一锤砸在胸口,跌下马来。 皮修罗怎肯放过萧启,也跳下马,锤锤砸向萧启要害,萧启一边奋力招架,一边躲避其他人的攻击,自然十分狼狈。 其他人有心相助,但都被敌人缠着,根本赶不过去。即使是离得近的,也都被皮修罗的大锤砸开。 萧启又躲开了皮修罗的几次攻击,可身上也受了多处刀伤,眼看体力不支,将要死在皮修罗锤下。忽然那皮修罗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脖子不知被什么兵器刺穿。只见那皮修罗一脸惊讶,抽搐了几下,就断了气。 咯卫什士兵见皮修罗死了,也都拼了命。萧启不顾身上的伤口与众人奋力斩杀敌军,正巧活阎王带人前来支援,咯卫什自知不敌,才杀出一条血路,向北遁去。 见敌人逃走,大家念及死去的兄弟,都没有追。萧启默默的把洪天宝几人的残肢敛到一处,小心的摆好。然后脱下自己的战靴铠甲,散开头,双手托刀跪在门口,等奚正阳回来当面请罪。 活阎王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起来,他也不为所动。活阎王无法,只得出来等奚正阳等人回来。到现在,萧启已经只穿单衣,在天寒地冻中跪了两个多时辰。 奚正阳听完大家的叙述,叹了口气,道:“萧启,你可知罪?”大家听了,心头都是一紧,惊讶的看向奚正阳。 现在的萧启,本来身上就有多处刀伤,又这样跪了两个时辰,早已经支撑不住。听见奚正阳问他,勉力抬起头,道:“萧启知罪,请将军责罚。” 奚正阳深吸一口气,道:“那好,来人,把萧启押回大帐,小心看守,待我调查清楚,再亲自审问定罪。”千夫营众人听了,明白奚正阳是想让萧启回去养伤,便七手八脚的把萧启扶了回去。 白钺见他们走了,悄悄吩咐身边的卫兵道:“去请焦先生带几名军医给他们看看要不要紧。” 奚正阳派人清点了一下人数,今日一战,在营外损失两万人,而活阎王所带的三万骑兵,也只有半数成功突围。营地内,除千夫营有五人战死外,因为萧启命令守营的士兵以放箭为主,只损失少量的巡逻兵,而军营中收敛的敌军尸体,竟有一万之巨,如果加上在营外被斩杀的,恐怕要过三万,更何况又斩杀了大齐的劲敌皮修罗。所以,总的来说,这次,大齐还是可以说是大获全胜的。 奚正阳叹了口气,心中放心不下萧启,于是对白钺说:“一会儿焦先生瞧完,您就去劝劝他吧。我们也都不会说话。”白钺向千夫营营地的方向望了望,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白钺在萧启帐前,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其间,不时有学徒端出整盆的血水。白钺有心去问,可学徒们都摇摇头不回答。其他帐里的军医,不久前刚刚离开,可萧启帐里,却迟迟不见动静。 白钺焦急的在门外踱着步子,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到焦先生擦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钺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严重吗?” 焦先生摇摇头,道:“没事,休息几天就好,胸口虽然挨了一下子,但因为有内家功夫护体,没伤到骨头。身上伤口虽多,但都不深,也不用太担心。只是受了风寒,需要好好调养。不过毕竟年轻嘛!没什么大事儿。让人担心的,是他情绪不太好,这可是养伤的大忌啊!老白,咱们兄弟几个,数你会开解人,你得好好劝劝他,这孩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本领有本领,身上伤口那么多,有时徒弟们下手重了,也不见他生气,和人说话也带着笑,难怪你老和我夸他,我喜欢。” 说完,见几个徒弟已经背好了药箱,便对白钺道:“我先走了,那边还有一堆伤兵等着我呢。药方我留在桌上了,一天两次,吃十天。” 白钺忙道:“那你快去忙吧!劳碌命!不让你来你还不乐意!” 焦先生笑道:“没办法,舍不得你们几个老东西啊!”说完,急急忙忙的走了。 白钺走进大帐,看到萧启身上全是绷带,正披着一件衣服蜷腿坐在铺上。白钺忙上前数落道:“你看看你,受了风寒也不注意的,快躺下!” 萧启抬头看了看白钺,神情木然。停了一会儿,缓缓道:“如果当时我注重一下篝火边,他们就不会……我们说好要同去同回的……”说着,声音分明有些哽咽。 白钺坐在萧启身边,看着他惨白的脸,微微红肿的眼睛,心中一阵疼痛。只得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萧启仍呆呆的看着前方,一言不。 白钺忽然厉声道:“萧启,你可知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就因为没有如果,任何人都没有倒回去再来一次的机会,可也正因为没有如果,我们万事都只能向前看!这次千夫营折了五个弟兄,我也伤心,我可是一直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啊!可你想想,以后你出了千夫营,经常要上战场,一打仗就会死很多人,其中不乏和你朝夕相处的弟兄!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兄弟走了就一蹶不振,要是每走一个兄弟,你就这样一次,咱的仗还怎么打?你是个重情谊的孩子,可你要记住,做为军人,我们的心要足够硬。我们心硬,不是因为我们冷酷无情,我们心里比谁都在乎自己的弟兄。但我们不能伤心,也没时间伤心。因为过分的伤心会消磨我们的斗志,使我们不能更好的替他们报仇!没错,他们是先走一步了,可你还在,千夫营还有八十四个弟兄活着!咱们活着,就是他们活着。咱千夫营有一个人活着,就是大家都活着!” 说完,拍了拍萧启的肩,长叹道:“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我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 又过了五日,奚正阳一直没提如何处理萧启他们,大家见奚正阳的态度不明朗,私下里也是议论纷纷。 毕竟是年轻,加上又打开了心结,萧启的伤好的很快,风寒也没有作。这几天,萧启他们都没有出来训练,一直在一起养伤聊天。张大米带张饱来看过他们几次,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周副将也带着家常小菜来看过萧启他们,还有一些萧启叫不出名字的人,也常常来找他们谈笑,而那个耿会能却一次也没来过。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儿了,萧启披了件衣服走出大帐,看着忙碌欢快的人群,轻轻叹了口气。有的人走了,有的人还能再活几天,可日子,还在继续。 一名卫兵走了进来,打量了萧启一会儿,问道:“你就是萧启吧?伤好了?” 卫兵带着护面,所以看不到他的脸,但听着声音有几分熟悉。萧启知道这些卫兵都是白钺身边的人,声音听着耳熟也正常,也就没有多想,便笑道:“在下正是萧启,不知这位兄弟有什么事。” 那卫兵道:“两件事,一个,奚将军说了,今年的事不能拖到明年,明天又是三十儿,所以要你未时去他大帐,宣布对你的处理决定,第二,就是……”卫兵看了看萧启,道“就是,洪天宝他们的遗骸,已经拼好,今天晚上火化。” 萧启一脸平静的点点头,道:“多谢了,还烦劳转告奚将军,萧启一定按时到。”卫兵答应着离开了。 经过这几日,他已经想开了不少。想来白钺也劝过其他人,所以这几天大家都在有意避免谈起这件事,可还来的,终究会来的。 萧启回过头,看到贺飞虎站在他身后,便笑着和他打了招呼。贺飞虎点点头,道:“下午我们陪你一起去。” 萧启笑道:“你们好好休息,没关系的。”贺飞虎没有答话,转身进去了。萧启看着他的背影,淡笑着摇了摇头 第六二章 巡查 签约的爆,一日三更,谢谢大家对七君役的支持,求花,求收藏。 真正的战场已经开始,且看一代名将如何养成。 因为赶着炸年糕,午饭送的有些晚,吃过了饭,就已经接近未时了。萧启看了看放在一边的铠甲,犹豫了一下,想到那件事还没有定论,按照那日奚正阳的说法,自己还是戴罪之身,按照军规,不可以披甲,就从行囊里取出一件布衣,穿在了身上。 三个月前还合身的衣服,现在竟有些短了。萧启无奈的向下拉了拉下摆,心下暗道不知自己要长多高。 忽然,门帘一动,李有才身穿铠甲走了进来,看到萧启只穿布衣,愣了一下,道:“老哥,准备走了吗?” 萧启点点头,道:“我再梳一下头就走。”李有才也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等萧启梳好头,走出大帐,兄弟们竟齐齐在外等候,所有人都穿着布衣。萧启心头一酸,看着大家哽咽着说不出话的。 赵宝儿上前拍拍萧启的胳膊,道:“营长,我们相信奚将军不会处罚你,但无论生什么,咱们大家一起担当。”萧启心中感动,也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赵宝儿的肩,轻声道:“走吧。” 到了奚正阳大帐外,就已经有士兵等候。萧启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士兵走了进去。 千夫营的兄弟紧紧跟在后面。 进入大帐,现竟只有奚正阳一个人在。奚正阳点点头,也没叫他们起来,而是道:“你们越来越没规矩了,身在军营甲胄轻易不得离身,你们不知道吗?” 萧启施礼道:“前日之事还未有定论,按照军规,萧启不可披甲。” 奚正阳道:“那么,萧启你可知罪?” 萧启道:“萧启知罪,萧启御下不严,指挥不力,致使千夫营有五人战死,请将军责罚。” 没等奚正阳说话,李有才膝行上前,抢先道:“将军,这和营长没关系,是我的错,我身为小队长,看到他们擅离职守却没有阻止,是我害死了他们!营长他本身布置的很严密了!根本不存在指挥不力的说法啊!将军,是我的责任,要罚,就罚我吧!” 林诸补充道:“皮修罗进来的地方本来是我负责守着的,如果我守住了就不会出事了。请将军责罚!” 其他人也都纷纷扣,请求奚正阳不要处罚萧启。 奚正阳看了看众人,道:“先别说是谁的责任,,萧启,我问你件事儿,皮修罗是你杀的吗?” 萧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奚正阳又道:“白将军和你谈了?” 萧启又点点头。 奚正阳道:“想开了?” 萧启道:“是。” 奚正阳道:“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了,以前一看到你,只是觉得是少年英雄。今天再见你,终于有大将风范了。再好好磨练磨练,可真是帅才啊!” 萧启被他说的有些难为情,低下了头。奚正阳见状大笑道:“你们都起来吧!” 萧启疑惑道:“处罚的事……” 奚正阳道:“为什么要处罚你们啊?杀敌一万,斩敌将皮修罗。我已经给你们请功啦!快起来快起来!” 众人这才站了起来。李有才道:“将军,那天您说要把我们营长关押起来,还说调查清楚再审,可吓坏我们啦!” 奚正阳大笑道:“你们营长啊,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实际上倔的像头驴一样,我不这么说,他能起来嘛!” 庞海道:“将军你不知道,他那天可把我们吓坏啦。” 奚正阳道:“我进来也吓了一跳呢!这么清秀的人儿,披头散,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谁看了也心疼啊!以后不许乱来了啊!” 萧启自知那日过于冲动,便恭身道:“是。萧启还有一事相求。” 奚正阳道:“是洪天宝的事吧?今天晚上,和何载诚副将的尸体一起火化。到时全军都会参加,放心吧。” 萧启道:“还有一事,洪天宝他们……能不能算做战死?” 奚正阳道:“你们放心吧,我记的就是战死。” 萧启忙扣道:“多谢将军大恩。” 奚正阳扶起萧启,正要说话,忽然从外面闯进两个人来,正是阎王和判官。 判官一进来就吼道:“小奚啊!你把我老弟怎么样了要是……”话说了一半,看到千夫营众人,愣了一下,冲到萧启跟前,道:“老弟,姓奚的要是赶罚你,老子和他拼命!” 萧启忙道:“奚将军并未责罚萧启。” 判官听了,拍着奚正阳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还算有点良心!” 奚正阳也不敢躲,陪笑道:“教头,我都怕您了。您这样,让我这个将军怎么当啊?” 活阎王也走上来,向萧启道:“伤好了?想开了?” 萧启点头道:“是。谢教头关心。” 活阎王笑道:“那就好,我和判官受老白所托去接一个老朋友,所以也没去看你,你不怪哥哥吧?” 萧启道:“萧启不敢。” 铁判官道:“萧启,别以为你伤还没好老子就不敢打你!说话和那些酸老头子一样。” 活阎王道:“省省吧,判官!我们斯斯文文的挺好!我说呀,谁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都不好受,以后就好了。” 萧启点点头,道:“教头说的是。” 奚正阳道:“重情意是好事,但以后可不要这么冲动了啊!你们和教头好好聊着,我去看看过年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失去兄弟的痛苦亦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刻骨铭心,萧启的心情也渐渐归于平静。 转眼已是二月,千夫营的兄弟已经适应了军营的生活,也因此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渴望。 这天傍晚,萧启刚刚洗完澡,正挽着头撩开大帐的门帘,只听有人用试探的声音喊道:“萧营长吗?” 萧启松开手,回头看到一卫兵站在身后,便笑道:“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 那卫兵微微一怔,低头道:“萧营长,奚将军让你即刻去大帐找他。” 萧启点点头,回大帐披好铠甲便匆匆赶到奚正阳大帐中。 奚正阳的大帐中,又坐着一个红衣美人,见到萧启,奚正阳拍了拍美人的屁股,低低耳语了句什么,美人抬头看了萧启一眼。脸色一红,低头跑了出去。 萧启闪身让美人出去,俯下身子刚想行礼,便被上前的奚正阳扶了起来。 “萧启啊。没有别人时你不用行礼的。” 萧启低下头拘谨的答道:“属下不敢。” 奚正阳笑着拉萧启坐下,道:“萧启,我和白将军商量过了,打算再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萧启忙直起身子叩道:“属下领命。” 奚正阳摆摆手道:“又快到了春耕的时候,咯卫什一到这时候就不太安分。我们虽然有地图,可还是经常让他们趁虚而入骚扰附近的百姓。对于这个,我很愧疚啊。所以,以后的一个月,我想让你们千夫营校对一下这份地图。所以……在校对完地图之前你们就不用和重甲营训练了。” 萧启被奚正阳按着,不能行礼,便颔道:“属下领命。” 奚正阳笑道:“刚才我和那个姑娘说,让她晚上到你帐里。” 萧启一惊,脸色瞬间惨白:“将军……” 奚正阳笑道:“不用担心,那个姑娘还是整货呢。” 萧启正色道:“还请将军收回成命。萧启……” 奚正阳哈哈大笑:“你连上战场都不怕,还会害怕一个姑娘?” 萧启的脸慢慢由白转红:“将军……还是不要了吧……” 奚正阳拍着萧启的肩膀道:“去吧去吧,女人真的是好东西,真的体验过了就连戒都戒不掉了呢……” 萧启脸色更红,局促的站起身道:“将军……萧启……先告退了……”说着,疾步走出奚正阳的大帐。 望着萧启的背影,奚正阳难以抑制脸上的笑意,这个孩子,真是害羞啊…… 第六三章 巡查 本书签约爆,晚上还有一更哦! 求花,求收藏。 完颜止拜上。 萧启匆匆赶回自己的帐篷,刚想掀开门帘,想到奚正阳的话,手生生顿在半空,犹豫了一下,转身进了兄弟们的大帐。 见到萧启,兄弟们纷纷站起来。 李有才笑眯眯的上前道:“老哥,我们刚才看见一个漂亮姑娘进了你的大帐哦。” 萧启脸瞬间变得通红:“我……” 6锦衣怪声怪气的说:“是啊营长,想不到啊……” 萧启紧张的摇手道:“不……不是……是奚将军……” 林诸上前道:“营长,既然这样你还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啊?**一刻值千金啊……” 萧启正色道:“我是来和大家说一下奚将军的命令。奚将军说,趁咯卫什有所动作之前,让咱们去核实一下地图。所以,从明天开始,咱们就暂时不用和重甲营的兄弟们一起训练了。” 赵宝儿接道:“这样也好,年代久远,难保地图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萧启坐下沉吟道:“我在想,如果我们兴师动众的去巡逻,难免会引起咯卫什方的注意,所以,咱们是不是可以乔装成商旅之流……” 还没有说完,李有才便跳起来接道:“这样最好不过了!像我这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卓尔不凡流芳百世遗臭万年……呃,不对,总之,我做少东家准是没错。” 赵宝儿抿嘴笑道:“其实咱们扮成押镖的也不错,大家都人高马大的,扮成镖师什么的也不容易被看穿。” 林诸点头道:“对,一看宝儿哥就像个镖头。” 李有才不甘心的凑上前,道:“那我呢?我像不像风流倜傥的少东家?” 6锦衣拍了拍李有才的肩膀,小声道:“营长在呢。”说完便大笑起来。 李有才一愣,看了看6锦衣,佯怒道:“营长,又是营长,我老哥是漂亮了点儿,可我也不差啊!” 萧启点头道:“这是自然,具体怎么做,待明天回禀了奚将军再做决定吧。而且,还要准备一下这几天带的干粮,咱们后天出比较妥当一些。”说着,又对赵宝儿道:“宝儿哥,今天和你挤挤可以吗?” 赵宝儿还没有回答,李有才就大叫道:“老哥,那怎么可以,你帐里还有个大美人儿等着呢!” 林诸也凑过来道:“是啊,营长,别人求之不得的,你就别在这里做样子了。” 赵宝儿淡淡一笑,道:“营长啊,你还是回去吧,人家姑娘自己在你的大帐里,无论如何你也应该和她打个招呼吧?” 萧启一愣,站起身来,道:“也好,我去去就来。” 看着萧启的背影,大家互相看看,眼神中全是戏谑之意。 萧启犹豫着回到自己大帐,果然看到那个红衣女子跪坐在门口,她微微低着头,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萧启叹了口气,浅笑道:“姑娘如不嫌弃,今天就在我帐中休息,被褥都是现成的。我……拿一下东西就走。” 说着,到桌上拿起地图便想转身离开。 忽然,那女子挡住门口,轻声道:“将军要走吗?” 萧启淡笑道:“我这里不会有人进来,放心吧。” 女子抬起头,摇头道:“还请将军怜惜贱妾,贱妾,贱妾求将军不要走!” 萧启叹道:“你一个姑娘家,我又怎能污你清白?” 女子潸然列下:“将军……我这样的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将军,我宁可是你。” 萧启脸微微一红:“我……” 女子看出萧启的犹豫,不由哭出声:“将军,你是嫌弃贱妾吗?贱妾还没有被别人碰过,还是干净的!”说着,伸手去抱萧启的军靴。 萧启下意识的躲开,沉吟道:“你放心休息吧,我明天去求将军。”说完,也不便久留,匆匆离开大帐。 来到兄弟们的帐前,现门帘已经被系的死死的,喊了几声,门帘反而被抓的更紧,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低声偷笑。 萧启叹了口气,找到院中的篝火,添了把柴,借着火光打开地图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启感到有人走到自己身后,回过头来,却是安平。 安平手臂上搭着一件棉衣,轻声道:“主人,天气寒冷,你……” 萧启笑着接过,道:“谢谢,你……回去睡吧。” 安平摇摇头道:“主人,我有东西给你。” 萧启微微一怔,只见安平从怀中掏出一把铁锁,递给萧启道:“这是我认你为主的凭证,请你收好。” 萧启接过来打量了一会儿,现这个铁锁与哑伯给自己的一模一样,心中暗暗惊骇,当年,哑伯把锁给自己时,可没做任何解释,便转向安平道:“这个是……” 安平解释道:“完颜家族,包括仆人在内,每人手中都有一个铁锁,上面用五种语言刻着自己的名字。日后如果认哪人为主,便将铁锁交到那人手里。” 犹豫了一下,安平又道:“这铁锁本在血宇手中,后来,他怕受我们牵连,便将锁还给了我。当年我把这锁埋在了边境,前一段我特地将这锁挖出来与天降神的雕像放了九九八十一天,去除了上面的戾气,才敢交予主人” 萧启自知不能拒绝,便拿了过来,收在了怀里。 第二日晨起,也许是夜晚着了风寒,萧启有些咳嗽。萧启强忍着到奚正阳大帐中请了旨,又请奚将军放了那个姑娘。 奚将军笑道:“怎么,一夜**,就舍不得了?” 萧启忍住咳嗽,叩道:“将军,我……” 奚将军摆摆手笑道:“那……我把她送给你如何?” 萧启一惊,不由咳嗽出声,勉强止住道:“将军,我……” 奚将军站起身,扶起萧启道:“傻孩子,不愿意,过来和我说便是,何苦在外面守一夜呢?你快回去歇着,我命人给你们收拾干粮和衣服,就按你说的,明日上午你们从营地出,先到惠城住一晚便可装作镖队出城了。” 看萧启还不动,便笑道:“你放心好了,既然你都开口了,那个姑娘我会安排好的。” 第六四章 密道 第三更爆完毕。 请收藏哈。 新人新书新体验,还望多多支持。 两日后的清晨,一直毫不起眼的商队出现在崇山峻岭之间。 商队由**十人组成,为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俊朗公子。虽是寒冬,那男子还是拿着一把折扇,一壁看着周围的景色,一壁得意洋洋的摇着手中的扇子。 忽然,那公子停下来,摇了摇扇子喊道:“七郎,又到哪里偷懒了?替本少把披风拿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低头捧着一件藏青色的披风到公子身前,展开披风替他穿好。那个被唤作七郎的少年身量单薄,姿容奇美,让人不禁怀疑是由女子假扮。 七郎抬起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轻声道:“少爷,天气寒冷,不如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一个镖头模样的人上前道:“李公子,天色不早了,这里不适合休息,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李公子不耐烦的点点头,胡乱道:“走走走,你们到底人不认识路,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这片山!” 镖头赔笑道:“公子别生气,很快,很快就能出去了。” 七郎递上水壶,看了镖头一眼,劝慰道:“公子,喝口水吧。这里崇山峻岭,自然要多耽搁一些时日。” 李公子抢过水壶猛的往嘴里灌了几口,掏出一块手帕擦擦嘴道:“要不是我老爹逼我,我才不愿意走这一趟呢!天寒地冻的,几天都没看到一个喘气儿的,真是憋屈死了!” 没错,这队人马便是乔装的萧启等人。按照约定,即使周围没人时,也要按照约定的角色伪装,以防有人暗中关注。为了避免咯卫什暗探认出,萧启与大家约定叫自己七郎。 这时,一个面色阴沉的镖师上前道:“七郎,前面二十里外有一队马队,大约三百人,听马蹄声应该是咯卫什人。” 七郎点点头,看了看周围,道:“来不及避开了,把镖车驾到低洼处,准备开战。敌众我寡,唯有出奇制胜,一会儿我把敌射下马,然后趁乱攻击。” 众人刚刚把镖车藏好,就可以看见敌方马队带起的滚滚烟尘,萧启一壁示意大家藏好,一壁弯弓搭箭,瞄准敌。 那敌身穿一件熊皮大氅,脸上的纹身狰狞可怖。萧启弓如满月,箭矢极射向敌前胸,敌即刻倒地,敌的马一惊,直立起来。敌军的马队也顿时陷入慌乱。 赵宝儿的箭也随即射出,正中一彪形大汉的太阳穴。 其他人的箭也纷纷射向敌阵,不一会儿,敌人就倒下了大半。萧启注意到所谓敌军着装不统一,甚至连兵器也参差不一,与其说是咯卫什的军队,不如说是临时凑的杂牌儿军。 萧启见所剩人不多,举刀示意,众人会意翻身上马闯入敌阵,毕竟与重甲营训练了两个月,再加上对方并非正规军队。到了千夫营手下,自然只有挨砍的份儿。 不一会儿,地上便满是敌人的尸体。 萧启拿出一块丝巾擦去刀上的血迹,冷冷的瞟着满地的尸体,命令大家草草搜索了一下胡人的尸体,也只找到了些兵器,三百多人的队伍,竟然没有一粒粮食。 难怪他们会四处屠杀,没有粮食,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自己也不是因为这个从军的吗?微微叹口气,心中竟然都咯卫什人有了淡淡的同情,然而这正是自己所处位置不允许的。 因为担心惹来麻烦,萧启命令大家把这些胡人的尸体都拖到山沟藏好,三百具尸体,等到完全搬完,已是正午时分。 回头看看自己的兄弟,萧启眼神复杂:“想不到,他们没有一粒粮食……” 赵宝儿劝道:“七郎,他们不一定真的是无以为继,胡人做事大多破釜沉舟,既然出来,就不会带粮食。” 萧启点点头,脸色有些悲戚。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看过地图,这里方圆百里有我们的三处关卡,如果咯卫什从这里过,一定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密道。我们沿着他们的蹄印找找。” 于是,留下林诸带着二队的十几人守着镖车,众人便沿着马蹄印一路向南,走了大约五十里,便到了山脚下,而脚印竟然也到此为止。 李有才跳下马,走山前看了看,回头喊道:“七郎,怎么回事儿啊?这些胡人难道是穿山甲不成?” 萧启摇摇头,也翻身下马,看着消失在山脚下的脚印,默默不语。 赵宝儿示意大家不要出声,也走到萧启身后。 萧启抬手分开周围的野草,抓起一把土闻了闻,叹了口气,不太甘心的又抓起一把,抬起头,看了赵宝儿一眼,赵宝儿会意,也抓过一把土闻了闻,轻轻点点头。 李有才看的一头雾水,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啊?” 萧启拍拍手里的土,轻声道:“这里有刻意掩饰的痕迹。你带着大家守在这里,我和宝儿哥去探查一下。” 山下都是杂草,加上胡人似乎对这一代极其熟悉,给萧启他们的探查增加了很大难度,很快,已是黄昏,看着灰暗的天色,赵宝儿叹了口气,像萧启道:“他们太狡猾了。” 萧启略一犹豫,回头看了看安平,安平会意的走上前,声音中的冷漠一如往日:“你们这样找,就是找一年也找不到。” 说完,把手插到土中,等了一会儿,又插向另一处,片刻便已前进了几丈,不到半个时辰,安平站在一处山壁前,喊道:“就是这里。” 大家忙赶上去,迷茫的夜色下,满是褶皱的山壁看不见一点缝隙,低处还长了密密的青苔。6锦衣道:“我说,你看错了吧?这里怎么会有人呢?” 臧胜也疑惑道:“要不你再找找,这里可是山啊!” 安平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回到萧启身后。 萧启没有说话,上前仔细探查,不久,萧启现在山壁的重叠褶皱中,有一条只容一马通过的缝隙,这条缝隙藏很是隐秘,如果不是反复查找,根本难以现。 庞海见了,惊喜的冲上前,就要挤进缝隙,却被萧启拦住了。 “咯卫什人前来抢掠,不能保证那头没有接应。宝儿哥,你和大家守在这面,我去看看。” 庞海一愣:“怎么,七郎,你看不起我?” 萧启摇头道:“怎会,你是……家中独子,所以……” “可是,七郎……” 萧启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一侧身进了缝隙,不消片刻,便脸色惨白的退了出来。 李有才忙上前问道:“七郎,怎么样?” 萧启定了定神道:“里面是一个山洞,很大,不像是天然的。入口处全是蝎子和毒蛇,我不便再往里走。只现里面灯火通明,隐约还有敲击声。” 说完,萧启看了安平一眼,安平点点头,低头走了进去。 赵宝儿想去拦住安平,却被推到了一边。 等了大约一刻,便见安平出来了,衣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虽然他的手藏在衣袖里,但萧启等人还是看到,他手背上有两个不浅的牙印。 张樵几步上前,去握安平的手,安平下意识的把手藏在身后。 张樵道:“被蛇咬了可不是小事儿,你给我看看,我随身带着药呢。” 安平摇摇头,声音冷漠:“不必。” 张樵还想说什么,可安平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走到了萧启身后。迎上萧启关切的目光,安平轻轻摇了摇头。 萧启只想到安平不畏百毒,却也不忍他受伤。可在大家面前,终不好说些什么,便转身道:“一会儿,宝儿哥,庞海和洪天宝回去找林诸报信,然后回营把此事禀报给奚将军。其他人和我进去探查一番。” 赵宝儿道:“营长,不如我们在此守着,你们去禀报如何?现在贸然进去太危险了。” 萧启摇了摇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我们杀了从这里出去的人,如果里面的人现那些人迟迟不归,一定会心存怀疑,那……恐怕……” 李有才应声道:“是啊是啊,如果他们有所警觉,那咱们不就白折腾了嘛?宝儿哥,你们就放心去吧。有英俊潇洒英明神武的李有才在,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赵宝儿犹豫了一下,道:“不行,我和你们进去,花影,你和庞海他们去报告将军吧。” 花影一愣,似乎想说什么,但对上赵宝儿略显凌厉的眼神,也就点点头答应了。 萧启道:“宝儿哥,你是有家室的人,更何况,你妻子……” 赵宝儿道:“那又怎样?七郎,你若还当我是你兄弟,就让我和你进去。” 萧启见他这样说,只好轻轻摇摇头,沉默半响,抬道:“今日之事确实有风险,大家千万小心。”说完,一侧身先挤了进去。赵宝儿本来离缝隙最近,却被安平抢了先。 赵宝儿愣了一下,也蹭进了山洞,丁天宝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张樵,李有才。 第六五章 遇险 今日已然是给力的三更。≥ 求花,求收藏!!!· 山道起初很是狭窄,仅容一马通过,但内壁光滑,不向天然形成。虽是夜晚,但却不显昏暗。众人抬起头,现头顶有一条手臂宽的缝隙,隐隐可见闪烁的星光。萧启示意大家放轻脚步,山洞里只能听见前方隐隐有敲击声和滴水声。 走过最狭窄的地方,山道便开阔起来,可容两人并排前进,光滑的地上全是蛇蝎的尸体,看的众人毛骨悚然。萧启看向安平,安平立刻答道:“周围的机关已经解除。” 萧启点点头道,也不答话,众人又向前走了几百步,便是一片几丈见方的空地,众人打量了一下四周,现空地上方几丈处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口,一束微弱的光亮倾泻而下,照在满是青苔的的地上,显得有些诡异,空地的周围竟然有十数个洞口,全都黑漆漆的,像野兽的血盆大口。 萧启示意李有才等人守住刚才进来的洞口,带着安平和赵宝儿向前探查,刚刚走了几步,就被安平死死拉住,萧启下意识的拉住赵宝儿,赵宝儿不明就里,一面回头,一只脚又向前踏了一步,只听咔的一声,周围的山洞急的转了起来,即使死死盯住,也只看到残影。转眼间,空地四周,只剩一片光滑的石壁,随即,又听“噗”的一声,十数只箭从斜上方射出,闪电一般射向萧启三人。 萧启一愣,拉着赵宝儿就地一滚,与李有才等人会合。回头再看,十几只铁箭死死的钉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不由冷汗直冒。 这时,萧启忽然觉得身边的赵宝儿呼吸有些急促,没等他看仔细,安平已经上前,也不打招呼,猛的把洞穿赵宝儿左臂的铁箭拔了出来。赵宝儿一声惨呼,便昏厥过去。安平也不看他,只是仔细打量那根铁箭,半响,冷冷道:“没毒,是完颜家的手艺。” 张樵上前一面为赵宝儿处理伤口,一面用埋怨的眼光打量着安平。萧启也不便多说,只是紧紧抱住赵宝儿,心中急思索完颜家和咯卫什的关系。 安平厌恶的把铁箭扔到一边,淡淡道:“完颜家连景北诸部都不放在眼里,根本不屑和咯卫什这群莽夫合作,想必,这里是他们弃之不用的密道,无意中被咯卫什现。所以,他们也不一定知道这条密道的全部秘密,咱们触动机关的事情,他们短时间也现不了。” 李有才上前查看赵宝儿的伤势,虽然经过张樵的处理,血已经止住,但伤口皮肉外翻,十分狰狞,想来伤的不轻。听到安平的话,李有才不屑道:“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没有啊?” 安平也不看他,淡淡道:“那十几根铁箭,已经有了生锈的痕迹。以完颜家的风格,还在使用的密道,断断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李有才思索了一下,疑惑道:“你别胡说了!费这么大劲儿修一条密道说不用就不用了,完颜家的人都有病啊?” 安平看了一眼萧启,低头道:“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故意放弃这条密道,让咯卫什人现。” 李有才道:“那他们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让咯卫什人来抢粮食?” 萧启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关键是咱们得想办法出去。而且,宝儿哥的伤……有才,你和张樵守着宝儿哥,安平,咱们去看看有还有什么机关没有。” 安平道:“我劝你还是别费劲儿了,既然这个机关的目的是把人困在里面,那咱们在里面别想找到出去的机关。” 李有才不满道:“照你这么说,完颜家的人自己不小心把自己困住了,也没办法出去?” 安平没有理李有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张樵道:“你再把这个给赵宝儿涂上,可以让他多撑几天。” 张樵疑惑的接过来,看了一眼萧启,见他点点头,才打开药瓶倒出药粉给赵宝儿上好。 安平丝毫不以为意,扫了一眼李有才,道:“这种笨人,根本不配吃完颜家的饭。” 萧启轻轻把赵宝儿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让他躺的舒服些,然后向安平道:“那,我们有什么办法?” 安平站起身,道:“或者等人来救,或者,死。” 庞海一听,手中的刀“咣”的扔在地上“妈的,老子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洞口不就在这里嘛,咱们这么多人,挖上个几天几夜,我就不信出不去!” 安平直视着庞海,阴鹜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这石壁里面分明藏着炸药,你不怕大家都葬身此处你就去挖吧。” 庞海一愣,不知怎样回答。李有才跳起来吼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洞的入口是你现的,机关也是你跟上前才触动的。我们要找机关你不许,要挖山你又说有炸药,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你把我们引到这里了来的?你不就是想杀了我们么?动手啊?我们这么多兄弟还怕了你不成?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安平没有答话,重新蹲在萧启身边,打量着昏迷的赵宝儿。 臧胜也跳起来道:“安平,你说话啊!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救过七郎,我们都感激你,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让我们不得不怀疑。” 安平没有抬头,冷冷道:“怎样想,随你。” 李有才上前一步,抓住安平的肩,安平反手一扭,毫不费力的把李有才摔倒在地。 “你……安平……你想干什么?”李有才在全力防备之下,仍被安平撂倒,心中自然惊惧。 庞海沉不住气,扶起李有才吼道:“安平你哥兔崽子!老子和你拼了!” “够了!”萧启低吼出声,随即看向庞海和李有才:“我相信安平。” 臧胜急道:“七郎,我知道你善良,可是……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萧启宽慰的拍了拍臧胜的肩膀,向安平道:“如果我们把衣服搓成绳子从洞口爬上去会怎样?” 安平冷哼了一声,道:“怎样?你试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洞口必然有可以伤人的机关。” 庞海道:“你什么意思?难道咱们要等死不成?” 萧启沉声道:“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即使上面有伤人的机关,也不可能够伤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先做绳子吧。” 安平一愣,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衣。 李有才道:“七郎,这样太危险了吧?谁先上去谁就会受伤,这……” 张樵也补充道:“不如,我们等等再说?” 萧启一边脱下外衣一边摇头道:“再等下去。大家都得死,而且……宝儿哥……”萧启的眼神担忧的掠过赵宝儿苍白的面容。自从从军以来,赵宝儿对自己很是照顾,如果他有什么意外,萧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似乎猜到了萧启的想法,安平一壁将自己的衣服与萧启的衣服绑在一起,一壁说:“一会儿我先上去。” 萧启摇头道:“是我带大家进来的。” 安平冷笑道:“还是我现的呢!再说了,如果上面是毒物,你怎么办?” 萧启淡笑道:“我既然让大家绑绳子,自然有办法。” 等大家搓好绳子,天色已经微亮,萧启道:“他们没有等到我们,恐怕已经着急了。你们守在下面,我试试。” 安平按住萧启,道:“你上去是送死,我去。” 萧启道:“安平,一会儿你负责保护宝儿哥,我真的有办法。” 李有才道:“我说七郎,你能有什么办法?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这种情况你除了拼命让大家出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萧启没有回答,只是脱下棉衣,只剩一件内衫,李有才见了,忙把自己的大氅披到萧启身上,萧启点点头,接过安平脱下来的棉衣,把两件衣服套在一起,扎住袖口。因为地上没有多少碎石,便让大家把随身的干粮取下来,把里面塞得鼓鼓的,掂了掂分量,大约和一个人的重量相差不多,便把他挂到铁钩上,看了看安平。 安平会意,用力一挥,那假人和铁钩便死死的扣在了洞口。几乎是同一瞬,几枚钢钉从洞**出,把假人刺了个对穿。看的众人胆战心惊。 安平看在眼里,轻蔑的一笑,一震手臂,拽下了假人,拔下钢钉仔细看了看,轻声道:“无毒。” 萧启放心的点点头,道:“安平,再来一次。” 安平点点头,又把假人挥了上去,直到第四次,才没有钢钉射出。 庞海面露喜色,笑道:“七郎,我们可以上去了。” 萧启摇头道:“安平,再来一次。” 安平依言又来了一次,只见洞口喷出一道白雾,白雾中,又有几枚钢钉射出。众人见了,齐齐变了颜色,庞海更是脸色煞白,跌坐在地上:“妈、妈呀,如果有人上去……拿不是死定了吗?” 安平扯了扯嘴角,把假人扯了下来。 臧胜刚想像前几次一样帮忙把钢钉拔下来,却被萧启制止了:“有毒。” 安平扫了一眼众人,探手把钢钉拔了下来,看了看道:“梦魂引,小把戏。”说完,把钢钉塞到怀里,除了指尖微微黑外,并无异状。 萧启道:“那些钢钉已经有了锈斑,想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安平道:“以完颜家的实力,能够做出五的机关已是少见,我再试一次,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咱们就可以上去。” 随着最后一次假人的重重跌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萧启点点头,重新把铁钩扬上去,道:“安平,你背着宝儿哥,跟在我后面。” 说完,拉着绳子用力拽了拽,点点头道:“我先上去,有才,等我上去后,就由你组织大家,一定要把大家一个不落的带上去。” 李有才一愣,道:“我说七郎,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像遗言似的啊?” 庞海一脚踢在李有才屁股上:“妈的。说点儿吉利的!!” 萧启微微一笑,伸手抓住绳子,一点点握紧。忽然,只听卡的一声,接着地面剧烈的震动,萧启几乎摔倒在地,再抬起头,只见正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大洞,萧启忙握住刀柄,打手势示意大家把赵宝儿围在中间。 第六六章 脱险 点击给力啊! 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安平上前轻声道:“有三百人。 ”萧启点点头,伸手掏出怀里的银针。 很快,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晃动的人影,萧启深吸一口气,猛的拔出刀来。 忽然,安平厉声道:“小心,他们要放箭!” 话音刚落,箭雨铺天盖地而来,萧启等人奋力挡格,但仍有力道很大的箭射中千夫营的兄弟们,不一会儿,便有十数人中箭受伤。大家默契的把受伤的人围在内圈,但都心中明了,这样下去,大家根本撑不了多久。 萧启一壁用力挥开一只直射眉心的箭,一壁喊道:“外面的兄弟,我们是过往的商队,误入此处,还请行个方便!” 话音刚落,对方真的停止了射箭。 一个身穿白色大氅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此人有着异族人特有的金色瞳孔,梳着金钱鼠尾,唇上的胡须像一个浓墨的一字,虽是异族打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器宇轩昂。 那人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长衫男子,只是带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那异族男子打量了一会儿萧启等人,眼神在萧启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眼中的惊讶之色难以掩饰。“你们真的是商队?” 李有才接道:“真的啊!你看本少如此英俊潇洒就应该知道。” 那人冷笑一声,看着李有才,又是一愣,随即笑道:“真是有趣,五年了,终于遇到两条,呃,不对,是三条大鱼。” 说着,看向安平:“血林,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你可记得,你哥哥要挟的,可是我的儿子。” 安平身子瞬间僵硬,上前一步道:“我已经不是完颜家的人了。” 那人道:“安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干了什么?千夫营的精英尽收囊中,你们说,扎卡亲王该怎么谢我啊?” 萧启静静道:“千夫营的人是否落在阁下手中还未可知,还望阁下不要太得意,以免乐极生悲啊。” 那人盯着萧启道:“你是谁?哪里人?” 萧启咬了咬下唇,沉声道:“你没有必要知道。” 那人道:“我是完颜戮,完颜家族族长的第十九子。你呢?” 萧启还没有说话,李有才便上前道:“凭什么啊?谁想知道你是谁啊?要打便打,废什么话?” 完颜戮看着李有才,冷笑道:“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以后,恐怕咱们有的是打交道的机会,到时你可不要翻脸不认人啊……” 李有才吼道:“谁稀罕和你打交道?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求爷爷来杀你?好啊,有机会爷爷我一定把你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 完颜戮冷笑道:“那可要看你们配不配合了!”说着,转向萧启:“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萧启冷笑道:“等我杀了你,你去问阎王吧!” 完颜戮道:“你这个脾气……真是……烟雨,你把斗笠摘下来。” 那个汉人打扮的男子依言摘下了斗笠,看到他的脸,大家都愣住了,随即齐齐看向萧启。 那个人,年纪与萧启相仿,除了瞳孔为异族特有的金色外,容貌竟与萧启有七分相似。可正是这几分相似,造就了这个叫做烟雨的男子的绝代芳华,但与萧启相比较,却黯然失了颜色。 萧启呆呆的看着那个人,失声道:“你是……” 那人道:“我叫洛烟雨,我的父亲,是大景先帝第九子,洛风华。我的母亲,是完颜家的族长的女儿,完颜素雪。我都介绍了自己了,该你了!” 萧启一愣,心中疑惑更甚,却强压住心中的疑惑,道:“这和我又有何相干?” 洛烟雨看了看萧启,又看了看完颜戮,轻声道:“舅舅,放了他好吗?” 完颜戮拍了拍洛烟雨的肩膀,笑道:“烟雨,你这是美人间的惺惺相惜吗?呵呵,算了,咱们也无意与大齐为敌。咱们走。” “站住!”李有才上前道:“你们伤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不能就这么算了!” 完颜戮回过头来看着李有才,眼神中满是戏谑。 萧启抬手按住李有才,沉声道:“有才!别说了。” 完颜戮示意洛烟雨等人别动,走到萧启身前,萧启戒备的握紧手中的刀,抬眼直视完颜戮。 完颜戮失声笑道:“不怒自威……姿容绝美……你一定便是千夫营十七岁的营长萧启。”然后看向李有才,缓缓道:“有才?李有才?我记住了,有趣的小东西……” 李有才一面拼命挣扎一面吼道:“七郎,别按着我!你完颜家的就了不起啊?什么有趣,你才有趣,你们全家都有趣!” 完颜戮摇摇头,又走到安平身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牒,递给安平,瞟了一眼萧启道:“血林,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完颜家的人,你已经找到了好主人,希望他也能真心实意的待你。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我了解血宇,你和你哥哥,是冤枉的。” 安平呆呆的结果完颜戮手中的玉牒,跪下重重叩,口中喃喃的说了几句胡语,声音哽咽,其他人虽未听懂,但也能听出语气中的感激。 完颜戮点点头,也用胡语接了几句,声音平淡,但安平却是一脸惊讶。说完这几句话,完颜戮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启一眼,带着人马消失在洞口,随即,只听一阵巨响,有一个山洞出现在眼前。 完颜戮的声音清晰的在头顶传来:“你们走吧。” 众人沿着石道慢慢走出了山洞,望着初升的太阳,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山洞外,林诸和花影等人竟然都在焦急的等候,见到他们出来。林诸几步上前道:“你们出来真是太好了?恩?有人受伤了?生什么了?” 萧启脸色惨白的摇摇头,把赵宝儿放到马背上,向林诸道:“一言难尽,你们护送受伤的兄弟回营,我们还得继续巡山。” 林诸点点头道:“也好等我们送完就来和你们会合。” 萧启向花影道:“你们回去报信,奚将军怎么说?” 花影道:“奚将军说,让我们在入口做上记号,他会带人来处理。” 张樵站在最后面,依言拿出小刀,却迟迟没有动作。 李有才喊道:“你磨蹭什么呢?” 张樵迟疑道:“洞口……洞口不见了……” 众人一听大惊,急忙回过头查看,只见原来的褶皱处只有厚厚的黄土。 庞海用力敲击着山壁,却没有任何反应。 萧启摇摇头说:“没用的,他们从里面关上入口了。” 众人默默不语,萧启也叹了口气,转向林诸等人道:“你们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送走林诸等人,众人仍是一片沉默,萧启抬起头,注视着大家,眼神平静,声音却带着淡淡的颤抖:“希望大家相信我,也相信安平。” 张樵笑道:“七郎,你误会了,我是觉得完颜家太可怕了!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天天疑神疑鬼的那还活不活?” 李有才也道:“是啊,要是这么说,你们是不是也怀疑我和完颜家有瓜葛啊?” 萧启叹了口气,道:“可是……那个人……和我……而且……我对他也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臧乃清大笑道:“肯定会熟悉啦,长得那么像……我要是遇上一个和我很像的人也会觉得熟悉呢!” 萧启心事重重的点点头,有道:“希望你们也相信安平。” 庞海道:“七郎,我知道你善良,可他和那个完颜什么不知是什么关系呢!我们凭什么相信他?” 萧启拉过安平道:“我相信他,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也一定要相信他。” 6锦衣道:“那安平你说,那个人临走前和你说了什么?你说出来我就相信你!” 安平道:“我不能说。完颜家密语,即使我骗了你们,你们也不知道,但我不愿说谎,可是那句话,我不能说。” 李有才道:“故弄玄虚!要我看啊,你八成是完颜家的探子!” 安平道:“景北诸部不好说,但完颜家不会和大齐为敌。我的事情自会和大帅禀报,是生是死,全由大帅处置,还请七郎亲自押我回去。” 庞海谑道:“七郎?也就七郎相信你,你还让他押着你?鬼才会相信你呢!” 萧启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儿,回去在说。大家一晚上没有休息,今天先缓缓赶路,早点儿找一个适合露营的地方吧。” 臧乃清道:“赶路是必须的,可是安平的事不能这样算了!” 庞海也附和道:“对!万一这小子是个探子怎么办!安平不能再留了!” 萧启看了看众人,轻声道:“你们都这样想吗?安平的事我……” 安平担心萧启说出他早就知情的事,忙跪下道:“事已至此,无话可说,还请七郎缚我去见将军。”说完,低下头,举起双手。 萧启看了看兄弟们,轻轻一叹,从马背上取下镣铐,扣在了安平手腕上。这镣铐本是以防抓住敌人准备的,没想到,竟然用在了自己兄弟手上。 做完这一切,萧启转身道:“我们剩下的人本已不多,不能再分人去送安平回去,所以,等巡山完毕后,再一起回去不迟,兄弟们可有异议?”见大家都没有说话,萧启示意大家上马,一手握紧马缰,一手拉住拴着安平的铁锁,调转马头,按着既定的路线巡山。 第六七章 山贼 很快又过了两日,大家剿灭了几小撮落单儿咯卫什强盗,现了一条地图上没有标明的山路。 ≥ 这天傍晚,大家已经绕到了军营东北的黑山脚下,如果不出意外,后天早晨便可以回到军营,萧启回头看了看安平,心情复杂。可安平还是一如往日的冷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残阳如血,萧启抬手望了望天色,示意兄弟们加紧赶路。 忽然,一只响箭打斜里射*出,萧启下意识的抓住,往射箭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脚的大石后跳出一个人,此人身材瘦小,却很滑稽的穿着一件熊皮背心,腰间挎着一把破刀,容貌虽然不俗,却给人缺乏底气之感。 那人挺直腰板,吼道:“站住,我们大王要和你们镖头说话!” 萧启微微皱了皱眉头,暗想,这里距离军营不过三百里,怎么会有山贼。 李有才摇着扇子策马上前,讪笑道:“这位……大哥?我是东家,我们小本儿生意,也不容易,您……行个方便?” 那小个子满不在乎的吼道:“行个屁方便,识相的,把后放下乖乖滚蛋!”说着,眼神扫过李有才身后的所有人,然后盯着萧启道:“还有……这个小妞留下!” 萧启的棉衣早在山洞中被撕破,此时他只是穿着单衣,披着李有才的青色大氅,显得格外单薄,加上容貌清秀,被认为是女子假扮也是不奇怪。 萧启淡淡一笑,紧了紧大氅,也不答话。 那人却调笑道:“这小妞这一笑更是漂亮啊!小妞,等到了山上,我们大王会好好好疼你的。” 萧启策马上前道:“放他们过去,我和你们上山。”说完,用眼神制止其他人出声。 小个子一听,收敛笑容道:“我说小妞,这一码是一码,你是你,东西是东西。人我们要了,东西我们也要定了!” 庞海怒不可遏,拔刀吼道:“七郎!你脾气好,我可忍不了了!兄弟们,宰了他!”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拔出刀来,那小个子一见阵势不对,转身就往山上跑,一边跑一边喊:“你们给爷等着!” 萧启看着他的背影,猛的一拉马缰,吼道:“往回跑!” 大家不明就里,但也纷纷调转马头,跑出不远,就听山上隆隆作响,一个个石墩顺着山坡滑了下来,如果不是大家躲得及时,恐怕就得葬身山下。 萧启弯弓搭箭,失如流星,直射山上某处,接着山上传来一声惨叫,想来是射中了一人。 萧启抬手阻止其他人射箭,向山上吼道:“上面的兄弟,大好男儿不加入军营抵御外辱,反而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上面一片寂静,许久才听到有人喊道:“你们别放箭,我下来。” 只见山上站起一人,此人身材高大有如铁塔。几个蹿跃便来到山下,摇晃着身体来到众人身前,此人走到李有才身前,傲慢道:“怎么?你们是军士?” 李有才昂答道:“那是自然,尔等还不投降?” 那人冷笑道:“军士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还是和土匪一样打家劫舍,作威作福?” 庞海道:“你胡说!奚将军治军严明,才不会有人会……” “不会?”那人冷冷道:“先不说你们口中的奚正阳,就说说你们,你们不也一样?连出来执行任务不也带着官妓?”说着,眼神在萧启脸上淡淡扫过。 萧启脸色一白,双手暗暗握紧了缰绳。庞海暴跳如雷,挥刀向前吼道:“你小子闭嘴!怎可这样说我们营长?”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营长?也难怪,听闻军营里有些将军喜欢长的好看的男孩子,伺候的好了,也会赏个一官半职的。你们营长长了这样一张脸,只给了个营长,真是可惜了……” 萧启忍无可忍,策马上前拔刀道:“你刚才的话可敢再说一遍?” 那人大笑道:“哈,莫说一遍,就是一百遍我也敢。你这种情况老子见多了!只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罢了!” 萧启强忍心中愤怒,咬牙道:“究竟怎样,可敢一试?” 那人摇头道:“我可不和你比,到时你输了,再给我安一个袭击军士的罪名!” 萧启摇头道:“在场所有兄弟可以作证,我亦可以以身家性命起誓,今日之事,乃你我私怨,与身份无关。即使日后死在你手上,亦不会有人降罪与你。” “七郎,你……”臧乃清见萧启如是说,不由出言阻止。萧启回过头,用眼神制止他说下去。目光凌厉,前所未见,众人料想萧启是动了真怒,加上对萧启刀法的信心,也就不再阻止,反而纷纷后退,为两人比武让出空间。 萧启解开大氅,翻身下马道:“你步行前来,我也不会在马上欺你。” 那人笑道:“好,至少你在这方面还是条汉子!事先说好,我是山贼,拔刀就是杀人,可不会你们点到为止的调调!” 萧启沉声道:“倘若死在阁下刀下,是萧某刀法不精,与阁下无关。” 那人点点头,从背后拔出一把黑铁大刀,大吼一声,挥刀直砍萧启面门。 萧启不敢大意,举刀阻挡,谁想那人身材本就高大,又力大无穷,身材消瘦的萧启竟被他压得后退了一步。 那人冷笑道:“哼,萧营长也不过如此嘛,是不是伺候的次数多了腰用不上力了?” 萧启咬紧牙关,将力量灌注在手臂上,用力一挥,那大汉被打得后退了几步,口中笑道:“有意思!”接着,挥刀上前,练练看向萧启,萧启也一一奋力招架。 拆了十数招后,萧启用力挥开那人的刀,淡淡道:“二十招了,该我了。” 言毕,将内力一点点灌注到刀身上,本来,萧启无意于借用内力,但此人在身材力量上强于自己太多,且招招狠辣,透着修炼过内家功夫的痕迹,倘若不动用内力,自己很有可能落败,使军营蒙羞,这恰恰是萧启不能忍受的。 灌注着内力的刀迎头看向那人的黑铁刀,只听一声脆响,那人的刀应声断,趁他一愣的功夫,萧启的刀直砍那人的脖颈。 那人只是微微一愣,从腰间解下一条软鞭,直打萧启眉心,萧启不得已收刀,却也不敢用刀与软鞭痴缠,只得后退几步躲开。 那人知道萧启不敢将刀与自己正面接触,面露得色,一鞭快似一鞭的向萧启卷来。因为战场上很少有武将用鞭,故此前萧启和霍教头从未试过用鞭交锋。萧启一边躲过翻飞的鞭影,一边小心自己的刀与鞭的交缠。心下却在急的思考该如何克敌制胜。 忽然,那人的长鞭缠上了萧启的刀柄,猛地一抖,萧启长刀脱手,众人顿时齐齐变了脸色。 那人难掩兴奋,挥鞭直指萧启前胸,萧启躲闪不及,竟然伸手去抓。庞海猛的一拍马背,喊了一声“妈呀!”便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可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动静,忙从指缝里向外看去,只见萧启右手抓住鞭捎,左手持短刀横在那人颈间。而萧启,除了右手手腕处有些许血痕外,并无大碍。 萧启收回短刀,淡淡道:“如何?” 那人一边把软鞭绑好,一边点头道:“我输了,自然任你处置。” 萧启摇头道:“我这一战,并非为我自己,只是军人威信,不可轻辱。你可以走了。” 那人一愣,随即拱手施礼道:“我叫刘猛,受兄弟们抬爱,尊我一声黑山大王,敢问萧营长大名?” 萧启冷冷道:“后会无期,你无须知道。” 刘猛坚持道:“难道萧营长担心我日后落在官府手里用你的名号逃脱罪责?” 萧启道:“自然不是,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猛思索了一下,笑道:“萧营长可是因为我刚才的话而生气呢?我为刚才的话道歉。” 萧启轻轻一叹,还未答话,只见北方不远处隐隐有喊杀声传来,接着,一只信号弹在天空中炸响,光芒闪烁,在夜空中分外分明。 萧启皱了皱眉,看来咯卫什人很可能趁着夜色前来偷袭,便翻身上马,命令道:“马头关遇袭,臧乃清,你回去禀报将军,其他人,和我前去支援。” 然后回头向向刘猛道:“我叫萧启。倘若日后你有志从军,可向奚将军提我之名。” 说完,纵马带着千夫营急向北赶去。 第六八章 血战 苦逼出差,周日周一两更。 新人新书,求支持! 行至马头关,老远就可以听到冲天的喊杀声和通明的火把。萧启看了一眼被绑在马上的安平,安平点头道:“五千人。” 萧启上前,毫不犹豫的解开了安平的镣铐。庞海一脸惊讶,吼道:“你疯了?竟然放了这个叛徒?” 萧启道:“不放了他,你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敌人砍死?” 李有才道:“兄弟?他不砍咱们就不错了!” 萧启厉声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咱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经历的战斗也不下十场,安平可曾暗害过一个兄弟?倘若今日安平有背叛之心,我萧启愿一死谢罪!” 众人见萧启这样说,纷纷噤声,安平翻身下马叩道:“七郎大恩,安平百死难偿!” 萧启侧过脸,声音有些嘶哑:“起来,上马!今日一战,我不允许千夫营任何一个兄弟有所闪失!” 说完,翻身上马,打了一个手势,带领大家冲向敌阵。因为自己人不多,萧启暗示兄弟们合并在一起进攻,旨在杀入马头关,与里面的守军会合,帮助他们支持到援军到来,而不是击退敌人。 千夫营的兄弟们三人一组,互为犄角,很快便将敌阵生生地撕开了一个裂口。 萧启挥动长刀,一马当先,所有妄图阻拦的敌人悉数被斩落马下。见萧启如此神勇,千夫营士气大振,一时间,敌军的气势竟被区区六十余人压了下去。马头关见千夫营的人前来支援,自是松了一口气,在杀敌的间隙,还不忘欢呼助威。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白马关已近在眼前,萧启砍下一个头领模样的敌人,回头吼道:“有才,你带领一队的人和我抵御敌军,二队的人上马头关帮助守军加强防御!” 众人应诺,李有才策马来到萧启身边,一擦脸上的血点,难掩满脸的兴奋:“七郎,今日我们一定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萧启微微颔,左手搭到李有才的肩膀上,轻声道:“你自己小心。”然后决绝调转马头,转身又杀入敌阵。 众人又是一愣,心中自然明白萧启是为了斩杀敌军缓解马头关守军的压力,同时如果里关门太近,会影响守军投石器和射箭的准头,便都纷纷策马赶上。 庞海挥舞着双刀,恶狠狠的劈砍着周遭的敌人,忽然,只见安平提刀直向自己刺来。庞海躲闪不及,便“妈呀!”喊了一声,闭目等死。却只听“噗”的一声,接着,温热的液体溅了自己一头一脸,回过头,只见安平一刀刺穿了自己身后一名敌人的脖子,而那敌人手中的刀。离自己的后心只差半寸。 庞海松了一口气,刚想道谢,只见安平已经调转马头,与敌人撕斗在一处。 萧启,李有才,丁天宝三人策马冲在最前,很快便斩敌不下百余,丁天宝替李有才挡下一个黑脸大汉的大刀,又挥刀砍下一个光头的籍,口中爆出一声长啸,自是豪情在胸。 萧启侧一笑,脸上斑驳的血点竟未见丝毫狰狞。 忽然,后方传来低沉的号角声,萧启等人原以为是援军前来,可看到火把下招展的黑巾大旗,不由变了脸色。看来,咯卫什此次进攻是有备而来。 萧启沉声道:“如果不出意外,奚将军的援军应该可以在三个时辰内到来,可……如果咯卫什在路上设了埋伏,则一切未知,而附近的黑石崖,只有两千守军,按照规定,是不能随意前来增援。所以,如今我们唯有死守马头关,能撑一刻,便多了一分胜算。” 言毕,又略一思索,担忧的看了看飞驰而至的咯卫什军队,飞扬的尘土,使人难以判断这次来人的多少,但看扬起的烟尘,也知道这次恐怕不下万人。 “马头关一旦失守,后方的百十村镇,恐怕难逃敌辱。今日,我们必须和敌人决一死战!”说着,萧启看向北方呃滚滚烟尘,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我兄弟一场,定要并肩作战,击退敌人,不死不休!” 言毕,萧启策马冲向敌军,每一刀,都有一名敌军登时毙命。 千夫营众人紧随其后,李有才微微怔了一下,紧紧跟在张樵后面,一路厮杀。 千夫营一队的四十人很快便和咯卫什的援军纠缠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只知东方已经微微亮,可却丝毫没有援军的消息。一夜的战斗,众人都觉得有些疲累,长刀挥舞的也不向原来那样自如。所幸大家配合默契,除了有几人轻伤外,倒也无人阵亡。 萧启一面调整着略微急促的呼吸,一面勉力招架的敌人的进攻,还要分神照顾同样体力不支的兄弟,自然有些应接不暇。 忽然,山上传来一声呼哨, 接着,箭雨飞向后面的敌军,准头虽然不是很好,但也阻止了敌人的举动。 萧启向山上望了一眼,心下疑惑,此时虽然奚将军的援军也应该到了,可从这批人射箭的手法来看,并不像军营众人。那么,这些人,又是谁呢? 来不及多想,萧启示意兄弟们调转马头冲向马头关方向,果然,刚刚跑出几丈,便见山上有大块的岩石滚落。萧启咬了咬下唇,心中已有计较。 这时,远方隐隐传来号角声,望着旗帜的颜色和上面的李字,萧启等人便知晓,是奚将军的援兵到了。 山上的人见援军已到,也停止了攻击,萧启一挥长刀,带领兄弟们向北冲去,与援军会合。 接近午时,咯卫什的敌军大部分已经伏诛,小部分也纷纷下马投降。留了一百人的小队清理战场,萧启带着千夫营的兄弟与李仁将军一起赶回军营。 这次战斗,大齐军士共有一百三十五人阵亡,四百余人受伤,而千夫营无一折损。 行至黑山口,萧启等人辞别了李仁将军。虽然接近军营,但为安全起见,还是要仔细探查一番。 送走李将军,又前行了几十里,萧启忽然听到有小队人马从后方追上来,隐约还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萧启勒马回,只见百余身穿兽皮的壮汉策马前来,为的,正是昨日见到的刘猛。 刘猛赶到萧启身前,翻身下马道:“刘猛率三百五十七人前来投靠,还望萧营长收留。” 萧启一愣,随即道:“谢谢你们前来支援,但我不能收留你们,但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奚将军。” 刘猛叩道:“萧营长,我们兄弟虽然没有见过你,但很早以前就仰慕你的威名。你斩杀狄落、皮修罗的战绩,我们早有耳闻。更何况,我们兄弟,与这帮胡狗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不是你,我们的仇不知何时才能报。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唯有跟着你,尽一份力才心安啊。更何况,昨日一战,刘猛输得心服口服,你才是真将军啊!刘猛虽没什么本事,但还是希望你不嫌弃我们是山贼,能收留我们。” 萧启摇头道:“你既然听说过我,自然也应该知道,我目前还不是大齐的军士,只是千夫营的一员而已,所以现今我还无权带兵。” 刘猛坚持道:“我可以等,等到你可以带兵的那一天。你千万不要拒绝我,即使你今天不答应,我们兄弟也会偷偷的跟着的!” 萧启苦笑着摇摇头,有些后悔当时逞一时意气与刘猛比武,但事已至此,绝对不能让刘猛他们这么偷偷跟着。便点头道:“此事我不能做主,待回到军营禀明了奚将军再决定吧。” 刘猛见萧启这般说,面露喜色,便点头道:“萧营长,只要你愿意让我们兄弟跟着,怎么样都好!”说完,起身上马,紧紧跟在千夫营兄弟身后。 回到军营,已是第二天傍晚,对于如何安置刘猛等人,萧启略有些为难,但奚将军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哈哈大笑,命人在军营的一角搭了两个大帐,让他们暂时休息,萧启也放下心来。 可是,安平一事,却还让他不得不悬心。 从奚正阳大帐出来,看到兄弟们都在远远的站着,安平也在其中。为了千夫营的名声,回营之后,便没有锁着安平,但兄弟们还是自觉地把安平围在当中,周围几个人还暗暗把手放在安平肩上。 萧启轻轻一叹,走到兄弟们跟前,拉过安平,道:“安平一事,我们现在便去向白将军禀告。兄弟们,是否一同去呢?” 李有才看了看萧启,道:“营长,我们还是不去了,这种事情,大张旗鼓的有损千夫营名声,而且,我们也该去看看宝儿哥他们了!” 见李有才这样说,其他人也不好坚持要去,只得纷纷附和。庞海不情愿的瞪了安平一眼,道:“营长,你可千万别心一软又给这家伙求情了!” 萧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中却转了千百个念头,木然的和安平一起走向白钺的大帐。 萧启与安平一起跪在白钺身前,听安平冷漠的讲述自己与完颜家的瓜葛。 待他讲完,白钺抬起头,定定的打量着萧启与安平,久久不语。 萧启抬起头,直视着白钺道:“将军,安平当日并非有意欺瞒将军,只是担心完颜家知道他的行踪,而且……” 白钺抬手打断萧启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萧启叩道:“安平绝无背叛大齐之心,更何况,萧启不能辜负安平的信任。” 白钺大怒,把桌上的卷宗扫到地上,起身吼道:“那你就可以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这安平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萧启一愣,道:“将军,请您体谅安平的苦衷,而且,萧启愿意以性命担保,安平绝对不会背叛大齐!”言毕,重重叩。 白钺起身道:“倘若他真的背叛,我军的损失,不是你一条命可以补偿的!更何况,你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萧启抬起头,看了一眼安平,朗声道:“请将军责罚,萧启绝无怨言!” 白钺走到萧启跟前,抬脚向萧启胸口踢去,萧启身子晃了晃,还是坚持直直的跪着,白钺看着萧启的脸,咬牙道:“萧启知情不报,罪无可恕,来人,把他拖去打一百军棍!” 萧启眼睫微微一跳,随即叩谢恩。反而是冲进来的卫兵,听了白钺的命令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道,军中责罚,一般也就是二十到四十军棍,即使是像熊霸一样的壮汉,打到八十军棍,也成了一个废人,更何况身材消瘦的萧启,一百军棍,恐怕和杖杀没有任何区别。 卫兵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镇定的萧启,又看了看满脸怒容的白钺,轻声道:“将军?真的要打一百吗?” 白钺一愣,看了看萧启,摆摆手示意卫兵出去,沉默了很久才长叹道:“你们俩起来吧。安平,我和萧启一样,相信你不会背叛,只是,你们不该瞒了我这么久。” 安平执意跪地不起,叩道:“属下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迫不得已欺瞒将军至今。请将军降罪。” 白钺长叹道:“安平,我也是看着你一路走过来,你是棵好苗子,可事已至此,我这里留不得你了。从即刻起,逐安平出千夫营,任其自生自灭。萧启身为营长,有失察之罪,下去领二十军棍。你们出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走出大帐,天色已晚,安平没有多少行李可以收拾,很快,萧启便将安平送到了军营外。 军营北面的矮坡上,安平跪地不起,萧启也侧脸看着天色默默不语。许久,萧启道:“你别怪白将军。” 安平道:“白将军为主人定了失察之罪,便是在保护主人,安平不恨白将军。同时请主人放心,安平即使被逐出军营,也会誓死追随主人。” 萧启轻叹,本想拒接安平,但转念想到杀手所思所想异于常人,便点头道:“你自己小心。” 送走安平,萧启便去刑司领了刑。对安平的处置,兄弟们颇有微词,但事已至此,也不便多说。 第六九章 考核 很快就到了四月份,许是因为折损了两元大将,偷袭马头关也没得到什么甜头,咯卫什一直都没有再找大齐的麻烦,萧启等人也乐得专心训练。≧ 天气转暖,青草也从地底冒了头,远远望去,绿油油的一片。 这天中午,刚刚吃过午饭,阎王和判官两人就来到了千夫营的营地。大家见了,忙起身问好。 活阎王道:“你们来前线也有八个月了,该学的也学得差不多了,白将军的意思是,就在这个月,对你们进行四年的考核。” 李有才道:“教头,这回是怎么考啊?” 铁判官道:“还能怎么考,你们每人带一百人,不定期骚扰咯卫什守军,一个月后,活着回来的,根据战果和剩下士兵的人数,再结合你能这八个月的表现,决定谁走谁留。” 萧启道:“这样的话,岂不是用士兵的生死做为我们考核的工具?” 活阎王道:“也不是,我军每年春天都要派小股军队骚扰他们,即使你们不来也是一样。今晚戌时,白将军将会把士兵分到你们手上。这次考核,考的是你们的独立领导能力和作战能力,所以,你们不可以彼此配合作战。甚至这一个月,都不要再碰面了。你们放心,分给你们的士兵,都是按着名单随意勾画的,不敢说绝对公平,但也不偏不倚。” 铁判官道:“我们过来,一是通知你们,二是再看你们几眼,等下个月,还不知道能剩下几个呢!” 大家听了,齐齐变了脸色。活阎王也喝道:“判官!怎么说话呢!” 铁判官不服道:“怎么了?老子说的不对吗?上届可是死了三十多个,老子提个醒儿又怎么了?对了,老白说了,你们现在有人后悔还来得及。现在退出,还能当个守承什么的,要是自不量力,当心把命丢了!你们谁要是后悔呀,就自己去找白将军,我们哥俩走了啊!” 送走了阎王和判官,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看向彼此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沉默了一会儿,萧启道:“今年,因为狄落和皮修罗的事,可以说咱们和咯卫什起了不小的冲突。所以,这次的考核,很可能会难于往年。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即使不能留在千夫营,也要活着回来。” 臧乃清点点头,叹道:“营长,你就放心吧。不过话说回来了,咱们死的人,和普通士兵相比少多了。” 李有才道:“也是,要是咱们是普通士兵,说不定早死了呢!” 赵宝儿道:“现在大家都别提死了,咱们比往届都优秀,大家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戌时未到,大家就已经在白钺帐前等候。北方的春天来得太迟了,白天还好,一入夜,天气就越寒冷。加上众人心中不安,很多人都在轻轻的颤抖着。 一会儿,一名卫兵从里面出来,道:“将军从军营的二百个营地中抽了八十三个,每个营地挑一百人,现在已经把人分好,做成签,念到谁谁进去抽签,队长和营长在最后。抽完不得停留,马上按照指示去找自己的士兵。好了,丁天宝进来。” 萧启等人静静的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向每个抽完签出来的兄弟点头微笑。等大家都走了,那名卫兵拿着最后一个签递给萧启,道:“将军说了,你不用进去了。直接去找你的兵吧。” 萧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接过签,借着月光一看,上面让他到廿四号营地甲帐。看到这里,萧启苦笑了一下,廿四营以弓箭兵为主,擅长伏击却不擅逃跑,在骚扰上,恐怕不那么占优势。 按照排号,萧启走了很远才找到廿四号营地。进了门,就看到一个大帐上大大的写了一个“甲”字。营门口,几个汉子正伸长脖子向营门口看着。 见到萧启,几人忙迎了上来。一个黑脸汉子道:“萧老弟!刚才我们还求菩萨,希望我们的头儿是你,没想到还真灵了。快进去。兄弟们看见你肯定高兴!” 萧启跟他们走了进去,里面的人见是萧启,纷纷想起来欢呼起来。 一人上前道:“大家都盼着是你呢,没想到还真是!太好了!” 萧启笑道:“应该是我感谢大家,陪我完成这次考核。” 一人接道:“谢什么啊?我们和谁不是跟啊!跟你,我们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大家听了,也纷纷附和。 萧启道:“谢谢大家厚爱,萧启别的不敢保证,但萧启敢说,一定尽力保护兄弟们的安全。现在,萧启想了解一下咱们兄弟的情况。” 开始的那个黑脸汉子道:“也没什么好了解的,我们都是弓箭兵。” 萧启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先考虑一下咱们应该怎么办,明天再和大家商量。” 黑脸汉子道:“还商量什么啊!我们都是普通士兵,你让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萧启笑着摇摇头,道:“我对大家都不了解,还是商量商量的好。大家都报一下姓名吧,以后我叫大家也容易。” 于是,大家一一说了自己的名字,萧启也一一记在心里。 两天后,萧启已经把白钺送来的地图研究完毕,和大家也熟识起来。 第三天早晨吃过早饭,萧启就把大家聚到一起,道:“咱们也该商量一下如何骚扰咯卫什的事情了,地图我刚刚看完,想必这里的地形各位兄弟都比我熟悉,我想问一下大家,以往几年大家都是怎么做的?” 黑脸大汉吴九江道:“也没有怎么样,就是趁其他人进攻时伏击,要不就是潜入敌营射杀敌将。咱大齐很少在两军混战时放箭。” 萧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想,因为咱们都是弓箭兵,以后也只能以偷袭为主。那么,就辛苦大家了。咱们先了解一下对方岗哨的情况,了解清楚后,随时都有可能出。” 小个子马川道:“萧老弟不用客气,我们随时待命。” 萧启转身对罗英道:“罗英,你是本地人,找两件百姓的衣服,咱俩去探探。” 罗英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包袱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老人。 萧启一愣,问道:“老人家,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老人笑道:“不是要去前面探探吗?我和你们去。” 罗英道:“这是我爹,也是当兵出身,对这一带最熟,胡话说得也好,每次我们上前探查他都跟着。” 老人一听,狠狠扇了罗英一巴掌:“兔崽子,你才说胡话呢!” 大家听了,全都大笑起来。 老人走到萧启跟前,笑道:“你就是萧启吧?一看就是贵人,来,看看我带的衣服你能不能穿,然后再收拾收拾,就成了。” 穿好衣服,老人又给萧启把头散开,端详了一下,摇摇头,又从抓了一把炭灰,打算抹在萧启脸上。 萧启生**洁,下意识的把脸偏到一边。老人笑笑,掂着脚按住萧启的肩,道:“别躲,你这个样子,秀气的像个姑娘家,哪里像个牧民!” 萧启听了,这就乖乖的弯下腰,让老人把灰抹在自己脸上。 抹完了,老人又上下看了几眼,道:“一会儿过去,尽量别抬头。走吧,其他的,咱们边走边说。” 出了军营,萧启看到外面拴了几只羊,罗英上前解下绳子,就和萧启他们一起赶着羊走向边境,路上,老人一再交代,不要经常向咯卫什那边张望,当心引起他们的注意。 萧启等人走后不久,廿四营甲帐的兄弟们正在聊天。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进来就问道:“萧营长在吗?” 吴九江刚要回答,却被身边的一个老兵按住了。 那老兵看了来人一眼,道:“兄弟走错了吧,我们这里没有姓萧的。”来人一愣,随即笑道:“哦,我搞错了,营长在隔壁,打扰了啊!” 那人走后,老兵一声长叹,摇了摇头。吴九江疑惑道:“邢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邢栏摇头道:“你们没现吗?他根本不知道萧兄弟在哪里。” 马川道:“邢大哥,这届千夫营怎么也有这种人啊……” 邢栏道:“怎么没有!千夫营又怎么了?” 马川也跟着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 萧启和罗英晚上才回来,一进来,萧启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洗脸。 吴九江等萧启洗完脸,问道:“萧兄弟,探查的怎么样了?”萧启沉默了一会儿,道:“容我再想想……” 吴九江道:“今天有一个人来咱们帐找你。” 萧启一愣,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吴九江道:“他带着护面,看不到容貌。但可以确定,他是千夫营的人。幸亏邢大哥机警,说你不在。然后他就说他弄错了,你在隔壁,然后就走了。” 萧启点点头,回想起白钺提醒他的话,心下一阵黯然。看来,千夫营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团结。这次考核,恐怕还要有很多事情生。 大家见萧启不说话,也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萧启道:“今天,我们基本上弄清了对方岗哨和守卫的情况。等我再想想吧,明天再和大家商量。” 邢栏道:“那咱们就早点休息吧,好让萧老弟好好想想怎么办。”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第二天一早,萧启就起来,在地图上仔细的标着前一天探查到的情报。刚刚忙到一半,吴九江就冲进来道:“萧兄弟,奚将军和咯卫什打起来了!” 萧启手一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吴九江道:“大军都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萧启点点头,转向大家,道:“兄弟们,咱们今天可以一试。” 马川道:“是啊!咱可以去袭击咯卫什大营!” 萧启摇摇头,道:“咱不去袭营,而是去伏击回营的士兵。” 罗英道:“为什么?不去袭营,咱不是白忙活了?” 萧启看了看大家,解释道:“第一,咯卫什与大齐对峙这么多年,一定知道现在是千夫营四年考核的时候,平日的防守就会严于以往,更何况是战时。第二,咱们是弓箭兵,善于长距离攻击和伏击偷袭,去袭击营地,咱们恐怕不占优势,只会图增伤亡。第三,我们和咯卫什打起来,千夫营的兄弟们先想到的恐怕就是去袭营。所以,咱们不去。” 邢栏点点头,道:“萧兄弟,我们听你的。” 萧启一笑,道:“咯卫什士兵回营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干涸的河道,咱们一会儿就埋伏在那里,大家收拾一下,咱们从小路走。” 就在萧启等人绕小路准备伏击之时,丁天宝正带着自己的骑兵小队向咯卫什大营杀去。 远远望去,咯卫什的军营一片平静。只有少数的巡逻兵走来走去。丁天宝大喜过望,忙指挥士兵杀入咯卫什大营。 谁知,刚杀到营门口,就触动了拌马索,丁天宝等人纷纷坠马。这时,上千的胡兵从原本以为是空的的军帐里冲了出来。丁天宝大惊失色,忙拔出腰间的朴刀抵挡。而他所带的士兵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都只带着长刀,坠马以后,长刀基本上无法施展,很快就死伤了大半。 丁天宝身上多处负伤,虽仍在勉力支撑,但心中已经绝望。这时,他看到一队骑兵策马而来。因为千夫营兄弟说带的小队都有标志,他认出来人正是林诸他们队的孙刺,心下登时一喜。 谁料那孙刺见到丁天宝被围困,竟命令自己的骑兵远远的停下,丁天宝急道:“孙刺,快来帮忙啊!”孙刺面无表情的看着丁天宝的士兵一个个死在咯卫什士兵的刀下,却始终不上来帮忙。丁天宝一声怒吼,挥刀挡下一名士兵的攻击,凄厉的喊道:“孙刺!老子做鬼都不会原谅你的!”孙刺看着丁天宝,冷笑了一下,带着士兵掉头就走。趁丁天宝一愣的空当,一把长矛贯穿了他的前胸,丁天宝一脸不甘的倒了下去,他最后的印象,就是孙刺小队的背影和滚滚的黄沙…… 第七十章 战败 萧启等人已经在干涸的河道里等了两个时辰,萧启已经觉得身上酸,于是担心的看了看身边的兄弟,见他们并没有现出不耐的神色,才放心下来。 回过头,萧启看到前方扬起的烟尘,猜想可能是咯卫什的士兵回来了。果然,过了一会儿,大家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咯卫什的旗帜和大刀的反光。萧启打手势让大家做好准备,自己也握紧了弓。 待咯卫什的骑兵又近了一些,萧启忽然看到敌的马上伏着一个人,看铠甲似乎是大齐的一名天时将军。看到后面没有追击的大齐士兵,萧启心头一紧,料想此战大齐一定惨败。于是忙示意大家放下弓,然后小心吩咐身边的罗英道:“一会儿我上去救那名将军,等我和敌斗在一起时,你们再射箭攻击后面的敌人。”罗英点点头,道:“萧兄弟小心。” 萧启提刀向前爬了一段路,借着草从的遮掩躺了下来。这时,敌人也越来越近,萧启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在轻轻颤动。萧启死死的盯着敌人渐进的马蹄,手里的刀也越握越紧。当敌的马蹄将要踏到萧启的那一瞬间,萧启挥刀飞快的砍向马脚,敌随之坠马。萧启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跃上前一刀砍下敌的脑袋,转身背起那名天时将军,冲了回去。当萧启冲回河道后,罗英等人的箭也像雨点一样射向了敌军。敌军原本还算整齐的阵行登时乱了阵脚。 马上的敌人坠下马来,还没躲开,就被后面反应不及的马群踩死。一时间,敌阵中一片混乱。 这时,前方杀来一队骑兵,根据千夫营特有的标志,萧启认出是孙刺的队伍。于是忙命令大家停止射箭,然后俯下身探查那名天时将军的伤势。 小心的摘下染血的头盔,才现此人是李仁将军。李仁将军的胸甲也被血染红了一大片,鲜血的来源,正是他颈上的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许是触动了伤口,李仁将军**了一声醒了过来,待看清是萧启,长出了口气,道:“今天这一仗,打的惨啊!奚将军也受伤了。”萧启安慰道:“李将军,先别说话了,咱先回去。” 李仁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却没有成功。萧启要把李仁背起来,却被大个子霍营抢了先。 李仁趴在霍营背上,看到与孙刺军队斗做一团的咯卫什骑兵,忽然皱眉向萧启道:“他们怎么只有这么少人回来了?”萧启听了,随即问道:“这批人占原来的几成?”李仁想了一会儿,道:“大约三成吧。”萧启道:“李将军,您还能撑住吗?咱们现在恐怕回不去了……” 李仁笑道:“我不要紧。就是一时大意,中了敌人的**罢了。” 萧启点点头,让霍营放下李仁,道:“咱们只能先藏在这里了,我担心咯卫什有埋伏。”众人点点头,又重新藏好。 萧启等大家藏好,拿出随身的药瓶,替李仁上药。李仁道:“不去帮你的兄弟吗?”萧启看了看前方,道:“孙刺他们一直占优势,我们又都是弓箭兵,混战中也帮不上什么。” 李仁点点头,道:“也是,如今咱们也只好等着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除了小股敌人逃走外,大部分都死在了孙刺小队的手上。孙刺没有命令手下去追,而是让士兵割下敌人尸体的头颅,装在特定的口袋里。待砍完了,许是担心别人看出部分敌人是死于箭伤的,又命令士兵放火焚烧尸体。 吴九江看着越烧越旺的大火,低声骂道:“妈的,老子杀了半天,功劳都被他抢去了……” 孙刺满意的看着逐渐有冲天之势的大火,点了点头,命令士兵掉转马头准备回去。 萧启见了,就想上前提醒孙刺不要回去。却被罗英拉住了。罗英悄声道:“萧老弟,此人的身量动作,和来找你的人有八分相似。” 萧启明白他的意思,但仍坚持要去提醒孙刺。忽然,一只手从地底伸了出来,抓住了萧启的手腕。众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胆小的更是昏厥过去。 萧启打量了一下那只手,笑道:“安平,别闹了,出来吧。”话音刚落,安平就从土里钻了出来,但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自从安平被逐出军营后,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在暗中保护着萧启,萧启说了他几次,见他不为所动,也就由他去了。 安平道:“你别管他。” 萧启看到孙刺等人已经纷纷上马,急道:“都是兄弟,不能让他受伤。” 安平冷冷道:“兄弟?他认识这两个字吗?见死不救,也该让他受受教训。” 萧启一愣,心下也猜出了**分,随即问道:“生什么事情了?” 安平松开手,道:“和我来。”萧启略一犹豫,答应了安平的建议。 安平带着萧启向北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说是帐篷,其实只是由三根木棍支起一块破布。 两人走进去,萧启看到里面躺着浑身是血五个人,其中之一便是丁天宝。 安平看了一眼萧启,道:“属下就看到孙刺见他被困而不上前相救,等属下赶到近前,只有这五人还有口气。” 萧启问道:“就你自己过来了?那时咯卫什的人是否离去?” 安平听了,竟跪了下来:“主人怀疑属下?” 萧启一愣,忙弯腰去扶安平,口中道:“不是,只是担心你罢了。” 安平坚持着不肯起来,解释道:“属下练的功夫,对活人气息非常敏感,所以不用一一探查。至于那些敌人,不足为虑。” 萧启点点头,道:“你起来吧。” 萧启上前一一检查了五人的伤势,问道:“他们五人是否还有救?” 安平道:“属下是杀手,不是郎中。” 萧启一愣,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天宝的伤口最深,恐怕不能移动。你守在这里,我有些不放心那边,一会儿走时,我来找你。” 安平跪下施礼道:“属下领命。” 萧启皱了皱眉,终究没有阻止他。 等到天色渐晚,咯卫什的其他军队才分批返回。萧启命人趁黑放箭,伤了不少敌军,才带着众人顺原路返回。 回来的路上,并未见大齐士兵的尸体,萧启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仍隐隐不安。 一月之期已过大半,刘君铭一脸焦急的坐在帐外,烦躁的抓着地上的草。一名小个子士兵从帐里走了出来,看到刘君铭,安慰道:“刘队长,您别着急,会有办法的。咱们的战果虽然不好,但伤亡也不大,比起其他人好多了。” 刘君铭扔下手里的草,暴躁道:“好什么好!一样是弓箭兵,人家萧启都组织了多少次伏击了!咱们呢?打起来了也知道埋伏,可除了死伤了几个人外,又有什么结果?照这样下去,老子迟早得卷铺盖滚蛋!” 小个子士兵道:“队长,别急,会有办法的。” “有办法有办法!能有什么办法!你进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伤兵帐中,一名护理军正在一口一口的喂李仁将军吃午饭。因为伤到了脖子,他说话吞咽很是困难,动一动胳膊也会牵动伤口。躺在他一边的,正是丁天宝。由于拖延了时间,他们五人,只救活了三个。经过近二十天的休息,丁天宝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喜欢呆,不愿说话。 李仁也安慰了他几次,但始终不见效果。丁天宝侧头看着李仁,忽然道:“李将军,我想见营长。” 李仁咽下口中的饭,道:“也好,你和他聊聊吧。” 说完,吩咐护理军道:“我不吃了,你去找白钺白将军,打听一下萧启在哪个营,请他来一下,就说丁天宝想见他。” 护理军应了一声,收拾碗筷下去了。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护理军回来了,施礼道:“萧营长到前线探查敌情去了,小的给留了话儿,等萧营长回来,就过来。”李仁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第七一章 遇敌 此时,萧启正藏在草从中,盯着咯卫什的大营。 ≥ 在昨晚的暗袭中,萧启感觉对方的部署生了变化,致使他们好几个点都扑了个空。 本来罗英也要和他一起来,但萧启觉得大家丑时才回到大帐,就没有同意,自己寅时不到就赶了过来。现在午时已过,萧启也把对方的部情况记在了心里。按照经验,咯卫什的部署一旦变化,十天内就不会改变。于是,萧启掉转身子,准备回去。 向回爬了几步,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也有一个人向自己爬来。萧启心头一紧,警觉的抓起一把碎石。 待那人又近了些,萧启才看清那人是李有才,李有才也认出了萧启,向他招了招手,没有再向前爬。 萧启爬到李有才身边,两人一起向回爬去,藏在一块大石后面。 李有才问道:“老哥,你来做什么?” 萧启道:“我来探探咯卫什部署有什么变化。你呢?” 李有才调皮的扬扬手里的弹弓,道:“打鸟。” 萧启点点头,没有多说,李有才又问道:“老哥,这一个月战果不错吧?” 萧启道:“组织过几次伏击。” 李有才道:“你们弓箭兵也只能这样了。” 萧启愣了一下,心知这次每人带的什么兵都是保密的,但李有才却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李有才恍若未觉,自言自语道:“不像我,带着重甲营,也就在战场上挥挥作用。对了老哥,你知道前段时间那场仗是怎么打起来的吗?” 萧启摇摇头,道:“不知道。” 李有才道:“你真不知道啊?听说啊,是因为咱们军营里有一个军妓是咯卫什一个大将的小妾,他们来要人来了。老哥,你猜是哪个?” 萧启摇摇头,道:“不知道。” 李有才道:“就是看上你那个!她呀,嫌那个大将太花心,就跑过来报复他!这大将能答应吗?当然不能了,就禀了扎卡亲王,带人杀了过来。那员大将叫森布,本来不在大齐边境,是专门赶来的,咱们不了解他们的情况,可他们了解咱们的啊!再加上那人用兵如神,连奚将军都受了伤!幸好那女人出来和他走了,他才不再纠缠!唉……你说,他上来什么也没说,就杀来,要是那女人不出来啊,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你说女人啊,漂亮是漂亮,就是……” 萧启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感到有些不安,抬起头,看到一支铁弩向自己射来,忙侧身避过,警觉的看向铁弩射来的方向。 李有才看到铁弩,也愣住了,想站起来,却被萧启扑倒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李有才听到没有动静,就轻轻唤了一声萧启,萧启却没有回答。李有才又唤了一声,忽然觉得萧启的呼吸有些急促,接着,就感到大滴大滴的温热黏稠的液体滴到自己的脖子上。 李有才忙立起身,看到自己原来头的位置钉着一根铁弩,铁弩上沾满了鲜血。低头看向萧启,只见萧启脸色惨白捂着左胸跌坐在地上,血不停的从指缝里涌出。想来左胸已被铁弩贯穿。 李有才望了望咯卫什的方向,不敢低声道:“老哥,你感觉怎样?” 萧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音。 李有才急的快哭出来了,急促道:“老哥,你别吓我!怎么样,说话啊!” 萧启抬头望了望,指了指李有才身后。李有才一回头,看到身后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李有才有心去追,又担心萧启的伤势,正在犹豫的空当,那个人影所在的位置忽然生了爆炸,与此同时,咯卫什的骑兵纷纷策马向他们冲来。两人便知道行藏已经暴露,李有才急道:“老哥,来我背你走!” 萧启奋力推开李有才,低吼道:“你走!别管我!” 李有才迟疑道:“老哥……” 萧启苦笑道:“你快走吧,我伤成这样,带上我,咱们谁也走不了,你快回去,也许还能救我。” 李有才看了看萧启,点点头,道:“老哥,你等着!我去找人救你!”说完,转身飞快的向回跑去。 等李有才走了,萧启才松了一口气,**着转过身,勉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左手拿刀抵住喉咙,右手抓起一把石子,甩向敌军的马头。此时的萧启,已经暗暗决定,一旦让敌军近身,就用刀自裁,绝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许是因为伤势过重,手也失了准头,这次只打中八匹马。被打中的马应声倒地,后面的骑兵想拉住缰绳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马被绊倒,自己也摔下马来。 但是,这次咯卫什的骑兵足有数万人,这点小小的混乱根本挡不住他们。萧启不敢耽搁,又甩出一把石头,横在颈上的刀也 紧了几分。 又甩出几次石头,准头却一次不如一次,萧启觉得自己的生命正随着鲜血一点点流逝。 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萧启动了动身子,靠着大石坐好,淡淡一笑,握紧了横在颈上的刀。 几乎是同时的,萧启看到李有才又跑了回来,愣了一下,只见李有才拿出别在腰上的弹弓,又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珠子,用嘴咬了一下,马上用弹弓射了出去。 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想必是那颗珠子在敌镇中爆炸了。李有才一边向前跑,一边连连射出红珠。等到了萧启近前,赶来的敌军大部分已经被炸的四分五裂,少部分还有一口气,躺在地上,翻滚着,哀鸣着。 李有才扶起萧启,轻声道:“老哥,你能听到吗?” 萧启勉强睁开眼,想说什么,却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李有才流着泪把萧启搂在怀里,抱起来向回赶去。 见李有才抱萧启回来,军营里立刻乱了套,白钺马上差人去请焦先生,奚正阳也不顾伤势,跑出来问李有才怎么回事。 李有才抽泣着把萧启放在抬来的担架上,犹豫了一会儿,把事情照实说了。 奚正阳听了,刚想问些什么,焦先生就赶了过来。他蹲下扯开萧启的衣服,按了按萧启的脉搏,又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叹道:“好险!再偏一点就伤到心脏了。”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奚正阳捂着伤口咳了几下,道:“焦先生,萧启就交给您了。李有才,你和我进来,我有话问你。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说完,转身回了大帐,李有才忙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第七二章 考核结果 李有才走后,焦先生命人把萧启抬到专门为焦先生准备的瓦房 因为伤口接近心脏,焦先生亲自为萧启处理了伤口,白钺在一边揪心的看着。 等焦先生替萧启上好药,把伤口包好,熬好的汤药也送了进来。 白钺上前帮忙撬开萧启紧咬的牙关,让焦先生把药灌进去。等都忙完了,两人才守着萧启坐了下来。 白钺看着萧启的脸,担忧的问道:“老焦,要紧吗?” 焦先生摇摇头道:“说不好,静养吧。” 白钺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身上会热吗?” 焦先生道:“喝了我的药问题不大,毕竟年轻啊,估计很快就能醒过来。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烈,过刚易折啊!有机会,你劝劝他。” 白钺点点头,伸手擦去萧启头上的冷汗,道:“是得劝劝他,可本性难移啊,四年前我就看出来了,这个孩子话不多,待谁也和和气气的,就是太刚烈了,搞不好,以后会吃亏的。” 忽然,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判官裸着上身,披头散的闯了进来,头上还不时有水珠滴落。想来得到消息时正在洗澡。判官一进门,就吼道:“老焦!我兄弟怎么样了?” 焦先生道:“没事,养上个把月的就好了。” 阎王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关上门,把毛巾扔给判官,道:“判官,不都说不要紧嘛,急什么,给,擦擦!”判官接过毛巾,笑了笑,一边擦一边辩解:“不是担心嘛!” 阎王道:“也够凶险的,差一点就伤到心脏了。” 判官道:“妈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老子知道了非活剐了他不可!” 阎王道:“正阳已经开始调查了,会有结果的。”说着,走到床前,看着还在昏迷的萧启,道:“今天晚上,我和判官守着他吧。进了军营后,都没和他说几句话的。” 白钺点点头,道:“那你们就多费心了。” 到底是年轻,萧启第二天就醒了过来。以后的几天,阎王和判官一直都在陪萧启聊天。 这天中午,不知判官说了什么笑话,阎王趴在床上笑的几乎背过气去,萧启也靠在床上,捂着伤口淡淡的笑着。 忽然,两名卫兵抬着担架走到门口,其中一个道:“千夫营一月考核期满,奚将军和白将军请萧营长过去。” 阎王看了看萧启,道:“一定要去吗?” 卫兵道:“我们把担架都带来了,因为要公布结果,萧营长必须到。” “必须个屁!”判官跳了起来:“你们看看!我们伤成了什么样子!知道什么叫静养不!静养就是不能动!滚去和老白说,我们不去!” 卫兵为难的看了看萧启,一时不知怎么办。 萧启笑着看了看判官,道:“别为难他们了,我去。” 两名卫兵见状,忙把担架抬到床边。萧启摇摇头,道:“不用了,我的腿又没有伤到,走过去吧。” 阎王道:“这怎么行,你伤口还没有长好呢。” 萧启一手捂着胸口,一边穿鞋一边解释道:“我这样过去,大家见了反而担心。” 阎王没再说什么,取了衣服帮萧启穿上,判官在一边狠声道:“你就不爱惜自个儿吧!” 卫兵等萧启穿好了衣服,道:“萧营长不用着急,慢慢走,两位教头也一起去吧。” 判官哼了一声,和阎王一起护着萧启走了出去。 等萧启等人进了奚正阳的大帐,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见到萧启进来,大家齐齐看向萧启,眼中充满了关切。李有才看向萧启的眼神中,似乎还含着一些特别的东西。萧启轻咳了两声,上前施礼道:“萧启来迟,请将军恕罪。” 奚正阳点点头,打量了萧启一会儿,叹道:“气色还是不好。伤口疼的厉害吧?” 萧启斟酌道:“将军放心,还不致承受不住。” 奚正阳指着下手的软垫,道:“来,坐这里吧。” 萧启推辞道:“萧启坐在这里恐不合礼法。” 奚正阳佯怒道:“过来坐下,养好了伤口还要上战场呢!” 萧启看推辞不过,只得上前坐了下去。 等萧启坐好,白钺道:“现在,我念一下大家的战果。这届千夫营的四年考核中,共战死二十一人,七人受伤。现在,我公布一下各位的成绩。李有才,率重甲营,组织进攻三次,杀敌五千余,重甲营无折损。孙刺,率轻骑兵,组织进攻五次,杀敌一千六,轻骑兵剩余一人。刘君铭,率弓箭队,组织进攻十五次,献敌八百,弓箭营无折损。恽离,率轻骑兵营,组织进攻八次,杀敌七百,获得敌军部署重要情报三份。贺飞虎,率轻骑兵,组织进攻八次,杀敌七百,轻骑兵折损二十三人,萧启,率弓箭兵,组织伏击九次,杀敌五百,弓箭兵无折损……以上就是你们自己上报的战果,这将是评判你们成果的重要标准。不过,再此之前我还要再问几个问题。” 说完,看向李有才道:“在你们击杀的敌人人中,有多少是看你们的指挥能力呢?一个一个回答。” 李有才恭身道:“只有三千。” 孙刺道:“全部都是。” 刘君铭道:“全是,将军。” 白钺看了看萧启,道:“你呢?” 萧启轻声道:“都是兄弟们的配合,萧启不敢居功。” 听了他的话,刘君铭不屑的哼了一声,嘟囔道:“虚伪。” 奚正阳看萧启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于是关切道:“需要躺下吗?” 萧启摇摇头,道:“不碍的。” 白钺道:“那我也就不一个一个问了。恽离,你知道6锦衣是怎么死的吗?” 萧启听说6锦衣死了,心中又是一痛,神情也有些恍惚。呆了一阵,见大家都关切的看着自己,便笑了笑,坐直了身体。 恽离道:“将军当时有令,千夫营兄弟不便见面,所以,我根本没见过他。” 白钺点点头,道:“可6锦衣不是这么说的,来人,宣6锦衣。” 第七三章 祸起萧墙 听了白钺的话,恽离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不一会儿,就见门帘一动,却没见有人进来,接着,大帐中响起6锦衣的声音,却未见其人:“6锦衣参见各位将军,恕人鬼殊途不便现身。” 听到这句话,萧启的眼前一花,失声道:“锦衣,是你吗?” 那声音接道:“营长,是我,你要好好养伤,我现在很好,不用伤心。上来的时间有限,恕不能和各位兄弟寒暄了。” 白钺道:“说吧,你怎么死的?” “那日,我带我们队的弓箭兵准备偷袭咯卫什的巡逻兵,意外射杀了敌方的一名暗探,结果在他身上搜到了几份关于敌军部署的重要情报。这时,我们碰到了带骑兵的恽离,他为争夺情报,杀了我们全队的人。” 恽离忙道:“不是我,将军,真的不是我!” “你一刀砍下我的左臂,好疼啊……” 恽离道:“胡说,不是我砍的,是……”说到这里,恽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呆在那里。 奚正阳重重敲了一下桌子,吼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来人,把恽离带下去,仔细审问!”话音刚落,就上来两名卫兵,把一脸呆滞的恽离带了下去。 白钺含笑道:“锦衣,你可以安心的走了。”果然,门帘又动了一下,想来是6锦衣离开了。 白钺咳嗽了一声,接着道:“刘君铭,你上报的人数准确吗?” 刘君铭结结巴巴道:“准,准确。” 白钺道:“那你告诉我,你斩杀的敌军,都是那些兵种?” 刘君铭愣了一下,眨眼道:“容属下想想。” “想想?”白钺冷笑道:“还是我替你说吧,你带人射杀咯卫什和大齐的平民,斩下他们的头颅,冒充士兵。” 刘君铭扣道:“将军明鉴,决无此事。” 白钺道:“那你听听你的人是怎么说的吧。谭震,进来。” 一名小个子士兵走了进来,刘君铭见到来人,登时一愣,随即叫道:“甄谈,你想干什么?” 谭震没有理他,上前施礼道:“属下谭震,见过各位将军。” 白钺点点头,道:“起来说吧。” 谭震起身道:“谢将军。这个月的上半月,刘君铭一直没有行动,到了下半月,刘君铭命令我们袭击边境的大齐和咯卫什平民,射杀后,割下头颅当做敌军级。” 白钺又看向刘君铭,道:“你还有没有要解释的?” 刘君铭看了看白钺,又看了看谭震,一时语塞。 白钺道:“不怕告诉大家,你们每队我都查了暗探。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了若指掌。刘君铭!你指使士兵射杀平民,以平民级伪报战功,你还有何话说?” 刘君铭愣了一下,冲上前去,不停的磕头。口中道:“将军,小的太想留在千夫营了。将军,您看在小的一片忠心的份儿上,饶了小的吧!” 白钺看了看他,冷冷道:“身为军人,对百姓没有一颗仁爱之心,怎堪在军中任职?来人,带他下去听候处置!” 刘君铭挣扎着哀求道:“将军,小的太想留在千夫营了,您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白钺皱了皱眉头,道:“带他下去!” 刘君铭狠狠的咬了上前的卫兵一口,冲到萧启面前,死死抓住他的手,哀求道:“营长,你替我求求情吧!” 萧启看了看他,叹道:“射杀平民伪报战功,与胡虏何异?我不会帮你的。” 刘君铭狠狠的盯着萧启,猛的推了萧启一把,口中道:“你只会满口虚伪的仁义道德,把上面下面都哄的开开心心的!杀了杜加官也没人治你的罪!现在好了,我倒霉了,你高兴了是吧?” 萧启伤口没有愈合,自然无法躲开,被他一推,猛的向后倒去。奚正阳快走几步,把萧启搂在怀里,吼道:“把这个疯子给我拖出去! 低头看向怀中的萧启,萧启伤口崩裂,胸前一片鲜红。眼睛虽睁着,气息却渐渐微弱下去。奚正阳嘶喊“还愣着做什么?叫焦先生来!”一名卫兵忙答应着跑了出去。 奚正阳抽出压在萧启身下的左手,想去探萧启的脉搏,却看到自己左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他颤抖的向萧启后背看去,果然后面的伤口也裂开了。 白钺见状,冲上去握住萧启的手,轻轻的唤着萧启的名字。判官更是跳起来要去砍了刘君铭,却被阎王死死的拉住,两人一时僵持在一起。 千夫营的兄弟们也想冲过来,却被李仁将军拦住了:“大家先坐下,别围过去,人太多不透气。”大家这才伸长脖子站在原地看着。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焦先生来了!”众人忙闪开一条道,阎王和判官也松开了彼此。 焦先生领着徒弟小跑着走上前,从徒弟手中接过一个水囊,揪下塞子,捏着萧启的鼻子灌了下去。然后,按住萧启的脉搏,思索了一会儿。长出了口气,道:“没事,就是疼昏过去了。” 听到焦先生的话,大家都松了口气。 焦先生又道:“老白,这回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孩子伤成这样,你还叫他过来。亏大家还说你心疼他!不就是一个处理嘛,告诉他结果不就行了?非把他叫过来,你看,这还得重新上药,孩子也再受一次罪。” 白钺叹道:“我也没想到啊!唉……快把他抬回去吧。今天估计你们也没心思了,就先这样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在这里接着说。” 众人忙谢过白钺,跟在焦先生身后,向他的住所赶去。 一到门口,焦先生就对众人道:“屋里小,大家就回去吧,我保证你们营长不会有事儿,看这天气没准儿要下雨,也别在外面等着了。谁要淋病了,自己难受,我们也得给你们熬药。” 听了他的话,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是走是留,焦先生又道:“走吧走吧,不用担心,就算他今天醒了,也不便见你们。走吧!”这时,里面叫道:“师父,衣服剪开了。” 焦先生应了一声,道:“我得进去了,你们走吧!啊!”说完,急忙关好了门。门外,大家低声商量了一会儿,也就慢慢散去了。 等萧启再次醒过来,天已经黑了。一睁开眼,就看到焦先生一脸疲倦的坐在床边。 见萧启醒来,焦先生笑道:“醒了?我去叫他们把药温上。”萧启点点头,哑着嗓子道:“麻烦您了。” 焦先生笑笑,出去了一会儿,就折了回来。“药一会儿就好,我和厨房说了,给你整点儿菜粥,吃了要,再热热的喝上一碗儿。” 萧启点点头,笑道:“多谢焦先生了。” 焦先生帮萧启整整被子,道:“你也不用客气,伤口疼的厉害就告诉我,我再给你加一味药。” 萧启道:“没关系的。焦先生,我这伤估计什么时候能好啊?” 焦先生道:“你呀,别着急,静静的躺着,天皇老子叫,咱也不下床。” 这时,两人听到有人敲门,焦先生道:“药好了,你等着。” 说着,起身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来人却是李有才。趁焦先生一愣的空当,李有才就钻了进来。 李有才走到萧启床边,道:“老哥,怎么样了。” 萧启摇摇头,轻声道:“不要紧的。” 李有才抓住萧启的手,流着泪道:“老哥,我的命是你给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萧启抬起手搭在李有才肩上,安慰道:“我不要紧,过几天就没事了。” 李有才道:“老哥……我也不说什么了,一直一来是我对不住你,你却从不记恨我。老哥,我来只想说一句话,以后,我李有才要是再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萧启笑着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焦先生赶忙上前,按住萧启,瞪了李有才一眼,道:“出去!” 李有才忙恭身出去了。临走,先向萧启挥了下拳头,然后冲焦先生做了个鬼脸。 等萧启恢复过来,向焦先生苦笑道:“竟虚弱成这个样子了。” 焦先生安慰道:“你现在不能着急,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 萧启叹道:“我看不透李有才啊……” 焦先生道:“是啊,老白也说,这孩子心机太深,不过,依我看,这孩子今天说的是真心的。” 萧启道:“我不知道……” 焦先生道:“他不惜暴露底牌回来救你,就已经说明他不会再骗你了。你看,他本来已经走了,又折了回来,肯定是下了决心的。李有才这孩子本性不坏,又聪明。他要是真心对你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也别劳神了,我去给你催催,这药还不送来。你别想了啊!”说着,掩上门走了出去。 焦先生走后,萧启静静的躺在那里,回想着和李有才有关的每一件事。李有才,明明出身贫寒却出手大方;明明身手不凡却不惜通过暴露别人而掩饰自己;很多事情都算计的滴水不漏;论心机智谋,萧启更是自觉不及,包括这次,他明明也是来袭营却不说真话。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萧启看不透。 也许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萧启想着想着,竟然昏睡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儿,焦先生才端着药走了进来,原来刚才徒弟不小心把药撒了半碗,只好重新熬,所以晚了些。 焦先生现萧启昏睡过去,笑着摇摇头,把碗放在一边,借着烛光打量着萧启。 烛光下,萧启的脸看上去更加柔和。因为疼痛,秀气的眉微微的皱着,口中不时出低低的**。看的焦先生一阵心疼。 这个孩子,总是喜欢硬撑着,唯有昏睡时,才让人知道他一直在忍受着多么深的疼痛。 门忽然开了,焦先生一回头,原来是白钺带着判官,阎王走了进来。焦先生轻声问道:“忙完了?” 白钺点头道:“我也不多问了,明天只公布结果就好了。就在这里公布,否则,这孩子爬也要爬到我帐里啊!”说着,低头看了看萧启,道:“看来是疼得厉害啊……不能加一些镇痛的药进去吗?” 焦先生苦笑道:“我不是没有加过,可他一口就喝出和之前的不一样,知道是加了镇痛的药后,死活不肯喝,说是怕以后离了镇痛药受不了。唉!性子太烈了些……” 白钺道:“是啊,单看他的样子,谁又能想到呢……他这性子,估计是改不了了……老焦,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我们哥几个守着他。” 焦先生道:“好像你们是睡了一天似的,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注意,一块儿回去吧,他没事儿!” 判官看了看萧启,怒道:“没事儿个屁!谁没事儿在这里躺着?” 焦先生也不恼,道:“走吧,有徒弟轮流守着呢!我有话跟你们说,那个李有才的事儿。” 听他这么说,白钺他们才跟着他走了出去。 第七四章 重生之法 直到第二天天色微亮,萧启才醒过来,他是被饿醒的。≧毕竟从昨天中午起,他没有吃任何东西。 萧启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原来焦先生的小徒弟迷糊趴在床边睡着了。 萧启怕吵醒他,就没有动,也闭上了眼睛等他醒来。 与昨天相比,许是伤口裂开的缘故,胸口比之前更疼。萧启眯着眼,轻轻的吸气,觉得那种疼一点一点由胸口蔓延到全身。似乎连四肢都跟着酸软起来。腹中一阵轻响,萧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萧启听到有人推开了门,于是侧脸看去,原来是焦先生。焦先生见萧启醒了,忙走上前去,敲了一下迷糊的头,把他叫醒。然后摸了摸萧启的额头,关切道:“疼的厉害吧?” 迷糊摸着脑袋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了看萧启,嘟囔道:“萧哥哥,不要打我的头,会傻的……” 焦先生怒道:“让你照顾病人,你倒好,睡的和死猪一样。人家都醒了,你还在睡!” 听到焦先生的声音,迷糊马上跳起来,鞠躬道:“师父……” 焦先生挥了挥手,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药温上?” 小徒弟听了,马上又鞠了一躬,跑了出去。 “冒冒失失的孩子……”焦先生笑着摇摇头,坐在萧启身边,道:“昨天我回来你就睡着了,我想你睡着不易,就没叫你,一会儿把药喝了咱好吃饭。老白让我告诉你,今天接着开昨天的会,就在这间屋里开。一会儿你就安心休息,等人齐了,一起进来。” 萧启点点头,道:“代我谢谢白将军。” 焦先生道:“你还谢他?要不是他你根本不用受这份儿罪的!一会儿吃了早饭还得再上一次药。” 中午,白钺来时,萧启还在用午饭。因为怕牵动了伤口,午饭只是一碗菜粥,和一小碟煮的很烂的肉。 白钺按住打算起身行礼的萧启,皱眉道:“就吃这些啊?” 焦先生喂萧启喝下一口粥,解释道:“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吃太硬的东西,你放心,厨房里一直炖着鸡汤呢!” 白钺点点头,问道:“这是什么肉啊,都炖的看不出模样了。” 焦先生道:“这啊,是萧启带的弓箭手送来的兔子,说要给他补补身子。昨天早晨送来的,在灶上一直炖着,现在看够烂了,就送来一点。” 白钺叹口气,向萧启道:“疼的厉害吧?” 萧启淡笑着摇摇头,道:“将军放心,没事的。” 白钺心疼的打量着萧启惨白的脸,刚想说什么,一名卫兵在门口道:“将军,人齐了。” 白钺点点头,道:“叫千夫营的人在外面听着。其他人进来。” 不一会儿,奚正阳等人就走了进来。等人齐了,白钺道:“千夫营四年考核已经结束,谁走谁留,我来时派人去贴在你们营地了,你们回去就能看到。现在,我先来公布一下几个人的处理结果。恽离,为争战功不惜袍泽相残,按照军规,定于三日后处斩,任何人不得探视。刘君铭,射杀平民谎报军功,按照军规,明日押往洛城,游街三日,斩示众。孙刺,同袍遇险,见死不救,冒领他人军功,轻视士兵性命,导致手下百人仅剩一人。依照军规,特判即刻逐出军营。至于萧启受伤一事,目前已经确定是我们这边的人干的,具体是谁,我已有计较,等查明后再公布。” 说完,白钺看了看大家,补充道:“朝廷刚刚下了命令,除了考核不合格者留在这里等候分配外,其他人无论排名如何都将于四个月后前往南景战场。阎王和判官作为先锋,两个月后先行前往南景战场。” 奚正阳一愣,问道:“去南景?” 白钺颔道:“南景战场不容乐观啊!打了十年,一直僵持不下,如今那李路,隐隐有反攻之意,皇上不安啊!” 奚正阳点点头,道:“是该想办法了,只是苦了这届的孩子们了。” 白钺叹道:“没办法,身不由己啊!你们都回去吧,结果已经贴出来了。” 外面的人担忧的看着萧启,不肯离去。阎王道:“走吧走吧!都有了你们营长才能好好休息呢!等他精神好些了再来看他。” 大家听了,才纷纷离开了。白钺替萧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养好了身体还要去南景战场呢。” 萧启点点头,问道:“将军,结果……” 白钺笑道:“你们六十个啊,一共只有十八人没有通过四年考核,剩下的人,到南景再说。你别担心了,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说着,众人就要出去。萧启忽然挣扎着起身喊道:“白将军留步,萧启有话要说。” 白钺忙回过身来扶住萧启,口中埋怨道:“躺下,有什么事儿啊这么急。”然后回头向奚正阳等人道:“你们先走吧,我和他聊聊。” 等其他人走后,白钺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萧启迟疑道:“将军,我想知道,招魂之术是不是只能用于新死之人?” 白钺疑惑道:“招魂之术?” 萧启解释道:“6锦衣的魂魄不是您招来的吗?” 白钺笑道:“那哪里是什么招魂之术啊!那是一个口技奇人模仿的。” 萧启眼神一黯,叹了口气。 白钺道:“怎么,你想招谁的魂魄啊?” 萧启道:“我娘的,当年,娘生下我,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为这,爹一直耿耿于怀。那天,看到您招来了6锦衣的魂魄,我就在想,如果能让娘的魂魄和爹见一面,该有多好……” 白钺安慰的拍拍萧启的肩,道:“你娘知道你有这份心,会开心的。” 萧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白钺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怎么,你相信鬼神之说?” 萧启道:“我不知道,可我总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这一切。自从我进了军营,总觉得所生的一切都在意料当中却又身不由己。我知道这有些矛盾,但真的有这种感觉,这让我不得不相信……天命……” 白钺呆滞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天命,神算子不止一次 提起过,可天命到底是什么,白钺不知道,也不相信,但从萧启口中听到这个词,不由有些意外。 半晌,白钺才说:“我们都认为,你可堪帅才,天命鬼神之说,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但要记住,不要因为这个影响了你对战局的判断。世人追捧曹氏密法,说其可以在战场上起决定性作用,在我看来,只有兵法谋略才是正道,你自己斟酌吧。” 第七五章 兄弟之盟 转眼已经入秋,经过两个月的修养,萧启的伤口已无大碍,但焦先生坚持不让他离开。≧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萧启正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向军营眺望。虽然这两个月,兄弟们经常来探望他,但他心里总是觉得缺了什么。 焦先生走到萧启身边,轻声道:“想回去了?” 萧启点点头,道:“焦先生,您就和白将军说让我回去吧,现在军营都不让我进去的。” 焦先生无奈道:“唉……好吧……我去和老白说,你回去以后,先不要训练。以静养为主。” 萧启忙施礼道:“多谢焦先生,先生放心。” 焦先生苦笑道:“放心,我能放心吗?我得告诉小秦,你去了也把你打回去!我去找老白了,你回去歇着吧。”说着,摆摆手出去了。 萧启听到焦先生同意自己离开,忙转身回屋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就走,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李有才正趴在墙头看着自己。 “老哥,焦先生可算出去了!自从那次我闯进来以后,他就再也没给过我好脸色!走,咱出去遛遛。” 萧启点点头,和他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屋后的高地上,席地而坐。在他们身后,曾经的庄稼地只剩下败破的枯草。李有才百无聊赖的扯着地上的草根,久久不语。萧启也一言不的坐在一边。 许久,李有才抬起头,犹豫道:“老哥,其实我有话要说。”说着,抬起头,曾经嬉笑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老哥,你是聪明人,你一定知道我骗过你,也利用过你。今天,我就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从明天起,不论我对他人如何,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说完,叹口气,道:“老哥,你一定怀疑,我爹一生贫寒,为什么我身上有那么多银子。其实,我爹临死前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生父。我爹是前朝举人,官居恩城令,官职也不低了,却一直没有娶妻。义军攻破恩城,我爹趁机逃了出来,在路上遇到了临产的我娘,娘说她和夫君失散,走投无路,求我爹帮忙。我爹一时心软,就等我出生后带着我娘回了家乡,做了教书先生。他和村里人说,我们是他的妻儿。村里人都羡慕我爹有福气,娶了一个漂亮贤惠的妻子,可谁又知道,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呢,我两岁那年,我娘就死了,爹怕我受委屈,坚持不娶,媒人来一个,打出去一个,咬着牙这样把我拉扯大。我知道,爹对娘是有感情的,因为他对我说,他死后,如果见到我娘,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他对得起我们母子。我爹死前还说,娘给我留了不少东西,就埋在屋后的大树下。他没说是什么,我也没在意。等卖了房子葬了我爹后,我挖出来一看,竟是一包珠宝。我爹僚倒一生,即使食不果腹,也绝对不动娘留给我的东西……” 说到这里,李有才的声音开始哽咽:“所以,我在他坟前誓,他就是我亲爹!至于那个让我娘怀孕的男人,即使以后遇到,我也不认他!我只有一个爹,他已经死了!后来,我到了城里,把饰换成了银子,无心进学,听说有千夫营,就参了军。进军营后,我觉得随时都可能没命,不如趁活着好好享受,所以才会大手大脚的花钱。老哥,我这次说的是真的。” 萧启点头道:“我信你。” 李有才含泪握住萧启的手,道:“老哥,谢谢你,谢谢你信我。下一件事,是关于我会的拳法。我六岁那年,有一个黑须黑衣的老人到我们村借宿,看到我,问我想不想学功夫,我一时贪玩儿,就答应了。那个老人就在我们村住了下来,他教了我几套拳法,和一套叫做幽冥决的内功。他很奇怪,明明一个人住,却收拾出两套卧房,一套自己住,一套挂满了白色的衣服,可他从来只穿黑衣。每天吃饭,也要在自己对面放一套碗筷,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我十一岁那年,他不声不响的死在了家里。手里还抓着一件白衣……” 说着,李有才从怀里拿出一叠纸,道:“我的拳法,虽不能和老哥你比,却也很精妙,我已经把它的套路画出来,老哥你有空就看看吧。” 萧启摇摇头,推辞道:“我还是不看了,学太杂了反而不好。” 李有才也没有坚持,又把那叠纸塞回怀里,道:“也好,老哥果然不是贪心的人。接着说我的事,我的拳法,虽然没有完全学到家,但徒手对付几十个不会武功的壮汉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进了军营后,我第一反应就是如何掩饰自己的本领,所以我盯上了你。老哥,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当时,我确实有利用你的想法。因为那日你一进来,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以我的本事,自然看不出你的底细,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我才会缠着你,大喊大叫的让别人注意你,因为我觉得,只有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才不会有人注意我,我才能隐藏自己,出其不意……” 说着,笑道:“幼稚又自私的想法吧?到后来,我就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因为,你是真的把我们每个人当兄弟看,而且,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的目的,可你什么也没说,还像以前一样对我。这声老哥,我叫的惭愧啊!老哥,今天,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还要说,对不起。” 说完,站起来,走到萧启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 萧启忙起身去扶,李有才道:“老哥,你别扶我,听我说,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你,我的脑袋早就被铁弩射穿了。那天我确实是来偷袭的,你让我走,我确实只想保住自己的命。但我一边跑一边想,我李有才要真的就这么跑了,那我还算是人吗?如果老哥你真的死了,我恐怕一辈子都会不安的,所以我就这了回来。我用的红珠,是那位叫我拳法的人留给我的,一共二十颗,他说让我关键时刻保命用,现在还有两颗,老哥,咱们俩一人一颗吧,”说着,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颗递给萧启。 萧启摇摇头没有接,道:“既然这样说,我的命也是你救的。这是你保命的东西,我不能要。” 李有才急道:“老哥,你看不起我吗?” 萧启道:“你是我兄弟,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 李有才道:“老哥,你既然把我当兄弟,你就拿着。老哥你听好,我李有才对天起誓,今生今世,定待萧启有如兄长,如违此誓,天诛地灭。老哥,你不用立下什么誓言,我信你,以后,即使你不再认我这个弟弟,你也永远是我的哥哥。” 萧启动容道:“有才,不必立此重誓,既然你不嫌弃萧启出身卑贱,就叫我一声七哥吧。” 李有才看向萧启,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七哥……谢谢你……” 萧启笑着拍了拍李有才的肩膀。李有才从脚踝上取下一根红绳,红绳上系着几个细小的玉片,道:“七哥,既然你愿意与我结为兄弟,是小时候我系在脖子上的,也是娘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作为你我结义的见证,恳请七哥不要推辞。” 萧启看着李有才,道:“我出身乡野,没有值钱信物作为交换……” 李有才嬉笑着把红绳系在萧启的脚踝上,道:“那七哥就承认我比较潇洒吧?” 萧启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有才,道:“是啊,没有人比你更英俊潇洒了。” 李有才得意的摇了摇头,道:“七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第七六章 疑云 萧启告别李有才,回到院中,见四下无人,忽然道:“安平,出来吧。” 黑影一闪,安平就跪在了萧启面前:“主人英明。” 萧启笑着摇了摇头,道:“按说你的本领远在我之上,但只要我用心,就能感应到你。” 安平道:“这是主人喝过属下的血的缘故。完颜家也正是用这点牵制我们,避免我们谋反。同样,主人有性命之忧,我们也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萧启点点头,道:“你觉得李有才如何?” 安平道:“属下以为,李有才此次是出于真心。” 萧启点头,但仍忧心忡忡道:“安平,虽说天气渐暖,你一人住在野外也要小心。” 安平叩道:“主人放心,属下退下了。” 白钺帐中,焦先生刚刚离开,白钺就对卫兵道:“贝儿,你去把萧启的资料都拿过来。” 奚正阳道:“老白,你现在就要……” 白钺点点头,道:“是啊……再拖也没有意义了。” 活阎王道:“那……他的伤不要紧吧?” 白钺道:“刚才老焦怎么说你也听到了,没事儿。” 铁判官道:“老白,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兄弟有什么事儿,老子和你拼命!” 白钺笑道:“判官啊,一届一届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没见你这样紧张过。” 铁判官重重哼了一声,道:“这回可是我兄弟!” 白钺大笑道:“是是是,判官的兄弟我惹不起啊!要不直接提为人和将军算了!” 活阎王道:“行了,按规矩来吧,这孩子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第二天,萧启早早收拾好行李回了营地,千夫营的兄弟们都已经去训练了。萧启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帐,笑着摇了摇头,俯身为他们收拾起来。 很快到了中午,萧启知道兄弟们一般都和重甲营的兄弟们一起吃饭,所以也赶了过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张大米大笑道:“有才啊!我可不相信你!” 李有才道:“兄弟们,我李有才的人品有那么差吗?” 赵宝儿道:“你以为呢?” 李有才大叫道:“你们!你们就嫉妒我英俊潇洒吧!营长真的回来了!他真的答应做我哥哥了!” 章胜道:“我也答应做你爷爷了呢!” 李有才道:“我叫你爷爷你敢答应吗?老子揍你!” 章胜道:“怎么不敢,你叫啊!叫啊!” 萧启听不下去了,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大家看到萧启,也都是一愣。臧乃清道:“营长,焦先生怎么大善心让你回来了?” 萧启笑道:“伤好了自然回来了。不过焦先生还是不让我训练。” 李有才道:“七哥,你快告诉他们,你认我这个弟弟了!” 萧启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 李有才得意道:“你们看,我英俊将军李有才没有吹牛吧?” 臧乃清道:“七郎,这可就是你不对了,你认了他怎么就不认我们呢?” 萧启忙躬身道:“是萧启的错,萧启给各位兄弟赔礼了。” 赵宝儿摆摆手道:“七郎,不必这样。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的兄弟啊!” 章胜道:“我们只不过是不服气让这个混蛋抢了先罢了。” 李有才急了,吼道:“你再说一句!谁是混蛋?” 章胜道:“谁认谁是!” 李有才跳起来去抓章胜的衣领,道:“你再说一遍!” 章胜嬉笑着躲在萧启身后。笑道:“你打啊?你打啊!” 李有才收回手,喊道:“有种你出来!” 萧启笑道:“大家本来就都是兄弟,别伤了和气。” 赵宝儿也道:“行了章胜,别闹了。” 章胜笑嘻嘻的从萧启身后走了出来,道:“是啊,有才,别伤了和气。” 李有才面无表情的伸出手,一把把章胜摔到了地上,笑道:“好了,现在我不生气了。” 章胜**着爬了起来,道:“有才,你也太狠了吧?” 李有才耸耸肩,道:“那又怎么样,谁让我是英俊将军呢!” 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 萧启道:“我回了咱们营地,没有看到榜,结果怎么样啊?” 赵宝儿道:“营长放心,现在留下的都是合格的。” 萧启点点头,打量了大伙几眼,现熟悉的面孔一个不少,也就点点头,不再追问。 下午训练时,千夫营的兄弟们还是坚持不让萧启上场,萧启也只得在一边坐着。不一会儿,吴九江和罗英就走了过来,萧启忙起身相迎。 吴九江等人施礼道:“见过萧营长。”萧启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吴九江起身走到萧启身边,上下打量道:“萧兄弟,伤都好了?” 萧启笑着点点头,道:“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罗英道:“那就好,大家听说你回来了,派我俩来看看你,一会儿还要练习,我们就回去了。” 萧启疑惑道:“你们下午不是休息吗?” 吴九江道:“我们是李仁将军的兵,奚将军已经派李仁将军到南景战场了。我们得加紧练习啊!” 萧启点头道:“不久后我们也去南景,以后大家还可以并肩作战。” 罗英道:“是啊,以萧兄弟的本领,可是前途无量啊!哥哥们都希望能看到这一天呢!” 这话说得有些伤感,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半响,罗英道:“好了,我们得回去了。萧兄弟,保重身体啊!” 萧启微笑着送走了几人。 以后的几天,萧启过得还算清闲,每天和大家一起起来,然后看大家训练。 这天一大早,大家刚刚起来,白钺身边的卫兵就走了进来,道:“谁是赵宝儿,白将军有请。” 赵宝儿忙应了一声,站了出来,卫兵上下打量了赵宝儿几眼,道:“跟我走吧。” 送走了赵宝儿,大家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但也只得继续训练。萧启站在一边看兄弟们训练,三个月不见,大家都进步了不少。 过了不久,萧启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竟是赵宝儿。赵宝儿抱着两坛酒,走到萧启面前,道:“营长,走,喝酒去。” 萧启一愣,看了看大家,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等大家训练完了一起吧!” 赵宝儿道:“刚才家里来了消息,我家娘子生了双生子,这总该庆祝吧?现在时间还早,咱们俩先喝几个,等大家训练完了在一起庆祝。” 萧启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赵宝儿上来拉萧启,口中道:“走吧营长,我高兴啊!走吧走吧!一会儿再叫大家呗!” 萧启无法,只得任由他拉着来到营地外的一块空地上。 赵宝儿与萧启相对而坐,赵宝儿打开酒坛,取了两只碗倒满,又从怀里掏出一包酱肉。萧启拿过其中一只碗,道:“宝儿哥,恭喜你了。” 赵宝儿笑笑,道:“营长,我干了,你随意。”说着,端起碗一饮而尽。萧启也端起碗来抿了一口,然后马上抓起一块酱肉放进嘴了。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赵宝儿笑道:“营长,我敬你。” 萧启也举杯笑道:“宝儿哥,请。”说完。两人一饮而尽。 萧启放下杯,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赵宝儿右手手腕有一块伤疤。于是放下碗道:“你是谁?” 赵宝儿笑道:“我是你宝儿哥啊!” 萧启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赵宝儿仍笑着说:“我是赵宝儿啊?营长,你一杯酒喝多了啊?” 萧启猛地站起来,却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萧启镇定了一下,却觉得眩晕感越来越明显,身体也越来越无力,眼前的“赵宝儿”也越来越模糊,萧启支撑着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那人狞笑直说:“干什么?等你醒来就知道了。” 萧启看着他,想把刀拔出来,却觉得手根本使不上力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七七章 被俘 待萧启醒来,觉得自己好像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手脚都不能移动。≥勉强睁开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只见两个锦衣胡人出现自己面前。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红蓝目,红的胡子垂到胸前,衣服的袖口,绣着一只狼,萧启清楚对方可能是咯卫什国亲王级别的人物,身后站着一个胡族青年,黑蓝目,一身便装却也华丽异常。萧启心下已明了自己的处境,轻轻一叹,闭上了双眼。 两人见萧启醒了,那个年轻人道:“萧将军,您醒了?”萧启没有说话。 那个年轻人又道:“我们知道您醒了,您可以不回答,听我说就可以了。这位是咯卫什国的扎卡亲王,近年来,一直由他守卫我国边境,据我们的密探讲,萧将军是一个军事奇才,就想请您过来谈一谈,你别见怪。” 说到这里,见萧启仍闭目不语,那扎卡亲王道:“众所周知,这天下,士兵易得名将难求,我咯卫什百姓虽骁勇善战,但在排兵布阵终逊你大齐一筹啊。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帮我们。” 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人,那人忙会意地一挥手,几名胡人士兵抬着几个箱子摆在萧启面前。 年轻人上前打开,道:“我们听说,萧将军是因为家里一时困难才选择从军的,这里有几箱金子,是我们亲王的见面礼,望萧将军笑纳。” 见萧启无动于衷,那人又道:“如果萧将军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把全家都接到我们咯卫什来住,我们知道你们汉人住不惯帐篷,亲王大人愿意为你们盖一所大宅子,保证你们一家锦衣玉食,即使您以后在战场上有什么闪失,我们也不会亏待您的家人……” 扎卡亲王听到这里,出声打断他道:“莫奇,你怎么说话呢?下去!”莫奇忙笑着退了下去。 扎卡亲王又说:“下面的人不会说话,您别见怪,您看,您对我们的条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没有?” 见萧启仍沉默不语,莫奇有招了招手,又有几个士兵怀抱精致的银匣走了进来,莫奇一个个打开这些匣子,道:“萧将军,您睁眼看看,这是我们亲王许给您礼物的十分之一,这个箱子里的,都是南海的珍珠,颗颗都有鸡蛋大,这个箱子里的是……你们汉人叫猫眼儿,这个里面的……是那个……什么田的玉石,这个里面呢,是两颗夜明珠,如果您愿意赏脸呢,这些都是您的,而且是十倍。对了,我还忘了,我们亲王说了,如果您答应了,亲王就上书大汗,封您为天统军,也就是你们大齐的地利将军,怎么样?” 可是萧启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莫奇回头看了扎卡亲王一眼,扎卡亲王向他点了点头。 莫奇便冷笑道:“萧启,亏我们尊称你一声将军,你现在不过是千夫营的一名士兵,没有任何军衔,即使你能活着从千夫营出来,最好也就是一名都尉。你可要想清楚啊。” 萧启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莫奇走上前去,冷笑着摸着萧启的脸说:“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知道请到水牢里好好伺候两天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可不像你们汉人那么温柔,皮鞭棍棒都是小把戏,你可否有兴趣去参观参观?” 说完,莫奇见萧启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又会头看了看扎卡亲王,扎卡亲王道:“好吧,请他到水牢坐坐。” 外面应了一声,就有几个士兵进来,解开萧启手脚上的绳索,萧启这才睁开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两人一眼,任由士兵把他押了出去。 水牢位于扎卡亲王府书房的正下方,没有牢笼,只有坚硬的墙壁,在接近房顶的地方有一个小门,萧启就是从这个门被推下来的。水很深,尽管萧启身材高大,水也漫过了他的下巴。已经入秋,加上不时有人从房顶的窗户投下冰块,水牢里自然冷的刺骨,萧启只得在里冰块最远的地方来回游动来抵御寒冷。 没有人给送饭,也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能听到冰块落下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萧启已感觉不饥饿,只觉得四肢已经开始麻木,意识也渐渐模糊。“爹……”在他清醒的最后一刻,他在心里默默念到。 等萧启再次醒来,现自己被绑在一根十字桩上,一束阳光从墙上的窗户射进来,正好照在萧启头顶。 “你醒了?”萧启侧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莫奇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玩味的看着他。萧启忙把脸别了过去。 莫奇也不介意,继续道:“水牢的滋味怎么样?舒服吗?我们咯卫什的勇士可以在里面撑上三天三夜,你在里面呆了四天,我佩服你是条汉子,但如果你还是不识趣的话。我不介意你在里面再呆上四天。” 萧启仍不说话。莫奇又道:“不过,再请你回去之前,我还想再送你一些礼物。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胡族大汉手拿一根铁鞭走了进来,莫奇道:“萧启,好好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精铁打造,上面还有倒刺,啧啧,蘸了盐水打在身上,那感觉可是美妙无比啊!怎么样,你是愿意要我的礼物还是愿意要亲王的礼物呢?” 萧启看了看莫奇,淡淡一笑,道:“动手吧。”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莫奇一愣,无力的冲那大汉挥挥手,也重重的靠在太师椅上,也闭上了眼睛。 那大汉点点头,把铁鞭在一边的桶里蘸了蘸,就举过头顶重重的向萧启身上抽去,开始几鞭,萧启的脸还抽搐一下,到后来,就是一脸平静。唯有紧紧闭着的嘴唇显示着他正在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与皮鞭不同,大汉手里的铁鞭抽在身上简直是痛入骨髓,更何况每一鞭上面的倒刺都要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每抽几下,铁鞭就要重新蘸一下盐水,不多时,大汉的脸上也溅满了血点。 大汉停下来抹了一下脸,看了看莫奇,见他没有睁眼,无奈的摇摇头,又蘸了一下盐水,挥起了鞭子。 萧启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由于过于用力,指甲和关节都有些白,他不是毅力坚韧,而是怕喊出声消耗太多体力,撑不了多长时间就昏过去,让咯卫什的人小瞧了大齐。 那大汉也打累了,不时停下来揉揉酸胀的手腕,萧启的上衣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裤子也被染红了一大片。 莫奇睁开眼,看到萧启惨白的脸上满是冷汗,眼神闪烁了一下,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大声喊:“给我重重的打!” “慢!”扎卡亲王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萧启,马上把脸扭向了一边,道:“莫奇!谁让你动刑的?” 莫奇慌忙跪下,道:“王爷,我……” 扎克亲王挥了挥手让他退下,背对着萧启说:“我有个朋友想见一见你。” 话音刚落,从外面就进来了十余个胡人女子,为的一个,身穿绿色的纱裙,幽蓝的双目,卷曲的长,一个眼神就让那个人觉得勾魂销魄。后面的几个,身上只穿白色的亵衣,头高高的挽着,也都是少见的美人。 萧启忙闭上了眼睛。扎卡亲王道:“你们聊,我出去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为的那个女子小心的绕过地上的血迹,趴在萧启耳边说:“英雄,我们美吗?” 见萧启不回答,用手轻轻的摸着萧启的脸,道:“你看一眼嘛,你要是喜欢,我们全是你的。” 可萧启仍然没有反应,那个女子后退了几步,轻哼着跳起舞来。其他几人也都纷纷凑上去,围着萧启扭动着身体,不时还凑到萧启身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和胳膊。 萧启自长大以来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女人,进了千夫营后更是一个月也见不到女人长什么样子。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仍能感受到女人柔软的身体,温暖的体温,听到她们醉人的呢喃,嗅到她们身上的香味,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再加上为的那个女子用醉人的声音说:“英雄,你觉得,有女人在你身边的感觉好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啊,你睁开眼睛,我们就告诉你女人的秘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后面的女子出一声尖叫,忙回过头,看到一缕鲜血从萧启的嘴角流了下来,忙喊道:“爹,他要咬舌自尽了!” 第七八章 美人 话音刚落,白钺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猛地抓住萧启的下巴,把它卸了下来。萧启因为下巴脱臼说不出话来,但仍死死的盯着白钺。白钺叹了口气,把萧启的下巴又接了回去,道:“都进来吧,把他放下来,轻一点儿!” 萧启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房顶,任焦先生为他处理伤口。 焦先生一边上药,一边说:“孩子啊,你也别怪白将军他们,这是千夫营的最后一道考验,你想啊,白将军费这么大工夫培养出你们,你们要是轻易的就投降敌军了,那是多大的损失啊。所以,千夫营的最后一道考验就是看这个人是否忠诚,只有通过这道考验的人,才能委以重任。白将军不是不信任你,这是必须进行的。白将军说了,如果你能原谅他呢,就最好不过了,如果不能原谅呢,就让你回家,白将军会为你安排个闲散官职,你看,怎么样?” 萧启轻轻一叹,转过脸来,因为伤到舌头,说话有些艰难:“请转告白将军,我不回家。” 焦先生笑道:“这才对嘛……你等着,我给你端药去。” 焦先生出了屋,对正在焦急等待的白钺等人点了点头,白钺松了一口气,几步走了进去。 萧启见到白钺,微微一笑。白钺笑笑,道:“孩子,你是好样的!”萧启笑笑,刚要说话,白钺抬手阻止道:“伤了舌头就别说话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指着身后一模一样的两个年轻人说:“你看认识吧?这两个是我的外甥,赵开疆,赵扩土,是双生子。开疆就是你的宝儿哥,那天引你出来的是贝儿,扩土。你也看得仔细,除了性子,他俩人也就这点儿不一样,贝儿小时候淘气,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划伤了手腕,就有了这块疤。” 赵扩土道:“舅舅,不要一介绍我们兄弟两个就提这件事,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小时候淘气,你让我怎么带兵打仗?” 白钺笑道:“你看看他,还不乐意了,这孩子!” 赵开疆笑道:“我们兄弟从出生起就跟着舅舅,舅舅就像我们的父亲一样。” 白钺道:“这两个孩子身世也可怜,他们的父亲当时是一名都尉,战死时我妹妹正怀着他们兄弟俩,我本来想瞒着她,可她偏偏就知道了,当时她看上去挺平静的,我也就没多想,可谁知她生下这两个孩子,给我留下一封信就用剪刀自尽了呢……我自己的妹妹我都没有保住,只能好好养大这两个孩子了。宝儿不喜欢打仗,我就把他留在身边,一起管理千夫营,贝儿闲不住,喜欢打打杀杀的,我就让他当上京的守丞,就这,他还因为不能上前线和我生气呢,这不,一听说千夫营要来这里,马上就跟来了。” 萧启笑着点点头。赵开疆道:“让你们叫了这四年的宝儿,我都习惯了,估计你也改不了,就还叫我宝儿吧。” 白钺又指着后面的几个“胡人”道:“这个可不是什么亲王,是我的内弟,汉名叫白汝。莫奇,是我的儿子,白莫奇,刚才进来这个女孩儿,是我的女儿,白伊娜。他们的母亲是曾经我们的友邦米洛部族领的女儿,后来其他部族要联合建立咯卫什国,她父亲不同意,就被其他部落的领联合灭族,所以,我可不是通敌叛国啊!” 萧启淡淡一笑。 焦先生端着药走了进来,萧启挣扎着要起来,赵开疆忙走过去扶起萧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焦先生不让萧启动手,一口一口的喂萧启喝下去,一边喂一边说:“在冰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一直也没有吃东西,我叫人给熬了粥,吃了药再喝碗粥。莫奇也是的,那么晚才出声。” 莫奇脸一红,喃喃道:“打他时我一直不敢睁眼,他又一直不出声,我以为都克大哥下手很轻呢……” 赵开疆道:“萧营长能在冷水里撑那么长时间,把我和贝儿累得够呛呢。” 赵扩土道:“你不知道,你在水牢里时,我和哥哥一直轮流在暗处看着你,开始生怕你有什么闪失,到后来,我们都盼着你撑不住了呢,因为我俩已经先撑不住了!” 萧启笑笑,白钺说:“焦先生,他在凉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又一身伤,会不会烧啊?” 焦先生道:“喝了我的药不会太严重,放心吧。” 白钺点点头道:“那就麻烦您了,萧启还有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再来吧。孩子,这几天你就不要说话了,对营里你的事还得保密,我会说派你回上京送信了。”见萧启点点头,一行人才走了出去。 路上,白伊娜埋怨白钺道:“爹,你干嘛把咱家的情况说得那么仔细啊?” 白钺笑道:“因为我想让他成为咱们家人啊!你说,我是收他做义子还是把你嫁给他啊?” 白伊娜脸一红,娇嗔道:“说什么呢,爹真讨厌!”一跺脚跑开了。 赵扩土笑着对赵开疆说:“哥,我看伊娜真是看上萧启那小子。我们伊娜这么美,真是便宜他了。” 赵开疆道:“萧营长人不错,要是伊娜真的跟了他,才是有福了。” 焦先生跟了上来,对白越说:“老白,刚才当着萧启那个孩子我不方便说,这次打的确实有点太狠了,刚才清洗伤口的时候,现有的地方等能看见骨头了。我这里开了一个药膏的方子,你帮我找一下药材。” 白钺一愣,接过焦先生递过来的纸,回头瞪了莫奇一眼。莫奇忙低下了头,喃喃道:“他不出声音我怎么知道打重了。” 白钺也没有理他,转而向焦先生说:“放心吧,我一定给凑齐。那……我们明天还可以看他吗?” 焦先生道:“过来应该没什么影响。来吧,也陪陪他。” 第二天中午,萧启刚刚喝完了粥,就看见白钺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白钺笑道:“今天怎么样啊?昨天晚上有没有烧。” 焦先生一边收拾碗一边说:“还好,就是前半夜稍微有些热。”白钺点 点头道:“那就好,辛苦你啦!” 又转而问萧启:“昨晚睡得还好吧?”萧启笑着点点头。 白钺又说:“你看。谁来看你了?”说着,身边那个人摘下了护面。 萧启一愣,张了张嘴,那人忙道:“别,别说话!几天没见长本事了,学会咬舌自尽了?不就是女人嘛?看来下一届千夫营我应该给他们加一门课。弄几个女人进来,习惯就好了。” 萧启脸一红,低下了头。话音刚落,白伊娜冲了进来,道:“阎王叔,还有人比我更美吗?” 活阎王一愣,看了看伊娜,又看了看白钺,道:“原来,你是让伊娜……难怪啊!哈哈!伊娜最美了!你说,白钺这个糟老头子怎么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女儿啊!” 白钺佯怒道:“活阎王,我怎么了?我就不能有个漂亮的女儿了?” 活阎王笑道:“当然可以啊!我就是奇怪罢了!对了,听说我们萧启伤的不轻啊!” 说着,走上前去要看萧启的伤口。萧启看他要掀开自己的被子,看了一眼白伊娜,又看看活阎王,神色有些尴尬。 活阎王还没说什么,白伊娜笑道:“你们汉人就是有意思,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我又不是没看过!我先出去了!”说着,一甩头走了出去。 活阎王笑着指了指萧启,就掀开了被子。刚看了一眼,就回头对白钺道:“我说白老头,你够狠的啊!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我知道信儿赶了回来,你还不知道怎么折磨我们呢!我决定了,在我们好之前我不走了,省得你又想办法折磨我们!” 白钺道:“这可不是我的错啊,打他时他一声都不吭的,莫奇又不忍心看,约摸着差不多了才睁开眼,已经成这样了!” 活阎王道:“你们打的时候不会轻点啊?” 白钺苦笑道:“都克说了,这孩子跟块木头似的毫无反应,他自己直到打累了才知道下手重了。” 活阎王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们的错!反正我不走了,吃你的喝你的!你看着办吧!” 白钺笑道:“好啊!我正愁没人陪我喝酒呢!请吧,也别在这里影响人家休息了,去看看给你安排的住处吧!” 活阎王拍了拍萧启的手背,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老子看见你就生气,还和你喝酒,做梦都别想!” 白钺笑着摇了摇头,对萧启说:“好好休息吧,我们走了。” 白钺追着活阎王走出门,远远地看见白伊娜正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树枝随意的画着。活阎王看到白钺,道:“你家伊娜也十六了吧,大姑娘了。” 白钺点头道:“是啊,一转眼就这么大了。”活阎王道:“你是想把她许给萧启吧?” 白钺道:“我很喜欢萧启这孩子,如果我家伊娜能跟了他,也是她的福气啊!” 活阎王道:“白老头,我后悔了。”白钺奇道:“为什么啊?”活阎王道:“我后悔没有娶个漂亮妻子,然后生个漂亮女儿嫁给萧启,到让你这个老东西占了便宜!” 白钺笑道:“谁让你不像我一样深谋远虑呢!” 伊娜也看到了他们,笑着招了招手,又继续低下头玩她的树枝。 活阎王道:“老白,你说,萧启会愿意吗?” 白钺道:“我家伊娜这么漂亮,又识字有会做家事,他应该不会看不上我们吧。” 活阎王道:“别说,我看萧启见了伊娜的样子,估计真有戏。” 白钺苦笑道:“我看啊,我家伊娜才真是对萧启有心了呢!你看今天,我也没叫她,她自己就跑来了!” 活阎王笑道:“女大不中留啊!别到时候是你舍不得了!” 正说着,伊娜跑了过来。拉着白钺的手娇嗔道:“爹,聊什么呢,人家叫你你也不过来的……” 白钺打趣道:“我们在聊你和萧启啊,你觉得萧启真么样?” 白伊娜俏脸微红,喃喃道:“他啊……一个男人,那张脸凭什么长的比我还好看……不过……他也算条汉子……” 白钺笑道:“怎么,还嫌人家太好看了?那我把你许给麻脸许六,怎么样啊?” 白伊娜跺脚道:“哼!爹最坏了!不理你了!”说着,一拧身跑了。留下白钺和活阎王两个老家伙在后面哈哈大笑。 第七九章 懵懂之情 几天后,萧启基本可以下床走动了。这天,他趁焦先生去白钺营里拿药,偷偷出来坐在门口的高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远方的军营,萧启看着迎风招展的军旗,轻轻叹了口气。 “萧启!” 萧启忙回过头,只见白伊娜一身白色劲装,披着红色斗篷,牵着一匹白马笑眯眯地看着他。萧启忙起身道:“白小姐。” 白伊娜笑了笑,放开了马,走到萧启旁边坐下。见萧启还站着,就拉了他一下,说:“坐下啊!”萧启这才坐下。 白伊娜道“你可以说话了?” 萧启笑道:“没有什么大碍了。” 见萧启只穿了一件单衣,问道:“你不冷吗?” 萧启摇头道:“习惯了。” 白伊娜调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趁焦伯伯不在匆匆忙忙跑出来了,当心我给你告密哦!”说着,冲萧启调皮的挤了挤眼睛。萧启忙低下了头。白伊娜顺势从萧启微微敞开的上衣中看见已经结痂的伤口,于是又说:“那……身上的伤呢?” 萧启低着头道:“已经开始愈合了。” 白伊娜点头道:“那就好,你知道吗,因为都克哥哥打得重了,爹狠狠的骂了他和我哥哥呢!来,让我看看。”说着,就凑过来要拉萧启的衣服。 萧启一惊,身体下意识地一闪,没想到扯开了伤口,几点血珠渗了出来,溅在雪白的外衣上。 白伊娜看着萧启,伸到一半的手僵住了,半响才慢慢收回手,抱着膝盖抽泣了起来。“我早就应该记住,你们汉人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你们喜欢温柔的,文弱的,守礼到有些拘谨的女孩子。所以,所以大娘和其他姨娘才会明里暗里骂我娘亲放荡,你也不喜欢是吗?我爹说过我很多次,可我改不了……” 萧启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哭泣,忙道:“不是……白姑娘……很好的……” “真的?”白伊娜一听,猛的抬起头看向萧启。 她的眼睛就像蓝色的湖水,萧启只觉得自己好像陷了进去,忙低下头道:“是我不好……我一直以来没有和女孩子接触过……我……我让你看好吗?别哭了……”说着,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白伊娜一笑,道:“你不觉得我是坏女孩儿?” 萧启道:“白姑娘很好啊。” 白伊娜凑过来仔细看着萧启的伤口,又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的擦去渗出的血珠,一边擦,一边说:“你知道吗?那天……我也是第一次……爹和我说要考验一个人,我觉得有趣,就吵着要去,爹磨不过我才同意的,真的。” 萧启闻着白伊娜的体香,感受着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划过那温软的触感,只觉得心里热,身体僵,忙把脸扭向军营的方向。 两人都没有看到,焦先生已经带着判官和阎王赶了回来。铁判官道:“咱萧老弟真是有本事啊!不声不响的就把伊娜弄到手了!阎王,明年咱们是不是就能抱孙子了?” 阎王听了判官的话,重重的咳嗽起来,判官忙上前锤着阎王的后背,数落道:“不就是成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他们俩都长得那么好看,孩子该会是什么样子啊?” 阎王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问道:“我说判官,你说伊娜管咱们叫什么?” 判官道:“叔叔啊?” “那萧启那孩子管咱们叫什么?” “大哥二哥啊?妈呀……那这可怎么办啊!” 焦先生正好拿药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也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我说你们两个老顽童啊!看看,遇到难题了吧。” 判官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的向焦先生吼道:“闭嘴!再笑老子揍你!” 判官的声音惊动了萧启他们,两人回过头,白伊娜还好,萧启的脸马上红了,慌忙系好了衣服,站了起来。白伊娜走到判官身前,娇嗔道:“死判官!你真讨厌!” 判官也不以为意,大笑道:“伊娜啊!我们几个老家伙无儿无女的,你什么时候生个胖小子给我们几个玩儿啊?” 这回白伊娜的脸也红了,跺了跺脚,对萧启道:“我回去了!”说着,翻身上马,飞也似的跑了。 看白伊娜跑了,焦先生转向萧启,恶狠狠地说:“还不快回去?”萧启忙点点头,回到了屋里。 第二天萧启刚吃过早饭,正靠在床上呆。白伊娜闯了进来,一进门,就笑道:“昨天被焦伯伯现了吧?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在门口守着你呢!” 萧启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白伊娜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萧启床边,道:“我从我爹那里偷了一瓶好药。我给……哦,一会儿我走了让焦伯伯给你上上。”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到萧启鼻子底下。 萧启看了看白伊娜拒绝道:“谢谢白小姐的好意,只是萧启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这药,还是请白小姐拿回去吧。” 白伊娜手微微一滞,怒气冲冲的把瓷瓶塞会自己怀里,口中道:“哼!好心当成驴肝肺!爱要不要!”说着,就猛地收回手,把瓷瓶塞回自己怀里。 萧启叹了口气,解释道:“白小姐,我……” 白伊娜打断他道:“别说了,我知道,你的伤也快好了,用不着了。对了,你睡会儿吗?” 萧启笑着摇摇头,道:“不睡了,刚刚起来不久。” 白伊娜点点头,道:“那……你和我聊聊天吧?” 萧启点头道:“也好,白将军和其他人说我去上京送信,这几天也没有兄弟来看我,无聊得很啊。” 白伊娜笑笑,道:“那我就常常过来!反正你这张脸怎么看都看不厌!真的,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就像……就像……两口深井。” 萧启脸微微一红,颓然叹了口气。 白伊娜奇道:“怎么,还觉得你不够漂亮吗?你快知足吧!” 萧启闭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白伊娜又道:“想来你爹娘也很漂亮吧?” 萧启轻声道:“村里人说,我长得像我娘,可是,我娘生下我就去世了,我没有见过她。” 白伊娜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 萧启笑道:“没事的,我家还有爹和六个哥哥。” 白伊娜道:“你家没有女孩儿?不过,兄弟七个也够热闹的了。我娘只有我和哥哥,其他姨娘家的孩子都不和我们玩儿……” 萧启叹了口气,安慰道:“都过去了。” 白伊娜笑道:“是啊,都过去了。现在哥哥常年在这里协助奚将军,我就在家里陪娘,可是爹说,我总有一天会出嫁的,娘身体又不好,我担心我嫁人后其他姨娘欺负她。所以,我以后还是嫁给一个军人好了,他出去打仗,我守着我娘。” 萧启看了看她,打趣道:“那你干脆不要嫁人了吧?” 白伊娜急道:“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再说……再说……” “再说,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了!” 白伊娜猛一回头,看到白钺和一个鹤童颜的老者一起走了进来。白伊娜站起来,道:“爹!你坏!不带这么欺负人家的!我走了!”说着,就要跑出去。 白钺拦住白伊娜,道:“你这孩子,太不懂规矩了,见了你神算子伯伯也不打招呼!” 白伊娜跺跺脚,叫了一声伯伯就跑了出去。 萧启听到那个老者就是神算子,便抬眼望了过去,现神算子也恰巧看着自己。神算子的眼睛很清澈,单看眼睛,绝对不像一名老者。神算子拈着雪白的胡须,看着萧启点了点头,萧启也淡淡一笑,下床施礼道:“萧启见过将军,神算子前辈。” 白钺走上前,关切道:“怎么样,还疼吗?” 萧启道:“只要焦先生同意,萧启随时可以上阵杀敌。” 白钺大笑道:“你就别逞强了!好好养伤!” 萧启躬身道:“萧启领命。” 白钺道:“不必那么拘谨,我们就是路过这里,看到伊娜的马在外边,就进来看看。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回去了。” 萧启道:“恭送将军,神算子前辈。” 白钺挥了挥手,与神算子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不远,白钺见四下无人,道:“你也看了几天了,觉得萧启怎么样?” 神算子没有说话,负手看向军营的方向。 白钺叹了口气,知道神算子从不轻易给人占卜,也就没有追问,而是道:“我们走吧。” 神算子却没有动,回头看向白钺,缓缓道:“佐君王,安天下,定四海,有君王之命,无君王之志。” 白钺一愣,道:“这……这就是萧启的命运吗?他……他竟然有君王之命?那……他会谋反吗?倘若如此,这孩子不能留啊……” 神算子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听清楚,是有君王之命,无君王之志。” 白钺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凡手握重兵的大将,大都有君王之命啊!你的话,我先不上报朝廷了,免得这孩子招人嫉妒。” 神算子点点头,喃喃道:“天命不可违,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八零章 婚事 又过了几天,焦先生已经允许萧启随意走动,萧启如蒙大赦,刚吃过午饭,就到午后散步。走了不远,就听见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回过头,却是判官和阎王。 见到是他俩,萧启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站起来施礼道:“两位哥哥好兴致,竟然骑马过来。” 铁判官跳下马,吼道:“兴致个屁!老子是来看你的!到你嘴里,好像我们会骑马很奇怪似的!” 萧启忙道:“小弟……不是这个意思……” 活阎王爷跳下马,道:“怎么,看到我们两个老东西很失望吧?别等啦,伊娜今天不会来了。” 萧启一愣,问道:“她……”随即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 判官道:“阎王,你看我说的对吧,咱们是喜欢伊娜吧?” 阎王道:“萧启啊,这几天伊娜天天来找你,你觉得伊娜那孩子怎么样啊?” 萧启脸色微红,轻声道:“伊娜是个好姑娘。” 判官道:“阎王,你不该这么问,萧启,你喜欢伊娜吗?” 萧启一愣,随即答道:“自然是喜欢的。” 阎王点头道:“如果老白想把伊娜许给你,你愿意吗?” 萧启脸色微红,颓然道:“白将军不可能同意的。萧启出身低微,又没有家业,怎堪与白小姐相配。再说,哪个人家愿意把女儿许给军士……” 判官急道:“傻东西!老子和你说真的呢!老白真的想把伊娜许给你!” 萧启摇摇头,轻声说:“即使白将军看得起萧启,白小姐姿容天人,怎会看得上一介莽夫?” 阎王笑道:“傻孩子,你还没听出来?我们是在给老白当说客呢!你要是喜欢,就点点头。” 萧启叹了口气,看向两人,缓缓道:“不瞒两位哥哥,萧启一直无意于婚姻,因为……身在军营,萧启来年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更不要说日日相伴,尽人夫人父之责。可……自从见了白小姐,萧启……真的期望能够与她在一起,哪怕一天也好。至于成亲,萧启希望能再等两年。” “等个屁!”判官吼道。“再等两年,老子什么时候才能玩儿上你们的孩子?” 阎王道:“是啊,你过年就十八岁了,伊娜也十六了,你能等,伊娜一个女孩子家不能等啊!” 萧启解释道:“两位哥哥,萧启不是因为年纪问题,而是……因为她是白将军的女儿。即使现在萧启出了千夫营,最好也就是一名都尉,萧启不希望以后的每一步升迁,都被人认为是仰仗白将军……” 判官一跃而起,吼道:“谁敢这么想?老子拔了他的舌头!” 阎王拉住判官,道:“你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话传到老白耳朵里怕他不高兴啊……你别担心,我们和老白说,他也了解你,会理解的。” 与此同时,白钺也拉着白伊娜在大帐中闲话。 白伊娜道:“爹,干什么叫人家过来,人家还要出去呢!” 白钺笑道:“一个女孩子,天天出去疯跑,让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以后不许出去了!” 白伊娜急道:“爹……” 白钺道:“怎么,非要出去找萧启不可啊?你不是嫌人家长得比你还好看吗?” 白伊娜道:“长得好看有什么不好了!我就喜欢看还不行吗?” 白钺道:“原来你就是喜欢看人家啊?那爹给你找几幅画,你就在家看吧。” 白伊娜跳起来,扯住白钺的胡子,道:“爹!你最坏了!” 白钺一脸痛苦的说:“别……别……就这么几根了,都被你扯了,我怎么见人啊?” 等白伊娜怒气冲冲的松开手,白钺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到别人那里一呆就是一天。一个女孩子家也不知道矜持!” 白伊娜道:“矜持什么啊?我就喜欢了!” 白钺笑道:“这么说……你是喜欢萧启了?” 白伊娜道:“我就是喜欢啊!” 白钺打趣道:“那你喜欢他什么啊?” 白伊娜脸一红,道:“我觉得他是条汉子。” 白钺道:“不是因为人家好看啊?” 白伊娜低下头,低声说:“这……一点点吧……” 白钺哈哈大笑,揽过伊娜,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已经派阎王和判官去问萧启的意思了,他要是愿意,赶明儿我把他叫来谈谈你们的亲事。” 白伊娜摇摇头,道:“不用,我明天自己去问他!” 第二天,萧启刚刚走出房门,就看到白伊娜在门口等候。 今天白伊娜穿着一身青色的咯卫什服装,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见到萧启,她骑在马上,侧头一笑,道:“我娘说,在我们家乡,骑马的汉子看到心仪的姑娘,就会赶过去说,美丽的姑娘,愿意和我共骑一匹马吗?我每次出来骑马都会幻想着有一天,我会和一个人说,英武的阿哥,愿意和我共骑一匹马吗?”说着,微笑着向萧启伸出了自己的手。 萧启一脸惊讶地顺着白伊娜的手看向她的脸,脸色微微有些红。见白伊娜笑着向他点点头,也淡淡一笑,拉住白伊娜的手,跨上了马,坐在伊娜后面。 等萧启上来,白伊娜娇媚的笑着,道:“拉住缰绳啊!”萧启犹豫了一下,颤抖着手从白伊娜的腰侧伸过去,握住了缰绳。白伊娜微笑着靠在萧启怀里,道:“萧启,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英雄。萧启,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就告诉我,没关系。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敷衍我,更不能骗我。” 萧启双手一僵,低声道:“白小姐姿容天人,又出身高贵,萧启出身低贱,自知高攀不起。” 白伊娜猛地回过头来,吼道:“不要说这些话,我只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萧启脸色通红,答道:“自然是喜欢的。可是……” “没有可是!我也只是一个低等将军的庶出女儿罢了!你喜欢我,那你可愿娶我?” 萧启点点头,道:“能与小姐在一起,萧启三生有幸,但倘若小姐出于真心,可否再等萧启两年?” 白伊娜一愣,道:“为什么?我们现在成亲,你去打仗,我在家等你不好吗?” 萧启犹豫着把下巴放到白伊娜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轻声道:“这话我和两位教头也说过,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和白将军说。我现在还没有出千夫营,即使出去,恐怕也只是一名都尉。我不想我以后的升迁,被人以为是靠妻族的余荫。两年,只等我两年,如果两年时间我都没有坐到白将军的位置,我萧启就配不上你。你也没必要再等我。这两年内,只要我达到了,就和你成亲。” 白伊娜郑重道:“萧启,我没看错你,你是我要找的男人。我等你,等你升为天时将军,我就赶到军营,和你成亲!” 萧启动容的搂住白伊娜,道:“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用最美的时光等我,只是,白将军那里……” 白伊娜笑道:“我爹啊,巴不得把我嫁给你呢!” 萧启叹道:“白将军厚爱,萧启虽死难偿啊!” 白伊娜回身捂住萧启的嘴,娇嗔道:“不许说这个字,我还要等你娶我呢!” 萧启红着脸点点头,紧紧地搂住了白伊娜的腰。伊娜也低下头,不敢再看萧启。 不知过了过久,一名卫兵匆匆跑了过来,见到萧启两人,愣了一下,忙低下头道:“萧营长,有你的圣旨,公公已经在焦先生那里等着了。” 萧启愣了一下,看了看怀中的伊娜,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对于一个普通人,圣旨似乎太过遥远了些。 白伊娜看了看萧启,,道:“赶回去再说吧!别让人家等着。”说着,就策马往回赶。萧启只得回头向那名卫兵道:“兄弟,多谢了。我们先走一步了!” 两人来到焦先生院门前,白伊娜道:“你快进去吧,我先回去了。”萧启点点头,跳下马,进了院子。 焦先生不大的小屋里,白钺,奚正阳,阎王,判官都在,大家围着一个身穿红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闲聊着。 萧启几步上前,跪下行礼道:“萧启见过公公,见过各位将军。” 奚正阳道:“萧启啊,起来吧,这位是宫里来的林公公。” 萧启站起来施礼道:“林公公,一路上辛苦了。” 林公公上前扶住萧启,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赞道:“好一个清秀少年啊!咱家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人儿啊!当年的上京有个李学士,人人说他俊秀无双,可今天一看萧将军,才知道什么叫做少年风流。” 萧启脸微微一红,道:“林公公过奖了。萧启仍在千夫营,并未在军中任任何官职。” 林公公哈哈大笑道:“不用这么拘谨,接旨吧。” 萧启忙重新跪下,叩道:“萧启接旨。” 林公公道:“召曰:千夫营营长萧启,勇谋有为,四年间,协助擒获百越密探,斩杀咯卫什大将狄落,皮修罗,战功卓著,理应连升三级。然根据大齐律法,出千夫营一年内不可任将军以上官职,故任命萧启为准将,并入李仁旗下,待一年期满后,再论功行赏。钦此。好了,起来吧。” 萧启叩道:“萧启谢皇上隆恩。” 林公公大笑道:“萧将军该自称臣啦!” 萧启拱手道:“多谢林公公。” 白钺笑着走上前,拍拍萧启的肩膀,道:“恭喜啊!准将是给战功卓著,出千夫营未满一年的千夫营士兵安排的特殊职位。他的品级虽然只相当于天时副将。而且,一年期满后,就会论功欣赏。以你现在的军功,一年后至少可以成为地利副将啊。” 萧启神色一凛,施礼道:“白将军过奖,萧启一定竭尽所能为国效力。” 奚正阳上前道:“萧启啊!好好干!不到十八岁的准将,前途无量啊!” 一切来得太突然,萧启一时有些恍惚。送走了众人,萧启马上去找伊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即将开始下一卷 且看雏鹰傲青天 谢谢支持! 第〇一章 美人如画 白伊娜和军人的家眷住在一起,萧启来到家眷的住处,亮出了腰牌,卫兵打量了萧启几眼,挥挥手放他进去了。 萧启刚走了几步,就迎面碰上了周正,李仁将军帐下的副将。周正见到萧启,也是一愣,随即笑道:“萧兄弟怎么来这里了?” 萧启笑道:“小弟来找白小姐,周大哥可知道她住在哪里?” 周正道:“我不太清楚,和我回去问问我家娘子吧。”说着,引着萧启走向一个小院。 周正掏出钥匙打开院门,道:“进来吧,我去问问娘子。”萧启心中奇怪,但还是跟了进去。 周正拉着萧启走到一间房门口,扣了扣门,温和道:“玉兰,起来了吗?有客人来了。” 里面答道:“起来了,进来吧。” 周正对萧启道:“萧兄弟,进去坐坐吧。” 萧启见周正表情诚恳,也不好推辞,就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门,萧启看到屋中除了一张桌子。一条长凳和一张床以外别无他物。 床上坐着一个女子,女子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身上盖着一条被子,见了来人,欠了欠身子,笑道:“来了啊,快坐,我腿不方便,就不起来了。” 周正向萧启道:“我家娘子,玉兰。” 萧启忙道:“嫂子坐着吧,打扰了。” 玉兰笑笑,道:“当家的,这位公子好相貌,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啊?” 周正笑道:“萧兄弟,看来不是奚将军一个人认错啊!玉兰,这位就是萧启,这届千夫营的营长。” 玉兰一愣,道:“你就是萧启啊!我听他说起过,单知道你好功夫好胆识,没想到模样也好看的和画上的人一样。” 萧启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周正笑道:“你先做着,我去做饭,你吃了再走。” 萧启站起来道:“不了,我……” 周正按住萧启的肩,道:“坐下,来了就别走了。白将军和大家说你去上京送信,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你出去难免遇到谁。” 萧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道:“多谢周大哥了。” 周正笑道:“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萧启脸一红,不知他指的是哪件事。 周正道:“坐下吧,我去做饭。” 萧启道:“周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周正道:“你坐着,和玉兰说说话,我就下点面条,马上回来。” 吃饭吃到一半,周正道:“玉兰,你知道白伊娜小姐住在哪里吗?” 玉兰道:“伊娜啊?我知道,你出了这里一直向北走,最北边六号院就是。” 萧启点点头,道:“谢谢嫂子了。” 周正道:“一会儿你穿上我的铠甲,我送你过去。”然后对玉兰道:“萧兄弟在这里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 玉兰点点头,道:“我明白,不会和其他人说的。” 周正憨厚地笑笑。 玉兰又道:“伊娜这姑娘不错啊!我腿脚不方便,她常常一大早就来陪我,和我一起锁在屋里,一锁就是半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她一直没过来。” 周正看看萧启,萧启低下头,脸微微有些红。 玉兰道:“萧营长年少英雄,又生得一表人才,和伊娜真是天生一对儿啊!” 周正道:“玉兰,你又想给人做媒了?” 玉兰看着萧启,笑道:“你看看,这媒还用我做啊!” 周正也看了看萧启,一脸茫然。玉兰笑道:“死木头!快吃饭吧!吃完了好把萧营长送过去。” 周正点点头,几口吃完碗里的面条,看萧启已经停了筷子,道:“萧兄弟吃好了吗?再来一碗吧。” 萧启还没回答,玉兰便笑道:“行啦,一会儿到了伊娜那里,恐怕还有好吃的呢!木头,你也别吃了,先把萧营长送过去吧!” 萧启脸一红,有些后悔吃饭的时间过来。周正听了,也起身道:“萧兄弟,我先送你过去吧。” 萧启一愣,道:“周大哥,你先吃完饭吧。” 周正道:“不碍的,我回来再吃。我去拿铠甲,咱们走吧。” 说着,起身从外面那里一副铠甲进来,道:“这是我当都尉是穿的,你将就将就。” 萧启站起来穿好铠甲,周正帮萧启戴好护面,道:“走吧。” 出了门,周正把门锁好,就带着萧启向北走去,一路上,不时有人笑着和周正打招呼。 到了门口,周正道:“你自己进去吧,我回去了。” 萧启躬身道:“多谢周大哥了,改日我把铠甲送过去。” 周正道:“不着急的,你快进去吧。” 萧启走上前,扣了扣门,开门的竟然是瑞成。见到萧启,瑞成微微一怔,萧启忙掀开了护面。瑞成见了,就扑了过来,口中喊道:“白甲哥哥!” 萧启弯腰抱起瑞成,道:“你伊娜姐姐在这里吗?” 瑞成搂着萧启打的脖子,回头向屋里喊:“伊娜!白伊娜!白甲哥哥来看你啦!” “什么白甲哥哥!还黑甲舅舅呢!”白伊娜嘟囔着打开了屋门,见了萧启,也是一愣,几步上前把他拉了进来,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萧启自觉有些鲁莽,低下头不知怎么回答。白钺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莫奇和一个胡族美妇。 白钺见到是萧启,问道:“你这身铠甲是从哪里来的?” 萧启躬身道:“见过白将军,萧启的铠甲是周正周副将的。” 白钺道:“除了他,是否还有人见到你?” 萧启道:“除了周夫人,萧启并未碰到旁人。” 白钺点点头,道:“进来说吧。” 刚刚进门,那胡族美妇便道:“你就是萧启啊!模样真是好看。伊娜莫奇和我说我还不相信,今天见了才知道,天下竟然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这门亲事,我同意啦!” 萧启听了,脸微微一红,白伊娜也跺脚娇嗔道:“娘……” 白钺道:“现在说还太早了,萧启,你和我进来。” 萧启跟在白钺身后,进了内室。白钺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道:“萧启,我有话对你说。” 萧启忙跪下叩道:“属下萧启听令。” 白钺摇摇头,道:“你起来,我现在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和你说话,而不是你的上级。萧启,伊娜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本来就有心把她许给你,如今你和伊娜也中意于彼此,我很高兴。昨天你和阎王他们说的话他们也告诉我了。你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性子又倔,我也不能勉强你什么。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我家伊娜,是否出于真心?” 萧启没有起身,只是挺直了身体,答道:“萧启甘愿与白小姐共度一生。” 白钺点点头,道:“其实,我也不主张你们现在成亲,咱们下个月就要赶到南景战场,所以,大军两天后就要离开,在上京休整五日,就要南下。而我不希望伊娜的婚事过于仓促。此次南景一战,至少要打两年,到时,你的考验期满,想必也有了新的战功,等大军还朝,你再和伊娜成亲,你看如何?” 萧启叩道:“萧启谢过将军大恩。” 白钺摆摆手,道:“不必,你只要让伊娜过得好就可以了。现在大家都以为你在上京,你也不便露面,这两天你就住在我家,回去时和伊娜他们一辆马车,她们母女俩还有瑞成就交给你保护了。李仁将军带的是轻骑兵,所以咱们回去要比来时快一些,大约半个月就能到上京。到了上京再宣布你的任命决定,然后你就可以到李仁将军那里报到,领你的铠甲和战马。准将的铠甲和其他将军副将不同,虽品级相当于天时副将,但却为白甲,胸铠上的图案为鹰,取雏鹰傲青天之意。希望你能一飞冲天啊!” 萧启道:“属下定不负将军厚望。” 白钺点点头,道:“你也别在这里跪着了,去找伊娜吧,你的东西我让莫奇去收拾。” 萧启道:“谢将军。” 白钺笑道:“快出去吧,伊娜那丫头恐怕早就等不及啦!” 萧启走出内室,伊娜果然马上迎了上来,道:“萧启,我爹怎么说?” 萧启抬手拂过伊娜额前的乱,道:“将军说,等我从南景回来咱们再成亲。” 白伊娜点点头,道:“萧启,我等你。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点。” 萧启拉住白伊娜,道:“不用了,在周副将家吃了一碗面。” 伊娜嗔道:“一碗面哪儿够啊?我哥哥一顿饭能吃四碗呢!你等着,我去给你下饺子!” 说着,转身就要出去,可萧启仍紧紧拉住她的手,道:“别走,和我待一会儿吧。” 伊娜红着脸道:“放手,你讨厌……” 萧启红着脸一笑,道:“不放。” 伊娜使劲扭了扭身子,却没有挣开,这时,那个胡族美妇端着两个碗走了进来,道:“萧启啊,坐,今天中午我们吃的饺子,我给你下了两碗,趁热吃了吧。” 萧启慌忙松开了白伊娜的手,道:“谢谢夫人了。” 美妇道:“别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啦!都坐下。”说着,放下手里的碗,打量着萧启道:“真是好看啊!那天伊娜回来就闷闷不乐的和我说,有一个男孩子比她还好看,我还不信,今天一见啊,我们伊娜还真被比下去啦!你看看,这眉毛,这眼,啧啧,要是长在女孩子脸上,得迷倒多少男人啊!” 萧启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伊娜也脸一红,推着美妇的后背:“娘……你出去嘛……” 美妇大声笑着走了出去。等她出去,两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伊娜红着脸把碗推到萧启面前,轻声道:“吃啊……” 萧启淡淡一笑,接过碗道:“你也吃……” 伊娜低着头,低声道:“我吃过了……你尝尝,牛肉的……” 第〇二章 卫兵 半个月后,上京。≧ 按照白钺的命令,萧启在白钺的带领下到李仁将军的帐内报到。 想来白钺已经提前告诉了李仁,一进大帐,萧启看到李仁帐下的几名副将也都在。分别是周正,耿会能,和谷诗才。 萧启忙跪下施礼道:“末将萧启见过李将军,见过几位副将。” 李仁摆摆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我再给你介绍一下。耿会能副将,三十四岁,十四年前以校尉身份离开千夫营,谷诗才副将,三十一岁,九年前以都尉身份离开千夫营。周正副将,四十三岁,十五岁参军,从普通士兵干起,有二十五年时间升到天时副将。” 萧启忙一一施礼见过。 耿会能道:“萧老弟还不到十八岁吧?不到十八岁的准将,真是前途无量啊!” 萧启看了看其他人,施礼道:“耿副将谬赞了。” 李仁道:“萧启,你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准将,其中不乏运气,所以,以后你可不能骄傲啊!军营里不仅仅看你有多少本事,还要看你的资历,这里有很多老兵,也许他们官职没你高,但他们的资历都比你老,和他们并肩作战,你要够谦恭,切不可盛气凌人啊!” 萧启神色一凛,施礼道:“将军放心,萧启定会注意。” 李仁点点头,道:“你的大帐在周正副将旁边,他在咱们这里资格最老,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多问问他。周大哥,萧启的卫兵和铠甲都准备好了吧?” 周正施礼道:“回将军,萧兄弟的铠甲已经送到他的帐里,卫兵我挑了二十人,都是忠厚可靠地兄弟,到时请萧兄弟亲自去选一选。” 耿会能道:“萧启啊,按照惯例,准将可以有十名卫兵,一会儿你和周大哥去看看,如果都喜欢就都留下,咱们不一定按规矩来。” 萧启推辞道:“将军,萧启初入军营,未有尺寸之功,恐怕……。” 李仁看了一眼耿会能,道:“朝廷给你安排卫兵,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准将满一年后,官阶一定不低于天时将军,天时将军允许有十名卫兵,所以你就别推辞了。咱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办,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这里的情况,一会儿由周大哥带你去熟悉军营和挑选士兵。我帐下一共有骑兵两万,以前是四位副将每人带五千骑兵,何载诚战死后,他的部将一直由周大哥负责,以后这五千人就由你带领。” 萧启叩道:“将军厚望。末将定不辱使命。” 李仁点点头,道:“好了,周大哥,你带萧启去挑卫兵吧。这几天好好休整一下,萧启也和部将熟悉熟悉。去吧。” 萧启和李仁领命走了出去。 白钺拍拍李仁的肩,道:“萧启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保护好他,我不允许他出任何意外。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兵,还因为,我家伊娜……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我不是以一个将军的身份要求你,而是以一名父亲的身份请求你。我不希望我的女儿伤心。” 李仁点点头,道:“白将军,你就放心吧,萧启救过我一命,我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让他出任何意外。” 李仁帐内,已经有二十名卫兵等候。 见到李仁进来。卫兵齐齐起身施礼,李仁道:“都起来吧。”然后转向萧启:“这就是我给你挑选卫兵,你看看吧。” 然后转向几名卫兵,道:“兄弟们,这位就是萧启,萧兄弟,刚刚从千夫营出来,新任的准将。” 萧启施礼道:“萧启见过几位哥哥。” 一个红脸大汉摇头道:“萧准将,您的礼我们可受不起啊!” 萧启淡淡一笑,道:“既然在军中,大家都是兄弟,几位比萧启年长,自然是哥哥……” 红脸大汉打断道:“别,萧准将,您刚从千夫营出来,我高攀不起。” 萧启心下明了,自己刚刚出千夫营,年龄很小官职就远远过很多人,在他们眼里,自己恐怕只不过是出身和运气比较好,而这些,恐怕都不能服众。于是笑道:“几位哥哥不愿认萧启,萧启也无话可说,只不过,萧启向多说几句。”说着,顿了一下,见众人没有反对,补充道:“几位哥哥可能认为,萧启只不过是出身比较好,有机会识得几个字,得以进入千夫营一步登天,其实,论出身家境,萧启恐怕并不如哥哥们,哥哥们恐怕并不是来自大户人家,但也是平民,而萧启,却是奴隶出身。” 听到这里,众卫兵满脸惊讶,一片唏嘘之声。 萧启点头道:“几位哥哥不必惊讶,萧启是守陵村人,就是前朝金城起义军得后代,我们全村全部记入奴籍,几年前刚刚恢复平民身份,萧启也并非我的本名,我本名小七,上面有六个哥哥,父亲是村里的铁匠,年少时遇到一位隐士,得以断文识字。十四岁那年,家中遭遇火灾,粮食全部烧毁,无法交纳赋税和军粮,适逢大齐招兵,凡参军者都给五十两银子,萧启……因此参军,名字也是报名时临时起的。后来侥幸进入千夫营,才有今日的萧启。”说完,轻轻一叹。 红脸大汉走上前,拍了拍萧启的肩,道:“萧兄弟,不要说了,谁家也不容易。” 萧启笑道:“谢谢这位哥哥,萧启知道,萧启小小年纪就在军中任准将之职,自然难以服众,再加上萧启容貌过于柔弱,不似军营中人,几位哥哥见到萧启惊讶也是自然。可萧启仍斗胆问一句,哪位哥哥愿意与萧启并肩作战?” 红脸大汉道:“萧兄弟,你的事儿我们也听说过一些,你也是条汉子,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萧兄弟模样也好看的紧。可是,在军营人再好看也没有用,萧兄弟得露一露本事,才能让我们兄弟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啊。” 萧启心知众卫兵已将开始接纳自己,便笑道:“不知几位哥哥希望萧启做什么?” 红脸大汉道:“小的叫凌考,是几位兄弟的队长,今日小的斗胆请萧兄弟与小的比试一下,让兄弟看看萧兄弟的本事,如何?” 萧启道:“萧启敢不从命,哥哥,外面请。” 凌考等人随萧启走到帐外,萧启笑道:“不知凌大哥想要如何比试?” 凌考道:“我们都是粗人,也没有学过多少招式,兵器也不精通,不如我们就不拿兵器比一比,萧兄弟觉得呢?” 萧启躬身道:“既然凌大哥这样说,就按凌大哥说的来吧,还请大哥手下留情。” 凌考道:“不用这样说,我要是让着你,我还不被你打的满地找牙啊!” 萧启笑了笑没有说话。 凌考挽了挽袖子,道:“萧兄弟,来吧。”说着,伸手成爪,直抓萧启脖颈,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士兵,出手又快又狠。萧启闪身避过,抬手扣向凌考的手腕,凌考从容一笑,反手抓住萧启的手,猛的往回一抓,想趁萧启下盘不稳时在动攻击,谁想萧启竟然双脚纹丝不动,手猛地往回一拉,凌考不由向前走了几步,萧启轻声道:“凌大哥,得罪了。”说着,另一只手伸向凌考腋下。凌考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想挣脱萧启的手,却没有成功,被萧启摔到了地上。 萧启伸手扶起凌考,躬身道:“凌大哥,承让了。” 凌考笑笑,道:“萧兄弟好力气啊。不过,听哥哥一句,你还是不够狠,你刚才完全有机会扼住我的喉咙。以后再战场上对待敌人可不能这样啊!” 萧启道:“凌大哥教训的是。” 凌考笑道:“萧兄弟,我的话谈不上教训,也不见得对。你听听就算完了。” 萧启笑笑,转向众人,问道:“不知几位哥哥哪个愿意与并肩作战?” 凌考道:“萧兄弟,你要是不嫌我是你的手下败将的话,我跟着你。” 萧启忙道:“谢谢凌大哥。” 凌考身边的一个小个子卫兵道:“萧兄弟,我们队长的力气在卫兵营可是数一数二的呢!当年他用一只手扼死了一只猛虎呢!既然我们营长愿意跟着你,你的身手我们也心服口服,我们兄弟都愿意跟着你,你就选吧!”其他卫兵听了,也纷纷点头。 萧启一愣,为难的看向周正,周正笑道:“傻孩子,你还没看出来啊!这二十人都是你的!” 萧启一愣,忙跪下叩道:“周大哥,萧启身为准将,与天时副将平级,拥有卫兵本来就于理不合,如今给萧启安排二十名卫兵,更是万万不可。即使这是李将军的命令,萧启不敢篡越。” 周正笑道:“给你二十名卫兵,是齐大帅的意思。他说……不允许你在南景战场出任何意外。” 萧启惊讶的看向周正,周正叹了口气俯身扶萧启起来,道:“萧兄弟,你应该也听说了,你是大齐起事以来第二位准将,第一位准将叫胡林成,二十二岁出千夫营,任准将之职,少年得志,意气风,再加上他为人张扬,多遭人嫉恨。半年后,在攻占宋城时被俘,拒不投降,被敌人万箭射死在城墙上……” 萧启神色一黯,明白了周正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请周大哥转告将军,萧启自会谨言慎行。” 周正道:“萧兄弟,齐大帅说,如果你能收服这二十名卫兵,也就没有辜负千夫营的倾力培养,而大齐自然会全力护你周全。未出千夫营就战功卓著之人,大齐损失不起啊!” 萧启叩道:“萧启定不负元帅厚望。” 周正道:“凌考,你和兄弟们商量一下,你们二十人分为两组,一组十人,日夜保护萧准将。” 凌考等人叩道:“周大哥放心,我等定誓死保护萧兄弟。” 萧启闻言,也施礼道:“萧启谢过将军,各位弟兄。” 周正上前扶起萧启,正色道:“萧兄弟,你现在是准将,与我平级,不必行礼。现在你回帐里换上铠甲,再去到李将军那里领印,去吧。” 萧启点点头,转身准备回了自己的大帐,凌考等人戴好护面,紧紧跟在他身后。 第〇三章 夜凉如水 萧启从李将军帐里出来已经很晚了,洗了个澡,慢慢走回大帐,此时,除了守夜的士兵,大多数人已经安睡。﹤ 萧启抬头望着满天繁星,萧启轻轻一叹,以后自己所要面对的,又是全新的环境。 忽然,萧启心中一动,猛的抬起手,抓住了一根箭羽。 萧启警觉的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身影,松了口气,转身对凌考道:“凌大哥,我过去一下,你们不用跟着了。” 凌考暧昧的笑笑,行了个礼转身先行离开了。 萧启走过去,叹口气道:“你胆子好大啊,不怕有人告你藐视军营?” 白伊娜歪头笑道:“我吓唬我自己男人,怎么啦?” 萧启脸一红,抬手摸了摸伊娜的头,道:“这当然可以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伊娜吐吐舌头,笑道:“我晚上不回去了,住在你这里。” 萧启脸色微红,忙道:“这……这怎么可以……要不你睡我帐里,我去找周大哥睡一晚。” 伊娜笑道:“哪个要睡你帐里?我是来找我爹,晚上不回去了和玉兰姐住在一起。” 萧启道:“那……周大哥……” 伊娜笑道:“和你睡啊!” 萧启无奈的摇摇头,拍了拍伊娜的脑袋。 伊娜挽起萧启的手,指着军营外的矮坡道:“走,和我去那里坐坐。” 萧启为难道:“这么晚了,不能随便出营的。” 伊娜抬起手,摇了摇手里的两张令牌道:“我爹给咱们的!” 见有令牌,萧启也就没有拒绝,和伊娜并肩出了军营。 伊娜拉着萧启坐在护城河边,漫天的星斗映在河面上,仿佛又一片星空。粼粼的波光在伊娜脸上闪动,给她绝美的脸庞平添了一抹柔色。 伊娜垂下眼皮不看萧启,萧启也低下头,脸色微红。 沉默了一会儿,伊娜慢慢抬起胳膊,挽住萧启,把脸慢慢贴到萧启的肩膀上,萧启不敢抬头,僵硬着身子任由她靠着。伊娜抬起头笑道:“萧启,我很可怕吗?” 萧启慌忙答道:“不……我……” 伊娜俏皮的指了指萧启的额头,打趣道:“那你身子那么僵硬,我还以为是吓得呢!” 萧启叹口气,揽住伊娜默默不语。 伊娜拉住萧启的手,缓缓道:“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萧启笑道:“我不是都告诉过你吗?” 伊娜道:“你讲的算什么啊!无非是家里有家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搞得人家和调查你似的。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有趣的事吧!比如,都玩儿什么,和谁玩儿。” 萧启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家人多,我不到七岁就开始给家里干活,没玩儿过什么。” 伊娜轻轻“哦”了一声,语气中明显带着失望。 萧启用力揽了揽伊娜,叹道:“你也知道,我娘是因为生我死的,那时我爹没时间照顾我,就把我托付给了同村的黑辫婶儿,结果她只照顾了我两个月,她男人就从山崖上摔下来死了。我爹自然不好再让她照顾我,就把我接了回家。出了这样的事,黑辫婶儿没说什么,可村里人都说我是扫帚星,孩子们也不愿意和我玩儿,我一出去,就有比我大的孩子拿石头扔我,骂我扫帚星,所以,我很少出去。六哥摔坏头以后,我更是坐实了扫帚星的名声,连爹也觉得和我有关,所以……我除了干活从来不出院门的。” 伊娜含泪看向萧启,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家里和乡亲们这样对你……我就是好奇别的孩子小时候玩儿什么……在家,因为我娘是胡人,其他姨娘都说我和哥哥是胡人杂种,没人陪我俩玩儿,哥哥又比我大很多,所以……伊娜小时候很寂寞的……没想到……你小时候竟然……我……” 萧启扶着伊娜卷曲的长,笑道:“其实,爹还是很疼我的,我们村隔壁是望乡村,那里的村民都是以前守陵村守卫的后代,所以一直都欺压我们村的人,我们村的人碍于出身低贱,即使被打被杀也不敢反抗。我七岁时遇到那里的的孩子,本来也没什么,可后来有一日,一个叫进学的孩子现我是守陵村的人,就逼我下跪,我一时气急,用柴刀砍伤了他,人家找上门来让我偿命。爹和哥哥们为了保护我,那柴刀和他们拼命……” 伊娜道:“为什么?不就是砍伤了吗?还要偿命?” 萧启苦笑道:“我是奴隶,奴隶见到平民,需要下跪行礼,对于平民的要求,不能反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不能向他下跪。” 伊娜愤愤道:“奴隶又怎样?平民就高贵很多吗?” 萧启点头道:“你没到过守陵村,不知道的。身为奴人贱籍,时刻身穿象征奴隶身份的锗衣,不可以识字,不可以拥有姓氏,一旦出村,走在街上,行人侧目,每年都有乡亲出村办事,被人活活打死仍在荒野……” 伊娜惊讶道:“啊……会有这种事?” 萧启面色沉重的点头:“这还不算,我大哥小的时候,还有大景官兵进村屠杀男童。以防村中男丁过多,生暴乱。” 伊娜吓得支起脖子,墨绿的眼瞳瞪得大大的。萧启安慰的摸摸伊娜的头,叹道:“我娘……也是这样死的……” 伊娜咬咬嘴唇,轻声唤道:“萧启……你……别伤心……” 萧启摇摇头,将伊娜紧紧搂在怀里:“那天,军队又进来屠杀男童,四哥五哥带着六哥在外面疯玩儿还没回来。当时,我娘怀我七个月多一些,爹又不在身边,于是娘急忙叫大哥他们去村里找四哥他们,然后自己去挪挡住地窖的水缸,谁想,怀孕身子沉重,竟然……滚到了地窖里……” 说道这里,萧启垂下眼皮,叹了口气,揉了揉伊娜的头,继续道:“等大哥带着四个他们回来后,娘……娘的血已经留得满地都是了……娘撑了三天,拼命生下我……就……” 萧启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紧紧搂住伊娜,伊娜也用力搂着萧启,轻声道:“萧启,你娘……不是因为你死的……你不要自责,你,你这样想,娘拼命生下你,就是要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长大了!如果,如果你一直把这个当成自己的错误,你不开心,你娘也不会开心的。” 萧启叹口气,轻轻吻了吻伊娜的额头,道:“伊娜,谢谢你……可……从小大家都这么说,爹也因此疏远我。直到……” “直到什么?”伊娜动了一下,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躺在萧启怀里。 萧启抬起头,看向漫天的繁星,星光灿烂,娘会是哪一颗星星?她会不会一直就这样,默默的看着自己。 “我七岁时,有一个人来到我家,和爹聊和很久,后来就常常过来看我,给我带一些吃的和书,还提出……要接我去他家玩儿。我那时就觉得,和他走,就永远爹爹了。所以,我借口换衣服,找了一把柴刀,以死相逼,才让那人离开。自那以后……爹对我才好了很多……” 伊娜笑道:“人家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种骨气啊……” 萧启苦笑着摇摇头,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伊娜抬手拉了拉萧启的长,轻声道:“萧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怨你爹吗?” 萧启缓缓摇头,将手放在伊娜的纤腰上,道:“不。没有我爹,萧启就不会活在世上……如果怨,我也不会走上从军这条路。可是伊娜,你可想过,我现在还是奴隶身份,你嫁给我,等于就是奴隶的妻子……” 伊娜不满的直起身子,娇嗔道:“那又怎样?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萧启叹道:“我怎么能够不在乎……这个也是我不愿现在和你成亲的原因之一,我不求以将军的身份娶你,但,绝对不能是奴隶。” 伊娜不语,双手紧紧搂住萧启,哀求道:“萧启,我们……今晚不要回去了好不好……我,我,我们就这样抱着,因为,因为要不了多久,你就又要离开我去战场了,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萧启动容的看向伊娜,伊娜的脸色因为害羞而有些粉红,为她本来就绝色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小女儿才有的娇羞。 伊娜抬起头,深深的看向萧启,搂住萧启的手又紧了几分。 “萧启……” 白钺站在大帐前,丝毫没有睡意,直到有人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才忧心忡忡的点点头,转身会大帐。 自己心爱的女儿,自己最钟爱的将领,能够在一起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可两人在营外彻夜未归,却还是让自己觉得十分不适,直到有卫兵来报。两人只是在营外高地上相拥而眠,并未有任何越矩,作为过来人的白钺,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个萧启,总算是没有看错…… 第〇四章 平民身份 以后的两天,萧启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李仁分给自己的五万士兵也已经见过。 毕竟都是从咯卫什一起过来的,大家对萧启自然心服口服。 这天,萧启刚刚起身,白钺便走了进来,萧启忙起身相迎,白钺摆摆手道:“坐下,不要一见我就行礼。我有事儿和你说。” 萧启点点头,白钺叹口气道:“皇上要见你。” 萧启一愣,皇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大齐天子? “将军,您说……皇上要见萧启?” 白钺点头道:“我也是听一位朋友说的,昨天晚上皇上又看了一遍咯卫什的战报,说什么你战功卓著,要亲自嘉奖。” 萧启一愣,轻声道:“嘉奖?” 白钺点点头,道:“我本以为,皇上不会这么早注意你,总觉得再等几年,托人提醒皇上免去守陵村人的奴籍,到时,你也就不必担心你的身份,谁想……” 萧启正要说话,只听闻有人在外面喊:“萧准将,有一位公公找你。” 萧启愣了一下,不敢怠慢,走出军营,现来人竟然是上次见过的林公公,便施礼道:“见过林公公。” 林公公忙陪笑道:“哎呦,萧准将!您这可折杀老奴了!我来啊,就是传个话儿,皇上说了,宣您明日巳时觐见,您现在和老奴走吧?” 萧启一怔,道:“公公,不是明日吗?” 林公公笑道:“是明日啊,宫里规矩,面见皇上必须提前一天入宫,沐浴更衣后,才可得见圣颜,所以,萧准将,请吧!” 萧启低头沉思了一下,道:“那……我可要做什么准备?” 林公公笑道:“萧准将,宫里东西齐全,您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好了,自然有奴才们去办,这种小事儿,就不劳挂心了。” 萧启点点头,道:“林公公,还望稍等片刻。”说完,转身回去,林公公来不及阻止,只得等着。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萧启重新走了出来,随林公公上了宫里的马车。 两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皇宫北边的驿站。 按照惯例,天子召见的外地官员,都要住在这里,随时候命。 简单吃了午饭,便有专人教授萧启觐见天子的礼仪,大到如何叩拜行礼,小到走路眼神,都要叮嘱的一清二楚。 晚上,又有人通知萧启沐浴,这一点倒是深和萧启心意。 遣退侍女,将全身浸没在温热的池水里,萧启闭目沉思。 从守陵村一路走来,经历了不少风险,自己也有那个不谙世事的奴隶小七,成长为一个可以独立作战的准将。 唯一不能释怀的,便是自己的身份——守陵贱奴。 谋反弑君罪人的后代,奴人贱籍低贱的身份,这一切,恐怕都不会瞒过天子的双眼。 当这一切大白于天下,自己……死不足惜,只是,希望不要连累了白将军和千夫营的兄弟。 守陵村,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虽然贫穷,虽然所有人都穿着象征身份的外袍,可那里民风淳朴,与世无争。 即使是被称为扫帚星的自己,也未受到过多的苛待,这样的一群人,凭什么要世世代代背负着祖先的罪责? 如今,新朝甫立,他们不应该,也不能再被当做奴隶,受人侮辱。 萧启缓缓睁开眼,水池的水已经冰凉,于是站起身,只听门外有侍女问道:“萧准将?好了吗?” 萧启急忙应了一声,胡乱披好里衣,只见一干侍女鱼贯而入,手中还端着干净的里衣,外袍,带。 为的侍女见到萧启,明显一愣,显然没有将眼前的秀美少年和刚刚进去的铁甲将军联系在一起。 但侍女毕竟见过大阵仗,很快镇定下来介绍说,除非朝廷重臣,任何人进宫面圣都要换上专门的衣物,以防有人行刺。 萧启苦笑着点点头。示意他们将衣服放下离开。皇宫,真的是个凶险诡异的所在。 第二日清晨,林公公便在驿站门口等候,引萧启进入皇宫。 上京已是三朝都城,历朝历代的君王,都喜欢将自己的宫殿建的富丽堂皇,所以时至今日,上京皇宫已经极其奢华。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潺潺流水,映衬着华丽的金瓦红墙,波光粼粼,倒映着绿树红花。 繁复雕琢的木桥横跨在河面上,犹如一条盘旋在半空的巨龙。 纵横交错的复道,如同雨后初霁的彩虹。 虽是秋日,整齐的青石板路上,竟然几乎不见一片落叶,不时有神情肃然的太监宫女走过。 林公公偷眼打量萧启,现这个少年神色平静,没有初入皇城的好奇,也没有面见圣上应有的紧张,不由暗暗称奇,这个年轻人,前途恐不可限量。 走到御书房门前,皇上身边随侍的常公公已经在门口等待,林公公行礼退下后,常公公笑道:“萧准将,皇上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萧启点点头,等常公公通报后,缓步走进书房。 御书房光线很暗,萧启进门,行礼如仪。 齐鸣眯着眼睛打量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少年,声音清冷,身形单薄,低着头,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可以看到凝白似雪的肌肤。 齐鸣心中一动,缓声道:“起来吧。” 萧启依言起身垂而立。 齐鸣见他身量不低,可单单站在那里,很难想到他就是那个所向无敌。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军士。 “你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萧启只得抬起头,待看清萧启的脸,齐响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张脸,即使是女子,也美得让人窒息,可生为男子,未免太……美了。 齐鸣甚至有些怀疑,萧启备受赏识,真的是因为战功吗? 犹豫着看向萧启的眼睛,现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并没有常人的惊恐和畏惧,只有,平静。就像看一个普通人一样的平静。 这个萧启,恐怕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啊。 人的眼神最容易暴露一个人的性格气度,第一次面圣却毫不畏惧安之若素的人,假以时日,定可成为平定天下的一代名将。 想到这里,齐鸣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萧启身前,拍着萧启的肩膀道:“你叫萧启,还不到十八岁吧?不到十八岁的准将,前途无量啊!萧启,这个名字好啊,启有开疆扩土之意,启地三千里,杀敌八十万,你的名字,是大大地吉兆啊!所以,朕特地为你赐字,展邦。怎么样,等你及冠之年,朕亲自为你主持加冠礼。” 萧启跪拜道:“谢皇上隆恩。” 齐鸣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萧启听赏。准将萧启,入千夫营以来,战功卓著,念在准将未满一年,暂不受理官职,然有功不赏不足以慰将士之心,故赏金千两,赐府邸仆从二百。” 萧启微微一愣,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给自己如此大的恩典。 犹豫了片刻,萧启下定决心道:“萧启谢皇上隆恩,但萧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恩准。” 齐响一愣,软言道:“说来听听。” 萧启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道:“萧启不要黄金府邸,只求皇上,赦免我的家人乡亲,免我等奴籍,享平民身份。” 齐响皱着眉头道:“奴隶?” 萧启道:“军表言,萧启出身金城白马镇,其实,萧启本名小七,出身……守陵村……守陵村为前朝所立,时至今日,萧启父兄亲友,未能沐皇上恩德,萧启日夜不安。” 齐响猛的一甩衣袖,厉声道:“你可知道?奴隶假冒平民加入军营可是死罪?” 萧启从容叩:“自然知道,然家中突遭变故,萧启不得不如此,既然的入军营,必定誓死效忠。但萧启身犯死罪,无可辩解。可此事白将军和千夫营兄弟并不知晓,还望皇上不要迁怒他人。” 齐响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萧启,即使面对震怒的自己,还可以平静如斯,可见心智定然异于常人。得将如此,也是大齐之幸。 略一思索,弯腰扶起萧启道:“这件事也是朕的疏忽,守陵村人早该赦免,前朝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萧启施礼谢恩,又与皇上聊了几句咯卫什战场的情况,才起身告退。 和林公公坐在回去的路上,看着熟悉的景物,心潮澎湃,自己的亲人,终于不用顶着奴隶的身份,终于可以和平民一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一日后,皇上下旨,赦免守陵村全部四百七十一名奴隶,去除奴籍。给以平民身份,同时每户赏银三两以安民心,以后三年,赋税减半,奖励耕织。 开设学堂,派专人讲学,由太学院派专人挑选聪颖的孩童到上京学习,同时,赐全村人姓萧,任何人不可以歧视守陵村人,也不可而言相向,如有违犯,一律配到苦寒之地服役三年。 圣旨中,并未替萧启只言片语,但这已经是萧启所期望的最好结果。 身在千里之外。不能在父亲膝前尽孝,那这次冒险之举,就算是为父亲近一点心意吧。 更何况,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用以奴隶的身份活着,伊娜也不会成为奴隶的妻子。 想到这里,萧启的幸福感,尤其深重。 第〇五章 探访故人 下旨的第二天,萧启向李仁告了假,打算去看看哑伯。走过那片荒坟,哑伯的小院就在眼前。一年过去了,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萧启走上前去,敲响了哑伯的房门,哑伯打开门,看到萧启,竟无半分惊讶,只是闪身让萧启进去。 一进门,就听到奇门子喊道:“哑巴?是萧启来了吧?” 萧启应道:“三叔,是我。” 话音刚落,奇门子猛的推来了门,冲了出来,一把抓住萧启,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道:“瞧瞧,这小模样又俊了,以后谁要是嫁给你可是有福了。 萧启脸微微一红,低下头没有说话。 奇门子大笑着拍了拍萧启的肩,道:“走,进去聊!” 两人走进屋里,哑伯掩好门走了出去。奇门子拉萧启坐下,道:“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咯卫什那边够冷吧?” 萧启笑着点点头,道:“还好。” 奇门子道:“最多再等一年,你也就出千夫营了,到时你的刀也能打好了。对了,你们现在用的是长刀吧,我把刀柄那里又给你改了改,这样就可以把一根铁棍拧上去,作为长刀用,怎么样,够不够嚣张?” 萧启起身施礼道:“多谢三叔。” 奇门子拉萧启坐下,道:“谢什么谢,老子愿意才给你做呢!” 萧启犹豫道:“三叔,萧启……有一事想和三叔商量。” 奇门子愣了一下,道:“说啊,别吞吞吐吐的。” 萧启道:“三叔为萧启做刀时曾说过,让萧启用在千夫营的所有俸禄来换这把刀,可是……萧启这回去咯卫什,路过家里,让乡亲把银子都送到了家里,所以……” 奇门子听了,大笑道:“老子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不就是银子嘛?老子缺银子吗?老子随便打个小玩意儿就能换几百两银子,谁稀罕你那点俸禄?老子逗你玩儿你还当真了?” 萧启起身道:“三叔……” 奇门子抬手按住萧启让他坐下,道:“别感激我,千万别感激我。老子觉得有意思才做的,要是天天按别人的意思做东西,老子还不烦死?等那刀做好了尽管拿去用,别客气。” 萧启被奇门子按住不得起身,只得坐着施礼道:“萧启谢过三叔大恩。” 奇门子惊道:“谢?你为什么谢我?我还要谢谢你呢!让我有机会做这么有趣的东西。对了你要的那些东西也都做好了,什么时候你出了千夫营,一起拿走。” 萧启道:“三叔,其实……萧启已经出了千夫营了。” 奇门子听了,一跃而起,大叫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启只得又重复道:“我已经出了千夫营了。” 奇门子呆了呆,一把抱住萧启道:“小子,有你的啊!这么快就通过考核了?不错,真不错!” 说着,打开门喊道:“哑巴!一会儿再加几个菜,把咱们藏了几十年的好酒都拿出来,咱一起庆祝庆祝!”然后又窜回来,原地转了几个圈,活像一个陀罗,口中道:“萧兄弟,有你的,真有你的!老五果真没看错人啊!” 萧启不便接话,只是在一边笑着。 奇门子好不容易停下来,按住萧启道:“今天,咱们一起喝个痛快!” 萧启推辞道:“三叔,萧启只和李将军请了一天的假,天黑前就必须回去,军营里不得饮酒的。” 奇门子道:“李将军,哪个李将军?” 萧启道:“是李仁将军。” 奇门子道:“李仁?没听说过。估计是新人吧。对了,老白给了你什么官职啊?” 萧启道:“是准将。”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道:“准将?不错啊!不到十八岁的准将,前途无量啊!那……你是要离开上京了吗?什么时候走?我得赶紧把你的刀打出来。” 萧启道:“三日后,我们和千夫营的兄弟一起去南京战场。” “三日?”奇门子失声叫道:“这么紧?不行,我得去叫哑巴。” 萧启拦住奇门子,道:“三叔,不必了。等我从南景战场回来,再打不迟。白将军说,南景最多还能撑两年,两年之内,我一定能回来。” 奇门子点点头,心道:“恐怕是神算子那个老家伙说的。”叹口气,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道:“也好,那时你考验期满,也已经正式授予了官职。那时在用也不迟。” 萧启道:“三叔,我上回和您所起的那种镜子……” 奇门子道:“你是说仰窥镜啊?我已经按你的意思做好了,只要找工匠安在船上就可以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就带走。” 正说着,哑伯开门走了进来,奇门子道:“午饭做好了啊!走,吃饭去。” 饭桌上,奇门子向萧启详细打听了他这一年的情况,却没有提自己一年来的情况,萧启也没有问。而是犹豫道:“三叔,我还有件事告诉您……” 奇门子愣了一下,停下筷子道:“说,别吞吞吐吐的。” 萧启沉吟道:“我见过皇上了……” 奇门子跳了起来,惊讶道:“什么?皇上?” 萧启心事重重的点点头,道:“他……有才确实很像皇上……” 奇门子急道:“那……他可知道了你的身份?难怪……那道圣旨……” 萧启点点头,奇门子道:“这个可不是他的风格啊……要是以往,他必定会将你赐死,然后严惩白钺等人的。” 萧启苦笑道:“如今他坐拥天下,多少会有些顾忌。” 奇门子点头道:“那是自然,他……可给你什么奖赏?” 萧启将他和齐鸣的对话向奇门子复述了一遍,奇门子听完,脸上忧色更重:“这个恩典,恐怕太大了些……你要小心。” 萧启郑重点头:“三叔,我担心……涉及到曹伯伯一事。” 奇门子道:“你可知道些什么?” 萧启道:“当年,曹伯伯逃到守陵村,是我现了他,后来,他与石头叔相遇,石头叔教我识字和甩石绝技,曹伯伯教我曹氏占卜秘法和兵法谋略。一年后,曹伯伯被人现,齐响亲自到守陵村捉拿,似乎还想和曹伯伯要什么东西。曹伯伯借口回屋去拿,点燃了屋中的干柴,壮烈而死……” 奇门子听了,一声叹息,感叹道:“曹明宦绝对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名将。他……可留下什么遗言?” 萧启思索道:“曹伯伯他 ……在烈火中说……佐君王,安天下,定四海,非君莫属……还说,要到地府替皇上打天下……” 听闻萧启的话,奇门子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再叮嘱萧启小心,张罗着让他吃菜。 将近傍晚,萧启才告别了奇门子和哑伯,午饭时,萧启坚持不肯饮酒,可还是被奇门子灌了一杯,到现在头还有些晕晕的。回想起父亲,有时打铁累了,就大碗大碗的喝酒,和喝水似的,大哥二哥酒量也很好,自己也不知道像谁,总是不喜欢烈酒的味道,这要让李有才他们知道,恐怕又会笑话自己像个女人了。 回到大帐,萧启请人准备好热水,打算洗完澡再看看李仁给自己的关于南景的情报。 谁知刚洗完澡,耿会能就走了进来,萧启见了,心想现在同在李仁站帐下做事,也不能太冷漠了,于是忙站起来,陪笑道:“耿副将。” 耿会能笑道:“萧兄弟,别客气,我可以叫你兄弟吧?” 萧启道:“耿副将不嫌弃萧启,萧启自然万分荣幸。” 耿会能大笑着坐下,道:“萧兄弟很会开玩笑啊,日后你平步青云了可别忘了哥哥我啊!” 萧启躬身道:“那是自然,不知耿副将找萧启有什么事吗?” 耿会能道:“这……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你今天怎么不在军营啊,哥哥我找了你几次你都不在。” 萧启答道:“今天去看了看上京的亲人。” 耿会能点点头,问道:“萧兄弟的亲人在上京做什么营生啊?” 萧启看了耿会能一眼,道:“哦,我三叔在上京开一家杂货铺。” 耿会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萧兄弟,听说李将军让你和周大哥在一起啊。” 萧启道:“是,李将军说周大哥资历最老,让我跟着周大哥学学。” 耿会能撇撇嘴,道:“是最老了。他要是识字,恐怕早就是天时将军了。” 萧启一愣,随即道:“周大哥能从普通士兵做到天时副将真是不容易啊……” 耿会能胡乱点点头,道:“对了,萧兄弟,你见过周大哥的妻子吗?” 萧启犹豫道:“她不是住在军营里吗?远远见过几次。” 耿会能道:“你知道吗,这回咱们去南景,他也要带妻子去呢。” 萧启道:“嫂子腿脚不方便,需要人照顾,周大哥怎么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呢。” 耿会能看了看帐外,神神秘秘的说:“你知道,她的腿是怎么残的吗?” 萧启一愣,道:“不知道。” 耿会能一下子来了兴致,坐在萧启对面道:“我告诉你啊,十三年前,周大哥还是都尉的时候,咱们和咯卫什打仗,周大哥身中数箭,从马上摔下来,被一个年轻姑娘救回了村子,没几天,忽然有一天咯卫什的军队不知怎么跑了进来,那姑娘把周大哥藏起来后自己却来不及跑了,被咯卫什哪些畜生捉住,捆在椅子上就给糟蹋了。等人们把她救下来时,一个大姑娘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样了,腿也就这么残了。周大哥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姑娘,就娶了她。” 萧启心不在焉的听着,等他说完了,忙道:“耿副将,李将军让萧启亥时去领战马,现在……” 耿会能站起来道:“那萧兄弟快去吧,我先走了。” 萧启送走了耿会能,自己也松了口气。 第〇六章 盟誓 萧启站在千夫营的围墙下,深深叹了口气。 一年前,千夫营的兄弟们一起离开这里,相约要同去同回,如今却只剩下六十人。马上要去南景战场了,以前离开的兄弟不知道能剩下多少。萧启又一次想起了林状元,想起了熊霸,如果他们都还活着,大家马上就可以相见了…… 白钺说的对,身在军营,见惯了死亡,才能更好的面对生死,面对战争。自己这群兄弟,大部分都会把年轻的生命留在战场上,而活着的,会英勇作战,为先走一步的兄弟们报仇。千夫营三百弟兄,只要有一个活着,就是大家全活着。 萧启深吸一口气,翻过了围墙。刚刚松开绳子。李有才就迎了上来:“七哥,恭喜了!” 萧启一愣,随即明白大家都知道了自己的任命决定,便笑道:“也不必恭喜我,不久你们也会和我一样的。” 李有才笑道:“七哥,别人我不知道,我是真心为你高兴。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萧启道:“明天就要走了,我回来看看大家收拾好了没有。” 李有才道:“七哥,走,进屋去,大家都正在收拾东西呢。” 两人一进门,李有才就大喊:“兄弟们!看,美人来了!” 大家抬起头看见萧启,竟都跪下行礼,口中道:“参见萧准将!” 萧启不自然地笑笑,道:“兄弟们快起来,这样反而显得生疏了。” 大家这才起来。萧启随意的坐在床上,笑道:“兄弟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李有才抢先道:“七哥,你才我们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萧启愣了一下,摇摇头道:“不知道。” 李有才奸笑道:“我们去开荤啦!” 萧启笑道:“好啊你们,有好吃的还不叫上我,不够意思啊!” 听了萧启的话,大家都大笑起来,李有才笑得直不起腰来,道:“老哥啊!我真是服了你了,什么吃的啊?我们是去找女人啦!” 萧启一愣,道:“你们?” 李有才道:“怎么啦?我们就不可以啊?这一去南景,我们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你说咱们长这么大了,连女人都没有碰过!你说冤不冤啊?所以啊,我们就去找女人啦!老哥我和你说啊,你也应该去找找女人,你长得这么漂亮,到了那种地方,女人还不喜欢死啊!” 萧启神色一黯,道:“一去南景,大家各自珍重吧……” 林诸道:“七郎,你放心吧,咱们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萧启点点头,道:“嗯,咱们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李有才道:“七哥,别换话题,我跟你说啊,那女人的滋味真是不错啊,要不是明天就走了,我真想再去一次呢!七哥你说,咱到了南景还有机会吗?” 萧启淡笑着点点头,道:“会有机会的。” 李有才道:“七哥,要不现在咱们再去一次?” 萧启一愣。臧乃清道:“现在,那里白天开门吗?” 萧启道:“还是不去了,我天黑前就得走,中午咱们找个地方,我请客。” 张樵道:“七郎,你的俸禄都给了家里,还是咱们凑钱聚吧!” 萧启摇头道:“不必,三叔刚刚给了我些银子,我请大家。” 大家听了,也都不再推辞。萧启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李有才道:“差不多了,从咯卫什回来,大家的行李都没有打开,再置办几件新衣,拿上一些轻薄的衣服就可以了。” 萧启站起来道:“那好,我和大家一起收拾吧。” 吃过午饭,萧启告别了兄弟们,打算去看看白伊娜,这一别,还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来到白钺将军府门前,刚要敲门,就听到有人再叫他,回头一看,竟是白伊娜。 只见白伊娜披着大红斗篷,牵着一匹马俏生生的站在他身后,见萧启回过头,娇嗔道:“萧启,你干什么去了,几天都没来找我,我去军营,他们还说你不在。” 萧启上前,拉住白伊娜的手,道:“我去了趟千夫营,看看兄弟们。” 白伊娜甩开萧启的手,道:“我就知道,在你眼里那些兄弟比我重要多了!” 萧启慌乱的解释道:“不是……我……” 白伊娜露齿一笑,道:“好了,逗你呢,走,咱们骑马去。” 两人骑马来到护城河边,已经入冬,河面去还没有结冰,粼粼的波光映在伊娜脸上,闪着别样的光彩,看着伊娜娇羞的容颜,萧启不由得痴了。 伊娜笑了笑,低头没有说话,萧启也没有说话,只能听到脚踩在枯枝上的声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伊娜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萧启,道:“萧启,你要小心啊。” 萧启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的。” 伊娜笑了笑,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萧启身上,一边帮他系好带子,一边说:“你的铠甲是白色的,配上这个斗篷,一定好看,转眼天就冷了,你披着它上战场,刀剑什么的都伤不了你。” 萧启握住伊娜的手,道:“刀剑无眼,我怎么舍得披着它上战场。” 伊娜摇头道:“只不过是件斗篷,你不用珍爱它,等你回来,我再给你做新的,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萧启点头道:“你放心,我保证。你送我斗篷,我也有东西给你。”说着,从马背上取出两个卷轴,道:“这是去年我三叔送给我的画像,你挑一幅吧。” 伊娜接过来,一面打开一面道:“你的画像啊?那我看看。你三叔好本事啊,做的画像和真人一样。” 萧启笑道:“像我吗?” 伊娜笑道:“当然啦,简直一模一样,萧启,你真是好看,我都快嫉妒死了!你真的只给我一幅?” 萧启道:“你若喜欢,就都拿走吧。” 伊娜嘟嘟嘴,道:“算了吧,我就要你这张穿铠甲的吧,穿长袍这幅,看起来比我还好看,我天天看着还不气死!” 萧启苦笑着摇摇头,拉住伊娜的手。伊娜低头任由他拉着,道:“萧启,你知道吗,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就是我男人,我只要你一个。” 萧启动容的揽过伊娜,下巴抵住她光洁的额头,转头看向护城河,几只麻雀从河面飞过,出欢快的鸣叫。有风吹过,伊娜的长轻轻地拂着萧启的脖颈,感觉痒痒的。嗅着伊娜有人的体香,萧启不由紧紧了抱住了伊娜,沉默不语。伊娜也默默不语,抬起手环住萧启的腰,抬起头,迎向萧启的唇,萧启身子一僵,扭脸避过,不敢看伊娜。 伊娜低头一笑,四下望了望,指着不远处的一间茅屋道:“那是以前守林人住的,现在虽然没有人,但家具还算齐全,前几天我带人打扫了一下,外面凉,我们进去坐一会儿吧。” 萧启点点头,道:“也好,你冷吗?要不你先披上?” 伊娜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就是想……和你坐坐。” 两人牵着手走了进去,茅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因为前几天刚刚打扫过,也算是整齐干净。萧启掸了掸床上的灰尘。拉伊娜坐下。 第〇七章 潋滟 伊娜看了一眼萧启,道:“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萧启一愣,答道:“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自然好了。” 伊娜不自然地笑笑,道:“我从家里拿了些除伤疤的药,给你上一些吧。” 萧启摇头道:“不必了,我又不是女子,有一些伤疤也不碍的。” 伊娜撒娇的拉着萧启的手,道:“不行,等咱们成亲时看到你的伤疤我会害怕的。” 萧启只得道:“那好吧,我回去涂。” 伊娜道:“不行,我给你涂!” 萧启宠溺的摸了摸伊娜的头,道:“好吧。”说着,慢慢除下长袍和内衫。伊娜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用手沾了点药膏在萧启前胸轻轻地抹着,虽不是第一次,伊娜的脸还是微微红,萧启的身子也僵硬起来。 良久,伊娜收回手,道:“好了……” 萧启脸一红,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抬手去拿内衫。伊娜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猛的站起来道:“萧启,你看着我。” 说着,抬手解开自己的腰带,直视着萧启,缓缓除下自己的外衣,然后是长裙。接着,只穿小衣,猛的投在萧启怀里,口中道:“萧启,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除了,我自己……” 萧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的挣开伊娜,转过身去,用颤抖的声音说:“伊……伊娜,别……这样好吗?我……我们……不可以的……” 伊娜脱下里衣,前胸贴上萧启**的后背,双手也攀上萧启的的脖颈,用梦幻般的声音说:“萧启,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们早晚会成亲的……” 萧启颤抖着手拉住伊娜的手腕,声音嘶哑:“伊娜,别这样。” 伊娜紧紧了抱住萧启,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萧启深吸一口气,用力挣脱伊娜,快步走了出去,打开门走了出去。 已近傍晚,夕阳映在护城河面,一片血红,萧启喘息着走到河边,蹲下身子,喘息着捧起凉水扑在自己脸上,洗了几次,干脆跳到水中,许久才浮出水面。 萧启抹干脸上的水,才看到伊娜已经穿好衣服站在河边看着自己。见到萧启,伊娜双手叉腰,讥讽道:“哟,你还知道浮上来啊,我还以为你不堪受辱自尽了呢!” 萧启忙爬上岸,道:“伊娜,你听我说……” 伊娜狠狠瞪了萧启一眼,吼道:“解释什么啊!你看不起我是胡人杂种就直说啊!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们男人哪个不喜欢女人投怀送抱,做出轻贱样儿给你们看!当着人骂女人是荡*妇,背地里还不是喜欢女人越贱越好!萧启!算我看错了你!你我的婚事,就此作罢!也省的你担心别人说你攀高枝儿!从今以后,你做你的君子,我做我的荡*妇!”说着,抬起手把萧启送给他的卷轴狠狠地摔在他的脸上,转身就要离开。 萧启急忙拉住伊娜的手,急道:“伊娜,你听我说!” 伊娜用力的甩着手,道:“你松开!滚!” 萧启无法,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伊娜的嘴,道:“你听我说。萧启出身守陵村,自出生起,就低人一等,不会看不起任何人,也没有资格看不起任何人。自从遇到你,萧启就知道,如果能得到小姐垂青,萧启愿用生命去换与小姐共度一日时光。今日,小姐这样误会萧启,萧启无话可说,只希望小姐知道,萧启对小姐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听着萧启的话,伊娜渐渐停止了挣扎,萧启也松开了手。伊娜抬头看了萧启一眼,看到他的眼圈已经微微红,心中更是不忍,抬手摸着萧启的脸,道:“我也是一时生气……你为什么不愿意要我,我那么做,会让你觉得我很放荡吗?” 萧启摇头道:“怎么会……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只是,我在想,如果此行萧启战死沙场,今日与小姐……萧启岂不是毁了小姐一生……” 伊娜听了,眨了眨眼,猛的抽了萧启一巴掌,吼道:“你糊涂!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成亲之后你战死,你不是一样毁了我一生?有本事你这辈子就别娶妻!你以为是为我着想,其实你才是最傻的人!你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这样才能让我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你知不知道!只有你才能给我快乐!如果你不在了,我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萧启怔怔的看着满脸是泪的伊娜,不知如何是好。伊娜把脸埋在萧启胸前,大声的哭泣着。萧启低下头,轻轻地吻着伊娜的额头,伊娜抽泣着抬起头,迎上萧启的唇,忘情的吻起来。 萧启脸色微红,紧紧抱着伊娜,低低的喘息着。忽然,伊娜猛的推开萧启,急道:“天快黑了,你该回去了。” 萧启看了看天色,道:“嗯,拿上衣服,我送你回家。” 伊娜摇头道:“来不及了,马上就要关城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萧启道:“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我怎么放心……” 伊娜道:“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什么娇小姐,谁敢欺负我,我打死他!你快回去吧,明天就要出了,天黑前不赶回军营会受罚的。” “可是你……” “我什么我啊?你女人就那么弱吗?萧启,我告诉你,我不要做时时刻刻被你保护的女人,而是要做站在你身边,与你共同承担一切的妻子,你快回去吧!” 萧启还在犹豫,伊娜猛的推了他一把,道:“再不走,我就生气了啊!” 这时,萧启看到远方来了几个奴仆打扮的人,手中的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白”字,萧启道:“伊娜,那是你们家的人吗?” 伊娜回头一看,道:“是,估计爹看我一直不回来,派人来找我了。萧准将,萧大将军,现在放心了吧?我过去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萧启定定的看着伊娜,深吸了一口气,道:“明天我就走了,你,等我回来。” 伊娜点点头,道:“萧启,我告诉你,你一定要回来,否则,我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抓回来和我成亲。” 萧启松开伊娜,把卷轴重新递到他手里,看着她跑向那队奴仆,才回屋取了衣服。 第〇八章 理由 走到护城河边,萧启轻轻叹了口气,道:“安平,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水响,安平从护城河里跃到岸上,跪下施礼道:“主人。” 萧启打量了安平几眼,一个月不见,他原本消瘦的脸似乎又瘦了一些,眼神也更加有神了。 萧启笑道:“哪里也少不了你,躲在水底那么长时间也不怕憋死!” 安平听了,忙叩道:“属下知错,请主人责罚。”一边说,一边伸手摸向自己腰间。萧启一愣。随即想到他要去拿刀,马上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笑道:“你再这样我还怎么和你开玩笑啊?” 安平道:“属下生死效忠主人,主人不满意,尽管惩罚便是。” 萧启他叹了口气,道:“也罢,起来吧。你来有什么事吗?” 安平道:“属下保护不周,导致主人被铁弩所伤,请主人责罚。” 萧启摇头道:“没关系,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我。再说,我不是好好地吗?安平,你答应我一件事。” 安平道:“主人请讲。” 萧启郑重道:“安平,你答应我,留在上京,保护伊娜。” 安平急道:“主人……南景战场凶险异常,还请主人允许安平随行保护。” 萧启摇头,诚恳道:“我此行,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所以,请你为我照顾她,好吗?” 安平还想拒绝,萧启厉声道:“安平,你如果还当我是你的主人的话,就留下来照顾伊娜。” 安平无法,只得叩应允。 辞别安平,萧启刚刚走进军营,一名卫兵就走了上来,行礼道:“萧准将,白将军有请。” 萧启点点头,道:“多谢了,我换上铠甲就过去。” 萧启回大帐换好铠甲,就走进了白钺的大帐。一进门,白钺笑道:“回来了,你也知道,千夫营里有我的手下,我把他们的名单给你,你也心里有数。”说着,递给萧启一张纸。 萧启点点头,扫视了一下纸上的名字,奇道:“花影?他不是……” 白钺解释道:“千夫营的人越来越少,我的人也没必要留太多,自然要找理由让他们离开了。花影记得就是战死。” 萧启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不自然。 白钺拍了拍萧启的肩,道:“我叫你过来还有别的事情。你坐下。” 萧启行礼后坐在了白钺对面,白钺道:“你进千夫营也有四年了,我有几句话想劝劝你。” 萧启忙起身行礼道:“将军请讲。” 白钺道:“坐下,别动不动就行礼。一年以后你的官职比我大,我这老丈人还不得天天给你行礼啊!坐,听我说。你这个孩子啊,太善良,对自己人太好,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啊!军营里不仅仅是讲袍泽之谊的地方,也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萧启听了,低下头沉吟不语。 白钺道:“你自己恐怕也知道,这次你风头太盛,一定要小心。本来,我不主张任你为准将,可奚正阳把你的表现上报了朝廷,再加上百越暗探的事,皇上亲自下旨任你为准将。唉,你事事小心吧。” 萧启道:“将军放心,萧启一定注意。” 白钺点点头,道:“你这个孩子,说话总是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伊娜看上你什么了……” 萧启脸色一变,急道:“将军……” 白钺笑着摇摇手,道:“你看你,一提伊娜就紧张,又没有怪你。还有件事得劝劝你,你这个孩子,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可性子太刚烈了,以后恐怕要吃亏啊。别的不说,就说那次焦先生在你的药里加了些镇痛的,你怎么就不肯喝呢,焦先生的医术天下少有人可比,他既然给你加了,以后也不会有问题。你自己说,性子这么烈有什么用?” 萧启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白钺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不管上战场还是训练,你都不要命一样的往上冲,看得我都胆战心惊的。别人的命值钱,你的命就不值钱啊?你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让我怎么和石头还有依娜交代啊?你别和我说身在军营就要英勇杀敌为国捐躯的屁话,我不信这个。” 萧启叹了口气,轻声道:“将军,你看我长成这个样子,不英勇一些又有什么办法……只有这样比人才不会耻笑我像女人……” 白钺看着萧启那张绝美的脸,口气也软了下来:“就算是这样,都克打你,你喊出声来又怎么了,打重了不还是你自己受罪?到后来更好,又学会自尽了,幸亏现的早,否则,你恐怕就是大齐第一个在千夫营考核中自尽的人了。” 萧启低下头,喃喃道:“末将不能给大齐丢脸……” 白钺叹了口气道:“唉,你好自为之吧,本性难移啊,说了这么多估计也没什么用。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某时出。” 萧启躬身一礼才走了出去。 一路向南,萧启越走心情越沉重,世人都说南方富庶,可一路上目之所及,均是萧条败破的景象,有时一连几天也看不到一个有人烟的村落。 江山如故,千村寥落。这就是战争啊。 如果,大齐一统天下,四海臣服,那么,这江山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一路上,萧启明白了自己身在军营的另一个理由,一个除了保护亲人,兄弟,除了报恩以外的另一个理由。那就是让天下百姓都不再受战乱之苦。 而这种想法,只是出于一念不忍,不忍大好江山饿殍遍野,不忍大片良田就此荒芜,不忍热血男儿把年轻的生命留在战场上,不忍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一直以来,萧启都在质疑战争的意义,总觉得所谓战乱,只是为了满足君主坐拥天下的野心,可现在的萧启,认为现在的战乱是为了将来长久的和平。想必不只是君王,天下百姓也希望能有人率领铁骑,平定天下,从此天下再无战争。 天命,所谓天命,萧启虽熟识曹氏秘法,却一次都没有使用过,不是不信,而是出于对天机的敬畏。 天机难测,天机不可窥。可是,从他人断断续续的描述中,萧启隐隐觉得,自己有一定的力量使这一切早一点结束。 坐在马背上,看着曾经繁华的城镇变得死气沉沉,看着曾经充满生机的村落只剩残垣断壁,萧启在心中暗暗起誓,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一定竭尽全力,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让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 萧启知道,自己不是圣人,也很珍惜自己的亲人,很重视自己的生活。可是,当自己有力量去改变一些东西却没有做时,那因为自己视而不见而产生的一切问题,恐怕自己脱不了干系,即使没有人怪自己,自己的良心也会永远不得安生。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有这样的力量,那么,自己恐怕不可能尽到作为人子,人夫,人父的责任,面对亏欠的家人,自己能安心吗…… 想到这里,萧启深深叹了口气,自己似乎想的太远了,眼下还是考虑一下如何安然度过这一年,等平定南景后,迎娶伊娜。 第〇九章 秘宝 大军行进了半个月,终于到达南景边境。≥ 一到军营,萧启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大帐,就被通知去见齐大帅,齐响。 因为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齐响的大帐为暗黄色,上面绣着四指飞龙,面积也是奚正阳的二倍。卫兵的铠甲竟然也是银白色。白钺解释道:“齐大帅身边的卫兵,品级相当于天时将军或天时副将,不仅仅负责保护大帅的安全,必要时也带兵出征。” 见萧启点点头,白钺又嘱咐道:“大帅叫你过来,就是看看你,别紧张,大帅为人很和气的。”说着,对守在门口的卫兵道:“烦劳通报一下,白钺,萧启求见。” 卫兵看了看萧启,道:“大帅说了,你们来了,把兵器放在外面直接进去就可以。” 白钺点点头,示意萧启解下佩刀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两人行完礼后,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都起来吧。” 萧启谨慎的站起身,没敢抬头。只听白钺道:“启禀大帅,末将已经把萧启带过来了。” 齐响道:“老白啊,辛苦了。快坐下,你就是萧启呀,抬起头让我看看。” 萧启闻言,抬起头直视着齐响,齐响打量了萧启半晌,叹道:“好一个清秀的少年,只是容貌太过文弱了。”说着,又看了看萧启,疑惑道:“你见过我吗?” 萧启早已认出他就是找过曹明宦的人,略一犹豫,想到如果他知道自己来自守陵村,恐怕也会想起自己是谁。于是答道:“不知大帅是否记得,十年前,守陵村。” 齐响一愣,又打量了萧启几眼,喃喃道:“萧启……萧启……小七?你是守陵村的小七吧?” 萧启低下头算是默认,齐响道:“十年了,当年的小不点也长这么大了,当年是你现的曹明宦,对吧?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萧启沉吟了一下,道:“那时萧启尚且年幼,记不清楚了。” 齐响问道:“当年,他是否给过你什么东西?” 萧启摇头道:“能让大帅感兴趣的东西,想必事关重大,曹元帅怎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乡野稚童。” 齐响道:“曹明宦精通占卜秘法,恐怕他早已算出你的命格,既然这样,他很有可能把东西交到你手里。” 萧启叩道:“萧启除了意外遇到受伤倒在村外的曹元帅外,几乎未与他有过任何接触,还请大帅明鉴。” 齐响道:“当年,大景太祖任上京守丞时,意外现了一处无名宝藏,借助宝藏中的巨额财富和副将曹登科的兵法谋略,打下了大景江山。太祖登基后,将等额的财富藏在一个隐秘之所,然后把藏宝图分为两份,一半藏在自己的龙床之下,一半交给了曹登科。任何人,只要找齐了地图,手持大景传国玉玺,就可以打开宝藏,拥有无尽的财富。我军围攻后,藏宝图一半被曹清臣带到了南景,一半在曹明宦身上。我们搜查了曹府,却一无所获。大景的传国玉玺已经落在我们手中,等我们打下南景,曹清臣手中的藏宝图想必也可以到手,现在差的就是曹明宦手中的那份。你也知道,大齐甫立,边疆未定,所以连年征战。如果能够得到大景秘宝,那么大齐一定能够很快平定这一切。想来你一路上也看到了,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啊,早一天打完仗,百姓就少受一天苦。萧启啊,你也不忍心看百姓流离失所吧?” 萧启略一沉吟,答道:“萧启一定竭尽所能,英勇作战,争取早日攻下南景,至于大帅所说之事,萧启实不知情。” 齐响转向白钺,道:“老白啊,听说神算子给萧启断命了?把他的判词告诉我。” 白钺犹豫了一下,道:“大帅,可否……私下里说。” 齐响看了看萧启,果断道:“有什么好隐瞒的,现在说。” 白钺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神算子告诉我,萧启的命格是:佐君王,安天下,定四海。”白钺有意隐瞒了后面两句话。 齐响听了,深吸一口气,道:“曹明宦,你看中的,果真是将帅之才啊!萧启!我们已查明,曹明宦把藏宝图交给了你,你却刻意隐瞒,有何居心?” 萧启身子一僵,脑中飞快的思索着:“齐响到底是真的知道曹明宦把盒子给了我还是在试探?当时曹明宦交给我时,并没有他人在场,自己藏盒子时也没有被人现。如果他们已经知道曹明宦把东西给了我,恐怕早就跟踪我找到了,又何必现在问我?” 想到这里,萧启抬起头,平静答道:“末将并未隐瞒任何事,还望大帅明鉴。” 齐响道:“你不肯说?好啊,来人,把萧启拖出去打死!我看你到底说不说!” 话音刚落,几名卫兵就冲了进来扯住萧启,要把他拖下去。白钺吓得脸色惨白,颤抖着站起来,跪在齐响脚下,道:“大帅,萧启他恐怕真的不知道啊!咱们培养出一个准将已然不易,不能就这么杀了,大帅,大帅开恩啊!” 齐响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道:“萧启,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 萧启被卫兵按住,丝毫动弹不得,可依然面无惧色,朗声答道:“大帅明鉴,萧启实不知情。” 齐响叹了口气,道:“你们下去吧,李仁到了吗?让他进来。” 随后对白钺道:“老白,快起来,我也是被逼急了,你说得对啊,培养出一个准将不容易,知道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 李仁走了进来,向齐响行了礼,萧启也起来见过李仁。 齐响道:“李仁啊,我今天叫你过来是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萧启现在是在你帐下对吧?” 李仁恭谨道:“回大帅的话,正是。” 齐响道:“我用我帐下的卫兵和你换萧启,不知你是否舍得啊?” 李仁道:“大帅看得起萧启,是萧启的荣幸,末将不敢不从命。” 齐响道:“萧启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萧启淡然叩道:“启禀大帅,萧启万分感谢大帅厚爱,但还是希望能够上阵杀敌。” 齐响大笑道:“这么说,你想拒绝我?我说不让你上战场了吗?” 白钺道:“萧启,还不快谢过大帅。” 萧启略一犹豫,道:“萧启全凭大帅安排。” 齐响笑着拉萧启起来,对李仁和白钺道:“你们出去吧,我和萧启聊聊,一会儿李仁把萧启的资料送过来,我把胡乾给你,明早到你帐下报道。” 等李仁和白钺行了礼走出去,齐响才拉萧启坐下,笑道:“你小时候就出奇的漂亮,现在长大了,更是俊秀无双,只是,看起来秀气的像个女孩子,以后两军对战,如果有敌军笑话你,你能做到不生气吗?” 萧启道:“属下不知道。” 齐响道:“也罢,慢慢锻炼吧,不过有一件事必须尽快做,你刚出千夫营,跟在我身边恐怕难以服众,我要你十日**杀对岸的哨兵,为我军进攻提供机会,你需要多少人?” 萧启想了想说:“大帅,容末将考虑一夜,明日再向大帅禀报。” 齐响点头道:“也好,你回去吧。” 第一〇章 梦境 回到自己的大帐,萧启洗完澡,斜靠在软垫上,却迟迟不能入睡。 齐响命令自己去射杀对岸的敌军,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机会,可自己真的要这么做吗?做了,难免会锋芒太露,给自己招来麻烦,不做,自己很难在军营出人投地,更不要说有能力减少兄弟们的伤亡。 和白钺商量吗?不行,南景布料的事没有和白钺汇报,现在去只会惹白钺生气,去找李仁吗?恐怕也不行,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副将了,李仁也没有任何义务帮助自己。 叹了口气,平躺在软垫上,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难道自己要去找李有才吗?毕竟这件事是两个人一起现的,自己要用来打仗,自然不能瞒着他,可是现在有些太晚了,看来只能先想想怎么做,明天再去找他。 想到这里,萧启决定先休息一下,再练习五岳神功和飞针的招式。经过一年的练习,萧启的飞针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五十步内,萧启完全有信心制敌人于死地。 刚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就听见有人走了进来,萧启猛的坐起来,手腕一转,几根银针出现在手心。只听来人道:“萧准将,是我,凌考,外面有一个叫李有才的非要进来。” 萧启点头笑道:“凌大哥,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李有才就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萧启站起来笑道:“你呀,这么晚还不休息。” 李有才道:“七哥,我想你了嘛!” 萧启脸一红,道:“坐吧,正好我也有事儿和你商量。” 李有才道:“七哥,你说吧,我找你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萧启犹豫道:“齐大帅让我十日**杀对岸的哨兵。” 李有才道:“这是好事啊,七哥,你要好好把握机会,争取一鸣惊人!” 萧启苦笑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有才道:“怎么办?咱们不是知道南景有通商密道吗?利用这个机会,打他妈的!” 萧启道:“你曾经叮嘱我,当心锋芒太露,现在又让我……” 李有才打断萧启道:“七哥,现在不一样啊,你是大齐最年轻的准将,自然要好好表现,不负白将军的厚望啊!七哥,你听我的,好好表现,一年以后当个大官,你不是一直希望有力量保护兄弟们吗?你官职足够大,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兄弟们。七哥,我承认我喜欢占便宜,但今天这么说不是想沾你光,而是怕如果以后兄弟们有什么意外你会后悔。” 萧启略一沉吟,道:“有才,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和大帅说。” “大帅?七哥,你为什么去问大帅呢?” 萧启叹道:“大帅让我到他身边做事。” 李有才一声惊叫,跳起来道:“什么?大帅把你调到他身边了?” 萧启苦笑着点点头,道:“今天的命令。” 李有才道:“七哥啊七哥,这一切不知是福是祸啊,总之,万事小心。” 萧启道:“我知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有才,不知你听说没有,我是大齐第二位准将,第一位准将,不到半年就死了,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替我回守陵村,告诉我爹,他家小七至死都没有辱没先祖的名声。” 李有才按住萧启,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七哥,你听好了,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萧启颓然摇头道:“有才,你听我说,自从到了南景战场,我心里就一直不安。一定有什么事要生。恐怕……我回不去了……” 李有才嬉笑道:“行了吧七哥,你的预感就没准过。”见萧启低头不语,李有才安慰道:“七哥,放心吧,大帅他们那么重视你,还派卫兵日夜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萧启抬头,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有才,你答应我。” 李有才拍拍萧启的肩,道:“好好好,答应你答应你,等你死了我一定到你家替你报信还不行啊?” 送走了李有才,萧启见时间还早,便又闭上了眼睛。 火,冲天的大火,萧启站在火海中央,除了大火燃烧的噼啪声,萧启听不到任何声音。轰的一声,燃烧的房梁掉在了萧启脚下,萧启一惊,猛的后退了几步,忽然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萧启下意识的按住那只手,却现那只手向火炭一样烫,急忙松了开来。回过头,是一颗被烧得看不出模样的头颅,那头颅凑到萧启耳边,用嘶哑的声音说:“小七,记得我的话吗?佐君王,安天下,定四海,非君莫属啊!” 萧启一愣,猛的醒了过来,再无睡意,也无心练功。 刚刚一直在想射杀哨兵的事,现在回忆起在齐响营里生的一切,萧启心中的不安尤甚。自从练习曹氏秘法以来,萧启虽从未占卜过,但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种不安,明明是针对自己的。 白钺说,神算子也给自己断命了,他的话,竟与曹明宦的出奇的一致,可看白钺的神色,分明还隐瞒了什么,而他所隐瞒的,是否和自己的不安有关呢? 过了这么多年,从没梦到过曹明宦,可今天他却出现在自己梦中,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佐君王,安天下,定四海,天下有多大,四海的界限又在哪里?自己,又能为大齐,为这天下做些什么呢? 在到南景战场之前,萧启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想等一切结束后,回家过太平的日子,可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萧启一声长叹,轻轻摇了摇头。终究是因为不忍啊,如果自己真的有平定四海的能力,却不去做,使大齐百姓饱受战争之苦,自己怎么忍心…… 想到这里,萧启自嘲道,大齐从不缺将帅之才,自己只不过是奴隶出身的普通平民,能够在战争中保住性命依然不错,只不过因为最近比较顺利,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将帅之才,未免太可笑了些……想到这里,萧启笑着摇摇头,还是处理好眼见的事情吧。 第十一章 再见大头 第二天,萧启禀明齐响,请求齐响允许他可以出营走动。≥ ≦得到齐响肯后,萧启换了便装,决定道附近的渡城找一下宏兴布庄的分号。 走到渡城城下,因为两军敌阵,每个人卫兵都要盘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萧启没有亮出军牌,而是和平民一样排队进城。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轮到萧启。卫兵看了看萧启,问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到渡城干什么?” 萧启躬身答道:“在下铁七,从隔壁的临城来渡城找一个亲戚。” “临城?你找什么亲戚啊?” 萧启道:“一个远房表哥,在宏兴布庄做事。” 卫兵点点他,问道:“你是临城人?” 萧启道:“小的是金城人,随主人来临城经商,主人忙完了生意,打算歇一天再走,小的就和主人请假,来看看表哥。” 卫兵道:“好了,进去吧,这是你的号牌,出城时再交给卫兵,否则不能出城。” 萧启点点头,把号牌别再腰上,谁想露出了腰牌的一角。那个卫兵见了,一把扭住萧启,道:“这位兄弟,且慢,请到里面一叙。” 萧启一愣,看了看左右,就跟在他后面走进城下的小屋里。 一进门,那卫兵就把门锁好,萧启看到屋中还有几名彪形大汉,一见萧启,都站了起来。那卫兵问道:“这位兄弟,你来到底渡城有何贵干?” 萧启一愣,注意到卫兵一直盯着自己腰间,便苦笑道:“是我疏忽了。说着,撩起长袍取出自己的腰牌。那些大汉看萧启撩开衣服,都紧张的围在萧启周围。 卫兵接过萧启的腰牌,看了看 ,问道:“你叫什么,任何官职?” 萧启道:“在下萧启,在军中人准将之职。” 卫兵疑惑道:“准将?准将是何官职?” 萧启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在下刚出千夫营,准将是个临时职位?” 卫兵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问:“那……准将是几品啊?” 萧启道:“准将的品级相当于天时副将。” 卫兵道:“那不低了啊……可是,我当了十年卫兵,接待的军士不下千人,从未听说过准将这个官职,看你的腰牌不像是假的,但我还是不不能完全相信你。” 萧启叹口气,又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印章,道:“这是我的印,请过目。” 卫兵没有接,而是问道:“咱们大齐,只有天时将军以上的将领才有资格领印,刚才你说你的官职相当于天时副将,听师傅讲是没资格用印的。” 萧启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准将是给战功卓著的千夫营士兵安排的特殊职位吧。卫兵看萧启不说话,便对萧启道:“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和我们头说一声。”萧启无奈的点点头,暗自埋怨自己不够小心。 没等多久,那名卫兵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披着黑甲的少年,那少年见到萧启,就喊道:“萧启,果真是你啊!” 萧启打量了来人几眼,觉得他有几分面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来人道:“对了,你可能不记得的我了。当年咱们进行千夫营考核时,你睡在谢叔元左边,我睡他右边。我叫卢剑,没有通过千夫营考核,就来渡城坐守军,现在是卫兵一队的队长。” 萧启点点头,轻声道:“我还记得你的。” 卢剑道:“想想咱们也有四年多没见了吧?你从千夫营出来了吧?当年我就觉得和你不凡,现在看来,你真是有本事啊!刚出千夫营就能当上准将。” 那卫兵问道:“头儿,我干了十年,都没听说过有准将这个职位,你不能因为认识他就放过他啊,万一他是南景的奸细怎么办?” 卢剑道:“准将是给刚出千夫营却战功卓著的千夫营士兵安排的特殊职位。萧准将来渡城是有任务吧?” 见萧启点点头,卢剑指着那名卫兵介绍道:“萧准将,这位是我们队的副队长,詹一牛,我们都叫他牛哥,牛哥为人胆大心细,查人从未出过披露,这几年,抓住了不少南景奸细呢!牛哥是本地人,萧准将如果不认识路可以让牛哥带你去。” 萧启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我来渡城,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卢剑道:“也好,萧准将,这张是给渡城平民的号牌,你收好,以后再进来给卫兵看这张牌就不用盘查了。” 萧启点头接过,道:“那就多谢卢兄弟了。” 卢剑道:“萧准将不责怪我们妨碍军务我们就万分感谢了。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快去忙吧。” 萧启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渡城,因为有南景最大的渡口而出名,百姓大多以经商为业,故繁荣异常,即使到了夜间,仍有不少小贩在叫卖各种货物,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是还有胡人走过。自从大景皇帝退守长江以南,与大齐对立,渡城就渐渐衰落了下去。 已过巳时,曾经繁华的大街,却没有几个行人,半数以上的店铺都没有开门,不少店铺的招牌上落满了灰尘,许多门板都已经有了裂纹。 萧启轻轻一叹,战争中,百姓是最不易的。 问了几个路人,萧启才找到宏兴布庄,布庄倒是开门了,但除了一个坐在门口打盹的伙计,里面也是冷冷清清。萧启知道,他们站在这里开布庄,本不是为了做生意。 萧启走上前,俯下身子叫醒了伙计,伙计一下子跳起来,毕恭毕敬道:“客官,里面请。” 萧启摇头道:“我是来找人的,大头在吗?” 伙计道:“你来找大头啊!你等等,我去叫他。” 说着,转身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大头就走了出来。萧启注意到,大头脸色有些不好,见了萧启,大头勉强笑道:“是萧少爷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等等,我和上面告个假,咱哥俩好好聊聊!” 萧启点点头,又等了一会儿,大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对萧启道:“萧少爷,走,南边有个酒楼,咱们去喝几口酒。” 为了方便说话,萧启叫小二开了个单间,几杯酒下肚,大头脸上的愁意更胜,萧启为大头倒了杯酒,问道:“大头哥,你……似乎不太开心啊……” 大头仰头喝下杯里的酒,叹道:“萧少爷,你也知道,我们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事。前天,我一个兄弟在半夜装货时晕倒栽到河里,老板怕引人注意,竟然不派人去救他。我的这位兄弟,是我从家乡带到这里干活的,本来,他打算干完今年就回家乡成亲的……现在……都怪我,我要是不把他带来,他就不会出事儿,我对不起兄弟啊!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家见他的爹娘啊!萧少爷,我现在,就希望咱们快把南景给灭了,我们可以正正当当的做生意。我说,那个齐大帅就是一个草包,打南景十多年了一点战果都没有!简直就是个草包,你是没见过,他根本不爱惜士兵的生命,好多士兵不会水,还逼着人家往江里跳!你说,有这么一个主帅在,咱们怎么打胜仗!打了十多年了,百姓苦啊!听老人说,以前渡城可繁华了,你看看现在,大街上连几个活人都没有!我们想吃点新鲜的菜,都要到隔壁的临城去买!” 萧启又给大头倒了一杯酒,道:“大头哥,其实……我过来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大头喝干酒,道:“兄弟,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萧启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腰牌递给大头,大头看了看,难为情的说:“兄弟,我不识字……” 萧启起身关好门,轻声道:“这是我的军牌。” 大头一愣,惊讶的看向萧启,压低声音道:“兄弟?你是军人?” 萧启点点头,道:“我在齐大帅帐下做事。” 大头听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萧……萧少爷……我刚才……” 萧启笑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大头舒了口气,道:“兄弟,我就知道你最够意思,说吧,什么事?” 萧启道:“你是负责装货和调船是吗?” …… 第十二章 奇计下江州 傍晚,萧启回到军营,立刻去见齐响。≥ 进去之后,齐响正搂着一个女人吻她的红唇。萧启一愣,神色有些尴尬,齐响见萧启进来了,笑着拍了那女人的屁股一下,道:“出去吧,半个时辰后,洗的干干净净的再来。” 等那女人出去了,齐响对萧启说:“出去了一天,有什么收获啊?” 萧启道:“末将还没有想好。” 齐响道:“任务已经交给你了,怎么做是你的事。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萧启道:“末将前来是想向大帅借兵。” 齐响道:“要多少?” 萧启道:“末将想向大帅借五百精兵,要求他们都懂水性,武艺出众。” 齐响大手一挥,道:“这好办,明天早晨我就把人给你,你要是不满意再换!不过,如果你十日内完不成任务,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啊!” 十一月初八,柔州花魁赏雪大会,不仅仅南景的官家子弟,大齐的男子更是纷纷慕名而来,从初五开始,渡城就聚集了许多富家公子等待过河,这一天,据十日之期,还有两天。 十一月初八晚上,齐响大帐中歌舞升平,十个只披红纱的舞女陪着丝竹之声自已扭动着身体,齐响一手搂着一个女人,腿上还躺着一个,左边的美人手拿酒杯,靠在齐响怀里,媚笑着把酒杯递到齐响嘴边。齐响喝干杯里的酒,大笑着亲了那美人一口。右边的美人见了,嘟着嘴也递了一杯酒,齐响一愣,随即摸了摸她的酥胸,笑道:“美人,吃味了吗?好好好,本大帅也喝了你的酒。” 美人低头一笑,道:“不,待奴家来喂大帅好不好?”说着,自己喝了一口酒,把樱唇伸到齐响嘴边,左边的美人见了,重重的放下酒杯,用嘴叼了一块蜜瓜,也伸到齐响嘴边。 齐响得意的搂着两个美人,先喝了右边美人嘴里的酒,又吃了左边美人口中的蜜瓜,笑道:“美人们,今天晚上,你们都留下,好不好……” 正闹着,一个卫兵匆匆走了进来,乐声立刻停下。卫兵低下头道:“大帅,刚刚有一人从南景撑船过来,自称是您帐下的准将,叫萧启,我看他容貌不像北方人,就派兄弟们拿下,现在就在帐外。” 齐响扫兴的松开怀中的美人,道:“带进来吧。” 萧启身缠铁索,被两个卫兵用铁钩拉着,推推攘攘的拉进了大帐。 齐响道:“松开他,你们还没见过,他就是新来的萧准将,萧启。” 松绑后的萧启跪在齐响脚下,道:“启禀大帅,末将已经攻下对岸的江州,请大帅尽快派兵接管。” 齐响挥手让美人们退下,惊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启叩道:“末将已经攻下江州,请大帅尽快派兵接管。” 齐响站起来扶起萧启,道:“好,郭甫义,你带三万人过江去接管江州,加紧守卫,防止隔壁的魏州前来支援。林竟,你带三百人去维护江城治安,安抚民众。刘三娃,你去把我的船准备好,明天一早我就过江!” 等安排完了,齐响重重拍了拍萧启的肩,道:“干得好啊!白钺果然没看错你!来,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萧启叩道:“末将到渡城探查,遇到一个远房亲戚,他在一家布庄做事,这家布庄与渡口串通好,将船底掏空,在里面藏上南景的布料,这几天正好赶上柔州花魁赏雪大会,末将就让士兵混在去南景的人群里。因为渡江的人猛增,需要从库里调船,我就托他在船底装好兵器,送到对岸。今日大部分领都去看花魁,江边守备空虚,末将就带兄弟们打败守卫,打算返回时,现江城只有三千人看守,就穿上南景士兵的衣服,借口江边有敌人进攻,混了进去,占领了江城。” 齐响疑惑道:“敌人在对岸有很多据点,你是怎么消灭的?” 萧启道:“每天混过去的士兵,都会打探好敌人的情况,然后汇报给末将。” 齐响道:“我也经常派士兵扮成客商过江探查,可他们布阵神出鬼没,又有很多暗哨,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启听出齐响语气中透着不悦,便叩道:“回大帅的话,恐怕是因为萧启运气比较好,正赶上花魁……” 齐响挥挥手,道:“花魁大会年年都有,说重要的!” 萧启惊道:“大帅……怀疑末将私通南景?” 齐响道:“你没有吗?” 萧启叩道:“末将与南景没有任何关联。” 齐响吼道:“那你和曹明宦可有关联?” 萧启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末将与曹明宦也没有任何关系。” 齐响坐在,抚弄着酒杯道:“你家在守陵村是吧?听说你是个孝子,我派人把你父亲接来可好?” 萧启愣了一下,起身道:“大帅责怪萧启年幼无知,救了不该救的人,萧启自会以死谢罪,还望大帅不要迁怒于萧启的家人,一会儿,会有人把萧启的人头送到大帅的帐里。” 齐响看了看萧启,萧启的眼中已无半点恭敬之色,却也不见愤怒,有的只是出奇的平静,让齐响胆寒的平静。 齐响略一沉吟,答道:“萧准将啊,我只是想等打完仗,把你父亲接到上京享福,你想到哪里去了?” 萧启心知齐响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便叩道:“多谢大帅。” 齐响道:“萧启,我并不怀疑你,可难保别人不怀疑,所以,渡江后我们与南景交战,我要你次次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以打消别人的怀疑。那你记住了吗?” 此事正如萧启所愿,于是他叩道:“末将领命。” 齐响叹口气,挥挥手让萧启下去了。 走出齐响的大帐,萧启深深叹了口气,来到江边,脱下染血的铠甲和里衣,跳入水中,开始清洗身体,对于齐响的排挤与虐待,萧启并非不怒,刚才,他差点儿克制不住,想挥刀杀死齐响,可是,他不能,甚至连顶撞都不能。现在的自己,与千夫营的兄弟是一体的,倘若轻举妄动,很有可能就会连累千夫营的兄弟们以及白将军。 萧启虽然性格温文,但也绝不是软弱可欺之人,可是这次,为了兄弟们,他愿意忍。 长出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激愤,以后,这样的事情恐怕还有很多。忽然,萧启感到有人走了过来,就警觉的沉入水底,只听来人道:“萧启啊,是我。”竟然是白钺。 萧启忙浮出水面,尴尬的看着白钺,不知是应该先出来行礼还是先穿上衣服。白钺笑道:“这孩子,又用凉水,上来吧,没什么好害羞的。” 萧启脸一红,爬上岸穿好衣服,向白钺行礼道:“末将见过白将军。” 白钺点点头,拉萧启坐下,道:“你呀,见了我不用这么拘谨,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普通长辈,或者,当成伊娜的父亲。” 萧启垂道:“末将不敢篡越。” 白钺笑道:“什么篡越不篡越的,等你出了千夫营,官职在我之上,我见了你可不行礼啊!” 萧启道:“白将军永远是萧启的上级。” 白钺点点头,道:“好孩子啊,今天你受委屈了。” 萧启低下头,眼眶有些酸,白钺搂住萧启,道:“齐响这个人,阴险狡诈,嫉贤妒能,自己能力平平,却容不下比他有能力的将领,南景久攻不下,他要负全责啊!只是因为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所以南景战场一直没有换主将。这次他派你射杀守卫,办不好,趁机治你的罪,将你降为都尉,办好了,可以借机治你私通南景之罪。如果不是怀疑你和曹明宦有关系,他早杀了你了。” 萧启沉吟道:“当年曹伯伯死在烈火中,他还向曹伯伯的尸体跪拜,说曹伯伯是真将军,我以为他也是个英雄人物。” 白钺道:“齐响这个人,最会做表面功夫,让外人觉得他颇有君子之风,其实……唉……” 萧启道:“将军放心,为了伊娜,末将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白钺拍了拍萧启的肩膀,数落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刚才说要以死谢罪呀!” 萧启一惊,心道刚才与齐响对话并无他人在场,但还是解释道:“将军,大帅当时以末将家人要挟,所以……” 白钺挥挥手,道:“不怪你,这次他让你作为先锋,你务必要小心。我会派人尽量护你周全。我也奇怪,你是怎么查到他们的暗哨的?” 萧启道:“三叔给末将做了几个能藏在下面看清上面情况的镜子,末将把镜子伪装成船上的部件,自己藏在船底得暗格里,让人撑船沿着河岸走,探查对岸的部署情况。” 白钺点点头,道:“做得好啊,这种办法也就你能想到,你也是有备而来啊。可是,锋芒太露始终不是好事啊!” 萧启道:“将军,末将当时想,要做,就要努力做到最好,如果我有机会攻下江州却没有做,我怕……我会后悔……” 白钺道:“你还是不甘心啊……虽然你还年轻,但也能独当一面了,你自己决定吧。我得回去了,待时间长了会有人怀疑的。对了,齐响身边的**明是我的旧部,你有什么事尽管找他。” 听了这句话,萧启刚才的疑虑顿解,叩道:“多谢白将军。” 望着白钺的背影,萧启无力的跪坐在地上,颓然想到:“自己真的错了吗?那自己应该如何做呢?” 第十三章 江州说书人 第二日天刚亮,齐响就在部将的簇拥下上了船,齐响的船极其奢华,分为三层,船帆均为暗黄色,光船夫就有一千人,每人的马甲竟都是由上好的丝绸做的,船桨,桅杆都镶了一层黄金。 萧启作为卫兵,和其他人一起上了船,上去才现,船里面更是豪华,萧启等人的坐垫都是云锦制成,齐响一坐下,就有几个只穿短裙的女人凑到他身前,齐响笑着搂过一个亲了一下,大笑道:“美人,你今天好香呐!今天晚上到我帐里啊!” 美人娇笑着坐在齐响腿上,玉臂攀着齐响的脖子,吐气如兰:“大帅,奴家一定伺候好你……” 齐响打横抱起美人,道:“好啊,本帅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萧启看在眼里,觉得全身不自在,只得把头低下,其他人似乎都习惯了,对齐响的行为视而不见。 不久,就到了对岸,齐响登上江州城墙,城墙下,江州的百姓早已等候多时,萧启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诧异。 齐响站在城墙上,对江州的百姓喊道:“乡亲们,我们来的太晚,让你们受苦了,我代表大齐全体将士向你们道歉了!乡亲们,昨天夜里,我们攻下了了江州,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大齐的土地了,昨天影响了乡亲们休息,今天又这么早让大家过来,是本帅的错。但本帅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有两个好消息告诉大家,第一,原本驻守江城将士,只要投降,一律不杀,若愿意参军,直接并入大齐军队,保持原有官职,若不愿当兵,是江州本地人,就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其他地方的人,等我们攻下他们的家乡,就送他们回家!第二,大景苟延残喘十余年,乡亲们生活不易,我会尽量和皇上说免除你们的赋税,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宣布,每户五贯钱,一会儿可以到江城府衙领取。” 百姓听了,一阵欢呼,萧启站在一边,暗道:“齐响的表现,分明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元帅,又有谁能看出他的真实面目呢……” 以后的三日,除了安抚百姓,齐响一面下令除五万人留守外,大军全部过江,留五千人守住江州,大军到城外安营扎寨,不得骚扰百姓,同时加紧练兵,两日后进攻隔壁的魏州。在这期间,齐响对萧启的功劳只字未提,也没有开庆功会,萧启反而松了口气。 明日就要攻打魏州,今日轮到萧启到到江州巡逻,将近午时,也许是因为战争,偌大一个江州,竟没有看到几个像样的摊子,萧启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一家酒楼,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萧启摘下护面,和伙计要了一碗面。 这时,一个老者背着一个小锣走上了台,台下的是食客见了,纷纷大叫起来:“三爷,三爷吉祥啊!”“三爷,今天给我们讲什么故事呀?” 三爷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敲了一下锣,慢条斯理道:“小老儿从不讲故事,小老儿讲的都是真事儿!有人喜欢真事儿,有人不喜欢真事儿,有人希望被人知道,有人怕人知道,你们打算听哪一种呢?” 食客听了,又乱了起来,三爷又敲了一下锣,台下立刻安静下来。三爷道:“好,今天我就给大家讲一讲大齐攻下咱们江州的故事。” 一个食客喊道:“三爷,这有什么好讲的啊!” 三爷道:“当然有,我问大家一个问题,是谁打下了江州呢?” 下面纷纷答道:“三爷,那还用问吗?当然是齐大帅啦!” 三爷摇头道:“错啦错啦,怎么会是齐响呢?” 大家听了,纷纷扔下筷子,看向三爷。萧启也是一愣,警觉的打量着三爷,看起来只是一个孱弱的老头,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三爷见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就敲了一下锣,道:“其实啊,打下江州的,另有其人!大家想一想,齐响驻守江边十余年,都没有过江,为什么这回就过来了呢?江边的暗哨数不胜数,连江州的老人儿,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岂是齐响可以对付的。”说着,顿一顿,敲了一下锣。 底下的食客早已等不及了,吼道:“三爷,你就告诉我们吧,到底是是干的啊?我们得好好谢谢他!” “是啊,老子回去就给他立长生牌位!” 三爷神秘的笑了笑,道:“这位打下江州的,乃是大齐的一名小将,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姓萧名启。这位萧将军啊,不仅仗打得好,容貌更是出奇的俊美,听江州守军说啊,看到萧将军,就像看到天神下凡一样,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啦……” 萧启听了,再无胃口,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约摸着够了,就留在桌上,匆匆离开了。 一下午的巡逻,萧启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为什么一个看似普通的说书先生,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他说这些官府竟然不会去管,可见,他的所作所为有人在背后指使,可那个人会是谁呢?他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萧启隐隐觉得,有人在暗中帮自己,可通过这种方法让齐响不敢随意打自己的主意,不知是福是祸…… 遇到这样的事,萧启都不知道和谁去商量,齐响想尽办法打压自己,连白钺想找自己都得小心翼翼的。忽然的,萧启觉得异常孤独,不由开始怀念当年在千夫营的日子,训练虽然辛苦,可是身边有一群可以交心的兄弟,不像现在,什么都没有…… 萧启抬起头,天色昏暗,似乎要下雨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齐响就命令士兵在魏州外列阵,把魏州层层包围。天亮后,齐响派传令官到魏州城下叫阵,喊得不外乎投降不杀之类的话。 对于这种做法,萧启并不赞成,总觉得太过仁慈,如果让他来打,他一定会直接派人进攻,等对方主动投降。 萧启知道,齐响这么做,是在做给南景的百姓看,给他们留下大齐仁德的印象。可是,表面的宽容并非仁德,百姓要的,不是几句好话和空口无凭的许诺,而是安安生生的日子。 不一会儿,一个黑甲将领手持长枪率领约一千人从魏州城飞驰而出,黑甲将领道:“我等誓死效忠大景,宁死不降,齐响,你勿要白费力气了!” 齐响嘲笑道:“就凭你?你们一千人?” 黑甲将领道:“那又怎样,我们兄弟自知必死,可死之前,也要拉几个做垫背!来呀!咱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你说了算!” 齐响大笑道:“就凭你们?根本不用一起上,我们一个就能收拾了你!” 说着,转向萧启,道:“你带一百人去会会他!” 萧启只得躬身行礼,带一百骑兵冲上前去。 黑甲将领等萧启走进,吼道:“在下魏州军长穆尽忠,敢为将军高姓大名?” 萧启施礼道:“在下萧启,承让了。”说着,手握长刀,催马上前,准备与穆尽忠一战。 待萧启走进,穆尽忠看了萧启几眼,大笑道:“大齐没人了吗?竟然让一个女人上战场?还是个漂亮**?小**,你能拿动刀吗?来,哥哥帮你拿!跟哥哥走,哥哥好好教教你怎么骑马,当然,是我骑你……哈哈哈哈……” 萧启脸色惨白,右手死死握住刀柄,一言不,挥刀砍向穆尽忠,穆尽忠大笑着躲开,继续嘲笑道:“小**,刀都拿不稳,走,快和哥哥到城里去快活快活!” 萧启咬住下唇,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因为愤怒,长刀也失了分寸,胡乱的砍向穆尽忠。穆尽忠哈哈大笑,一一闪身避过。 白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论招式,萧启决不在穆尽忠之下,可他已经乱了方寸,恐怕随时会被穆尽忠扎下马。 果然,两人刚斗了二十招,穆尽忠的枪就刺伤的萧启的右臂。因为有铠甲保护,只是划破了皮,但似乎是伤到了血管,鲜血不住的涌出。 白钺紧紧地握住缰绳,心中猛的一痛,他知道,现在不可能求齐响派军援救。回头看看身后的阎王和判官,两人都一脸愤怒的看着齐响,时刻准备上前援救。 李有才上前几步,不敢跪下,只是拉住白钺,哀求道:“将军,求你,让我们上去帮萧准将吧!” 白钺痛苦的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眼皮剧烈的抖动,似乎要有泪水落下。 李有才看了看白钺,有转头看向萧启,想到他那天的话,喉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他知道,没有齐响的命令谁也不能妄动,可自己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七哥战死吗? 不一会儿,穆尽忠的长枪有刺向了萧启的脖颈,萧启偏头避过,可锋利的枪尖也在他颈上留下一条不短的划痕。 穆尽忠吼道:“小**,大爷我又划伤你了,大爷我好心疼啊!来,给大爷我求个饶,大爷我好好疼你!” 萧启闭上眼睛,勉力稳住心中的愤怒,他知道,如果自己还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恐怕就会死在战场上。深吸一口气,右臂和颈上伤口的剧痛让他更加清醒。 容貌过于秀气,一直是萧启最大的心病,在军营中,袍泽们虽然也会因为这容貌对自己产生怀疑,可从不恶言相向,经过相处,大家也能认可自己,可是今日,敌人竟然如此辱骂,叫自己如何忍得。 不忍,恐怕就会死在这里,忍,只是一时受辱,一会儿,就可以用对方的鲜血洗刷自己的耻辱。 萧启淡淡一笑,将长刀交到左手,道:“穆军长,现在,轮到我了。” 穆尽忠笑道:“怎么啦,小**,你要亲自来伺候爷吗?好啊,也就喜欢主动的妞!” 萧启淡淡一笑,上前与穆尽忠重新斗在一处。平心而论,穆尽忠并不是萧启的对手,萧启有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很快便占了上风。 又斗了几十回合,萧启趁穆尽忠不备,挥刀砍下了他的人头,看着穆尽忠无头的尸体缓缓栽下马,萧启调转马头,淡淡道:“清理余部,投降不杀。” 第十四章 冒州再遇险 主将战死,一百骑兵很快解决了穆尽忠的余部,庆功宴上,将士们觥筹交错,许是知道齐响猜忌萧启,齐响帐下的部将无一人找萧启喝酒。≧萧启趁无人注意,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大帐。 一进大帐,萧启看到凌考正靠在他的软榻上喝酒,见到萧启。凌考猛地站起来,行礼道:“参见萧准将……小的篡越,请准将责罚。” 萧启苦笑道:“连凌大哥也和我生疏了吗?” 凌考一愣。上前拉萧启坐下,道:“萧准将,坐,咱哥俩喝几口。” 萧启坐下,刚要说话,凌考打断道:“萧兄弟,什么也别说,咱喝酒!” 萧启淡淡一笑,拿起酒坛仰头往口中灌。凌考一愣,却没有阻止萧启,而是默默地看着他。喝完一坛酒,萧启的头有些晕,就斜靠在软垫上,看着凌考,轻声道:“凌大哥,你知道吗?我……曾想过要毁了这张脸……” 凌考叹口气,拍拍萧启的肩膀,道:“萧兄弟,别胡思乱想了,你刚来,以后会好的。” 萧启点点头,轻声道:“倘若,我不是从千夫营出来的,我真想……”说到这里,萧启生生顿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凌考也甚至萧启心中难受,倘若不是顾忌兄弟,他恐怕早就与齐响生冲突,也就不再劝说。 忽然,门口响起一声炸雷:“萧兄弟!你在里面吗?” 萧启一愣,随即跳了起来,道:“熊大哥,快进来!” 门帘一动,来人竟然是熊霸和林状元。 萧启走上前,握住熊霸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熊霸一把抱住萧启,转了一个圈,道:“萧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了!” 萧启伏在熊霸怀里,脸色微红,问道:“熊大哥,状元,你们还好吗?” 熊霸道:“哥哥我现在是校尉啦!状元下个月也要升为校尉呢!” 萧启强笑道:“恭喜你们了。” 熊霸一向粗心,没有注意到萧启的情绪变化,大笑着拍着萧启的肩膀,道:“哥哥我还没恭喜你呢!我像你这么大时,我还在街上和人打架呢!萧兄弟啊,你可让我们好找啊,千夫营来第一天,我们就去找你,结果千夫营的守卫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说要找萧启,他说没有这个人,我们第二天找到李有才,才知道你已经出了千夫营,当上了准将。我们去李将军那里找,他们又说你被齐大帅要走了。我们到齐大帅那里找你,他说你去执行任务,等到今天看你和敌军打仗,才知道萧兄弟你有多厉害!” 萧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林状元看出萧启神色有些不对,便问道:“队长,你……有什么心事吗?” 萧启苦笑着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是喝多了吧,咱兄弟好久不见,不说不开心的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时我的卫兵长,凌考凌大哥。来咱们兄弟喝几杯。” 林状元看着萧启有些暗淡的眼睛,却不好问什么,只得笑着陪萧启喝酒。 以后的几个月,大齐军队势如破竹,很快就攻下了南景的三十座城池。每次攻城,除少数军长投降外,几乎都是萧启打头阵。 这期间,辱骂者有之,讥笑者有之,萧启基本上都能平静应对,可每回打完仗,萧启都会把自己关在帐里,让卫兵守在门口,谁也不见,庆功会也很少参加。 这段时间,萧启一天一天消瘦下去,也愈沉默了。见了人,还是那般谦和的行礼微笑,但很少主动说话。没人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呆,有时千夫营的兄弟来看他,他也常常低头不语,即使是李有才也不能逗他一笑。 白钺很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又不便去看萧启,只得安慰自己心病只能靠自己解决。活阎王和铁判官也看不下去了,判官更是跳起来要去找齐响理论,却被阎王拦住了,阎王劝判官,让他相信萧启能处理好一切,毕竟两人生命有限,不能一直护着萧启,处处保护他。日后的一切不顺,还要他自己面对。 以此同时,不知是何人指使,大齐军队每占领一城,不论是南景还是大齐,说书先生不约而同的讲起萧启。讲萧启如何武艺高强,如何熟识兵法,容貌如何俊美无双,见过萧启对敌的人更是把萧启的武艺和相貌说的如同天神。许多饱受南景官吏压迫的平民更是在家里供上了萧启的长生牌位。 齐响听说了这件事,心中很是不快,但也无可奈何,有百姓的拥戴,齐响也不敢动萧启。 三月十一,大齐部队攻打冒州。冒州距离南景渡城中州五百里,以盛产竹子而闻名于世,军长名叫黑铁汉,身高九尺有余,远远望去就像一个黑塔,使得一对铁锤,一个重五百斤。 他的弟弟黑铁男是尹州军长,一个月前,死在萧启刀下。所以,黑铁汉对萧启恨之入骨,刚到阵前,就喊萧启上前送死。 白钺进言道:“大帅,对方善使铁锤,萧启的兵器恐怕不占优势啊!您帐下的黄将军有千钧之力,不如让他……” 齐响摇头道:“当年死在萧启手上的皮修罗不是也善使巨斧吗?” 白钺还要说话,萧启上前平静施礼道:“大帅厚爱,萧启定不辱使命。”说完,头也不回的策马上前。 看着瘦了一圈的萧启,白钺轻轻摇摇头,退到了后面。 见到萧启,黑铁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道:“奶娃娃,我叫萧启过来,你来干什么,莫不是看不起我?” 萧启淡淡一笑,施礼道:“萧启见过黑军长。” 黑铁汉瞠目结舌的打量着萧启,惊讶道:“你就是了杀死我大景二十一军长的萧启?” 萧启点头道:“正是萧某。” 黑铁汉道:“看了你的资料,我还以为萧启是个彪形大汉,没想到竟然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奶娃娃,我是该说你厉害呢,还是该说我那死鬼弟弟不争气呢?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娘老子怎么摆的,把你生得如此漂亮?” 萧启低垂双目,握紧长刀,沉声道:“多说无益,萧某得罪了。” 黑铁汉哈哈大笑,道:“好,痛快!接老子一锤!”说着。抡起铁锤砸向萧启,萧启自知不敌,急忙闪身避过,黑铁汉道:“好快的身法,不只是你快还是我的锤快!” 说着,双臂挥舞,一锤接一锤的向萧启砸去。萧启自知,硬抗不是对手,只得一边机警的闪避,一边寻找机会反击。 斗了百余回合,黑铁汉竟全无疲倦的迹象,萧启却有些体力不支,昨天刚刚从黄州赶来,夜晚又是萧启守夜,几乎一夜没睡。看来,齐响真的要制自己于死地啊!萧启一边苦笑,一边躲避着黑铁汉的攻击。一个不注意,萧启的长刀正碰在黑铁汉的锤上,长刀脱手,人也差点跌下马来。 黑铁汉大笑着扔掉手里的铁锤,道:“萧启,也不过如此嘛!你的兵器没了,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比力气如何?” 萧启稳住身形,道:“多谢黑军长。” 黑铁汉道:“别谢我,老子是想亲手掐死你给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报仇!”萧启淡笑道:“萧某命就在这里,阁下有本事,尽管来拿!” 黑铁汉不答话,探手去抓萧启的肩,萧启调转马头避过。萧启在军营中也算高大,但和黑铁汉相比,还是低了很多,身形又相对瘦弱,仍然不占优势,再加上昨夜一夜没睡,刚才躲避黑铁汉又耗费了不少体力,不一会儿,就被黑铁汉从后面揽住了肩膀。 黑铁汉跳到萧启马上,一手抱住萧启的肩,另一只手扼住萧启的喉咙。萧启呼吸困难,本想抬腿去踢黑铁汉的头,可黑铁汉似乎猜到了萧启的想法,弯腰压在萧启,萧启动弹不得,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活阎王大吼一声,不顾白钺和齐响,猛的一甩上衣,就向前冲去,铁判官紧随其后,千夫营的兄弟们也都纷纷上马,打算去营救萧启。 齐响道:“站住,谁都不许动!” 铁判官道:“齐老头,别命令我们兄弟,我可不是你的兵!” 白钺道:“大帅,您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萧启死吗?” 齐响道:“这是男人间的决斗,你们上去了,让萧启以后怎么见人?” 白钺泣道:“这是两军对阵啊!大帅!” 齐响愣了一下,看了看随时可能冲上去的千夫营士兵,又看看身后一脸悲愤的军士,无奈的挥挥手,算是默认。 几乎是同时,千夫营的士兵策马向前,李有才更是喊道:“七哥!我们来了!你要撑住啊!” 萧启被压得直不起腰来,眼前开始黑,耳边嗡嗡作响,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萧启的双手按在腰刀上,越握越紧,手臂上青筋尽显。忽然,萧启“噌”的一声拔出腰刀,眼中决绝之色一闪而过,继而猛的向自己小腹刺去,刀刺穿了萧启,同时也刺穿了趴在他身上的黑铁汉。 李有才看到这一幕,双目欲裂,一声哀叫已经策马道萧启身前,却来不及制止萧启,只见萧启颤抖着握住刀柄,用力一拧身,刀从黑铁汉的腰侧划出,鲜血淋漓。萧启不敢耽搁,又将刀从自己身体里拔了出来,挥刀砍下黑铁汉的头颅。 扑通一声,黑铁汉从萧启马上跌下,萧启单手握刀,马背已经被鲜血染红。刀身上的鲜血一点一点滴到土地上。 萧启抬起头,鲜血不住的血从嘴角涌出,但他没有看赶过来的兄弟们,也没有看判官和阎王,而是向黑铁汉的部将吼道:“哪个不服,尽管过来!” 敌军惊讶的看着全身浴血的萧启,脸色惨白,双腿不由得颤抖。萧启吼道:“来啊!谁还敢上来?” 说着,策马一步一步逼向敌军,不断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土地上。敌军怔怔的看着萧启,不由向后退去。齐响看时机已到,挥手命令士兵起总攻,活阎王听到总攻的号角,几步上前扯下萧启,抱住他向回跑去,千夫营的军队也放弃进攻,紧紧跟在后面。 萧启靠在活阎王怀里,淡淡一笑,昏了过去。 第十五章 艰难 14日苦逼的停电一天,定时上传了哈~~为庆祝一直在榜上,某止决定周日两更!谢谢大家!! 等萧启醒来,已是三日以后。 萧启慢慢睁开眼,等完全适应了光线,他才看到自己躺在担架上,身体随着担架的摇晃被扯得生疼。 萧启轻轻的吸气,问抬担架的护军:“这位兄弟,咱们到哪里了?” 护军一愣。低头道:“萧准将,你醒了啊?前几天你烧得可厉害呢!吓死我们了。昨天我们已经离开了冒州,现在正在向叶州行军呢!你先歇歇,最多半个时辰就要休息了。下午咱们还要爬山呢!我这里有止痛的药,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和我要。” 萧启艰难的点点头,道:“多谢了。”说完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萧启感觉有人握住自己的手,睁开眼,现是白钺。白钺见萧启醒来,勉强笑道:“醒来了?感觉怎么样?” 萧启淡笑道:“将军放心,末将没事。” 白钺道:“本来我主张把你留在冒州,可……不同意。” 萧启点头道:“没关系。末将还年轻,过几天就可以再上阵杀敌了!” 白钺一愣,眼眶顿时红了,他紧紧握住萧启的手,哽咽道:“萧启,我对不起你。如果……如果我不是惧怕……不敢来找你,你就不会有求死之心,也不会受伤了……” 萧启摇头道:“将军放心,末将从无求死之心,父亲和伊娜都在等我回家呢。” 白钺控制不住自己语气里的哽咽,轻轻擦去萧启脸上的冷汗,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自从跟了他,他想尽办法对付你,他手下的部将也都不敢和你交往。上了战场,还要受敌军的辱骂,受了辱骂还不能怒影响自己的判断,只能忍着,这段时间,你可瘦多了。” 萧启笑着摇摇头,道:“将军放心,萧启没有半分委屈。” 白钺叹了口气,知道萧启不愿说出来然自己难受,也就不再提,转而说道:“焦先生前几天不舒服,一直在尹州养身体,估计再过两天就能赶过来。你再忍一忍,他来了你也能少受些苦。” 萧启点点头,道:“没关系,军队的医官也很好的。” 白钺道:“你也该换换药了吧,医官怎么还不来?” 萧启安慰道:“可能是伤兵比较多吧。” 白钺道:“伤兵都留在冒州了,只有你和军队一起走。医官干什么去了,也不……”见萧启神色一黯,也不再往下说。 又等了一会儿,医官背着药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白钺见了,怒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医官道:“见过白将军,萧准将,小的刚刚在给刘将军换药。” 白钺叹道:“很快就要走了,你快点给我们看看吧。” 医官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弯腰放下药箱,一点点解开萧启小腹上的绷带。闻到自己伤口散着腐臭的味道,萧启尴尬的一笑,把头转到一边。 白钺看到萧启的伤口已经有了溃烂的迹象,就问医官道:“他……伤口怎么这个样子?严重吗?” 医官头也不抬的回答:“都烂了你说严重不严重?连日行军难免会烂,他能醒过来就不错了。” 白钺紧张的看着萧启,哀求道:“请你,务必要治好他?” 医官冷冷道:“我是医官,不是神仙,他要死我也没办法。” 白钺一愣,见医官很不耐烦的皱着眉,处理伤口时也丝毫不考虑是否会弄疼萧启,便轻声对萧启说:“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萧启疼的嘴唇惨白,看了看齐响所在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白钺叹道:“你这性子,对自己够狠啊!我该说你什么好啊!我们都上来帮你了,你还用这种方法对敌。” 萧启淡笑道:“将军,我不能败,绝对不能。” 白钺道:“你还这么年轻,打几次败仗又怎么了,更何况与纯力量型的敌人相比,你不占任何优势。” 萧启摇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白钺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医官狠狠地包扎好伤口,站起身来就要离开,白钺忙站起来问道:“下次换药是什么时候?” 医官翻了翻眼皮,答道:“再说吧。” 白钺急了,一把拉住医官,道:“怎么能再说呢?你看看他……” 医官甩开白钺,道:“大军要开拔了。”说着,转身离开。 白钺呆呆的盯着医官的背影,张开手掌,里面露出一颗红色药丸。白钺假借咳嗽,把药丸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马上蹲下,用身子挡住齐响的视线,把药丸喂萧启吃了下去。 下午,白钺一直情绪低落,萧启这个孩子,总是让人心疼啊,文弱秀气的相貌,果断决绝的性格,身在军营不知是福是祸。 自从出了千夫营,并入齐响帐下,这个孩子就再没有开心过,这一切,对于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来说,似乎太沉重了。 想到这里,白钺又一次责怪自己的失职,作为主管千夫营的将军,白钺一直自诩把每一个士兵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可是,一个父亲会因为避嫌而不去关心自己的孩子吗?更何况,这个孩子需要自己啊。 不过,即使齐响心胸狭窄,对有能力的部将多有打压,可他为何要如此难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呢?他身为大齐统帅,当今皇上的亲哥哥,谁也不可能威胁他的地位,他又何苦百般刁难萧启呢? 傍晚,军队在山顶安营扎寨,已经入夜,白钺却在大帐中不安的来回走动。今年自己已经六十岁了,还能再干几年?年纪大了,干什么却变得畏畏尾起来。许多和自己一起打拼的老朋友都已经不在了,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活了这么多年,也够了。 白钺甩甩手,转身出营去找萧启。 到了萧启的大帐门口,现并无卫兵守卫,白钺不由暗自疑惑。走了进去,看见萧启正斜靠在软垫上,伸手艰难的去拿一边的木盆,白钺紧走几步,替萧启拿起木盆,萧启见到白钺,起身就要行礼,白钺道:“躺下,你总是不爱惜自己。想干什么我给弄。” 萧启低下头,道:“没事。” 白钺道:“和我还客气什么?对了,你的卫兵呢?” 萧启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大帅说战事紧急,我军多有伤亡,而后援一时难以跟上,所以,把我的卫兵调走补充战斗减员。” 白钺一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萧启苦笑道:“就在刚刚。” 白钺叹了口气,心下明了,就在昨日,新调的五万大军已经抵达,齐响到底想干什么……看了看手中的木盆,白钺道:“我给你洗洗头吧。” 萧启慌忙挣扎着要坐起来,口中道:“将军,末将……” 白钺笑着按住萧启,道:“躺下,这几天没洗头恐怕早就不舒服了吧?你呀,一个男孩子比伊娜还爱干净,如果方便,你恨不得一天洗两次。” 提到伊娜,萧启眼中闪过一抹柔情,随即轻轻一叹,闭上了眼睛。 白钺叹口气,打了一盆热水,坐在萧启身边,把他的头解开,然后扶萧启躺下,一边替萧启清洗头一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你怎么得罪大帅了,以你的地位,根本威胁不了他,他为什么处处打压你呢?” 萧启轻轻一叹,没有说话。 白钺又道:“你也是的,性子太过刚烈,我把大帅约过来,你和他陪个不是吧?” 萧启叹口气,道:“我没有得罪大帅,他这样对我,恐怕是因为他一直怀疑曹元帅把东西给了我,他想逼我就范,把东西交给他。” 白钺道:“你是说……大景宝藏?” 萧启点点头。 白钺迟疑道:“当年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孩儿,他怎么会怀疑你呢?” 萧启道:“曹明宦熟识曹氏占卜秘法,可以预知他人命运,神算子前辈不是也给我断命了吗?守陵村刚刚脱离奴籍,我又是唯一一个出来的人,大帅他也只能怀疑我了。” 白钺叹口气,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知道曹明宦把东西藏在哪里吗?如果你不知道,就和大帅说清楚,我替你作证。” 萧启深深看了白钺一眼,没有说话。 白钺一愣,随即脸上满是惊讶,他压低声音道:“你……” 萧启道:“曹伯伯对萧启的恩德,不下于白将军。将军放心,萧启至死不会背叛大齐,可是也不会背叛曹伯伯。” 白钺叹了口气,拧干萧启的头,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萧启道:“谢将军,将军放心,萧启会好好活着,不会被任何人打垮。” 白钺解开萧启的外衣,用毛巾帮他擦洗身体,口中数落道:“你这刚烈的性子也该改改了,不然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其实啊,这几个月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暗地里也觉得你是条汉子,可碍于齐大帅,谁也不便和你亲近,你也不要太介怀。今天我喂你那丸药就是那个医官偷偷塞给我的,齐大帅线人无数,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那医官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你啊。” 萧启一愣,喃喃道:“是萧启拖累将军了。” 白钺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擦干净身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傍晚我们就能到叶州了。”说着,帮萧启换好干净的衣服。 萧启道:“多谢将军,天色不早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白钺道:“今天我守着你。” 萧启推辞道:“将军冒险前来,末将万分感激,大帅线人无数,将军还是回去的好。” 白钺叹道:“你是怪我一直没有关心你吗?” 萧启摇摇头,刚才的对话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勉强抬起头看了看白钺,解释道:“将军,末将对将军只有感激之情,但还望将军为千夫营兄弟们的前途着想。” 白钺一愣,随即明白了萧启的意思,于是叹道:“唉,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争取和大帅说说,给你调几个卫兵,无论如何也得有人守着啊。” 正说着,几名卫兵直接走了进来,施礼道:“萧准将,大帅召集他名下所有将军开会,请您过去。” 萧启扶着白钺颤抖着站起来,恭谨道:“多谢几位兄弟,萧启马上就到。” 因为这几名卫兵直接就闯进来,白钺已经隐隐不悦,听说齐响要宣萧启过去,更是怒火中烧:“你们回去告诉大帅,萧启行动不便,就不过去了。” 萧启阻止道:“没关系,萧启马上过去,还烦请兄弟帮萧启穿好铠甲。” 第十六章 心明如镜 苦逼的一天,刚刚爬上网……晚上还有给力的一更! 求总点击破两万!! 本文提到李路,关于他的详细介绍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番外中的曹明宦篇,谢谢。≥ 萧启扶着卫兵慢慢走进齐响大帐时,其他的将军都已经到齐了。 看到萧启,众人都是一脸惊讶,随即都心照不宣的低头默不作声。 萧启松开卫兵,挣扎着走到大帐中央,叩道:“末将来迟,望大帅恕罪。” 齐响起身扶起萧启,和蔼的笑道:“我不是说了嘛,你好好养伤,不用来了。你这孩子总是这么逞强,你看我该说你什么好!伤口怎么样了?” 萧启隐忍道:“大帅放心,萧启已无大碍。” 齐响点点头,道:“那就好,毕竟年轻啊!回去坐吧。” 萧启叩谢齐响,慢慢走到最后面坐好。 明眼人都已经看出,萧启一直在勉力支撑,惨白的嘴唇都在轻轻抖动着,谁都知道齐响是在刻意为难他。以前齐响也曾打压过他们,虽然不像对萧启这般苛刻,但现在想来仍然心惊,所以他们现在都小心翼翼的在齐响帐下做事,谁也不敢站出来为萧启说一句话。 等萧启坐好,齐响道:“本帅刚刚收到叶州军长的战表,林竟,念给大家听听。” 林竟起身念到:“某驻守叶州八年,如今齐狗入境……”念到这里,林竟顿了顿,脸色惨白的看了看齐响,见他没有所什么,就接着念:“入境,兵临城下,某愿率部将与……大齐一战,不死不休。” 齐响点点头,道:“,叶州军长叫冯大志,今年三十七岁,善使长刀,当年南景八十七城军长比武,他凭刀法夺得第三,第二就是冒州军长黑铁汉。他的本事大家也看到了。萧准将与黑铁汉一战,岂是惨烈二字可以形容。今天叫给位来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刘三娃,你说说。” 刘三娃叩道:“大帅用兵如神,我等全凭大帅吩咐。” 齐响点点头,笑道:“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让大家集思广益,商量出最好的战略嘛!**明,你说呢?” **明叩道:“我等为大帅马是瞻,为大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齐响道:“我也不是圣人,难免会犯错误,那我先把我的计划说出来,你们有什么意见只管提。咱们明天傍晚就能到达叶州,到达之后,休整一个时辰,立刻攻城,各位以为如何啊?” 众将士齐齐叩道:“末将谨遵大帅旨意。” 齐响满意的看了看大家,忽然问道:“萧启,你有什么更好的计策吗?” 萧启勉强立起身子答道:“萧启完全服从大帅安排。” 齐响道:“是吗?我怎么看你刚才皱了一下眉头啊,没事,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嘛。” 萧启强忍剧痛叩道:“萧启对大帅的安排并无异议。” 齐响道:“那你为什么皱眉啊?莫不是,对本帅有什么成见?” 萧启没有直起腰来,俯身答道:“萧启对大帅万分敬仰,刚才萧启失仪,还望将军惩罚。” 齐响道:“你们看看这倔孩子,让我说什么好?啊?我说萧启,你的性子也得改改了,你看看你这次受的伤,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报功的。” 萧启的声音已经有一些颤抖:“大齐军队过江以来,全凭大帅英明指挥,萧启不敢居功。” 齐响笑道:“怎么,你也给我戴高帽?行了行了,也不是早了,其他人都回去吧,萧启留下。” 等众人离去,齐响收起笑容,走到萧启身边,轻声道:“怎么样?伤口很疼吧?” 萧启抬起头,看着齐响,一字一顿的答道:“大帅放心,萧启并无大碍。” 齐响大笑道:“还挺有骨气的嘛!萧启啊,你是个聪明人,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最多再过两个月,本帅就能灭了南景,到时,你猜本帅要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萧启答道:“大帅天人之智,萧启怎敢妄断。” 齐响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慢慢道:“本帅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荡平守陵村。本帅就不相信找不到曹明宦留下的东西。萧启,你也知道,军队搜查时,难免下手没有分寸,到时……你自己斟酌吧。” 萧启冷冷道:“大帅从未相信过萧启,萧启也无需多说,不过,萧启想提醒大帅,大帅不可能在两个个月内到达中州城下。” 齐响一愣,道:“你说什么?” 萧启深吸一口气,暗暗懊悔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了实话,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我们一路打来,出奇的顺利,大帅不觉得奇怪吗?李路除了在江边防守严密外,我们甚至没有遇到大规模的抵抗。虽然说南景穷兵黜武,民心尽失,但我们也打得太过容易些了。李路熟识曹氏秘法,绝非庸才,所以,他肯定有什么计谋,只是其一。其二,我们在处理攻下的城池上也有问题,每攻下一城,我们必定派人驻守,少则一千,多则五千,目前已攻下三十二城,分散兵力不下五万,已有孤军深入之嫌,如果李路调集所有兵力背水一战,我们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地形上都不占优势。如今,我们已经接近中州,中州方圆百里,多山脉河流,易守难攻,李路驻守中州十年,对四周地形很是熟悉,恐怕已经设好了埋伏,等我们自投罗网,以后的仗,恐怕会十分艰难,所以萧启会说,大帅不可能在两个月内攻下中州。” 听了萧启的话,齐响倒吸了一口冷气,重新打量起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准将。只有十八岁啊,论性格,果敢坚韧,论智谋,鲜有人敌。齐响沉默了半晌,道:“萧启,本帅不知该怎么对你,为了大齐,我是该对你严刑逼供呢,还是好生培养呢?” 萧启腰上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鲜血顺着银白的铠甲滴在地上,但他仍稳住身形,答道:“尽管将军不相信萧启,萧启仍然要说,大齐救萧启全家于危难之中,萧启至死也不会背叛大齐。另外,萧启冒昧劝大帅一句,大景立国八百年,倘若那份宝藏还在,现在又何来南景,何来大齐?大帅想要的东西,萧启实不知情,倘若大帅坚持,得到的,只不过是萧启的一条贱命。萧启自从军起,就把这条命交给了大齐,虽死不惜。” 齐响看见萧启的铠甲已经快被鲜血染红,一声长叹,道:“郭甫义,让医官在萧准将大帐中等候,叫护军抬软轿过来。” 等郭甫义出去,齐响又道:“明天行军你就不要去了,在山上好好养伤,等攻下叶州,就接你到城中养伤。” 萧启叩道:“多谢大帅。” 齐响摆摆手,示意赶过来的郭甫义扶萧启出去。 一出齐响的大帐,萧启就支撑不住靠在郭甫义身上,郭甫义打横抱起萧启,把他放在软轿上,吩咐护军道:“抬萧准将回大帐。”说着,跟在软轿后面。 萧启笑道:“麻烦郭大哥了。” 郭甫义道:“你也太轻了吧?一个大老爷们穿着铠甲比女人还轻,借着养伤的机会你可得多吃点,要不当心成亲时抱不动新娘子啊!” 萧启淡淡一笑,靠在软垫上,道:“郭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第十七章 冒州遇李路 齐响焦急的在山顶的大帐里走来走去,大军已经于叶州军长有过几次交手,却始终不占上风。 与其他人不同,冯大志城门紧闭,从不应战,叶州之中兵器粮食储备又十分丰富,这样齐响担心会有援兵到来,届时,大齐军队将会遭受两面夹击,恐怕会损失惨重。如果调集所有兵力强攻,即使拿下叶州,己方也会有不少伤亡,前几天放出的传信竹鸟,不知皇上有没有收到,以前打下的城池也有几座断了联系,齐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想起萧启的话,心中更是烦躁。 又走了几圈,齐响拿起头盔,喊道:“郭甫义,和我去萧准将帐中看看。” 郭甫义进来施礼道:“启禀大帅,那天萧准将刚刚回大帐就昏了过去,昨天医官来报告时,他还没有醒来。” 齐响道:“医官怎么说?” 郭甫义道:“医官说,萧准将高烧不退,伤口已经有了溃烂的迹象,军营中条件简陋,药品不足,希望大帅把萧准将送回冒州再做打算。” 齐响怒道:“昨天怎么不向我汇报?” 郭甫义慌忙跪下叩道:“大帅恕罪,昨天大帅召集将军们商量对策,末将得到消息时已经过了子时,末将怕打扰大帅休息,就……” 齐响摆摆手,道:“和我去看看。” 还没走进萧启的大帐,齐响就闻到一股夹杂着腐臭味道的血腥味,轻轻皱了皱眉头,示意郭甫义替他掀开帘子。 走进帐中,萧启已经醒来,白钺带着几名千夫营的士兵围在萧启身边,李有才正端着药一口一口喂萧启吃下去,见到齐响,众人起身施礼,齐响道:“萧启,你不要动,什么时候醒来的?” 白钺道:“启禀大帅,焦先生今天早晨到了,萧启吃了他的药,刚刚醒来。” 齐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有话对萧启说,其他人都退下吧。” 萧启望着齐响,当年奇门子说李有才长得像齐鸣,今日看来,李有才与齐响也有几分相似。 等其他人都出去,齐响蹲在萧启身前,关切道:“现在觉得怎样。” 萧启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大帅放心,末将并无大碍。” 齐响叹道:“我都听说了,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到冒州,你在那里好好养伤吧。” 萧启道:“多谢大帅,末将听说,叶州守将十分厉害。” 齐响道:“他仗着城中粮食充足,拒不出城,如果强攻,我军损失太大,现在也只能这样耗着了。” 萧启道:“末将听说,已打下的三十二城已有九城失去了联系,而这九城,大多在山脉之下,一路打进来,除了叶州,大部分军长都没有选择守城,而是出城迎敌,末将怀疑这是有人在暗中指使,引我军深入再一举歼灭。以大帅和诸位将军的智谋,攻下叶州并非难事,但叶州屡攻不下,末将怀疑,李路就在叶州之中。” 齐响道:“李路守城之术少有人敌,本帅也在想,一个小小的叶州,怎么可以储备这么充足的粮草。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如果真如你所说,李路还有后招,我担心咱们坐以待毙啊。” 萧启掩住口轻轻咳嗽了几声,放下手,齐响注意到他的手心有一抹猩红。 喘息了一阵,萧启抬起惨白的脸,犹豫道:“大帅,末将有一计……不知……” 齐响道:“你说吧。” 萧启道:“请大帅放弃叶州,转而查看已经失去联系的城池。李路即使已经有所动作,也没成气候,大帅现在去不就还来得及,毕竟李路身在叶州,鞭长莫及。”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齐响身子前倾,扶住萧启,轻声道:“你的伤恐怕不能耽搁了,一会儿我就命山下的守军替你准备马车,再调五十卫兵,护送你到冒州。对了,焦先生医术很好,让他和你一起去吧。你准备准备,尽快下山。” 齐响走后不就,白钺就提着换洗衣服走了进来,数落道:“萧启啊,大帅帐下各级别的将军不下三十人,可是谁也不敢献计献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萧启淡淡一笑,答道:“将军,萧启并非打算做出头之人,而是想保住自己的命啊……” 白钺呆在那里,显然没有明白萧启的意思。 萧启叹道:“我得让大帅知道,萧启除了大景秘宝外,对大齐,还有别的价值。” 白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轻声道:“也只能这样了,你的衣服我替你收拾好了,一会儿护军抬你下山。” 马车每前进一个时辰,就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五日后,萧启才到达冒州境内,在焦先生的照料下,萧启的精神好了不少,休息时,还能下车慢慢走动,舒展舒展因坐车而隐隐酸痛的腿。 焦先生的那个迷迷糊糊的小徒弟也一同前往,这小徒弟虽然迷糊,但也痴的有趣,他喜欢医术几近痴狂,即使在车上,也抱着书本不放,睡觉也要搂着医书睡。偶尔问他几句话,他也常常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给枯燥的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冒州东南十三里的冒山上,李路的大军就在这里驻扎。与大齐军队不同,没有旌旗招展,远远望去,没有一点军队驻扎的痕迹。 李路席地而坐,正专心的看一份战报,他身前跪着一个传令兵,传令兵战战兢兢的说道:“启禀元帅,齐狗在您离开后的第二天攻下了叶州,叶州军长被俘,生死不明。” 李路抬起头,他脸型细长,再配上窄长的双目,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李路淡淡一笑,轻哼道:“齐响,吃吧,我看你能吃下多少,吃再多我也一样让你吐出来!”说着,把桌上的战报扫到地上,对传令军道:“你下去吧。” 传令兵不敢抬头,倒退着退下,正撞在另一个传令军身上,回头看了看李路,见他没有话,急忙转身离开。 后进来的传令军跪下行礼道:“启禀元帅,我们探到山下有一支齐狗的军队,大约五十人,军队护送着一马车,目前已经到冒山脚下,请元帅指示。” 李路略一沉吟,道:“刚到冒山下,也就是他们昨天出的?没有他们派人出来的情报啊……传我军令,派五百人下山拦截,俘虏马车中人,压上冒山。” 传令军叩下去布置。 李路站在山上,看着五百人拦住马车,与大齐卫兵斗在一处。忽然,马车门帘一动,五名南景士兵猛然倒地,几名士兵上去查看,刚刚掀开门帘,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 李路一愣,急忙命副将守住冒山,自己带两千人从小路下山。 等赶到山下,自己的五百士兵只剩下几十人,大部分受了伤,已经被大齐卫兵制服。 第十八章 智斗李路 给力4ooo字!!希望大家喜欢~~只求喜欢~~~ 李路一愣,没有贸然派自己带来的两千士兵上前,而是喊道:“车中的朋友,可否下车和在下一见,实不相瞒,如今在冒山上,有我大景的十万大军,朋友纵使武艺高强,恐怕也不能以一敌万吧?”说完,等了一会儿,从马车上跳下一名老者,老者身材瘦长,须皆白,看似弱不禁风却别有一番仙风道骨。 李路忙施礼道:“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轻轻一笑,负手望天,没有回答。 车上门帘一动,从车上跳下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这孩子眼睛大大的,却没有神,给人一种愣愣的感觉,小伙子手里提着一个矮凳,跳下车,放好矮凳。接着从车里走出一个少年,少年身穿一件洗得白的长袍,纵使李路阅人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容貌秀美天下少见。 少年一手扶住围栏,微微低着头,由于有睫毛的遮挡,李路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注意到他的手白而修长,不似武夫。 少年抬起头,扫了李路一眼,大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芒,这种眼神,李路只在经历过生死的大将眼中见到过,心中不由诧异。再看向那少年,却只见一脸的温和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觉。 男孩子上前扶少年慢慢下车,走到老者身边。走进了李路才现,少年脸色惨白,身体似乎有些虚弱,便笑道:“想必这位前辈就是为了护送这位公子吧?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身份,可以劳高人相护?” 老者没有说话,少年却冷笑道:“世言李路精通曹氏秘法,今日看来,也不过尔尔。” 李路一愣,问道:“你认识本帅?你是何人?”说完自觉失言,变了脸色。 少年又一声冷笑,向前几步,轻咳一声,道:“不知李大元帅拦住我们所为何事?” 李路道:“几位朋友,我们刚刚说了,你们完全没有胜算,不如束手就擒,我们也省事儿,几位朋友也可以少受些伤。” 老者淡笑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呢?”男孩子听了,也挺直了胸膛,一副大无畏的模样。 李路冷笑道:“我们这里有十万精兵,阁下又能杀几个呢?” 老者没有说话,少年上前挡在老者身前,淡淡道:“我们不用杀死很多人,只要杀死李大元帅你就可以了。” 李路一愣,大大笑道:“小娃娃,你想杀了本帅?就凭你?” 少年淡淡一笑,一手摸向腰间。老者脸色一变,吼道:“住手!”少年一愣,随即放下手,看来对老者的话很是服从。 李路道:“小娃娃,你想给本帅什么东西,拿出来啊?” 少年看了一眼老者,施礼道:“在下萧启,见过李元帅。” 老者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叹口气站在一边。 李路一愣,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慢慢道:“原来你就是萧启,本帅前天才得到你回冒州的消息,以为你已经到了,没想到还是让本帅看到了。萧启,萧准将,你可知道,现在我大景的国土上,处处都在称颂你的战绩?他们说你为人谦和有礼,果敢刚毅,兵法谋略少有人敌,容貌俊美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句实话,阁下的武艺胆识,李某也深表佩服。尤其是冒州一战,可见萧准将实乃真英雄也。只不过,李某听说齐响多次刁难萧准将,这次更是使得萧准将重伤险死,而他却不闻不问,不知是为何啊?” 萧启淡淡一笑,答道:“萧启初入军营,自然要多多历练,大帅隆恩,萧启至死难忘。” 李路笑道:“萧准将,你也不要自欺欺人了,具体原因李某略有耳闻,想必阁下也是心知肚明。李某还想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们的那个齐响只不过是一个庸才,你建议他进攻临山九城,可他却只派一支军队进攻鹤州,昨天我接到战报,他已经拿下了叶州。” 萧启听了,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 李路道:“想必萧准将也觉得跟错了主子,不过我还有一份大礼送给萧准将,请萧准将往山上看。” 萧启抬起头,看到冒山上不知何时立起了三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人,正是李仁,周正,李仁和谷诗才。李仁和周正挣扎着喊着李路的名字叫骂,谷诗才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萧启心下明了,恐怕齐响正是派李将军去攻打鹤州,而李仁及帐下副将已经被俘,只是不知耿会能是死是活。李仁向身边的护卫说:“带他们下来。”护卫一施礼,从怀中掏出两面旗子,向山上挥舞了几下,果然,几根柱子慢慢向后倒去。 李路道:“萧准将出身千夫营,想必不是普通威逼利诱可以说服,但本帅还是想说一句,即使有萧准将相助,大齐自此必败。” 萧启反问道:“敢问李元帅,几年是否已经二十有八?” 李路一愣,反问道:“阁下什么意思?” 萧启淡淡一笑,答道:“萧启也粗通占卜之术,今日观李元帅之相,元帅今年恐有杀身之祸。” 李路道:“你就别吓唬本帅了,本帅算过,本帅是力挽狂澜之命,合当八十七岁无疾而终。” 萧启听了,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心中却在暗暗叹服曹氏秘法的神奇,对于偷学者,竟然能伪造事实使其至死不被察觉。 李路又道:“萧准将,不怕告诉你,我已经命令我帐下四品以上将军集体学习曹氏秘法,以后,我大景军队就天下无敌了,攻下大齐指日可待!” 萧启淡笑道:“李元帅是想告诉萧启,即使萧启杀了李元帅,南景也不是没有带兵之将?” 李路道:“萧准将果然聪明,可是本帅想提醒萧准将,南景只是你们的叫法,不久以后,大景定会挥军北上,一雪前耻!” 萧启轻轻摇头,暗道李路为人狂妄自大。这时,李仁等人已经给押到山下,李仁浑身浴血,抬起头,目眦尽裂的盯着李路。 李路道:“萧准将,有没有兴趣与本帅做一个交易?” 萧启抬起头看了看李路,轻声道:“大帅请讲。” 李路道:“李某想用这三人交换萧准将,不知萧准将意下如何?” 萧启淡笑道:“李元帅还真看得起萧某。” 李路道:“那是自然,不知道萧准将是否有兴趣。” 萧启道:“元帅身居高位,自然言出必行。” 李路回身道:“放了着三个人。”卫兵松开捆着三人的铁链,已经昏迷的谷诗才猛地倒在地上。 李仁喊道:“萧兄弟,别答应他,我们三人是败军之将,死不足惜,萧准将天人之智,断断不能为我三人自毁前途!” 周正也喊道:“萧兄弟,别答应他,你养好伤好好杀敌为我们报仇!” 萧启向前几步,把双手伸到李路跟前,道:“李元帅言出必行,萧启自然履行承诺,要杀要剐,任凭元帅处置。还望元帅不要为难随行的医官。” 听了萧启的话,焦先生闭上眼睛,两行浊泪缓缓滑下,虽然他与萧启的接触只限于为他疗伤,可他打心底喜欢这个孩子,刚才萧启暴露身份,他就插不上话,现在萧启答应与李路交换,那么以萧启刚烈的性格,必定会不择手段一心求死。 李路哈哈大笑,答道:那是自然,焦信先生医术群,一定可以治好三位将军,萧准将不必担心。” 周正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却被李路的士兵拦住了。周正嘶吼道:“李路,你这个畜生,放了萧准将!有种你杀了我们!” 李路没有看他,挥挥手,身后的士兵手拿铁链一拥而上,在萧启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萧启动弹不得,左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脸上始终保持着谦和的微笑,但眼神中却满是坚决。 捆好萧启,李路满意的围着萧启转了几圈,笑道:“萧准将果然漂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画中的人一般,只是眉眼太过秀气了,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女子,想必因为这个萧准将也吃了不少苦吧?” 萧启淡淡道:“李元帅不必多言,天色已经不早,再耽误时间,恐怕兄弟们天黑前就到不了冒州了。” 李路没有接话,而是说道:“萧准将出身千夫营,即使本帅将萧准将带回中州,恐怕也难使萧准将投诚大景,不如今日就彻底解决了这个心腹之患吧。” 说着,拔刀抵住萧启的脖颈。萧启淡淡一笑,如释重负的闭上双眼。 李仁瞪大双眼,死死抓住卫兵手执的长戟,猛的一推,向前跑了几步,就被几名士兵用刀抵住了脖子。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萧启。周正的伤似乎更重一些,被士兵拦在后面不能靠近。焦先生身边的小徒弟扶着昏迷的谷诗才,呆呆的看着萧启,又看向焦先生,轻声道:“师父……”焦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李路哈哈大笑,握紧刀柄却没有砍向萧启,而是挥刀划断了萧启身上的铁索。 萧启一愣,不知李路要耍什么花样。 李路淡淡道:“当年承蒙曹大帅厚爱,将曹氏秘法倾囊相授,并将大景托付于我。曹帅大恩,李路没齿难忘。听闻你曾经救过曹帅一命,今日我李路也放过你们,算是为大帅报恩,日后倘若再见,本帅定毫不留情取你籍”说完,挥挥手,带卫兵离开。 萧启默默地看着李路离开,心中百转千回。李路对大齐军中之事了如指掌,必定在齐响身边安插了暗探。齐响嫉贤妒能,打压将领必定引人不平,有将领叛变也在情理之中。 焦先生走上前,猛地一拍萧启的肩膀,厉声道:“张开你的左手。” 萧启一愣,紧张道:“焦先生……” 焦先生吼道:“张开!” 萧启无法,只得行开左手,左手掌心有一颗黑色的药丸。焦先生见了,大惊失色,抬手打掉萧启手中的药丸,又抽了萧启一巴掌,转身和小徒弟说:“迷糊,把三位将军扶上车。”又回头向萧启喝道:“不许拣!” 小迷糊看了看焦先生,又看了看萧启,又露出一副迷糊的表情,轻轻地应了一声。 萧启望着焦先生的背影,叹了口气。这黑色药丸是萧启从哑伯屋中窃得。奇门子告诉他,这药是越毒子所制,能短期内使人的功力达到平日的二倍,而代价是一炷香过后必死无疑。 这药本来是百越死士所用,奇门子觉得有趣,就和越毒子要了一瓶。萧启知道这药的功用后,就趁奇门子不备拿了几颗,当时还在自嘲一颗就够了,没想到现在就浪费了一颗。 虽然焦先生只是一名郎中,但萧启受伤后他一直悉心照料萧启,还救过萧启的性命,所以萧启对焦先生很是敬畏,他的话萧启一直言听计从。就在刚才,萧启完全有能力避开那一巴掌,但他还是任由焦先生打了自己,也听从焦先生的命令不去拣药。 萧启原打算一会儿趁李路等人不备,服下这个药丸,尽全力杀死李路,可谁想李路竟然放了自己和李仁他们。萧启料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一时也想不清楚李路的目的。 这时,随行的卫兵已经清点好伤亡的人数,这次遭遇一共有八人战死,十一人受伤,但大多伤的不重,简要休整了一下,大家继续前进。 马车本来就宽敞,多了三个人也不是很拥挤。焦先生一直忙着帮李仁他们处理伤口,对萧启毫不理睬,萧启略带紧张的看着焦先生的背影,也不敢主动说话。 马车又走了一个时辰,焦先生才长出了一口气,从小迷糊手里接过毛巾擦干净手。萧启见焦先生闲下来,试探的叫了一声:“焦先生……” 焦先生抬头看了萧启一眼,冷冷道:“干什么?快躺下!” 萧启轻轻一笑,乖乖的躺下。 第十九章 巫蛊之术 亲爱的们,晚上可能还有一更哈~~ 一行人傍晚才到达冒州,根据齐响的安排,几人住在冒州以前的城主府,现在的守军的临时住所里。 见了萧启,守军都十分激动,守军领,一个叫霍梅的千夫长直接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萧启,自己搬到士兵的通铺去住。萧启本有心拒绝,但看他一再坚持也就住了进去。 第二天午后,焦先生来给萧启换药,却始终不一言。换好药,焦先生帮萧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萧启撑起身子喊道:“焦先生请留步。” 焦先生停下脚步,背对着萧启冷冷道:“有事儿?” 萧启叹道:“先生,萧启知错了……” 焦先生冷笑道:“错?你哪里错了?” 萧启喃喃道:“萧启不该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焦先生道:“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一心求死我也帮不了你。你休息吧,我走了。” 萧启挣扎着下床,口中道:“焦先生,萧启……” 焦先生转身回来按住萧启,责备道:“又没怪你,躺下休息!话又说回来了,你的性子也该改改了,这么刚烈有什么好处?老白也没少说你,你就是不听!你要是有什么事你知道大家多心疼啊!你不为我们想想也得为伊娜想想啊!” 提到伊娜,萧启轻轻一叹,心中暗道,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活着回去。 焦先生叹口气扶萧启躺下,自己坐在床边,问道:“你告诉我,你怕死吗?” 萧启笑道:“怎能不怕,但……我更在乎如何死,如何活着。” 焦先生道:“大部分人还是怕死的,你说,作为一个将领,自己不畏死亡,别人会觉得他也不在乎部将的生死。会怀疑他会不会在打仗之前仔细衡量如何减少伤亡。如果真是这样,又会有多少人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呢?有时,一个好的主将比任何人都怕死,他自己怕死才会采取一切办法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你还年轻,其实很多时候不必惩一时之气,忍辱也是一种反抗,老白说过,过刚易折,你这性子,恐怕以后会吃亏啊!” 萧启点点头,轻声说:“先生放心,萧启绝不会轻视兄弟们的生命。” 焦先生见他根本没有听进去,摇摇头站起身道:“命是你自己的,我只是不忍心罢了。我还要去看李将军他们,你好好休息吧。” 萧启犹豫了一下,起身道:“焦先生,萧启有一事相求。” 焦先生道:“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萧启道:“不知……焦先生可识得巫蛊之术?” 焦先生道:“略知一二,可以看出来,却不会解。” 萧启道:“那烦劳焦先生在给李将军等人治伤时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中了蛊毒。还有,这里有我写给大帅的战报。还请您帮我交给卫兵,让他尽快送到大帅手上。” 焦先生接过信,数落道:“你受了伤就好好休息,不要老想打仗的事。晚上我到你屋里来告诉你结果。” 傍晚,焦先生来到萧启房中,萧启正靠在床上看着一本书。见焦先生进来,慌忙把书放在里侧。 焦先生一愣,随即厉声道:“看什么呢?给我!” 萧启无奈的把书递给焦先生,焦先生一看,是关于百越巫蛊之术的介绍,就叹了口气把书交给萧启,道:“你呀,也不知道享享福。人都不在战场了还担心这些事。军功职位就那么重要吗?你放心,即使这一年你什么也不做,你的职位也绝不比老白低。” 萧启叹道:“焦先生,萧启并非在意职位之人,只是……您也知道,唯有这样,萧启才有可能活着回去。” 焦先生一愣,问道:“为什么?” 萧启道:“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您也知道,自从我并入大帅帐下,他就一直想知道大景秘宝的另一半地图是不是在我手中,所以,他对我……他想把我逼得走投无路,让我向他求饶,告诉他那地图的下落。我想活下去,就必须让大帅知道萧启除了大景秘宝外还有其他的价值,他是皇上的亲哥哥,即使他刚愎自用嫉贤妒能,谁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他恐怕只是心中不平罢了。所以,我必须在每一战中表现出众,让他知道,我萧启对他的作用不仅仅限于大景秘宝,这样,他在逼我时也会考虑一下值不值得。” 焦先生叹道:“齐响这个人摸不透啊!你自己决定吧。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仔细检查了他们三人的身体,现他们三人都中了控心蛊。这种蛊我也无能为力,除了下蛊之人和越毒子,恐怕无人能解。” 萧启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焦先生道:“你是怎么知道李路给他们下了蛊的?” 萧启道:“南景和百越接壤,可两国的关系一直就很不明朗,非敌非友,亦敌亦友,我在想,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李路为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给几人下了控心蛊,分明是想在关键时刻控制住他们的行为,给我军致命一击,可他做的太过了。他即使是为了留下知恩图报的名声,也没有必要把李将军他们还给我,只要放了我一人便可,他这样做,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后来,我就想到了百越的巫蛊之术。” 焦先生点头道:“那……下一步你希望我做什么?” 萧启躬身道:“焦先生……萧启希望您能对这件事情保密……” 焦先生一愣,疑惑道:“为什么?你不希望告诉齐响让他有所防范吗?” 萧启苦笑道:“如果大帅知道了这件事,李大哥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焦先生点头道:“我可以不说,可是……你知道的,控心蛊一旦作,就很难控制,到时,被下蛊的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如果那人让他们杀死身边的人,你如何阻止?齐响早晚会知道的。” 萧启轻轻一叹,答道:“容我再想想……” 焦先生也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也别太费神了,早早休息。” 第二十章 控心蛊,疑心生 不好意思哈,本来打算昨天两更的……苦逼的毕业季,各种实验……今天,今天一定两更…… 这章可是三千七啊!亲们,某止都快死了! 下一章想来也是分量足足哈!!亲们支持下! 第二日,萧启刚刚醒来,焦先生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萧启见了,忙坐起身子,焦先生返反常的没有数落萧启,而是坐在床边,叹道:“李仁将军自杀了。 ” 萧启一惊,随即脸色惨白,颤抖着问:“怎么回事儿?” 焦先生道:“我刚刚去看他们三个,一进门就看到李仁将军吊在梁上,尸体已经冷了。” 萧启道:“那……他们两人知道吗?” 焦先生摇头道:“还不知道,可这根本瞒不住啊。” 果然,午饭刚过,谷诗才和周正就一起走进了萧启的房间。 一进门,周正就问道:“萧启,昨天李将军来找你,你都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回来就自尽了?” 萧启愣道:“李大哥昨天……没有来过啊?”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李大哥说他什么时候来找我?” 周正道:“我们一起吃完晚饭,将军说他不放心你的伤势,要去看看,本来我们要一起去的,可他说他的伤最轻,就自己去了。回来之后也没来找我们。” 谷诗才别看名字斯文,却是个火爆脾气,等周正说完,他上前几步道:“萧启,我们相信你是条汉子,你说实话,你到底和李大哥说了什么。” 萧启心知李仁可能是听见了自己和焦先生的对话,但又不便说出口,便答道:“昨晚萧启一直自己在屋内,什么也不知道。” 周正道:“萧兄弟,我们来问你也是信任你,知道你不会骗我们。我想,李将军自杀一定和我们战败被俘有关,你告诉我,是不是大帅不会饶了我们?” 萧启道:“萧启昨天才把战报送出去,还不知道大帅如何处理这件事。” 谷诗才道:“我们问过迷糊,他说昨天晚上焦先生也在,你就说了吧。” 萧启叹口气,沉吟道:“可以和我讲讲攻打鹤州的事情吗?” 周正一愣,随即道:“我们到鹤州时,现李路只是派人围住鹤州,使我们的消息传不出来。李将军以为是围城打援之计,于是命令我们进攻。开始似乎很是顺利,也没遇到什么大的抵抗。攻到城下,负责守城的侯之恕在城下迎接,我们也没有多想,就和他进了城,结果我们在城里遇到了埋伏。耿会能和胡乾因为在城外负责清点伤兵没有进城,才侥幸逃了出来。” 萧启点点头道:“想不到侯之恕也叛变了……” 谷诗才道:“有什么想不到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李将军一直很器重萧启你,你不是一样把李将军逼死了!” 萧启听了,脸色一黯,低头不语。 周正道:“诗才,萧启不是那种人。” 谷诗才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了?你知道侯之恕是叛徒吗?” 周正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萧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周正看向萧启,道:“你告诉我,你和焦先生说什么了?是不是和我们有关?萧兄弟,你不是说谎的人,你告诉我,你要是还把我周正当成大哥就告诉我。” 萧启低头不敢看两人,周正道:“李将军一定是听到你和焦先生的谈话才自杀的,既然和李将军有关,我们想必也逃不了干系,你就告诉我们吧。” 谷诗才道:“萧启啊!你到是说啊!你想把我们急死啊!你要死不说,老子也去上吊!” 萧启一声长叹,犹豫道:“两位哥哥可听说过控心蛊?” 周正道:“空心鼓?空心鼓是什么鼓?” 谷诗才道:“是控心蛊!是百越的一种蛊术!萧兄弟,你是说……我们中了控心蛊?” 萧启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 周正道:“控心蛊?这种蛊术有什么用?控制我们吗?” 谷诗才解释道:“控心蛊是通过饮食植入,中蛊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一旦需要,施蛊者可以控制中蛊者的行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周正道:“他给我们下蛊,再放了我们,这样就可以在战争中控制我们反戈一击?” 谷诗才点点头道:“恐怕是这样。”说着又转向萧启,问道:“萧兄弟,这种蛊可有法可解?” 萧启道:“我查了查书,这种蛊术除了施蛊者和灵力高于施蛊者两倍的人以外无人能解。两位也不必担心,安心养伤,这件事萧启没有告诉大帅,咱们再想想,会有办法的。” 谷诗才道:“办法?能有什么办法?萧兄弟,谢谢你告诉我。我家在宋城上槐村,等大军还朝后,你替我回家告诉我家娘子,就说我谷诗才对不住他,让她想改嫁就改嫁,只要疼我儿子就可以了。” 萧启惊道:“谷大哥,你别冲动,会有办法的!” 周正道:“萧兄弟,你躺好,别牵动了伤口,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你放心,我会看好他,我们俩都不会死。” 萧启点点头,道:“那……哥哥们还得给萧启留下一缕头。” 两人听了都没有追问,挥刀割下一缕头交给萧启,萧启接过来分开包好,笑道:“哥哥们不要冲动,相信萧启会有办法的。” 从萧启房中出来,谷诗才道:“老周,咱们就这么等着?” 周正道:“萧启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他虽然没说,但一定已经有办法了。” 待两人走后,萧启挣扎着下床,这几天伤口虽然好了不少,但不知焦先生用的是什么药,涂上后虽然伤口愈合的很快,也不影响进食,但只要微微一动,伤口就疼得钻心。 萧启坐在桌边,长出了一口气,提起笔来准备给奇门子写一封信。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求奇门子帮忙。奇门子刚刚从百越回来,自然知道越毒子的下落,只要找到越毒子,周正他们的毒自然就可以解开了。 因为伤口的缘故,萧启不能久坐,每写几笔,就要停下来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下。 等到写完,已近傍晚,萧启约莫焦先生会过来给自己换药,就慌忙封好信躺在了床上。 果然,不一会儿,焦先生就带着迷糊走了进来。 一进门,焦先生就皱着眉头道:“萧启,你又偷偷下床了吧?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子墨味儿。” 萧启坐直身子道:“刚刚写了一封信,还想请焦先生替萧启送到上京。” 焦先生点点头,示意萧启解开衣服。 看着萧启的伤口,焦先生皱眉道:“你又下床了吧,你看看,刚长好又裂开了,迷糊,把我昨天配好的那瓶药给我。” 小迷糊迟疑了一下,从药箱中拣出一瓶药递给焦先生。焦先生没有接,而是道:“你来。” 小迷糊只得上前,口中道:“萧哥哥,这个药涂上可能会疼些,我尽量轻点,如果重了,你就告诉我。” 焦先生道:“你管他疼不疼?上药。” 这次的药确实和以前不同,刚刚涂上,萧启就疼得浑身一颤,随即笑道:“迷糊啊,还要多长时间我的伤才能好啊?” 小迷糊头也不抬的说道:“半个月或二十天就好了。” 萧启一愣,诧异的看向焦先生,中了铁弩那次,自己是两个多月才恢复如常的,这次的伤,不比那次轻多少,焦先生竟然可以在一个月内治好自己,那么以前为什么要拖那么久呢?自己受罪不说,还得一直养伤,耽误训练和上战场。 焦先生似乎也猜出了萧启的心思,淡淡道:“你不是要让我给你送信吗?给谁?” 萧启道:“焦先生交给三叔就可以了。” 焦先生接过信,道:“你放心吧,我先出去了。” 等焦先生出去了,小迷糊抬起头对萧启说:“萧哥哥,你别怪我师父,师父他不是故意不给你用最快的方法治伤,而是因为你……你的身体……” 萧启疑惑道:“我的身体?” 小迷糊道:“萧哥哥,你不知道吗?你娘怀你不到七个月就生下了你,再加上从小没怎么调养过,身子一直比别人弱一些,所以师父他一直不敢给你用太烈的药,每次你受伤,师父都是一边给你治伤一边帮你调养身体,所以每回你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他还不放你走。萧哥哥,你不觉得自己比以前健壮了吗?” 萧启思索了一下,以前一直有五岳神功的支持并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体弱,但自从到了南景战场,自己的体力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比如和黑铁汉那一战,论实力,黑铁汉与皮修罗不相上下,但那时与皮修罗对敌,没几下就被砸下马来,可与黑铁汉对敌时,自己虽然连日行军,又一夜没睡,还是能支撑几百招,可见自己身体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 小迷糊一边替萧启包扎伤口,口中还在说着:“萧哥哥,你是不知道,我师父对你真不是一般的好。每次给你调理身体时,都仔仔细细的配药,还有亲自去熬,生怕我们掌握不好火候。每次你受伤,他都特别心疼,你通过千夫营考验后,他觉得白将军的人打重了,还和白将军生了几天气呢。” 萧启抬起头,轻声道:“扶我起来。” 小迷糊道:“萧哥哥,你别动,这次的药和以前不同,上好了就不能动,但好的快一些。” 萧启摇头道:“我必须去道歉。” 小迷糊急道:“萧哥哥,你不能动,你要是去了,师父会杀了我的。你知道为什么师父会给你换药吗?因为他担心你不爱惜自己,受了伤还到处乱跑,也想让你早点好,上了这种药,半个月就能行动自如,但你要是动了这药就白上了!” 萧启轻咳着直起身,坚持要自己下床,小迷糊想拦也拦不住。 这时,焦先生端着一碗药,推开门走了进来,吼道:“你给我躺下!” 萧启见到焦先生,乖乖的低下头,躺好。 焦先生试了试药,坐在床边,盛了一勺递到萧启嘴边。萧启张嘴喝下,轻声道:“焦先生,萧启……” 焦先生笑道:“别说了,没关系。喝了药好好休息。” 萧启点点头,道:“焦先生大恩,萧启百死难偿。” 焦先生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作为医者,治好你是我的责任。你走之前老白找过我,让我慢慢给你治,熬过这一年好离开齐响,可是我想了想,如果齐响真的想要曹氏秘宝,即使你考验期满他也会把你留在身边,不如让你的伤快点儿好,在这一年多立战功,这样一年后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萧启点点头,笑道:“多谢焦先生了,萧启也想早点上战场。” 焦先生笑道:“那你就安心养伤,有什么事让我或者迷糊给你做。我打听了一下,扩土正好要送开疆的妻儿过来,明天早晨到。我把信给他,让他替你给奇门子,你看怎么样?” 萧启疑惑道:“贝儿哥要送宝儿哥的妻子来?” 焦先生道:“开疆的妻子祖籍冒州,下月初五是她祖母的八十大寿,她赶过来给祖母庆生。开疆明天晚些也过来。他们来了也好,可以替我看着你。” 第廿一章 卖刀老人 给力第二更!! 亲们,这几章是前一段状态不太好的时候写的…… 如有不到位,敬请谅解,后面更精彩啊!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萧启已经可以行动自如,焦先生也不怎么限制他的行动。≥≧ 给奇门子的信早在十天前已经由赵扩土带回,可一直还没有消息。听开疆说,齐响的大军离中州已经不到一百里,已经进入山地,易守难攻,自然十分小心。 萧启本有心早日回到军营,但赵开疆一再坚持让萧启和他一起回去,焦先生也让萧启多休息几天,萧启也只得留下。 四月初三,正逢市集,萧启和赵开疆带着他的两儿一女到集上闲逛。 自从大齐军队占领冒州,冒州渐渐开始恢复曾经的繁华,唯一可叹的是城中鲜见壮年的男子,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路上的行人,大多是莺莺燕燕的女子。 冒州盛产竹子,市集上自然也不乏各种竹制品。开疆的孩子们长在北方,见了各种竹人竹马,自然十分新奇。开疆让女儿采娘骑在自己肩膀上,手里拉着的大儿子一汉,小儿子一男被萧启抱在怀里。 此时,采娘手里拿着一串豆干,香甜的吃着,一汉的那串早已吃完,手里只剩下一根竹签。一男小手抓着一个糖人,已经化了大半,糖水流在萧启的萧启前襟上,萧启也毫不在意。 忽然,采娘扔掉手里的竹签,指着前面不远叫道:“爹!我要那个!” 开疆顺着她的手看去,原来是一个卖竹风车的小摊。开疆向萧启歉意的笑笑,对采娘道:“采娘啊,买了风车就不可以买别的了,爹带的钱不多,一会儿还得给你弟弟们买东西呢。” 采娘撅嘴道:“一男那么小,懂什么?家里那两个还在吃奶呢!” 一男听了,挣扎着探着身子,奶声奶气的说:“爹,我也要!不给姐姐!” 萧启爱抚的摸了摸一男的头,笑道:“一男,叔叔一会儿买给你好吗?” 一男看了看萧启,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乖乖靠在萧启怀里。 赵开疆笑道:“你呀,那么喜欢孩子,过两年有了自己的,还不知道怎么疼呢!” 萧启搂住一男,低头一笑,一男也笑了笑,小手攀住萧启的脖子。 赵开疆一边把采娘放下来让她选风车,一边向萧启道:“今天真难为你了,伤还没好就和我一起出来。” 萧启道:“不碍事的,一会儿还请宝儿哥和我去一趟布铺,我想给伊娜挑一些布料。” 赵开疆点头道:“好啊,我也给我家娘子买一些。” 采娘听了,一手举着一个风车,喊道:“爹!我也要!” 赵开疆笑着拍拍采娘的头,道:“采娘,不可以这么贪心啊!”采娘吐了吐舌头,看着左手的风车喊道:“爹,我要这个!” 赵开疆点点头,替她付了钱,然后问一边的一汉:“你不要吗?” 一汉白了采娘一眼,答道:“女孩子玩儿的东西,我才不稀罕呢!我要玩儿那个!” 赵开疆一看,原来是一个投竹签的摊子,摊主是一个头全白的老头,老头坐在一把败破的竹椅上,不停地喊道:“投竹签送宝刀了啊!祖传的宝刀啦!吹毛断的宝刀啦!” 一汉挣开赵开疆的手,跑到老头跟前问道:“老爷爷,我投了竹签你就送宝刀吗?” 老头拂着胡须笑了笑,答道:“小娃子,你想要宝刀吗?” 一汉重重的点了点头,老头指着身后的一块软木板道:“你看,那木板上一共画了二十八只鸟,我给你三十根竹签,你要是能把所有的鸟都打中,我就把宝刀送给你。” 一汉想了想说:“那……我要是打不了二十八只鸟呢?” 老头道:“那也没关系啊,你看,爷爷这里还有竹刀,竹剑,还有糖,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等帮一男选好风车,萧启和赵开疆也跟了过来。赵开疆问道:“多少钱?” 老头笑笑道:“不贵,十个铜板,三十根签,让孩子试试?” 赵开疆看了看一汉,问道:“你要玩儿啊?” 一汉点头道:“我要宝刀!” 赵开疆痛快的付了十个铜板,老头把手里的竹签递给一汉,萧启拿过一个看了看,竹签入手很轻,尖端镶了一根铁针,对普通人来讲,打中目标很是不易。萧启把玩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拇指一痛,抬手一看,拇指上被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抬头再看一汉,手中的竹签已经射出大半,却只打中了一只鸟。一汉小脸通红,心中似乎有些着急,胡乱扔出几根竹签,自然没有一个打中的。扔完手里的,一汉又把萧启手中的那根抢了回来,扔了出去,竹签碰到木板,又弹了回来,掉在地上。 看着一地的竹签,一汉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老头端着一个盘子上前,摸摸一汉的头,笑道:“小伙子啊,没关系,挑一个喜欢的吧?” 一汉拧着身子喊道:“我不要!我要宝刀!我就要宝刀!” 开疆尴尬的笑笑,揽住一汉安慰道:“你还小呢,等大了爹找人给你打一柄怎么样?” 一汉哭得更凶了:“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宝刀!” 开疆摇头道:“唉,都被我和你娘宠坏了。爹试试看行不行好不好?” 一汉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睛点点头。 开疆又给了老头十个铜板,接过竹签,一汉和采娘在一边给他加油。可他最后也只打中了十只鸟。 一汉哭的更凶了,站在那里不肯离开,开疆求救的看向萧启,轻声道:“七郎,帮帮我吧。” 萧启摇头道:“小弟一介书生,恐怕还不如哥哥,还是不要献丑了。” 开疆一愣,点点头,转向老头请求道:“大爷,您看,您的刀可不可以卖给我们?” 老头一愣,答道:“这怎么行,我还要靠着这个做生意呢!” 开疆道:“我给你一百两现银,想必也够您生活了,您拿了回家想想清福,也省的在外风吹雨打的。” 老头听了,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开疆会出重金买他的刀。老头看了看左右,轻声道:“大兄弟,实不相瞒啊,我根本没有什么宝刀。” “没有?”开疆失声喊道。 老头摆摆手,压低声音道:“有银子我还会不想赚啊,是真没有。你想啊,这普通人谁能有这么好的准头啊!而且啊,给我做竹签的人说了,这世上恐怕没人能中二十八个呢!” 开疆看了萧启一眼,低声道:“这位高人也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老头摇摇头,讪笑道:“还请各位为我保密啊,我还要靠这个生活呢。” 开疆点点头,摸了摸一汉的脑袋,笑道:“走吧。” 一汉白了老头一眼,愤愤的转身离开了。 老头笑眯眯的看着几人的背影,目光在萧启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 第廿二章 李路据点 今天又是苦逼的停电啊啊啊啊啊!还有苦逼的英文文献啊啊啊啊啊啊! 看吧,要是苦逼止还有时间的话,也许再更一章~~~~~ 飘~~~~~~ 几人从布铺出来,已经是傍晚,一汉抬头看着开疆,轻声道:“爹,我饿了……” 开疆笑着拍拍他的头道:“忍一忍,快到家了。” 一汉摇头道:“我不,我不喜欢吃舅舅家的饭!” 采娘也叫道:“我也不吃!咱们出去吃好不好?” 开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向萧启道:“咱们找个地方吃顿饭吧?” 萧启抱紧怀里的一男,点了点头。 赵开疆于是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布店伙计道:“我们先去吃饭,还麻烦小哥儿将我们的布送到……” 萧启打断他道:“你把布包一下,我们自己拿回去就可以了。” 伙计疑惑的应了一声,回去包好布又拿了出来。 赵开疆知道萧启一向谨慎,也就没有反驳,而是把采娘放下来,接过布。 一行人直接来到在冒州最富盛名的钱江酒楼,一进门,才现里面上到掌柜的下到伙计全都是女子,见几人进来,一个伶俐的伙计马上迎上来,把几人带上了二楼。萧启见一楼还有不少空位,心下不由疑惑。等上了楼,伙计才解释道:“几位贵客不要介意,因为最近常有人来招男子到江州撑船,客人不堪其扰,我寻思着几位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就自作主张把几位领到了楼上。” 赵开疆点点头道:“我们赶时间,把你们这里有名的菜上几个,再来五碗饭,一坛酒。” 采娘跳起来补充道:“爹,我要吃鸡!” 伙计点点头,喊道:“客官就瞧好吧,包您满意!”说完,又看了看左右,轻声道:“几位听口音是北方人吧?最近几天咱冒州不太太平啊。几位可要小心了。” 赵开疆疑惑道:“这里不是已经属于大齐了吗?怎么会不太平呢?” 伙计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客官也别怪小的多嘴,大齐已经占领了三十三城,原籍在这些地方的人一般都回了家,可是现在总有人来这里招伙计,报酬给的很高,可小的总觉得那些人长得凶神恶煞的,见了怪害怕,就一直没让外子去。” 赵开疆点点头,挥挥手让伙计下去了。 果然,菜刚上齐,几人就听到楼下有人在喊:“各位乡亲父老,大齐势如破竹,已然攻下三十三城,如今,仍有齐军源源不断渡江而来,故江州度需要船夫二十名,凡报名者,每月月钱五两,愿意的快来报名嘞!” 萧启和赵开疆对视了一会儿,萧启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向下看去,窗下不知何摆了一张桌子,桌后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正站在窗外大声的吆喝着。赵开疆也来到萧启身边,看了看,轻声道:“我离开时还没听说有援军过来啊。” 萧启叹道:“即使真的有援军恐怕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啊。” 赵开疆点点头,正要说话,那个伙计已经端着菜走了上来,见两人站在窗外,努努嘴道:“看看,又来了。每回都有不少人和他走,可他还总过来,真的需要那么多船夫嘛……” 萧启两人没有答话,回到桌前匆匆吃完饭就结账离开。 走到楼下,刚才在楼下吆喝的中年人就迎了上来,对赵开疆道:“这位兄弟,有兴趣到江州渡撑船吗?” 赵开疆笑道:“大哥,你看看我,拉家带口的,怎么舍得……” 那人笑道:“拉家带口怎么了,到这里报名的有几个光棍儿啊?我们是受齐大帅的命令来这里找船夫的,大齐国富民强,你当船夫,亏待不了你,不用上前线,也没有生命危险,等拿下南景,你也有一份战功,一样论功行赏,何乐而不为呢?怎么样?兄弟,考虑考虑?” 赵开疆笑道:“大哥,恐怕你也听出来了,我是北方人,来这里只不过是探亲,过几日我们就回去了。所以……” 那人听了,也不再坚持,转向萧启道:“这位小哥儿呢?有没有兴趣到江州撑船啊?” 萧启淡淡一笑,看了看赵开疆,模仿着冒州口音道:“阿哥,你看我一介书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怎么会撑船呢?” 那人看了看萧启,点头道:“也是,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撑船的料。这位兄弟,北方人就北方人,想过来就来对面客栈找我,我叫阿楼。”赵开疆点点头,算是敷衍过去。 等走远了,赵开疆拍着萧启的肩膀笑道:“真有你的啊,要不是认识你,我还以为你真是冒州人呢!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的样子还真像个文弱书生呢!” 萧启淡淡一笑,抱紧了一男,没有答话,而是说道:“宝儿哥,一会儿你把我买给伊娜的布料带回家,麻烦嫂子捎回家去好吗?” 赵开疆笑道:“好啊,没问题,我进了这条巷子就到了,把一男给我吧,天已经黑了,你快点回去吧,吹了夜风焦先生又要给我脸色看了。” 萧启道:“咱们的布料不少,我送到门口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见赵开疆进了门,萧启才转身回去,回冒州城主府,刚好要路过刚才的酒楼,天色已晚,虽已经是四月,夜晚还是有一丝寒意,萧启有五岳神功支持,本不畏寒,但重伤初愈,身体终究有些虚弱,不由轻咳了几声,紧了紧衣领,加快了脚步。 忽然,一个背影引起了萧启的注意,那人身量瘦高,走路时双腿微微岔开,似乎是经常骑马代步,那人清了清嗓子,侧脸吐了口痰,萧启听出,此人就是阿楼。 萧启略一迟疑,接着门柱遮挡,跟在阿楼后面。 阿楼很是警觉,走几步就回头看看,惊得萧启满头大汗。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阿楼才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前停了下来,又看了看左右,才放心的走了进去,叩响了一户民居的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麻脸妇人,见了阿楼,没有说话,闪身让他进来,然后警惕的关上了门。 萧启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爬上外墙,只见阿楼仍站在院中和那麻脸妇人说话。那麻脸妇人张口竟是个男人,那人道:“人都招的怎么样了?” 阿楼道:“启禀李大人,这几天已经招了二十人,已经送到城外。” 李大人点点头,又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阿楼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道:“拿到了,还请大人过目。” 李大人接过信封,翻过来看了看,厉声道:“你打开过了?” 阿楼陪笑道:“张二那个人一直很滑头的,小的担心他给我的信是假的,所以……” 李大人冷笑道:“你倒是忠心啊!” 阿楼点头哈腰的说:“多谢大人夸奖……” 李大人厉声道:“你的任务就是招人和收信,其他的和你无关,即使张二有叛变的心思,也应该由我来现!” 阿楼听了,脸色惨白,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口中连连说道:“大人饶命啊,小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大人,你就饶了小的吧……” 李大人道:“哪个说要杀你了,你啊,脑子不太灵光还偏偏好耍小聪明,让我说你什么好……起来吧,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就饶了你这次,你回去吧,以后小心点。”阿楼听了,面露喜色,忙起身施礼道:“多谢李大人,多谢李大人……”萧启看着李大人手里的信封,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看来,得想办法把这封信弄到手。 这时,阿楼已经直起身准备离去,只见他刚刚转身,李大人就抬起手,一柄袖箭直刺阿楼后心,阿楼勉强回过身,还没来得及出声音就直直的倒了下去。李大人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扬声向屋里喊道:“老朱,出来打扫院子!” 萧启看着院中两人,心中生出一计,于是从怀里掏出防身的短刀,跳了下去。老朱看到有人闯进来,忙抽出配刀挡在李大人身前,李大人看了看萧启,冷笑道:“萧准将?恢复的不错啊?世传萧准将容貌好似妇人,今日一见,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啊!莫非,你真是女扮男装?姑娘,好功夫啊!” 萧启低头笑道:“李大人谬赞了,萧启今日过来是想向大人借一样东西,不知道李大人答不答应?” 李大人道:“姑娘,你想要什么也得问问我们老朱,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你为什么能连续斩获我们的三十二位军长。” 萧启浅笑道:“李大人的意思萧启自然明白,可还请李大人不要高估了自己,也不要轻看了萧启。”言毕,提刀直刺老朱的胸口,老朱也是个中高手,挥刀挡住萧启,谁知萧启本意不在进攻,而是抬手按住老朱的手腕,用力一扳,老朱来不及收手,“哎呀!”一声,刀就脱了手,萧启弯腰捡起刀,趁老朱还没有回过神来,刀就刺穿了老朱的胸膛。 这时,李大人见老朱不敌,抬手又射出一柄袖箭,萧启已经来不及拔出刀,就闪身躲开。 李大人感叹道:“萧准将好身手啊!”说着,抬起另一只手,细密的银针如雨点一样射向萧启,萧启急退,又一次躲开李大人的暗器。然后掏出短刀,随手甩了出去,直刺李大人喉头,李大人身体一滞,血沫不断从口中涌出,眼睛直视着萧启,出咯咯的声音,随即仰面倒下。 萧启松了口气,从老朱胸口拔出刀,放到阿楼手中,又把李大人喉头的短刀拔出,擦干净收好。这才摸出那封信,警惕的看了看左右,躲到窗下,借着灯光打开。 看清信的内容,萧启顿时脸色惨白,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把信按原样折好,放回李大人怀中,又走到屋中,现没有其他人,也就放心的在屋中翻找起来。 因为是临时居住,屋内没有什么陈设,萧启只在枕边找到一枚刻着李路名字的与玉佩,看了看,小心的放在怀里,才翻墙离开。 第廿三章 秘密行动 今天依旧是给力的三千七~~~苦逼止够意思吧??? 有兴趣的话去群里欢脱哈~~~~小夏姐姐给建的书友群:229625981 回到住处,已经交了子时,萧启不敢点灯,摸着黑走到床前,却现床上躺了一人,不由警觉的后退了两步。床上人听到动静,起身地吼道:“你干什么去了?还知道回来啊?”竟是焦先生。 焦先生打了个哈欠,起身点亮油灯,数落道:“都这么晚了才回来,伤刚好就在外面吹冷风,等宝儿过来我得好好说说他,你不爱惜自己他也得替你注意啊!” 萧启轻咳了几声,解释道:“宝儿哥早早就让我回来了,我……在回来路上遇到了南景的密探,所以……” 焦先生从桌上端起一碗药,试了试温度,叹了口气道:“现了又怎样?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伤,别的什么也别管,你也管不了!” 萧启轻声道:“我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 “好了?你问问你自己,你现在腹部是不是还隐隐作痛?我只是让你的皮肉的伤口愈合而已,脏腑的伤还得慢慢养!”焦先生把药碗重重放回桌上,药汁溅了一手,萧启忙从枕边拿起手帕递了过去。 焦先生接过手帕,瞪了萧启一眼,萧启慌乱的低下头不敢看他。焦先生一边擦手,一边叹道:“你这个孩子啊,平日里看不出来,一遇到事儿,比谁都倔。你现在就仗着年轻,能抗住,等过几年,年轻时受得伤啊,就都找上门了。你看阎王他们,看起来精精神神的,可一到阴天下雨,不还是疼得睡不好觉,巴巴儿的来找我拿药,我看你啊,以后也好不了多少。再说了,你现在没在军营,即使是在,就齐响那么对待你,你还替他着想?我要是你,早就不管了,也落得清闲!” 萧启抬起头,轻声道:“我……我从没想过要帮着大帅,且不说抓住暗探可以减少我军伤亡,我现在是在养伤,千夫营的兄弟们可还都在前线啊!如果他们有什么闪失,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焦先生叹了口气,又端起药碗,口气已经软了下来:“你呀……怎么说你好,你好自为之吧,我去把药给你热热,你喝了早点休息。” 萧启点点头,焦先生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无奈道:“你也不用敷衍我,你好自为之吧。” 萧启被焦先生说破。脸微微一红,低下了头。焦先生无奈的摇摇头,走了出去。 喝完药,萧启展开一张白纸,细细回忆着信的内容。 截止到上月,李路已经在齐军占领的三十二城招募壮年男子一千余人,施以控心蛊后,潜伏在临山九城,而且这九城,在地图上排成扇形,堵住了齐军撤退的所有通道。此外,信中还标明了南景在各城部署的秘密据点共一百余个,其中,冒州就有三个。这三个据点主要负责招募壮丁和刺探情报。 萧启早就觉得,齐响的战略有不少漏洞,今日看来,这些漏洞已经被李路利用,如果齐响一意孤行,后果将不堪设想,包括自己,大齐的数万儿郎,都要将命留在南景。萧启看完信时,担心杀死张二等人的事天亮败露,本打算立刻去端掉这三个据点,但转念想到如果自己遭遇不测,恐怕这件事就不会被战友知道,所以决定回来写好信再做打算。 萧启略一思索,只把李路安插傀儡和九城守军叛变的事情写在给齐响的信里。然后又提笔给白钺写了封信,把所有内容做了详细的汇报。略一思索,把信卷好放在一根竹筒里,又抄了一份折好。 做好这些,天边已经微微亮,萧启叹了口气,斜靠在床上,刚觉得有一丝困意,就听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却是迷糊。 萧启笑着坐起身,迷糊把药和早饭一一从食盒里拿了出来,然后摸了摸烛台,回头道:“萧哥哥,你刚刚才躺下吧,你知道吗?我们医者,最不忍心看到自己手上的病人不爱惜身体,你知道你这样对自己,我师父有多心疼吗?” 萧启淡淡一笑,正要说话,迷糊自顾自的接着说:“萧哥哥,其实师父也知道,你的性格和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可能踏踏实实的养伤,所以让我告诉你,想干什么就抓紧去办,只要别耽误吃药就行,对了,师父有东西要我交给你。” 说着,走到门外抱起一个琴盒,递给萧启,萧启疑惑的看向迷糊,迷糊挠挠头,憨笑着替萧启打开,萧启看到,琴盒里面竟然是一把刀。迷糊道:“萧哥哥,师父说了,你要做的事情有危险,却不便带兵器防身,所以让你背上这个琴盒掩人耳目。” 萧启感动的接了过来,轻声道:“替我谢谢焦先生。” 迷糊笑道:“萧哥哥,师父说了,只要你善待自己就是谢谢他了。” 萧启叹了口气,沉吟道:“迷糊,求你帮我个忙。” 迷糊道:“萧哥哥,你别客气,说啊。” 萧启拿出信和竹筒,道:“求你先去宝儿哥家,把这几张纸亲手交给他,然后去趟军营,先把竹筒交给白钺将军,告诉将军不要让别人知道,再把信交给大帅,他要问起,你就说我托你探望白将军,不要提竹筒的事。” 迷糊疑惑的挠挠头,道:“萧哥哥,你放心吧。虽然不是和没明白你想做什么,但请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等迷糊走后,萧启从随身包袱里找到一件白色的长袍,又把头披散开来,对着脸盆看了看,苦笑了一下,背起琴盒出了门。 萧启先来到了李大人的住所,现院门紧闭,似乎没有人现里面的人已经死了,萧启知道必须得抓紧时间,尽快端掉冒州的三个据点。 略一思索,萧启先来到钱江酒楼。刚一进门,就听见掌柜的轻声问伙计:“那张二又一夜没回来?” 小二点头道:“是啊。” 掌柜的冷笑道:“这个色鬼,不知道又到哪里眠花宿柳,耽误了正事儿,要他好看!” 萧启心中一动,走上前笑道:“请问,哪位是这里的掌柜?” 掌柜看了一眼萧启,难掩惊讶之色,忙答道:“老娘就是,怎么了?” 萧启故作疑惑道:“您就是?” 掌柜的看了萧启一眼,吼道:“怎的,老娘不像啊?” 萧启谦卑的一笑,道:“我找周……” 掌柜的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进来说话。” 萧启点点头,站起来整整衣服,背上琴盒跟在后面。 掌柜的引着萧启来到后院,看了看四周,走进一条隐蔽的小径,小径的尽头竟然是一堵砖墙,掌柜的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根不知是什么材料的小棒,在几块平淡无奇的砖块上各敲了一下。又引着萧启来到,东院的一间小卧房里。 萧启看到,这间卧房的布置很是怪异,床尾正对着门口,床头左侧摆着一面很大的铜镜,按照老家的说法,这样摆设是很不吉利的。 掌柜的走上前,转了一下铜镜,只听“咔”的一声,床下出现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穴,掌柜的钻到床下,示意萧启跟在后面,率先走了下去。 萧启紧握左拳跟在后面, 走了大约三丈,萧启看到地下是一间普通的密室,虽无什么陈设,但却坚固异常。 掌柜的问道:“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萧启施礼道:“不敢当,小的只是想问一下掌柜的,你这里有文房四宝吗?” 掌柜的不动声色的答道:“有,不知您想要什么样子的?” 萧启浅笑道:“墨我有,纸一定要澄心堂的。” 掌柜的笑道:“这纸可是金贵无比啊,不知大人要多少?” 萧启点头道:“我要七尺长,五尺宽的。” 掌柜的点点头,跪倒施礼道:“大人,小的无知,冒犯大人,还望大人原谅则个。不知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萧启淡笑道:“不敢当,周财神周大人在哪里?” 掌柜的笑笑,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满脸横肉的肥脸,声音也变成了男人的:“大人,小的就是。” 萧启笑道:“我是秦臻的表弟,秦大人让我告诉大人,张二因为偷看情报被李大人监禁,让大人现在过去解释清楚。” 周财神听见萧启称自己是秦臻的表弟,面露嗳味之色,上下打量了萧启几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好,我们走吧。小兄弟,秦大人性格古怪,跟着他,辛苦你了。看你长得挺招人喜欢,哥哥我提醒你一句,秦大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不要违了他的意,否则,你会很惨的。” 萧启一愣,疑惑的点点头,道:“多谢大人提醒,小弟会注意的。大人,请吧。” 周财神点点头,重新戴好面具,和萧启一道从后门出了酒楼。 出了后,萧启笑道:“哥哥,咱们还得去趟饰铺,通知一下罗老板。因为冒州一直都是靠您联络,小弟不敢擅自过去。” 周财神笑着点点头,道:“也对,还是小弟你想得周全,走吧。” 两人很顺利的把罗老板请了出来,唯一奇怪的是当周财神告诉罗老板萧启是秦臻的表弟时,罗老板眼中的恭敬立刻转为鄙夷之色,一路上也不再理会萧启。 萧启将两人引导昨夜现的李大人住所门口,握紧双拳道:“昨天晚上,是李大人现张二偷看情报的,张二暂时囚禁在李大人住所,特请二位一起来商量如何处理张二。” 罗老板轻蔑道:“张二不过是个奴才,直接杀了不就得了,犯得着兴师动众的吗?” 萧启笑道:“罗兄说的是,只是……表哥他担心张二投降齐狗,故关押起来打算严加审问。” 罗老板听了,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萧启淡淡一笑,道:“小的这就给两位哥哥开门。” 说着,从怀中拿出昨天搜出来的钥匙,打开了门。 打开了门,看到屋中的景象,两人都愣在那里,萧启也是一脸错愕之色,口中喃喃道:“我昨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啊……还有活着的吗?我得去告诉表哥……” 罗老板先回过神来,几步上前探查几人的尸体,周财神更加谨慎,先查看了一下几人怀中,看到密信还在李大人怀里,忙展开读了起来。 萧启赶紧关好门,把琴盒横在胸前,手腕一翻,一束银针飞出,直接刺穿了罗老板的喉咙。罗老板还没来得及出任何声音,就普通一声倒在地上。 周财神听到声音,惊愕的抬起头来,看到萧启怀抱琴盒,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颤抖的指着罗老板的尸体说不出话来。 周财神忙把信藏好,站起身,把萧启护在身后,从腰间抽出软刀,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厉声道:“谁?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 话音刚落,就感到后心一凉,低头一看,一把刀已经刺穿了自己的前胸,血一滴一滴的滴在自己的脚尖上。 艰难地回过头,看到萧启绝美冷峻的脸,心下了然,可惜已经不出任何声音。萧启淡淡一笑,猛的拔出刀,看着周财神仰面倒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刀身上的血迹,随手把手帕丢在地上,放好刀,转身匆匆离去。 第廿四章 遭遇秦臻 今天一共四千四~~~周六的福利啊~ 苦逼止晚上有饭局,所以八点的定时哈~~ 亲们有空点一下下面的投票哈~~谢谢啦~ 已近正午,萧启知道不能在耽搁,便匆匆赶往清平楼。﹤ 清平楼是冒州最大的烟花之所,也是搜集情报的不二之选。清平楼的老板秦臻,据说是李路的得意心腹。 因为是白天,清平楼并不十分热闹,但仍有早起的姑娘站在门口闲谈。萧启稳了稳神,快步走上前。看到萧启,门口的姑娘们一时愣在那里,一个粉裙少女掩口轻声道:“采兰姐姐,你看那个小哥,比霁月公子还好看。” 采兰笑道:“也不知道谁说的,霁月公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蓝裙少女轻哼道:“霁月公子?只不过是个恶心的娘娘腔罢了,看这个长得这么秀气,恐怕也好不了多少。” 粉裙少女道:“素锦,这可就不对了,你看他的眼睛,多漂亮,有这样眼睛的人,怎么可能和霁月公子相提并论呢?” 素锦道:“那又怎么样?不是也来这种地方,不把我们当人看?” 粉衣少女听了,低头不语,俏脸微红,不知在想什么。 萧启稳了稳神,几步走上前。素锦忙上前挽住萧启的手臂,媚笑道:“这位哥哥好兴致啊,大白天的来看我们,天色还早,姐妹们很多还在睡觉,不如先到奴家屋里坐坐?” 采兰白了素锦一眼,也上前抱住萧启的另一只胳膊,道:“哥哥,奴家新作了一诗,到奴家那里看看好吗?” 萧启僵硬着身子,任凭两个女子抱住胳膊,淡淡道:“我来找人。” 粉裙少女几步上前,盈盈施礼道:“贱妾碧落,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萧启扫了他一眼,低下头道:“我来找人。” 话音刚落,一个艳妆中年女子扭着腰肢走了出来,想来是这里的老鸨。老鸨盯着萧启的脸愣了半响,才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来我们这种地方的不都是来找人的吗?” 萧启担心惹人注意,把胳膊从采兰怀中抽出来,掏出几张银票,看也不看就塞到老鸨手里,快步走了进去。 老鸨看到银子,脸上难掩喜色,忙快步赶上去陪笑道:“不知我们这里哪位姑娘这么有福气,承蒙公子青眼啊。” 萧启找了个座位坐下,伶俐的龟奴忙递上茶水。萧启不动声色的接过,放到一边道:“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老鸨一愣,陪笑道:“公子,我们哪位姑娘照顾不周,你告诉我便是。” 萧启从怀中掏出玉牌,按到老鸨手里,重复道:“带我去见秦臻。” 老鸨摸到手中玉牌,顿时脸色惨白,忙道:“大人,跟我来。” 老鸨带萧启绕道后院,走进一间普通的院落,对坐在门口打哈欠的护卫使了个眼色,就和萧启一起走了进去。 老鸨带萧启进了东厢房,一进门,萧启就看到白虎屏风后,站着一个消瘦的身影。 老鸨跪倒在地,恭敬道:“大人,元帅特使到了。” “好了,你出去吧。叫人守好门,任何人都不能进来。”声音阴柔,竟和李路有几分相像。 等老鸨出去了,声音的主人才缓缓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施礼道:“秦臻见过特使大人。” 萧启仔细打量秦臻。此人皮肤白嫩,相貌也生得极好,可眉眼间却有一股邪魅之气,不由心生提防。“无妨,起来吧。” 秦臻笑了笑,嘴角的邪气让萧启觉得浑身难受。 秦臻道:“不知大人前来有何指教?” 萧启道:“元帅很是挂念秦大人,特派本官来看看。” “有劳大帅挂怀,秦臻铭记在心。”声音中充满了恭敬。 萧启补充道:“元帅还说,活捉萧启一事,刻不容缓。还请大人不要有丝毫松懈。” “元帅的吩咐,不敢不尽心。还请转告元帅,秦臻定不辱使命。” 萧启淡笑道:“那元帅就放心了,本官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这是元帅的密信。” 说着,左手紧握,右手将一个信封递了上去。 秦臻看着萧启的左手,嘴角的邪气更胜:“萧启,你来了还想走吗?” 萧启镇定道:“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萧启,我一直派人盯着你,你刚刚杀了周财神那个蠢货,还当我不知道吗?就在昨天晚上,元帅已经把你的画像送到我的手上,你就来自投罗网,真是天助我也啊。” 萧启心头一紧,仍试探道:“大人不要说笑了。萧启的画像就在元帅的密信里。大人虽然是元帅的心腹,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秦臻淡笑道:“萧启,我该说你是处变不惊还是过于自信啊?你不必再说了,还是快快束手就擒的好。这么漂亮的脸,我怎么舍得动手呢?” 萧启叹了口气,坚持道:“秦大人,冒犯特使是什么罪名,您比本官清楚。” 秦臻淡淡一笑,从桌上拿起一幅画卷,对着萧启展开。 萧启分明看到,画卷上的人,分明与自己又七分相似,心下已经明了,但仍淡笑着望着秦臻。 秦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萧启,缓缓道:“看到这幅画像,我本以为世上根本不会有这般好看的人,今日一见,才现这画上的人还是辱没了你。萧准将的美貌,恐怕神仙见了也自愧不如啊。” 萧启向前走了几步,镇定道:“既然秦大人能够当面揭穿萧启,想必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把萧启留下。” 秦臻没有回答,轻轻扣了扣桌面,一道铁栏从天而降,挡在萧启和秦臻之间,接着,萧启身后的木门猛地打开,十余个黑衣人手握铁弩,正对着萧启。 萧启略一错身,又有五名白衣人提刀从房梁的暗格中跳下,挡住了萧启的去路。 萧启定住身形,猛然抬起左手,一束银针直刺秦臻心口,秦臻微微一笑,看着银针碰到他的胸口弹落到地上。几位白衣人见状,提刀砍向萧启,萧启来不及惊讶,又连续又出几枚银针,将白衣人击倒在地。 手拿铁弩的黑衣人没有秦臻的命令,不敢妄动,但也是严阵以待。 秦臻淡淡一笑脱下外衣,萧启这才看到,秦臻身穿一件金色的马甲,完全护住了要害和脖子,心下明了,此人为活捉自己已经做足了功夫。 秦臻又扣了扣桌面,又有三名白衣人跳了下来,刀尖正对着萧启。 萧启自知难以脱身,便看向秦臻,笑道:“萧启何德何能,得以让秦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秦臻摆摆手,两名白衣人一个腾跃,用刀抵住了萧启的脖子。萧启扫了一眼横在自己颈间的刀刃,又抬眼看了看秦臻,没有说话。 秦臻上前几步,抬手封停住了萧启几处大穴,萧启只觉身上一紧,就再也不能移动半分,连嘴唇似乎也重若千斤。 秦臻邪魅的一笑,道:“萧启,昨天元帅刚刚下了活捉的命令,你就送上门来,真是看得起我秦某人啊。” 说完,挥了挥手,三名白衣人把萧启抬了起来,放到屋角的一张木椅上,手拿铁弩的黑衣人紧紧跟在后面。为的白衣人看了看秦臻,见秦臻微微点头,就抬手在萧启锁骨处点了一下,躬身退到木椅后面。 萧启长出了一口气,抬眼看着秦臻,淡淡一笑,道:“多谢。” 秦臻没有回答,从一个白衣人手中接过一把短刀,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然后笑着把刀抵在萧启颈间,缓缓道:“萧准将,阁下是求生还是求死啊?” 第廿五章 青楼遇险 在你们看到这章的时候…… 某止…… 正在大吃大喝~~~灭哈哈哈哈!亲们参与投票哈~~ 萧启看向秦臻,目光灼灼,其间升起的寒意恍若炼狱,:“既然萧启落在秦大人手上,求生求死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吗?” 秦臻道:“世言萧准将容貌俊美待人谦和却又刚烈异常,怎么,萧准将不一心求死呢?” 萧启反问道:“秦大人会让萧某就这么死了吗?恐怕萧某在这里自尽,秦大人也难辞其咎吧?” 秦臻大笑道:“萧启,你太过自信了吧?元帅大人说了,一旦捉住萧启,就地处决。 ” 萧启淡淡一笑,平静道:“那就请秦大人动手吧。” 秦臻道:“你没有什么遗言吗?” 萧启冷声道:“没有。即使有,也不会和秦大人说。” 秦臻点点头,用刀尖一个一个挑开萧启系在颈间的纽扣,道: “萧准将,虽然你我各为其主,可秦某一直敬佩你的骨气和智谋,今日得见,最让秦某自叹不如的,却是萧准将的美貌。” 萧启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没有回答。 秦臻拉起萧启的手,接着道:“这双手真是好看啊……啧啧……身在军营,可惜了……今天你和他们说你是我的表弟,他们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你知道为什么吗?” 萧启的手被他握着,却没有力气收回,心下不快,冷冷道:“不知道。” 秦臻扬了扬眉梢,向外面喊道:“来人,叫小樱过来。” 不一会儿,就听有人轻轻扣了扣房门。秦臻松开萧启,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少年低着头走了进来,少年身穿一件粉红色的长袍,披散着头,头顶扎着一条粉红色的带,少年皮肤白嫩,五官俊秀,特别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心生怜爱,只是身量不高,眉眼略显稚嫩,想来可能还不到十五岁。少年一进门就恭敬的跪下道:“表哥,您叫我?” 秦臻点点头,上前接过信,道:“你抬起头来,看看那位哥哥。” 少年抬起头,盯着萧启的脸看了一会儿,眼中竟然满是愤恨之色。 秦臻满意的看着少年的表情,笑道:“樱儿,让这位哥哥和你做兄弟怎么样啊?” 樱儿一愣,再看向秦臻时,眼中已满是泪水:“表哥,您嫌樱儿不够好吗?您不要抛弃樱儿啊……樱儿很乖的……” 秦臻笑道:“樱儿啊,这位哥哥漂不漂亮?” 樱儿抽泣道:“这位哥哥比樱儿漂亮多了……可是……樱儿真的愿意服侍表哥啊……” 秦臻道:“你们两个一起服侍不是很好吗?” 樱儿的泪水滚滚而下,膝行上前抱住秦臻的腿哀求道:“表哥……樱儿什么都听表哥的……表哥千万不要抛弃樱儿啊……没有表哥……樱儿可怎么活啊……” 萧启看着两人,心中诧异,只听秦臻道:“行了,樱儿,再哭可就不漂亮了哦……起来,我逗你呢,这是元帅钦点的钦犯,不是新哥哥。乖樱儿,不哭了,抬起头来看着我。” 樱儿听了,抽泣的抬起头,看了看萧启,又看了看秦臻,犹豫道:“表哥,真的吗?” 秦臻道:“你记得昨天元帅送来的画像吗?当时你还说,画上的人肯定没有你好看,你自己看看,这就是画上的人,怎么样?美不美?” 樱儿点点头,道:“美……” 秦臻笑笑,道:“萧准将的美貌,天下无人比肩呢。出去吧,我要亲自审问萧准将。” 樱儿这才点点头,擦干眼泪出去了。看着樱儿的背影,秦臻邪魅的笑着,转身看到萧启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惋惜,便笑道:“萧准将虽然长在军营,但也应该知道,很多达官贵人,还是喜欢男风的。秦某人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元帅放心由我来打点青楼的原因。” 说完,秦臻把脸凑到萧启眼前,吐出的气息直喷萧启的鼻子:“樱儿就是我的表弟呢。萧准将如此美人,是否担心呢?” 萧启厌恶的闭上眼睛,道:“秦大人不会。” 秦臻直起身子,一手抬起萧启的脸,慢慢道:“萧准将很自信呢。不过你确实猜对了,元帅下的命令,确实是活捉。” 萧启淡淡一笑,道:“萧某并没有去猜,只是知道而已。李路他以为,萧某手里有对他有用的东西。” 秦臻道:“萧准将惊世之才,元帅自然珍惜。” 萧启叹道:“秦大人还是不了解李路。李路此人,绝不可同甘,更不是爱才之人。李路要的,只不过是大景秘宝的地图而已。” 秦臻道:“大景秘宝?是什么?不对,萧启,你在拖延时间是吧?” 萧启道:“拖与不拖又怎么样呢?萧某既然敢只身前来,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秦臻握住刀柄,紧紧抵住萧启的脖子,狠声道:“萧启,你真是不怕死啊?” 萧启微笑着闭上眼睛,两个酒窝荡人心魄:“怕,怎么不怕?可不到最后,萧某决不放弃。” 秦臻道:“怎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世人皆知萧准将性格刚烈,宁可身死亦绝不受辱。我就和元帅说你自尽了又何妨。” 萧启道:“恐怕……秦大人没有这个机会了……现在恐怕过了未时了吧?不知今夜清平楼还能不能营业呢。” 秦臻惊道:“你什么意思?” 萧启道:“难道秦大人不知道吗?萧某虽出身乡野,但绝不是莽夫。” 秦臻还想再问,就听门外有人喊道:“霁月公子,不好了,官府来人围住了咱们,说叫你和花妈妈出去呢。” 秦臻看向萧启,道:“萧准将,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不过你也别低估了我,我们的据点让你一锅端了,但是你也别想从容离开!”言毕,猛地一扭萧启背后的机关,只听轰的一声,秦臻和萧启就落到了地下的密室里。 第廿六章 面具老人 目前的投票情况如下,小止会等到26号晚上哦~~亲们,求建议哈~~ a.上呗,反正老子不看~ 1(9%) B.上吧上吧,会订阅的。≥  6(55%) c.再等一个月呗? 2(18%) d.全本免费吧? 2(18%) 讲义气的小止送上34oo~~希望大家喜欢~~ 听到头顶合拢的声音,萧启知道,即使宝儿哥带人进来,恐怕也很难现这里。 待扬起的尘埃慢慢落地,秦臻拍拍身上的灰,慢条斯理道:“萧启,虽然丢了冒州的据点,可是捉住了你,想来,元帅也不会责怪我呢。真是谢谢你了。” 萧启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秦臻抓起萧启的一绺头,凑到萧启耳边道:“萧准将,怎么样,还那么自信吗?哦,对了,我得把你的穴道封上,我们的萧准将可是会咬舌自尽的。” 萧启淡笑道:“不必,萧某还想会一会李路呢。” 秦臻道:“好!来人,把萧启押上车!” 密室里空荡荡的,可以听到秦臻的回声,秦臻微微有些心虚,又喊了一声,却还是没人回答。秦臻心下怀疑,忙从腰间抽出软刃,警觉的看着四周。 萧启淡淡一笑,道:“怎么,秦大人手下的兵关键时刻都逃跑了吗?” 秦臻没有回答,只听见一阵狂笑声在四周响起,声音苍老,想必那人已经上了年纪。萧启只觉那人声音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秦臻全身一抖,喝道:“什么人!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屋角走出一个黑衣老者。老者须皆白,带着一个金色的面具,挡住上半张脸,看不出容貌,但一双眼睛透过面具露出慑人的精光。 秦臻一抖手中的软刃,道:“你想干什么?”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抬了抬手,萧启只看到一道白光,再看秦臻,不知什么暗器竟然刺穿了秦臻的护甲,血不断的从颈间的小孔涌出,不多时,秦臻就倒在地上,微微的抽搐,恐怕已经回天乏术。 老者走到萧启身边,抬手为萧启解开了穴道,萧启只觉全身一松,刚想张口说话,就觉得喉头一股腥甜,忙闭紧嘴唇想把涌上来的血咽回去。毕竟不知来人是敌是友,萧启不敢暴露自己的弱点。忽然老者猛的一拍萧启后背,吼道:“吐出来!” 萧启的穴道刚刚解开,但知觉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体力不支,被老者拍的从座椅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那口血也喷了出来。 萧启回过头,张了张嘴,就觉得小腹剧痛,又一口血涌了上来,一直吐了五六口才觉得不那么难受。 老者静静站在一边,等萧启恢复过来站起身才一把抓住萧启的肩膀,向外疾行。萧启竟然没有机会反应,知道自己不是老者的对手,也就不再反抗,任由老者抓着,但一只手已经伸到怀里,摸出了一颗黑丸。 很快,老者带着萧启出了密室,萧启这才现,这条密道是通往冒州城外的。 老者并没有停下,而是抓着窜到冒山脚下的一个茅屋才放下萧启。 萧启勉强定住身形,强忍腹痛,弯腰施礼道:“多谢老丈相救,不知老丈带萧启来这里有何吩咐。” 老丈侧对着萧启,眼角满是鄙夷之色:“天命之人,不过如此。” 萧启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老者又道:“焦信没有告诉你,没有他的肯不能用武吗?” 萧启不知老者来历,但听他说话的内容,似乎对自己很是熟悉,心下怀疑,也不答话,只是静静站在一边。 老者转过脸,道:“我问你,你的五岳神功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萧启一愣,早在半年前,萧启就现,每天晚上练习五岳神功时,都会觉得经脉隐隐作痛,开始还能忍受,两个月前,每次运气,那种痛都会深入骨髓,所以萧启不得不停止了练习。自己练习五岳神功的事,只有甩石子和白钺他们知道,而最近出现的问题,萧启从未和任何人说过,今日从老者口中说出,萧启心中疑惑更深,但还是忍住没有说话。 老者笑道:“石头还是低估了你啊。我不是来救你的,只是来告诉你几件事情:第一,五岳神功就先不要练了,你很快就可以另一个可以教你的人;第二,石头教你的方法并不全对,因为他的资质有限,终其一生恐怕也不能突破廿石,可你不同,以你的资质,单手突破廿石也是可能的,你只要在使用时将拇指改一下位置,力的时间推后几分,就可以达到我的水平,具体方法,你自己体会,天命之人,应该不会让我失望;三,你既然精通曹氏秘法,为何不用?曹氏秘法本为逆天之法,但使用得当,至少是可以改变战局的,你想保护身边的人,除了武力,占卜虽非正道,但至少可以减少损失。还有,我劝你一句,你的性格,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如果想活着,先得学会忍辱。” 说完,老者上前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陷入沉思的萧启竟没有想到躲开。看着若有所思的萧启,老者道:“回去吧,宝儿他们找不到你,会着急的。”说完,萧启只觉眼前一花,老者竟然不见踪影。 随后,老者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秦臻给你下了毒,你回去找焦信要两粒清越丸。” 萧启知道此处不是思考的地方,便加快脚步,进城去找宝儿。 果然,刚刚走到清平楼外,就看到霍梅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见到萧启,忙上前道:“萧准将,你到哪儿去了,赵都尉都快急疯了。” 萧启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轻轻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霍梅道:“赵都尉在里面。” 萧启点点头,正要往里走,就看到赵开疆一脸焦急的走了出来,见到萧启,赵开疆先惊后喜,双手攀住萧启的肩膀,吼道:“你到哪里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和舅舅交代啊?” 萧启长出了一口气,道:“生了一些事情,一言难尽。以后再说吧。宝儿哥,谢谢你。” 赵开疆看萧启脸色青白,关切道:“你我兄弟,何必言谢呢!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伤还好吧?” 萧启勉强摇头道:“无妨,宝儿哥,我们进去善后吧。” 赵开疆笑笑:“不必了,都已经办妥了,走,我送你回去。” 萧启摇摇头,过了这一阵,腹痛已经不再那么剧烈,便笑道:“没关系的,宝儿哥,我自己回去吧。” 赵开疆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仍担心的看着萧启,萧启宽慰的一笑,转身离开了。 回到住处,却没有找到焦先生。 萧启一打听才知道,焦先生一大早就被人约了出去,临走时就吩咐过自己天黑才会回来。焦先生和迷糊都不在,萧启也不好翻别人的东西,只得先回到自己房中,经过今日一事,萧启已经明了,李路已经下了活捉的命令,冒州并非久留之所,所以萧启决定明天天亮就打点行装回到军营。 秦臻不知道下的什么毒,刚刚还疼得直不起腰来,现在又毫无感觉,萧启长出口气,收拾好行囊,就听见有人扣了扣房门,抬起头,来人竟然是迷糊。 萧启一愣,道:“迷糊?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迷糊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一边摆碗筷,一边笑道:“我走到一半,就遇到白将军带着千夫营巡山,我把信交给他就回来了?” 萧启皱了皱眉头,道:“巡山?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到哪里?” 迷糊道:“有半个月了。听白将军说,主要是冒山一带。” 萧启心头一紧,将军他们巡山一事,恐怕李路已经知晓,既然自己回冒州时李路可以设兵埋伏,那一旦他设兵伏击兄弟们,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萧启看了看天色,因为是战时,冒州全城戒严,戌时城门就会关闭,禁止任何人出入,对于萧启,自然也不能法外容情,便对 迷糊道:“明日一早,城门一开我便出城。” 迷糊一愣,失声道:“明天?萧哥哥,你的伤……” 萧启长叹道:“不能再耽搁了……” 迷糊道:“可是,萧哥哥,那是大帅的命令,即使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萧启笑得凄然:“但至少,我可以和兄弟们一起巡山……” 迷糊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萧哥哥,等师父回来我问问他,他要是同意,我们也收拾行李。” 萧启道:“不必,你们还是留下来照顾周大哥他们吧……” 迷糊坚持道:“我问问师父。萧哥哥你先吃饭吧,我去给你准备药浴。” 萧启的伤口虽无大碍,但每隔三日,都要用专门的草药洗澡,促进伤口愈合,今天也不例外,萧启待药浴完,腹痛也没有在作,也就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 焦先生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但仍不放心萧启等人,先到内院看了周正他们,便回来探视萧启。 一进门,焦先生便觉得有些不,躺在床上的人,气息分明有些紊乱,走近一看,萧启脸色潮红,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焦信心头一紧,伸手探上萧启的手腕,但很快像被灼伤了一样缩了回来,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回到卧室,看到迷糊还在看书,便道:“迷糊,怎么搞的,你给萧启药浴之前没有给他号脉吗?” 迷糊一愣,道:“还需要号脉啊……” 焦先生道:“本来是不用的,可那个孩子刚从外面回来,谁知道他又干了什么……去吧,把我药箱拿来……” 等萧启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萧启苦笑道:“我睡了多久?” 坐在一边的焦先生慢条斯理的说:“两天。你所中的毒与药浴药性相冲,如果不是现得早,你的命很有可能就赔上了。” 萧启一惊,猛的坐了起来,轻声道:“不行,我得出城。” 焦先生扶住萧启道:“今天早上,外面传来消息,李路他……派人暗中封住了出城的所有路口,任何男子出城,格杀勿论……” 萧启微微一怔,心下盘算着自己闯出去有几分胜算,一面问道:“那……这件事将军他们知道吗?” 焦先生道:“我们已经和外面断了联系……” 萧启轻轻一叹,久久不语,心中暗道,今天不早了,明天我去找宝儿哥商量一下吧。 第廿七章 墨扇门主 第二天一大早,萧启不顾焦先生劝阻,匆匆吃过药便往凌府赶去。 ≧ 到了凌府门前。守门的家丁认出是萧启,忙把他让进来,引导赵开疆所住的小院前。谁想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赵开疆抱着一汉和一男走了出来。 赵开疆见到萧启,放下两个孩子,几步走上前,拍着萧启的肩膀笑道:“身上好一些了吧?明天便是正日子,一直也没顾上去看你,连洗澡也没工夫。你来的正好,走,洗澡去!” 萧启一愣,轻声道:“宝儿哥,这样不好吧……” 赵开疆道:“有什么不好的,谁不知道你最喜欢洗澡?走吧,在焦先生那里也不洗舒服,这里可有一个大池子,比咯卫什军营里那个还大,装满热水,泡进去可舒服啦!走,一起洗去!” 萧启犹豫道:“宝儿哥,我……” 赵开疆道:“怎么,还害羞了?咱们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 萧启摇头道:“宝儿哥,我这次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赵开疆道:“我就知道,走,边洗边说!” 萧启还是有些犹豫,赵开疆抬手拉萧启,忽然听到一个女声响起:“哟,来客人啦,姊夫也真是的,来了客人也不告诉我,我好多准备一套毛巾!” 两人顺声望去,只见一个清丽的少妇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走了过来,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只是表情有些冷漠。 赵开疆道:“这是我的妻妹,红莲。”然后对红莲道:“这是我在军营里的好兄弟,萧准将。” 萧启施礼道:“红莲小姐好。” 红莲道:“哟,姊夫,你要不说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物竟然是军营里的人,真是可惜了。对了,萧……准将是吧,看样子你不到二十岁吧,要是你不嫌弃我是个寡妇,就叫我一声姐吧!” 萧启点头道:“红莲姐客气了。” 红莲道:“对了,萧准将,帮姐个忙,这是我儿子,静松,淘气得不得了,男孩子也大了,我也不方便给他洗澡,宝儿一个人也带不了三个孩子,麻烦你帮我给他洗洗澡吧?” 萧启一愣,知道刚才的对话让红莲听见了,心下感激,也不便推辞,便点头道:“好的。” 红莲笑道:“那就麻烦萧准将了!”说着,示意静松过去,静松看了红莲一眼,乖乖的上前牵住萧启的手。 赵开疆道:“走吧,你不是找我有事儿吗?” 红莲点头道:“恩,你们先进去,一会儿我给找套毛巾送进去。” 红莲动作很快,几人刚刚脱下外袍,就有男仆把毛巾送了进来。 凌家不愧是冒州大户,浴房几乎和千夫营的演武厅一般大小,一进去,氤氲的蒸汽使人不能一下子看清里面的陈设。 赵开疆把浴袍脱下挂在水池边得一架上,然后一声大喝,跳进了水里。一汉和一男见了,都跳着脚拍手叫好,唯有静松一副闷闷的样子。 萧启摸了摸静松的头,蹲下帮三个孩子脱下浴袍,然后才脱下自己的,弯腰打算抱起最小的一男,一男呆呆的盯着萧启全身的伤疤,后退了几步,一扁嘴大哭了起来。 萧启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明白了几分,尤其是双臂,交错的伤疤一眼看去显得十分狰狞。 静松见了,向前走了几步,下意识的走到萧启身前,摸了摸萧启手臂上的伤疤,却没有说话。 赵开疆从池子里爬上来,抱起哭泣的一男,哄道:“一男,乖哦,不哭哦,那是萧叔叔啊,萧叔叔身上的伤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是男子汉的标志哦。” 一男偷眼看了萧启一眼,又把头埋在了开疆怀里。开疆转身道:“下水吧,下水就好了。” 萧启叹了口气,护着一汉和静松下了水,赵开疆抱着一男跟在后面。 下了水,一男始终靠在开疆怀里,看向萧启打的眼神也是怯怯的,静松反而一改刚才的漠然,一直黏在萧启身边。 等赵开疆帮一男洗干净,就放他和哥哥们一起玩儿水,然后转向萧启道:“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萧启沉吟道:“宝儿哥,你知道李路暗中封城的事吗?” 赵开疆一愣,道:“听说了,我们已经和外面断了联系。我……担心舅舅……” 萧启叹道:“我也担心父亲和兄弟们……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赵开疆道:“出去?怎么出去?你我就算出去了也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他们手里有你的画像!你现在在冒州城里都危险。” 萧启叹道:“这不是计较个人安危的时候。” 赵开疆上前抱住萧启的肩膀,劝道:“萧启,你先别着急,我和你一样着急,可咱们也得商量个办法不是?” 萧启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待我们想想。” 赵开疆沉吟道:“萧启,听舅舅说,你学习了曹氏秘法,其实,你可以算一下这次是凶是吉啊。” 萧启一愣,自己从未想过要用曹氏秘法,但思索了一下,觉得很有必要,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赵开疆长出了一口气,道:“如果算出来没什么事,你我也可以暂时放心了。” 几人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红莲已在外边等候,见到他们,红莲几步上前拉过静松道:“多谢啊,静松没淘气吧。” 萧启淡笑道:“静松很乖呢。” 静松看了一眼萧启,牵着红莲的手道:“娘,萧叔叔身上也有好多伤疤呢,和爹爹的一样!” 萧启听了,脸色微微一红,红莲神色也有些尴尬,把静松拉到身后道:“萧准将,谢谢啊。你和姊夫聊啊,我走了。今天我让厨房加了几个菜,萧准将可千万要留下吃饭啊!姊夫,你可千万别让他走啊!” 说着,顾不上等赵开疆回答,拉着静松匆匆离去了。 萧启看了一眼赵开疆,难以掩饰心中的不安,赵开疆宽慰道:“现在咱们也出不去,你即使再担心暂时也没有办法,先静下心来吧。话说回来了,明天你可一定要来捧场啊,老人家岁数大了,就喜欢看见小辈儿在身边围着。” 第二日,萧启自然前去拜寿,凌老太见到容貌清秀的萧启,喜欢的不得了,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等到萧启辞别凌府,已经交了子时。 萧启拒绝了赵开疆要求萧启留下过夜的好意,紧了紧衣衫,急急向城主府赶去。 由于是战时,冒州城中实行宵禁,萧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便打算走小路从偏门回去。 绕过清水街,再走过一条小巷,便是城主府的偏门,萧启抬看了看漫天的星斗,静夜如斯,萧启的心却迟迟不能平静。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看来,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曹氏占卜秘法。 忽然,萧启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萧启暗笑自己太过敏感。又向前走了几步,更加强烈的危机感再次笼罩了萧启。萧启慢慢把后背的琴盒移到身前,警觉的向前迈步。 这时,只听身后有一男子朗声道:“萧准将请留步!” 萧启略一迟疑,担心此系敌人疑兵之计,便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赶路。谁想那人继续道:“萧准将,萧启,我见过你,是不会认错的。” 萧启自知躲不过,只得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瘦高男子正靠在街角看着自己,那人与自己年龄相仿,手持两把折扇,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玩味之色:“怎么,无所畏惧的萧准将也有害怕的时候?” 萧启淡淡一笑:“阁下意欲何为?” 那人笑道:“萧准将果然风华绝代,姿容之美无人能及,当真是我见犹怜呢!” 萧启上前一步道:“阁下何事?” 那人一挥手中的折扇,道:“萧准将真是心急啊。我呢,叫单玉章,是墨扇门的少当家,李元帅花三千两黄金请人缉拿你,这样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 萧启淡淡道:“想不到,传闻中自由自在的江湖人,也会卷入庙堂当中来。” 单玉章道:“呵呵,重赏之下,英豪也难保不动心,更何况我视财如命的单玉章呢?萧启,我敬你是个英雄,可今日我不得不捉拿你。找个地方,你我一决胜负,胜了我,我自己回去向李路交代,当若你败了,我不得不带你去见李路,如何?” 萧启冷笑道:“我为何要听从你?” 单玉章笑道:“为何?萧准将,你也应该知道,这次,你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萧启点头道:“这个萧某自然知道。还请阁下移驾东城门下。” 单玉章脚程明显快于萧启,萧启来到城东时,单玉章已经在城墙下等候。单玉章指着远处一栋废弃的民房道:“我们到那里比试吧。” 萧启望向那栋民房,默默和单玉章走了进去,心中已把此处当做自己的葬身之地。 第廿八章 又见老人 今天讲义气的三千八啊!! 大家支持哈!! 民房已经废弃多时,进去时,飞扬的尘土呛得萧启轻轻咳嗽起来。单玉章等萧启呼吸均匀了,才打开折扇道:“萧准将,开始吧。” 萧启这才注意到,他的扇骨上,都是锋利的刀刃,蓝色的刀光在月光下让人遍体生寒。萧启咬住下唇,慢慢抽出刀来,朗声道:“阁下是武林高手,萧启自知不敌,但还请阁下万勿手下留情。” 单玉章缓缓道:“不手下留情?一不小心杀了你怎么办?你死倒痛快了,我还担心怎么向李元帅交代呢,而且,像萧准将这样天仙般的人儿,我怎么舍得啊?” 萧启执刀上前,道:“废话少说,你我一战便知。” 单玉章一抖手中的折扇,慵懒道:“萧准将真是心急啊,生气的美人儿,别有一番滋味呢!”随即正色道:“既然萧准将想比,那咱们就开始吧!”言毕,双扇卷着寒风向萧启袭来,一柄直攻萧启脖颈,另一柄扫向萧启小腹。萧启险险避过,但单玉章一招紧似一招,萧启根本躲避尚且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余力反攻,不出一会儿,便已大汗淋漓。反看单玉章出招从容,显然未使全力。 萧启一壁避过扫向他额头的扇骨,一壁转出一枚银针,打算向单玉章眉心射去,转念一想又觉得偷袭并非君子所为,心中又有些犹豫,身手自然受到影响,转瞬间,单玉章的扇骨便在萧启身上留下了数道血痕。 萧启身子微微一晃,深吸一口气平复身上的疼痛,咬牙挥刀砍向单玉章。即使身死,也不能让对方毫无伤。 单玉章轻而易举的挡开萧启的进攻,淡淡道:“萧准将对敌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可惜内力有余而刀法不足,我三岁起开始习武,至今已三十年,教我的师父都是墨扇门一等一的高手。所以,萧准将不占上风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今日,我定要尽全力活捉你,所以,萧准将可要小心了。” 话音刚落,单玉章手中的两把扇子急甩出,接着又是四把,六柄扇子围绕着萧启的身体上下翻飞,稍稍躲闪不及,便是皮开肉绽。 很快,萧启便全身浴血,呼吸急促,刀也乱了章法,但仍勉力支撑。 单玉章收起两柄折扇,只用四把进攻,但萧启仍是应接不暇。萧启勉强避过一把扫向他腰间的刀刃,左腿上便被划上一条不浅的伤痕。一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趁这个空挡,另外三柄折扇6续划上的萧启的肩膀手臂和小腹。 单玉章忙收起其他四柄折扇,探寻的问道:“萧准将可和我走?” 萧启一撑地站起身道:“你我再战。” 单玉章摇摇头,又把手中的折扇挥向萧启,萧启腿上有伤,灵活性大大降低,很快又被折扇划伤,跌坐在地上。 单玉章轻叹道:“萧启,伤成这样我都不忍心了,你还是乖乖和我走吧。” 萧启颤抖着嘴唇,昂看向单玉章,目光灼灼:“除非我死了。”说完,颤抖着站起身,因为脚下虚浮,只得勉强用刀支撑自己的身体,但眼神平静依旧。单玉章戏谑的一笑,闭目合上手中的折扇,急甩出。两柄折扇同时命中萧启的膝盖,萧启身子一晃,重新跪坐在地上。 单玉章缓步上前,将手放在萧启肩头,萧启本想甩开,可单玉章力道奇大,萧启竟然无力反抗。 单玉章的另一只手抬起萧启的下巴,调笑道:“浴血的美人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萧启勉强稳住呼吸,奋力躲开单玉章,惨笑道:“我已败给你,你又何必出言相辱?” 单玉章道:“我又何曾侮辱与你,萧准将的美貌,当真让男人也心动呢!” 萧启低下头,缓缓紧握刀柄。平日在军中,对方也有传闻中的高手,自己也未落下风,可是今日,这单玉章,即使自己拼尽全力,也是不敌。可是,如此束手就擒,却也着实不甘心。 努力平稳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强忍着剧痛的胸腔和周身撕裂般的疼痛,趁单玉章不备,挥刀直击单玉章小腹,单玉章躲闪不及,竟然被划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 单玉章一愣,随即大怒,跳起来将折扇抵在萧启喉头,狠声道:“你竟然还有力气反抗?” 刚才一击,已经耗尽了萧启的所有力气,现在唯剩下深深的无力和大口的喘息。 萧启眼前一阵阵黑,不由想到,倘若刚才是用来自裁而不是攻击,那自己是不是已经成功? 单玉章抬手提起萧启,慢条斯理的说:“世言萧准将性格刚烈异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你天资不低,没有遇到一个好的师父,今日,你便随我去吧。” 萧启咬了咬下唇,悄悄拿出随身的黑丸,抬望着灰扑扑的房梁,又看向小窗外已经微亮的天色。能在黎明死去,未尝不是一见好事。 于是,萧启轻笑道:“我败在你手下,自然履行约定。”说着,将左手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忽然,一枚银针从暗中射出,直刺萧启左手。单玉章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只见那银针刺穿一颗黑丸,钉在了墙上。 单玉章和萧启同时一愣,面面相觑。 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角传来:“你已存死志?” 单玉章脸色大变,朗声道:“什么人?” 一名老者从屋角缓缓现身,遮住半张脸的金色面具晃得人眼睛痛。单玉章满身冷汗,有人潜伏于此,竟然一直没有现。 老者冷笑道:“单玉章,你连老朽都不认得了吗?” 单玉章面色一僵,厉声道:“你是何人?” 老者摇头道:“萧启留下,你走吧。” 单玉章冷笑道:“我为何要听从与你?” 老者扫了一眼单玉章,轻蔑道:“小小年纪,脑子就不好使了。你可听过‘笛风倚枯树,青剑藏深山’?” 单玉章一愣,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道:“你……你怎么知道?” 老者道:“我怎么知道?回去问问你爹吧!” 单玉章身体微微有些颤抖,面露惊骇之色:“我爹?” 老者哼了一声,道:“还不快滚?” 单玉章不敢耽搁,忙收起折扇,几个蹿跃急离开。老者解下外衣披在萧启身上替他挡住斑斑血迹的身体,然后淡淡道:“你回去吧。” 萧启勉强起身施礼道:“前辈多次相救,萧启铭感五内。” 老者摇头道:“我并非为救你,你好自为之吧。倘若下次遇险,我可不能保证一定会赶到。” 萧启轻声道:“不劳前辈挂怀。” 老者哼了一声,道:“以你的功力,虽不及单玉章,也不致如此惨败,只不过是余毒未清,以后断断不可如此拼命。”说完,转身离开。萧启也紧了紧外衣,打算趁着天色未明,赶快回去。 走出民居,萧启只觉全身剧痛,扶住墙喘息了一阵, 绕到凌府的偏门,正好遇到晨起的赵开疆,赵开疆见萧启脸色惨白,步履踉跄,登时大惊,急忙上前扶住萧启,急道:“七郎,你怎么了?” 萧启见到赵开疆,精神一松,眼前黑,登时晕了过去。 萧启再次醒来,现自己正躺在凌府的客房,焦先生板着脸坐在床头,见萧启醒来,焦先生淡淡道:“醒了?” 萧启强撑起身体,却被焦先生按住:“你躺下,什么也别说,先休息吧。” 萧启闭目摇头道:“我怎能安歇。” 焦先生正要答话,赵开疆忽然没敲门就闯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张纸。见到萧启醒来,几步上前道:“焦先生,七郎就先在我家,恐怕您也不方便往这里跑了。” 焦先生愣了一下,沉声道:“怎么了?” 赵开疆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纸交给焦先生道:“今天红莲看到的。” 萧启探身看到,那纸上画的分明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确实一身武士打扮,下面是一行小字: 萧启,齐狗准将,现重伤藏于冒州,凡现其行踪者,可上报李元帅,查明属实,赏黄金三千。 萧启看了看赵开疆,苦笑道:“宝儿哥,没想到我的命这么值钱。” 赵开疆道:“所以你还是别处去了,安心在我这里养伤。” 萧启摇头道:“宝儿哥,我已经引起了江湖人物的注意,又怎能拖累你?” 赵开疆道:“那又怎样,你我兄弟,不该如此见外的。” 萧启坚持道:“我的伤也没什么大碍,就先和焦先生走了。” 焦先生思索了一下,补充道:“是啊,你自己不在乎,也得想想凌府上上下下这几百口人吧?” 赵开疆一愣,登时两难。 这是,红莲突然闯了进来,急切道:“城主府着火了!” 萧启一听,不过伤口,急忙坐起身来问道:“可有人受伤?” 红莲道:“不知道,就是下人看到城主府泛起浓烟,就过来告诉你们。” 萧启一惊,翻身下床道:“我得去看看。” 赵开疆拦住萧启道:“你流了那么多血,快躺下休息,我去看看。” 萧启虚弱的摇头道:“我怎能放心……” 焦信道:“不放心又怎样?出去让人捉去换银子?” 萧启一愣,想起昨日的经历,一时怔在那里。 赵宝儿拍了拍萧启的肩膀,笑道:“我去你还不放心什么,你就安心休息吧。” 看着赵开疆离去,萧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抬手牵住焦先生的衣袖,要来纸笔,写了几样东西求焦先生帮忙准备。 焦先生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说,拿着纸匆匆去准备不提。 赵开疆赶回来时,已是第二天傍晚,推开房门,却见萧启手持木筒跪在窗前,神色凄然。赵开疆虽然不知道萧启在做什么,却没敢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门口。只见萧启左手轻轻抚上筒身,深吸一口气,右手急转动木筒,但似乎又有着特殊的章法。很快,萧启便停下来,打开木筒,从中倒出五颗向豆子一样的东西,萧启看了看,神色又是一僵,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赵开疆上前道:“七郎,怎么样?” 萧启哽咽道:“城主府的人,都死了?” 赵开疆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以后,现城主府的人早已被人杀死,放火只是毁尸灭迹。不过,周副将他俩住在角落,没事。” 萧启轻轻摇头,暗道周正等人无事并非因为住在角落,却没有说破,而是道:“宝儿哥,我要想办法出去。” 赵开疆道:“李路已经派人封城,你怎么出去?还是再等等吧!” “我怎能再等?”萧启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悲切:“我怎能再等……我算了一天,咱们千夫营,很快就会和李路相遇,兄弟们……几无生还……” 赵开疆惊愕道:“你可否算错?” 萧启摇头道:“我用了五种方法,每种都是一样的结果……宝儿哥,我要出去,阻止兄弟们巡山。” 赵开疆心中也是着急,口中喃喃道:“李路悬赏,又有江湖人物追杀,冒州是呆不下去了,可咱们这么出去,必定打草惊蛇……怎么办……” 思索了许久,始终毫无办法,只得在屋中转圈,完全忘了扶萧启起来。萧启也低头苦思,半响道:“宝儿哥……我这张脸,究竟多像女人?” 第廿九章 美人计,美人劫 明天苦逼止的签约精品推荐就没有了,喜欢本书的人可以去热评榜或者分类推荐里面找,或者直接收藏一下哈,谢谢喽~~o(n_n)o~ 十日后,一辆小巧的马车缓缓的驶在冒山的小路上,马车的四周,缀着粉红色的纱帘,层层的纱帘中,隐约可见坐着一名红衣女子。≥ 马车的四周,有十数丫鬟打扮的俏丽少女相随,从几丈外,便可闻到阵阵幽香。 忽然, 一队齐兵打扮的人从大石后跳出,拦住马车道:“站住,干什么的?” 一个丫鬟上前笑道:“军爷,我们是送小姐出嫁的。” “小姐?出嫁?嫁到哪里?姑爷又在哪里?” 丫鬟道:“我们小姐啊,是要嫁给白将军呢!白将军怎么会来接?自然是我们去送了?” “白将军?那个糟老头子?真是好福气啊!让你们小姐下来,大爷我探查探查。” 丫鬟忙拦住士兵道:“军爷,我们小姐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家,怎么能随便见人呢?” “小姐?谁知道你们车里藏的是什么东西?这要是出了事儿,大爷我可担不起责任,闪开闪开!”说着,就上前一把扯下纱帘。 只见车上的女子一身红衣,一排云扣一直扣到喉头,下身的红色长裙用金线绣着繁复华丽的牡丹,虽然用红纱遮住半张脸,一对流转的美目露出的惊惶之色令那军士一愣,直勾勾的盯着车上女子的脸,努力咽了口口水道:“你把脸露出来。” 那女子似乎面色微红,纤手缓缓抬起,把面纱扯了下来。女子淡施脂粉,但眉目间却有着动人心魄的风情。一时间,竟无人能说出话来。 丫鬟扯了扯呆的头领,笑道:“军爷,小小意思,还望您收下。”说着,把手里的玉牌递到头领手里。头领木然的接过,但当他看清玉牌上的字,脸色一白,几乎将玉牌扔到地上。 丫鬟轻声道:“奴婢是墨扇门的人,我们捉拿萧启不利,得罪了李元帅。这个女子是我们少当家特地寻来向元帅赔礼的。还望军爷通融通融。” 那头领赔笑道:“好说,好说。见了元帅,记得替我们美言几句啊!” 丫鬟笑着答应着,向其他人挥了挥手,马车便又缓缓前行。 大约走了三十里才停下来,车上女子扯下面纱苦笑道:“红莲姐,就送到这里吧。白将军他们估计快到了。”声音清冷,竟然是一名男子。 红莲笑道:“萧准将,这怎么使得,我们怎么能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留在荒郊野岭呢?我说,你可记得他们刚才的样子,真真是丑极了!” 萧启垂道:“红莲姐也取笑我。” 红莲道:“哎,我哪里取笑你了?你可记得,第一次扮好了出去,连姊夫都看呆了呢!” 话音刚落,只听萧启的坐席下传来赵开疆的声音:“红莲,我哪里看呆了?只是震惊罢了!” 红莲笑道:“震惊?是震惊我的手艺还是震惊萧准将的美貌呢?” 赵开疆道:“震惊你们怎么还不把我放出来!” 萧启忙站起身,移开坐席放赵开疆出来。见到萧启,赵开疆笑道:“七郎啊,原来只道你长得好看,今天才现,你扮成女人简直就是绝色啊!” 萧启侧过脸,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赵开疆拍了拍萧启的肩膀,看向南方,果然一队人马缓缓而来,果然是白钺等人。 赵开疆一笑,快步迎上去施礼道:“赵宝儿见过将军。”萧启因为身穿长裙,本来便行动不便,见了兄弟,想到自己这身装扮,更是羞于上前,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 见到赵开疆,白钺微微一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假期还有十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开疆回头看了看萧启,眨眨眼戏谑道:“启禀将军,冒州守军得一美人,特来献给将军。” 白钺顺着赵开疆的眼神看去,脸色窘得有些红:“胡闹!告诉那帮人,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李有才听见有美人,探头看了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将军,哪有拒美人于门外的道理啊!将军,您要是不喜欢的话送给小的好了!” 白钺看了看李有才,又看向赵宝儿,略一思索,快步走到萧启跟前,仔细打量了一阵,疑惑道:“你是?” 萧启被白钺看的面颊通红,不知如何回答,倒是李有才探头探脑的说:“将军,您还没认出来?这不是我们的萧准将嘛!我说七哥,你怎么扮成这个样子了?” 白钺又仔细看了看,迟疑道:“萧启?你怎么……这幅打扮?” 众人听说是萧启,纷纷围了上来,见到萧启的装扮,都愣在那里。庞海大笑道:“七郎,你扮成女人真是好看啊!和你一比,上京的花魁也不过如此啊!” 臧乃清也补充道:“是啊七郎,倘若不是认识你,我们还真以为来了个大美人儿,呃,不对,仙女下凡呢!” 萧启脸色微红,略一沉吟,跪下道:“将军,萧启有事禀报!” 白钺弯腰搀起萧启,道:“你的伤还没好,起来慢慢说。” 萧启摇摇头,不敢耽搁,把在冒州的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白钺,但有意省略的自己卜算的结果。最后道:“到我离开时,还没有三叔的消息。不知道周副将他们该怎么办。” 白钺摇头道:“你别管了,我会帮忙想办法的。事不宜迟,你换件衣服和我回去见大帅。” 萧启点点头,回身便去拿衣服,却被李有才拦住了:“七哥,要我说,你还是别换了。既然李路已经封城,你却能出来,大帅不可能不怀疑。空口无凭,不若七哥你就这样和我们回去,大帅自然也就信了。” 萧启一愣,虽然心中万分不愿,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白钺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有才一眼,终究没有说话。 辞别了红莲等人,再三叮嘱她们小心后,庞海等人抬起轿子,返回大帐。红莲等人乔装回冒州自是不提。 千夫营等人回到军营已是酉时,虽不是很晚,但山间已然起了一层薄雾,萧启望着整齐的军营,一时百感交集,自己终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见到千夫营带回了一个绝色女子,将士们自然很是诧异,又看到他们将女子带到齐响帐中,又很快释然,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萧启跪在齐响脚下,将对白钺说的话又讲了一遍,赵开疆也做了简短的补充。齐响一直黑着一张脸听着,待二人说完,齐响拍案道:“萧启,你身为大齐军人竟然扮成这个样子,传出去,可曾想到这会有损我大齐军威?” 萧启缓缓叩道:“自从知晓李路封城一事后,萧启日夜不安,惟愿早日出城将消息报告给大帅,方出此下策。” 齐响冷哼道:“不都说你性格刚烈吗?怎么不杀出一条血路到我面前,这才不失我大齐军人本色!你倒好,扮成女人?一点骨气都没有!” 萧启听得脸色惨白,千夫营的兄弟们更是暗暗握紧了双拳。沉默了片刻,萧启沉声道:“末将只想到不要打草惊蛇,却不想给大齐蒙羞,望元帅责罚!” 齐响愣了片刻,狠声道:“来人,萧启假扮女子,损我大齐国威军威,现贬为士卒,明日押往启程押往上京受审。” 萧启闻言起身,用眼神示意兄弟们不要为自己求情,缓步走出大帐。 齐响,你以身为大帅,又何必苦苦相逼。大景秘宝,果真如此重要吗?萧启心中黯然,任由卫兵把自己关进囚车。 第二天清晨,太阳如往常一样升起,带给人间万丈光芒。夜里下了一阵小雨,所以清晨的空气清新非凡,晨起鸟儿的清鸣,草木上晶莹的露珠,都给人带来无限的生机,可萧启此时,却心如死灰。 夜间,兄弟们偷偷看过萧启几次,都被卫兵赶了回去。 第三十章 水中火,木中金 萧启靠在囚车里,双眼微垂,脸上的装还没卸下,因为刚刚下过雨,已经有些花了,看上去憔悴无比, 在做着一切的时候,他从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进京待审,不知会给自己定什么罪呢?男扮女装,有辱军威? 萧启苦笑,自从进入军营,自己就已经把这条命交给了大齐,是生是死,并非不介意,但也不会太过不甘,只是……父亲……如果自己死了,齐响他们会放过自己的家人吗? 忽然,一个银甲卫兵走了过来,萧启认出,此人是齐响身边副将郭甫义的卫兵,便努力坐正了身子。该离开了,可不甘心的是,自己竟然是以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罪名离开。 谁想,那卫兵竟然打开了囚车,淡淡道:“萧准将,大帅请你进帐一叙。” 萧启暗自惊讶,却没有说话。 到齐响帐中,只见郭甫义跪在齐响身前,低头不语。 见到萧启。齐响喝道:“郭甫义!你坚持为萧启求情?” 郭甫义道:“此事错不在萧准将,望大帅设身处地的想想,恐怕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齐响一声长叹,看了看行礼如仪的萧启,道:“你们都起来吧。郭甫义说的也有道理,萧启,你不是一直不放心临山九城吗?郭甫义恰恰要去探查,以后你就跟着他吧。” 萧启微微一愣,没想到齐响这么简单的便改变了主意,随即想到千夫营的兄弟,便叩道:“还请将军允许千夫营和刘猛小队与萧启一同前往。” 白钺怔了怔,看向郭甫义道:“以后萧启跟着你,由你决定吧。” 郭甫义施礼道:“千夫营英勇善战。刘猛小队忠心耿耿,能有他们相助,恐怕是郭某的荣幸。” 萧启见郭甫义答得爽快,心中既是疑惑又是感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齐响无力的挥挥手道:“既然你们决定了就下去吧,” 等两人离开,齐响看着桌上明黄色的信笺久久不语。 走出大帐,萧启俯身向郭甫义道谢,郭甫义笑道:“萧兄弟是难得一见的将才,郭某心中佩服,更何况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萧兄弟不用挂怀。想必白将军那里还在担心着,赶快收拾收拾找白将军吧。顺便告诉他们呢,后天某时,咱们出。” 萧启简单洗了个澡,便来到白钺帐前,今天当值的卫兵竟然是赵扩土。萧启一愣,赵扩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塞给萧启,便转身进去通报。 萧启刚刚打开信,就听见赵扩土叫他进去,便又匆匆折好信。 进入大帐,现除了白钺,判官、阎王,赵开疆都在,角落里竟还坐着耿会能。 萧启以后的看了一眼耿会能,俯身刚要行礼便被判官拦腰抱住了:“老弟啊!幸亏你没事儿!要不是阎王那老东西拦着,我就去劫囚车了!” 阎王上前道:“没事就好,生什么事了。” 萧启这才有机会摆脱判官的熊抱,跪下原原本本的把刚刚生的事情禀告给白钺等人。 白钺叫萧启起来,喃喃道:“郭甫义?对这个人不怎么熟悉。小耿,你呢?” 耿会能也是满脸沉重之色,也往日的奸猾判若两人:“我对他也不是很熟悉。” 萧启探寻的看向白钺,白钺笑道:“耿会能不是李将军的副将,而是和宝儿一样,帮我管理千夫营的都尉。小耿,你演的可真像,历届千夫营都有人讨厌你呢……” 耿会能低头笑了笑,道:“也就是因为长了这样一张脸,要不我也做不好啊。” 赵开疆道:“耿大哥主要是负责探查千夫营的兄弟们是否团结,咱们这届还好多了,因为耿大哥,我们的队长几乎干不下去了呢。” 萧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答话。 白钺道:“我们今天主要是讨论一下李有才,庞海,林诸,张樵,臧乃清的千夫营考核问题。他们的资料我都看完了,觉得可以对他们进行考核。萧启你回来的正好,就由和你宝儿一起去吧。” 萧启愣道:“我?和贝儿哥一样引他们出来?” 白钺摇摇头:“不,我自有办法,届时再告诉你们。” 萧启道:“我们很快要巡查临山九城,有人带伤不太好吧?” 白钺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第二日辰时,郭甫义带着五百人马与萧启等人抄小路赶往 山路崎岖,又多山林,五百人进去,就如往汪洋大海里撒了一把豆子,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五日后,已经来到鹤州境内。 在到鹤州的前一天,郭甫义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忽然开始上吐下泻,白钺借口要考虑其他人的千夫营考核,天天钻到大帐里不出来。指挥者五百人的职责,一时竟然落到了萧启肩上。 萧启推辞了几次,但看到郭甫义虚弱的样子,也只好勉为其难。 因为担心鹤州城内已经有了自己的画像,萧启请李有才带着几个兄弟到城中探查一番,他们天黑才悄悄潜回。第二日天刚亮,萧启便把兄弟们叫到一起,眼睛微微红。 第三日,鹤州城中的孩童都在齐声唱着一支歌谣。 “天降奇观朝堂倾,水中火,木中金。” 第四日天刚刚擦黑,鹤州城外忽然浓烟滚滚,派出去探查的守卫惊惶的现,的护城河竟然燃起冲天大火。 百姓们得到了消息,亦惊恐异常,纷纷躲在屋中不敢出来,胆儿大的,也只是透过窗子偷看一眼城外的浓烟。 大火烧了一个晚上,烧红了半边天。直到第五天早上,整个鹤州都可以闻到呛人的烟味儿。 护城河的水几乎少了一半儿,河面上还有散不开的烟雾,河边的草木已经烧焦,只留下黑色的枝杈,像垂死挣扎的人的手。这一切,使本来就愁云惨淡的鹤州多了几分荒凉。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出现在河边,哆哆嗦嗦的摸索着,忽然,老人身子一僵,指着一棵烧焦一半的树说不出话来。 路人看到,以为老人病,急忙去扶,谁想顺着老人的手看去,一棵烧焦的树木中心,竟然是一大块黄金。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鹤州。人们纷纷劈开河边被烧焦的树,每棵树中都有黄金! 又惊又喜的百姓们开始疯狂的看法周遭的树木,连手指粗细的小树都不放过。 得到消息的鹤州守军很快赶到,驱散了前来伐树的百姓,并将现的黄金抢夺一空。 虽说民不与官斗,但到手的黄金被人抢去,百姓又怎能甘心,一些年轻人仗着身体强壮,毫不留情的与守军生了冲突。 一群孩童不明就里,看着热闹,竟又齐齐的唱起那只歌谣: “天降奇观朝堂倾,水中火,木中金。” 人们登时愣在一处。童言无忌,而童言往往能预示这未来,水中火,木中金?朝堂倾?人们不禁开始思索这几句话的含义。 南景穷兵黜武,百姓自然苦不堪言,只要能过上好日子,朝堂是否倾覆又怎样呢?而鹤州守军,却没来由的感到恐惧,合力打倒几个敢于反抗的百姓,带着黄金匆匆回城。 正午,鹤州富霍家来报,金库被劫,所有黄金不翼而飞。请求探查木中金一事。却被贪婪的鹤州军长拒绝。 与此同时,萧启正靠在一棵大树上,望天不语。李有才拿着一副弓箭,几步跳到他身前,喊道:“七哥,真是绝了!那鹤州守军恐怕连门都不敢出了!” 萧启淡笑点头道:“告诉兄弟们,今日戌时,攻击鹤州。让兄弟们千万小心。” 李有才点点头,扬着头道:“好说好说。七哥,你的脑子真是聪明,竟然想出什么水中火,木中金,只是可怜了那姓霍的。” 萧启摇头道:“那霍家也不是什么好人,逼良为娼谋财害命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 原来,萧启得到鹤州情报后,现鹤州虽然守备不严但临山九城互相支援,强攻自然可以,但有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萧启坚信,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之策,便先命令兄弟们用糕点引诱城中孩童学唱儿歌,同时派安平将霍家的金库洗劫一空,然后趁着夜色将金子插入河边的树干内,再将成桶的桐油倒入护城河,用火箭点燃。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夜幕降临,鹤州守军因为这几日的事情,神情有些忐忑,忽然,一道火光划破天际,紧接着,数百人纵马而来,一面红色的大旗上,一个黑色的萧字威严肃穆,见到字号,鹤州守军大惊失色。 萧?这可是战无不胜犹若杀神的准将萧启的旗号? 仔细想来,萧这个姓,接近契丹,大齐军中鲜有人姓,有军衔的更是少之又少。如今能率军攻城的,恐怕只有萧启一人。 只见为的银甲小将,铁甲护面,一对薄唇紧紧的抿着,长刀翻飞,所过之处,莫不敢当。 鹤州军长一惊,随即命令部下挂起白旗,谁料萧启本来威名在外,再加上这几日鹤州天降异象,军心已失,军长命令刚下,士兵便四散而逃,就无人阻拦。 军长无法,只得扯下里衣疯狂的挥舞着,期望萧启能够看到,留下自己一命。 萧启看到挥舞的白布,抬手示意兄弟们停止前进。 鹤州,降。 五日后,潜州,信州,降。 十日后,凉州,夅州,降。 第十一日,焕州下来战书,誓死守卫,虽死不降。 第卅一章 逢故人 本书下月上架,谢谢朋友们的支持,顺便收藏一下~~嘻嘻o(n_n)o~ 萧启放下战书,笑的无奈,终究还是避不过一战吗? 不过。 临山九城已经攻下五城,互为支援的格局已经打破,焕州可谓是囊中之物。 萧启抬手示意刘猛上前,吩咐道:“你带兄弟们打着我的旗号去围攻其他三城,我和千夫营的兄弟们与焕州守军周旋。你的任务不在求胜,只为阻止敌人前来增援。” 刘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领命离去不提。 萧启站起身,抬手将护面拿起,几日的风餐露宿,加上身体未完全恢复,使他的脸色更见苍白。抬看了看天色,觉得头似乎有些沉,便轻轻揉了揉额角。 李有才上前道:“七哥,这几天咱们打得很是顺利,你却还是如此殚精竭虑不眠不休,何苦呢?” 萧启苦笑道:“战场毕竟不是儿戏,沙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陷我军于万劫不复。” 李有才道:“七哥啊,你总是这样忧愁多思,不怕郁郁而终啊?” 萧启拍拍李有才的肩膀,道:“在这个位置上,你我都没有退路。” 李有才道:“老子才不呢,打不过就跑,才没有你那誓死不降的骨气呢!” 萧启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有才,这种话,莫要再说。” 李有才会意的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入夜,焕州全城一片死寂,萧启命其他人暗中包围,带着李有才,赵开疆,张樵三人潜到焕州城下。 城角,一个士兵正靠着冰冷的城墙打着盹儿,脑袋一点一点的。 萧启示意其他三人放轻脚步,一跃上前,那士兵还未来得及出声音,就被萧启划断了喉咙。 萧启轻轻一叹,伸手替那士兵合上双眼,轻轻抹去他溅到铠甲上的血迹,示意李有才穿上他的铠甲,抓起一把灰抹在脸上,又戴好护面。 如是者三,大家都打扮成焕州的守军,登上了焕州的城墙。 刚刚站定,就有一个百夫长打扮的人走上前来,吩咐道:“你们四个,到城墙上看看有没有萧启的动向。” 萧启等人不敢出声,行了个礼便站到城墙上打量了一会儿,萧启注意到,城东的一角,搭着一个木梯,奇怪的是,木梯悬在半空,离地有几丈高,可却异常坚固,丝毫不像废弃不用的。略一思索,萧启便回去,操着冒州口音道:“没有现敌军行踪。” 那百夫长忧心忡忡的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查看。 萧启沿着城垛慢慢行走,用余光不住的打量着那个梯子,可却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萧启似乎觉得那个梯子动了一下,再仔细看时,似乎又没有动。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许是眼花了。 几人在城头上巡查了一番,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萧启又不由想到了那个悬浮在半空的梯子,难道,那里有玄机? 焕州既然敢下战书,自然有负隅顽抗的筹码,但那是什么呢?萧启苦苦思索。 萧启想了想,吩咐其他三人守在一边,自己亲自上前仔细查探,只见梯子与墙垛相连的顶端,有两根不起眼的细线,萧启不敢妄动,只是静静的盯着,忽然,那两根细线动了,东边的动了三下,西边的动了五下,然后东边的又动了一下。 萧启一愣,这梯子,果然有玄机,于是示意其他人守在原地,走到刚才吩咐自己的百夫长身前,施礼道:“大人,梯子那边有情况。” 百夫长一愣,看了看左右,拉着萧启到背风的地方,轻声道:“说。” 萧启咬了咬嘴唇,一手暗中按住腰刀,此时是探听的好机会,但也最容易暴露自己,沉吟片刻,萧启道:“东三西五东一。” 百夫长一听,面露喜色,搓着手道:“好啊,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城主,我一时走不开。” 萧启一愣,这……似乎有些过于顺利吧…… 但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行礼告退。 事先已经查明,焕州城主府就在城墙下,是新搬的,意在与焕州共进退。 萧启向守卫说明了来意,便轻而易举的进了城主府。 城主书房,虽是深夜,仍然灯火通明。书桌边,一个须皆白的老者正皱着眉头翻着几本书,经人通报后,城主忙起身叫萧启进来,萧启还没来得及行礼,城主便站起身来急道:“那边……怎么样啦?” 萧启镇定道:“东三西五东一。” 城主一愣,随即难掩喜色,抓住萧启的肩膀,道:“你再说一遍!” 萧启略微紧张的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 城主点点头,胡子一翘一翘的:“来福,走,咱们去看看!” 说着,急急披上下人递上的外套,也不顾萧启,匆匆走了出去。 萧启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出了城主府,向右拐,可以看见一个毫不起眼的民房,来福向蹲在门口的乞丐出示了一张令牌,乞丐就抬了抬眼皮放他们进屋了。 那乞丐看了萧启一眼,虽然没有阻止,却还是让萧启心惊肉跳。 进入民宅,来福起身挪开靠在墙角的柴垛,露出了一个小门。门里黑洞洞的,直到来福点亮了油灯,萧启才看到里面是一条幽深的楼梯,于是主动上前扶住城主,城主微笑着点点头,示意萧启和他下去。 向下大约走了五丈,便看到一道铁门,铁门的两侧插着火把,似乎一直有人在打理。 来福上前打开门,里面赫然是一个巨大的铁匠工坊。 工坊中灯火通明,上百的壮汉光着上身,敲打着身前的铁块,就像……父亲。 萧启轻轻摇了摇头,勉力驱逐心中的哀愁,紧紧跟在城主身后。 来福招招手,一个掌事模样的人走上来,行礼道:“大人……” 来福不耐烦的挥挥手,老铁头呢? 掌事笑道:“就在里面,老小孩儿,闹别扭呢!” 来福板着脸点点头,道:“好了,你下去吧。” 萧启打量了一下周围,所有铁匠打得铁器都不一样,似乎是大件武器的零件。 看来,南景绝对还有后招,而且,足够凭此抗击大齐。 想到这里,萧启仔细观察那些零件,却毫无头绪。 来福引城主穿过挥汗如雨的工匠,进入一条阴暗的小巷推开一扇锈迹斑斑铁门前。 来福恭敬的敲了一下门,然后将门推开。 屋中很是凌乱,砖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铁件,一个须皆白的老人席地而坐,昏暗的灯光照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投下沧桑的阴影。 屋中比灯还要明亮的,是老者的眼睛。 老者微微颤抖的手握着两个零件,仔细的打量着,半响,抬头道:“这个短了一毫,重做。” 看到老者的脸,萧启全身一震,扶着城主的手也微微颤抖。 这张脸……活脱脱是年老的父亲…… 那人看到来人恍若未觉,只是吼道:“叫老旦来,这几个都重做!” 来福似乎不敢得罪此人,忙去叫那个叫老旦的人, 城主松开萧启,笑容可掬的走上前,道:“老铁头,霹雳鸟的零件已经全部打好,您……什么时候装啊?” 老铁头仿佛没有听见,仍在低头摆弄着那些铁器,不时还叫老旦把不合格的拿走。城主也不生气,笑着站在一边,等老铁头忙完了,才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 老铁头斜眼看着城主,半响才道:“打好了?谁告诉你打好了?没有玲珑铁,根本不算打好了。” 城主赔笑道;“老铁头,没有的话,咱们先用别的代替吧,先装上,打完仗再说?” 老铁头无力的摆摆手,道:“我老铁头手里不出废品。你们找别人吧。我累了,睡了。” 城主急道:“老铁头……” 可老铁头只是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淡淡道:“我困了,你们走吧。” 萧启的眼睛,一直盯着老铁头,他伸懒腰时,萧启分明看到,老铁头的锁骨两侧,各有两个被洞穿的伤痕。这……分明是……官奴的标志…… 城主还欲再说什么,可老铁头只是自顾自的上了床。城主无奈,只得悄悄退了出去。 萧启回到地面上,向城主告辞后,萧启借口回去守城,辞别了城主登上城楼,简要向百夫长汇报了情况后,匆匆回到兄弟们身边。 见到萧启,李有才急道:“七郎,你去哪里了?急死我们了。” 萧启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老人,根本无心其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离开。 几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绕开巡逻的士兵,打算找个角落脱下铠甲偷偷离开,可刚刚走到城下,就看到他们杀死的第三个卫兵周围围了一群人。 萧启抬手示意大家躲开,可很快就有眼尖的看见,吼道:“什么人!把名牌拿出来。” 李有才一愣,伸手去拿怀里的名牌,却被萧启按住,低声道:“你去放烟花通知大家开始进攻。” 李有才一愣,但还是俯领命。 说完后,萧启拔刀掩护李有才离开,一面道:“宝儿哥,阿樵,我们尽量拖延时间,从有才出讯息到兄弟们来接应,最多只要半个时辰。” 赵开疆道:“七郎,你放心。” 萧启咬着下唇,歉意道:“也是我考虑不周,连累兄弟们了。” 很快,一个旗帜状的礼花在夜空中炸响。 第卅二章 隐痛 这时,敌方见萧启等人亮了兵器,又看到冲天的礼花,都纷纷挥刀冲了上来,城墙上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放箭支援。 萧启等人一面要反击越来越多的敌军,还要挡格铺天盖地的箭雨,一时难以支撑,所幸放箭也很容易误伤己方,所以只要挡开敌军的箭雨,压力反而减少不少。 不一会儿,就有三十余具尸体倒下,而赵宝儿和张樵身上也都挂了彩。萧启虽然没有受伤,可因为一面要保护自己不受伤,一面要支援已经受伤的赵开疆和张樵,体力消耗也是极大的。 忽然,萧启心中一动,偷眼看向一处,挂城头的梯子,还在缓缓摆动。 一道银针激射而出,梯子随即掉下,周围敌军皆是一惊,趁这个空档,萧启得空连续出十数道银光,敌军顿时倒下了大半。 这时,冲天的喊杀声从远方传来,援军,到了。 可萧启丝毫不敢松懈,全神戒备的与周遭的敌人周旋。好在敌人一直以为萧启在骚扰其他四城,根本没想到今日暗探焕州的就是萧启本人。如果他们知道是萧启亲自前来,恐怕也不会派一些杂兵围攻萧启。 千夫营毕竟身经百战,很快就冲到了萧启等人身前,李有才也上前和萧启会合。 萧启见已经脱险,便打了个手势,大家齐齐会意,虽都不甘心,但都迅撤退。 退回群山之中,庞海埋怨道:“真他娘的憋屈,七郎,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大家撤退?一举攻下岂不是更好吗?这样一来,打草惊蛇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张樵也道:“是啊七郎,其实你的谋略我们一直很佩服,可你今天怎么沉不住气呢?咱们又不是没有名牌,咱们杀的士兵不都把名牌摘下来了吗?亮一下不就好了,何苦要打呢?” 萧启沉默不语,半响道:“贺飞虎回来了吗?” 凌考点头道:“刚回来。换好衣服就过来。” 萧启也没有答话,只是低头沉思,众人见状,也不好在责怪。 很快,贺飞虎就匆匆赶来,跪倒在萧启身前道:“七郎,焕州军营,粮仓,兵器库已经埋好炸药,只是……我们在兵器库底部现成吨的极品炸药。” 萧启疲惫的点点头,扶了扶额角。 自从来到临山九城,萧启帐中的灯,几乎彻夜不熄,好几次送进去的晚饭,到了第二天,还是一口未动。 萧启本来就单薄的身体更见消瘦,起先大家并没有注意,今日一见,才现,萧启原本就毫无血色的嘴唇更加惨白,眼睛也微微有些浮肿。 李有才上前几步,张张嘴刚想说话,萧启便笑道:“不必担心我,等打完这一仗就好了。” 庞海道:“七郎,打完这一仗,还有下一仗,天下不太平,就永远有仗打,战场上又不是你一个人,我们兄弟都可以为你分担啊!” 张樵也道:“是啊七郎,你这是何苦啊!看你日日如此殚精竭虑,我们也于心不忍啊。” 萧启苦笑着摇摇头,他怎么能告诉大家,自己日夜都在替大家计算将来的命运,尽量减少兄弟们的伤亡,可无论如何,都是一样的结果……兄弟们很多,都活不过今年…… 萧启不信,不信这个结局无法改变,可是……确实无能为力。 因为这件事,萧启日日不能安眠,他不愿相信,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难逃必死的命运。 曹氏秘法博大精深,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兵法谋略不够成熟,才会这样。所以,萧启夜夜不眠不休,一遍又一遍的研习曹氏秘法,可至今毫无所获。 萧启也因此一天天憔悴下去,每当看到自己的兄弟,萧启就感到心中剧痛,如果……如果他们都死了……那自己又该以怎样的面目活下去…… 咬了咬下唇。萧启笑道:“大家多虑了,我并非心系战策,也不是不相信大家,只是……过于想念伊娜……” 听到萧启这个解释,大家都大笑起来。 臧乃清揶揄道:“七郎啊七郎,想不到你也有想媳妇的时候?” 庞海拍拍萧启的肩膀,调笑道:“七郎啊,你啊!我看你啊,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等回去你成亲了,记得让儿子认我们做干爹啊!” 李有才这个活宝,更是凑到萧启耳边,低声道:“七哥?你是怎么想的呢?” 萧启惨白的脸色因为害羞为微微有了些血色,他低下头,默默不语,希望,这个牵强的理由不会引起大家的不安。 半响,萧启释然的抬起头,笑道:“我已经派人在焕州布下了炸药,还有几个兄弟混在城里待命。大家放心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咱们明天晚上就可以攻下焕州。今天辛苦大家了,咱们兄弟也好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聊聊了。” 赵开疆扫了萧启一眼,心中大概明了萧启的忧愁,却也一时不知道如何宽慰,便拍拍萧启的肩膀,接道:“是啊七郎,最近你一直劳心劳力,也该歇歇了。你进大帐睡一会儿,一会儿吃饭我们叫你。” 萧启看了一眼赵开疆,眼中有着难以抑制的痛苦。赵开疆点点头,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这些天,萧启不与兄弟们在一起一方面是夙夜不眠的占卜,另一方面是担心克制不住内心与日俱增的哀伤。 萧启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心中暗暗下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保住兄弟们的性命。 赵开疆还想再劝,萧启摇摇头,起身道:“宝儿哥,到我帐里来一下好吗?” 赵开疆看了看兄弟们,也不好当面问,只得跟着萧启进了大帐。 刚刚坐定,萧启便拿出一封信道:“贝儿哥的信,宝儿哥知道了吧。” 赵开疆点头道,我知道信的事,可新的内容,我和贝儿都不知道。 萧启点头道:“这就是我要告诉宝儿哥的。越毒子他……拒绝帮助我们。” 赵开疆一愣,道:“为什么?” 萧启淡笑道:“越毒子对皇上恨之入骨,自然不可能出手相帮。” 赵开疆道:“可……周大哥他们是无辜的啊……” 萧启叹道:“三叔也这样劝,可……宝儿哥,咱们得想办法将他们送到北地,据说,只要距离千里之外,控心蛊就不会起作用了。” 赵开疆点头道:“你放心,我和贝儿这就去办。” 萧启木然的点点头,垂下眼皮,不再言语。 赵宝儿看向萧启,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总觉得,舅舅的曹氏秘法是假的,你想啊,曹家代代相传的秘法,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落在我们手里,所以,这件事情不要太当真,也许,这只是曹家的阴谋呢。” 萧启惨笑着摇摇头,轻声说:“宝儿哥,谢谢你。”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将曹明宦的事情说出来。 许久,萧启才道:“宝儿哥,不早了,出去吃饭吧。” 赵开疆担忧的点点头,心知自己的劝慰恐怕不能起作用,只得拍拍萧启的肩膀,与他并肩出去。 帐前的空地上,兄弟们已经将能搜罗到的吃食摆好,还把偷偷带上准备庆功的一坛酒拿了出来。 见了萧启,兄弟们脸上都露出自内心的笑容,可萧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第卅三章 兄弟之盟 苦逼止庆祝明日放假的加更!!大家嗨皮哈~~~o(n_n)o~ 庞海将熬好的热汤递到萧启手里,道:“七郎,咱们好久没吃口热饭了,来,明天就打焕州了,咱也吃口热的,明天好打他个落花流水!” 萧启点点头,庞海……可以活过这次劫难吗? 一直以来,萧启只敢算千夫营的结局,而不敢算每个人的命运,他根本不敢知道,到底谁会死,谁能幸存。 ≧ ≦ 可是他忘记了,只知道结局也是一种折磨。 庞海恍若未觉,转身大声张罗着兄弟们坐好,很快,千夫营的兄弟们挨挨挤挤坐在一起,呼噜呼噜的喝着热汤,不时还出几声笑骂,可这些,只会让萧启心中的悲哀更深。 臧乃清用筷子敲了敲林诸的碗,笑道:“林疯子,你的牙上有菜叶。” 林诸一愣,用手剔了剔牙道:“还有吗?” 臧乃清笑道:“现在没有了,原来也没有!” 林诸一愣,随即笑道:“好吗,你小子诳我!” 臧乃清道:“也不是,我就是想让你替我拿个窝头,看看你洗手没有。” 林诸笑骂道:“老子从来不洗手的!” 臧乃清锤了他一拳,道:“你终于承认了!幸亏没用你!”说完转身对萧启道:“七郎,帮我拿个窝头!” 萧启回过神来,递了一个窝头上去,臧乃清又道:“你看吧,我就相信七郎。” 林诸哼了一声,仰头喝完碗里的汤,转头不理臧乃清, 李有才拿着碗晃晃悠悠的走到萧启身边,用碗和萧启的碗碰了碰,道:“七哥,我问你的事情你还没回答呢,你每天怎么想伊娜啊?” 萧启一愣,没想到李有才竟然还记着这个话题,脸色又有些红,许久才摇摇头,道:“有才,坐下说话。” “怎么,你要偷偷告诉我啊?” 赵开疆看不下去了,扶着李有才道:“行了,饶了七郎吧。对了有才,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李有才本也是看萧启闷闷不乐,想替他开解一下,听赵开疆这样说,也就不在追究,而是答道:“宝儿哥,我还能希望什么啊,只不过是能活着,然后娶房漂亮媳妇而已。” 赵开疆道:“那……在军营呢?” 李有才伸了伸腿儿,道:“那自然是当将军啦!官越大媳妇才越漂亮嘛!宝儿哥,你呢?” 赵开疆道:“我啊,打完这一仗,我就解甲归田,好好将孩子们养大。那对双胞胎,还没抱热乎,就又上战场了。” 臧乃清道:“宝儿哥,你这可太没追求了,要我啊,可要当一个大将军!敌人一听我的名字掉头就走!” 张樵道:“我也是,我也要当一员名将!青史留名。” 丁天宝道:“我……我只想带领铁骑,征战天下,让天下百姓摆脱被人奴役的命运。奴隶的苦……你们不知道的……”说着,瞟了萧启一眼,低头不语。 贺飞虎道:“我只想活到回家那一天。”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萧启,兄弟们…… 李有才拍了拍萧启的肩膀,轻声道:“七哥,你呢?” 萧启心中悲痛难忍,但语气依然平淡如同往日:“开始,我只想让家人摆脱困境,后来进来军营,认识了兄弟们,就想着,我在军营,可以和兄弟们并肩作战,还可以……互相保护。后来,来到咯卫什,又征战南景,我看到山河破碎,百姓流离,我有时会想,如果,自己有能力平定这一切而不去做,那……我也许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我后来决定,如果我可以成为将军,我一定要平定边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但是……我最想要的,就是所有的兄弟都好好的……我们生死与共,即使等到年老时,还可以……像今天这样在一起聊天。” 萧启一向寡言,除了战策的布置,很少在兄弟们面前说这么多话,就连一向粗心的庞海也察觉除了异样。于是问道:“七郎,你今天怎么了?” 萧启暗暗咬了咬牙,起身振奋道:“兄弟们,战场无情,倘若萧启有一日战死,还请大家替萧启实现愿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守卫好兄弟亲人,守卫好百姓河山。” 只有赵开疆明白萧启的心意,随即站起来道:“倘若宝儿战死,还望兄弟们能够替我好好活下去,娶妻生子,你们活着,就是我活着。” 庞海道:“宝儿,你说什么晦气话,老子要是死了,你们就每年清明替老子上柱香,说明你记得老子就好了。” 贺飞虎也站起来道:“要是老子死了,你们什么都不用干,偶尔想起老子就可以了。” 虽然在战场上提起这个很是不祥,可大家从军多年,也知道死亡无法避免,一时间,大家竟都被这个话题吸引了,纷纷起身表态。 萧启忽然取出腰刀,划破中指,将鲜血滴进酒坛中,抬头道:“我萧启对天起誓,只要活在世上一天,定要为先走的兄弟完成心愿,百死不悔!” 说完,目光扫过所有兄弟的面庞,目光灼灼。 兄弟们被萧启的话感染,纷纷拔刀割破中指,将血滴入酒坛,然后一人分了一碗,齐齐举碗道:“我们兄弟在此立誓,只要有一人活在世上,定要为先走的兄弟完成心愿,百死不悔!” 听了大家这些话,萧启微微有些安心,如果……自己真的无能为力,那这样做是不是也算一种补偿呢? 第卅四章 城破大捷 打滚儿求收藏啊……o(n_n)o~ 第二日傍晚,萧启从怀中掏出一个火箭筒,吩咐凌考将它点燃,随即,负手看向焕州,夜色中,古老的焕州似乎已经沉睡,可萧启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军备并不充足的老城,黑云压城时还可以以如此静默的姿态出现在敌军面前。还有那个霹雳鸟,会是什么呢? 还有那个庞大的地下工坊,以及……极像父亲的官奴老人。 萧启微皱着眉揉了揉额角,昨夜,又是一夜无眠。 这时,一道火光在天际炸响,那是萧启与城中兄弟约定好的引燃火药的信号。 随即,焕州城中接连传来数十道爆炸声,一时间,焕州火光冲天,犹如人间炼狱。 看着浓烟笼罩的焕州,萧启的身体在微微抖。 半个时辰后,焕州城上方乌云密布,大雨不期而至,萧启的身体才停止颤抖,长出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按计划进行了。 萧启翻身上马,手持长刀,带领千夫营的兄弟们冲向焕州,。 因为城中大火,大部分守军都前去灭火。 而突降的暴雨又使他们难以会还,一时间,焕州守备空虚,萧启等人很快就攻破了焕州城墙。 焕州城中弥漫着淡淡烟尘,一股烧焦的气味使人呼吸愈困难。萧启没有命令兄弟们去袭击散布在城中各处的守军,而是叫大家暗中守在城门附近,随时准备伏击。 毕竟,城破的消息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会传遍全城,敌在明我在暗,要比主动出击好很多。然后,萧启带着十余人急赶往城主府右侧的民房,坐在门口乞丐见来了生人,刚站起身,就被萧启一箭射穿了后心。 然后萧启转身对兄弟们说:“这里通向是敌人的地下工坊,里面可能正在打制南景的秘密武器,大家小心。” 说完,下马带大家冲进民房。 见到萧启等人,正在劳作的铁匠多少有些慌乱,萧启此时顾不上安慰他们,快解决所有监工后,吩咐兄弟们守在外面,独自冲进老铁头住的内室。 此时,这个老人正坐在地上,入神的看着一张图纸,丝毫没有感觉到萧启的到来。 萧启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这位老人,他真的,和父亲长得很像。 老铁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道:“你去叫老旦,说他标错了一个号。”说完,打量了萧启一会儿,又道:“你……是城主身边的人?告诉他,我不会给他做霹雳鸟。” 萧启暗暗心安,施礼道:“末将萧启,是大齐军士,我们已经攻下焕州,请问……老丈打算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哼!”老铁头不屑的哼了一声,道:“阶下囚有选择的权利吗?假惺惺的说这些干什么,绑了我得了。” 萧启不敢抬头看向那张酷似父亲的脸,只是再次施礼道:“还请老丈随我出来。” 老铁头毫不在意的站起身,看也不看萧启的走了出去。看着他颤巍巍的身影,萧启多次想去扶,可又只得克制住,讷讷的跟在后面。 回到地面上,兄弟们已经成功的击破了几小股散落的敌军,在地下工坊找到的各种物品也开始登记造册。 萧启一面命人安置好那些工匠,一面亲自监督从地下工坊搜出的物品。 看着一件件形状怪异的铁器,萧启心中毫无头绪,问了问身边的铁匠,皆言只负责按照图纸打造,其他一概不知,萧启又走到老铁头身边,还没开口,老铁头就冷冷的甩过来一张图纸,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把我从他们手中带了出来,这个算我谢你的,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萧启默默接过图纸,刚刚扫了一眼上面的小字,便心中了然,这就是城主口中的霹雳鸟。便看了看四周,将纸折好。 这时,凌考来报,说焕州城主已经在书房自杀,临死前逼妻儿三十余口悬梁自尽,才服毒而死。 听完后,萧启默然良久,才道:“厚葬吧。” 凌考施礼退下,萧启再看向老铁头,老铁头已经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萧启担心他着凉,忙命令守卫将他扶下去休息。 第二日,临山其他四城,皆降。 第三日,萧启带兄弟们与白钺等人会合。郭甫义的身体也好了大半,也站在帐外迎接萧启。 萧启刚想向白钺行礼,就被白钺拉起,道:“起来,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萧启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白钺又道:“你攻下临山九城的事,大帅已经上报皇上,估计再过几天,就会有封赏下来。” 萧启疲惫的点点头,道:“将军,萧启有重要的消息和您商量……” 白钺点点头,道:“你先去休息,晚上再说。”萧启本想拒绝,奈何头痛欲裂,加上暂时不会打仗,兄弟们这几天料想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自己熬着暂时也不会有改观,也就回大帐休息。 也许真的是疲倦至极,萧启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于是一边懊恼没人来叫,一边匆匆吃了几口干饼,便赶往白钺的大帐。 一进门,萧启就看到白钺和郭甫义正在研究临山九城的地图,见到萧启,白钺抬抬手道:“萧启,你坐下,咱们商量一下派多少人接管这九城。” 萧启看了看郭甫义,犹豫道:“将军,倘若是我,就不会派兵驻守。” 白钺和郭甫义齐齐一愣,战胜而不守,可是闻所未闻。 萧启又道:“如今,南景已经是轻弩之末,我们只要攻占中州,其他城池的守军,自然土崩瓦解,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郭甫义疑惑道:“可是……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攻打临山九城呢?只要打中州就好了啊?” 萧启摇头道:“自然不可,倘若九城之危不解,我们不可能打下上京,甚至,还会让李路包围,损兵折将,甚至全军覆没。” 郭甫义显然没有听明白,一脸疑惑的看着萧启。 萧启将手指划过临山九城,道:“看,这九城的位置,堵死了我军的全部退路,如果李路一面负隅顽抗,一面派兵守住临山九城,我们又能撑几天?而且,攻下中州后,我军损失必定不小,如果此时百越来犯,我军退无可退,此局必败。” 郭甫义又问道:“那为什么现在不用了?” 萧启淡笑着指向地图:“如今,大帅已经将要打到中州城下,此时,李路已经不可能再一次占领临山九城。一则因为会分散太多兵力,二则也难逃大帅的封锁。” 郭甫义心服口服的点头道:“萧兄弟,你真是个天生的将才啊。” 萧启低头没有回答,而是道:“白将军,萧启有件事想说。” 白钺看了一眼郭甫义道:“但说无妨。” 萧启料想白钺与郭甫义相处数日,也算是了解,自然他信任郭甫义,自己也不好怀疑,便将怀里的那份图纸拿了出来,道:“攻打焕州时,萧启现了一个地下工坊,里面的工匠正在打造一个名为霹雳鸟的武器。这个是霹雳鸟的图纸,我看了看,现这个东西用可怕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一旦启用,即使十万大军,都有可能一朝倾覆。” 郭甫义疑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萧准将是如何得到的?” 萧启低头道:“我在里面遇到一位老人,很像我父亲……是他给我的。他的锁骨上,也有奴隶的印记……” 白钺奇道:“你的父亲可有兄弟?” 萧启摇头道:“我没听说过,那老人……已是耄耋之年,更像父亲年幼时被强行征走的祖父。” 白钺点头道:“我会托人调查的,只是……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些工匠?” 萧启思索道:“那些工匠,都只是按照图样打造,什么也不知道,不如……就遣送了吧?这件事情,断断不可让大帅知道,霹雳鸟杀气太重,不可投入战场,倘若大帅知道,必定会不遗余力的铸造,到时……受害的还是无辜的百姓。” 白钺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就把他们列为战俘遣送了吧。” 郭甫义道:“萧兄弟,你说的那个老人恐怕也不方便长途跋涉,不如……就给他在焕州买个宅子,派人照顾着吧?” 这句话正和萧启心意,无论如何,那个和父亲相像的老人,已经深深的触动了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于是萧启点头道:“如果他老人家不反对,这样再好不过。” 郭甫义马上道:“你放心吧,我会找人和他谈的。” 萧启因为自己不敢面对那个老人,也就点点头没有拒绝。 这时,一名卫兵进来叩道:“启禀将军,一名自称咯卫什守军的人前来求见,这个是他的腰牌。” 白钺一愣,但还是道:“呈上来。” 卫兵将腰牌呈上,白钺看清上面的名字,登时一愣,那分明是白莫奇的腰牌啊!难道咯卫什战场有什么大事生了?于是立刻道:“快快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铁甲军士进帐跪倒不语。 犹豫带着护面,看不清他的脸,可一看到来人的身影,萧启的身体就克制不住的颤抖,而白钺更是拍案而起,吼道:“胡闹!!” 第卅五章 赐名展邦 苦逼的断网……苦逼止设个定时吧,晚上八点滴~~ 明天开始上架,看中州决战!!同时,打滚儿傲娇求收藏啊啊啊啊o(n_n)o~ —————————————————————————————————————————— 跪在地上的铁甲军士跳起来道:“我怎么胡闹了?真正胡闹的人在你身边坐着呢!” 来人不是伊娜是谁? 萧启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起身轻声唤道:“伊娜……你……” 白伊娜摘下头盔,看也不看萧启,向白钺道:“爹,我走了。” 白钺吼道:“站住!你……你竟然敢偷你哥哥的腰牌!” 白伊娜道:“我才不是偷的呢!是我自己做的!” 白钺道:“假冒军牌也是死罪啊!” 伊娜回到:“那又怎样?萧启重伤,我就不能来看看吗?” 白钺一愣,道:“你一个女孩子,乱闯军营,成何体统?” 伊娜哭喊道:“那萧启身为人夫不爱惜自己,又成何体统?” 白钺一直以来都拿这个女儿没办法,见伊娜千里而来,既生气又心疼,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责怪还是该安慰。 萧启心中感动,上前拉着伊娜的手跪下道:“将军,此事因萧启而起,还请将军不要责怪伊娜。” 白钺叹了口气,道:“快把铠甲脱下来,一个女孩子,什么样子?”语气里分明满是宠溺。 见白钺不再责罚,两人携手站了起来,萧启紧紧的抓住伊娜的手,生怕一松手伊娜就会消失掉。 郭甫义干咳了一声,借口头痛匆匆离开了白钺的大帐,白钺也借故替郭甫义拿药走了出去。此时,大帐里只剩下一对爱人。 萧启看了看伊娜,轻声道:“伊娜,你怎么过来了?” 伊娜瞪了萧启一眼,可眼神里只有满满的心疼:“还说呢,萧启伤的那么重,我能不过来吗?” 萧启疑惑道:“伤?什么伤?” 伊娜狠狠锤了萧启一下,道:“还说!你和黑铁汉那场仗,也不知道是谁将自己刺了个透心凉!你咋没就这么死了?” 萧启正色道:“伊娜,我不能败。” “不能败?你败了又怎么样?污了你常胜将军的名声?” 萧启苦笑着摇头,搂紧伊娜。不知该怎样解释。 伊娜道:“萧启,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无论你遇到什么,都应该是我和你一起承担,而不是你自己硬抗。” 萧启点点头,没有说话。 伊娜又道:“我知道,男人有很多事情不能和女人说,可是,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是不是不开心,否则,我算什么妻子?” 萧启动容的抚摸着伊娜的肩膀,轻声道:“伊娜,你能来我很开心。谢谢你。一路上你受了不少苦吧?” 伊娜摇头道:“萧启,你不知道,听说你重伤的消息后,我立刻做了一张哥哥的军牌,偷了套铠甲,日夜兼程的来找你,我特别怕,怕你伤的太重……就……如果你不在了,你让我怎么办?萧启,你答应我,在战场上不要太拼命,败了又怎样,我只要你活着……好不好……”说着说着,已经变成了呜咽。 萧启将伊娜搂在怀里,下巴放在伊娜的头顶,不知如何回答。 国与家,兄弟与娇妻,责任与安逸,真的不可兼得吗? 伊娜抬手抓住萧启的肩膀,道:“我知道,嫁给军士的女人,不能指望自己男人只为自己而活,可是萧启,即使为了你自己,你也要好好爱护自己啊!不要太拼命,不要让自己受伤……” 萧启不语,只是一再紧紧抱住伊娜,伊娜抬起手,抽出萧启头顶的带,萧启的头倾泻而下,伊娜的手缓缓向下,摸着萧启的脸,痴痴的说:“萧启,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么美。” 萧启侧过脸,淡淡道:“美这个字不是来形容男子的,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伊娜摇头道:“你不要多心,我……我并非只是觉得你好看在……” 萧启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说完,将伊娜揉入怀中,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咳嗽了一声,是白钺。 于是赶紧放开彼此。白钺进来,看到长披散的萧启,却什么也没说,而是向伊娜道:“伊娜,我安排了一下,住在萧启大帐北边给你安排了一个小帐篷,你先住在那里,等回了大营再想办法。” 五日后,临山九城的战况已经整理完毕,投降的敌军姓名籍贯已经登记造册,只等齐响放银饷遣送回乡。 焕州救出的铁匠,已经由萧启亲自释放,毕竟不是战俘,又收缴了九城中为富不仁的几户人家的钱粮,给这些人作路费自然不成问题,剩下的,也都以大齐的名义给了城中百姓。 那位酷似父亲的铁匠,也由郭甫义亲自在焕州安顿下来,派了两名仆役照顾,萧启放心不下,远远看了几次,也暗暗感激郭甫义的细心。 这天下午,萧启正和伊娜在帐中下棋,忽然赵扩土将萧启请到白钺大帐中,白钺道:“咱们也该商量一下有才他们千夫营考核的事情了。” 萧启看了看在座的判官阎王等人,犹豫道:“将军,萧启建议暂时不要进行千夫营考核。” 耿会能道:“怎么,萧兄弟觉得这几个人不合格吗?” 萧启摇头道:“并非如此,只是……将军打算以什么身份去考验他们呢?南景高官?” 白钺思索了一下,拍了拍额头道:“对啊!南景这种情况,傻子才投降呢!对,你说得对!咱们再等等,等到攻下南景再作打算!” 与此同时,伊娜正在萧启帐中无聊的摆弄着棋子,等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打量着萧启的大帐。 萧启生**洁,也打扫的十分干净,看过的卷宗整整齐齐的堆在一角,床上也没有任何杂物。 伊娜转了两圈,也没有现任何有趣的东西,又只得无聊的坐下,忽然,伊娜的注意力被藏在墙角的几个圆筒吸引了。 那几个圆筒大小不一,上面还有木质的可以旋转的圆环。 伊娜走过去,好奇的拿起一个,转了几下,忽然,那个木筒忽然打开,里面大大小小的珠子撒了一地。 伊娜慌忙去捡,刚刚收好,萧启便一掀门帘走了进来,见到伊娜,笑道:“久等了。” 伊娜慌忙将木筒盖好,站了起来。 萧启也不以为意,走上前拉着伊娜的手道:“这个是曹氏占卜秘法的工具。” 伊娜点点头,心虚的将圆筒放下。萧启笑着拉起伊娜的手回到桌边,两人继续下棋。 谁也没注意到,墙角一颗米粒大小的珠子正闪着诡异的光芒。 第二日,萧启刚刚起身,就听见凌考禀报道:“萧准将,林公公带了圣旨来。” 萧启一愣,很快挽好头,披上铠甲,急急走了出去。 天还没有大亮,林公公捧着圣旨站在军营外,虽已入夏,可清晨的寒气还是让林公公的身体瑟瑟抖。 见了萧启,林公公急忙行礼道:“萧准将,接旨吧。” 萧启心中忐忑,毕竟自己被封为准将不到一年,却又有一道圣旨下来,萧启暗暗担心,这道圣旨会不会和守陵村有关。但此情此景下,也容不得他询问,只得跪下沉声道:“萧启接旨。” 林公公清了清嗓子,道:“诏曰:准将萧启,温良敦厚,机敏多思,是为大齐栋梁。出千夫营以来,战无不胜,朕心慰焉,特封为五品地利将军,赐号展邦,待南景城破后,入奚正阳帐下,钦此。” 萧启错愕抬头,自己出千夫营还不到一年,竟然就被提拔为五品地利将军,莫说是大齐,就是大景,都没有过如此高的恩遇,毕竟自己还刚刚十八岁啊。 林公公见萧启许久没动,笑道:“展邦将军,接旨啊。” 萧启这才叩道:“萧启谢皇上隆恩。”说完,起身接旨。 这时,得到消息的白钺等人已经赶到,白钺看了看沉思的萧启,向林公公施礼道:“林公公,皇上有何旨意啊?” 林公公笑得满脸的褶子都出来了:“白将军,萧将军大喜啊!皇上念及萧将军战功卓著,特下旨破格将他提为五品地利将军,还赐了封号,展邦。等打完南景,就要去咯卫什战场帮奚将军守卫西北边境了。以展邦将军的才能啊,以后一定能将咯卫什打得落花流水,到时,恐怕还有升迁呢!啧啧,展邦将军才十八岁吧?真是前途无量啊!” 白钺一脸惊讶的看向萧启,见他只是看着圣旨出神,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郭甫义最先反应过来,叩道:“末将郭甫义参见展邦将军。” 白钺一愣,也随即跪倒,道:“末将白钺恭喜展邦将军。” 萧启大惊,忙跪倒在地,道:“将军,萧启受不起的……” 白钺扶住萧启道:“起来,如今你的官职远在我和郭甫义之上,我们向你行礼是应该的,莫要坏了规矩。” 萧启坚持不肯起来,恳求道:“请白将军和郭大哥先起来。” 白钺无法,,只得道:“一起,咱一起起来。” 萧启无法,只得和白钺一起站起来。 林公公道:“恭喜展邦将军了,老奴还要去向齐大帅传旨,就先告退了。” 白钺忙上前将一锭银子放到林公公手里,陪笑道:“林公公辛苦了,我们就不送了。” 林公公无论如何也不肯收银子,说什么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展邦将军,就匆匆离开了。 第卅六章 雏鹰傲天 定时上传……看在苦逼止在上架前加更的份儿上,喜欢的人就收藏一下呗? 某止打滚儿给乃们看好不好? ———————————————————————————————————————— 送走了林公公,萧启握着圣旨站在军营门口,沉思不语。 白钺拍拍萧启的肩膀,道:“别瞎想了,是福是祸,以后才知道,至少以后跟着正阳,也是条好出路。” 萧启心事重重的点点头,偷眼看向郭甫义,他似乎也思索着什么。 与白钺商量了一下明日开拔准备与齐响会合的事宜后,已是傍晚,萧启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回到大帐,拿出圆筒,刚刚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也许,兄弟们的命运也会因此改变。 许久,萧启盯着桌上的圆珠,难掩喜色,眼中也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卦象显示,因为自己的加封缘故,兄弟们不仅不会在南景战场枉死,还会被加官进爵,立下不世战功。 轻轻放下圆筒,萧启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放松。目前以自己的官位,想必完全有能力守护大齐百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减少兄弟们的伤亡。 忽然,萧启心中一动,起身走出军营,因为心情愉悦,脚步也愈轻快。 星月之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普照大地,萧启的脸上,也出现了许久未见的柔和之色。 静静坐在土丘上,看着夜色下寂静而深沉的军营,夜深千帐灯,自己的一生,也许就要交付给这铁血军营,交付给袍泽兄弟,交付给大气江山,交付给……天下百姓。 长长出了一口气,萧启轻声道:“出来吧,安平。” 周遭的空气忽然一滞,安平的身形缓慢出现在迷蒙的夜色中。 安平跪拜道:“见过主人。” 萧启微微点头,时至今日,他已经不会再去徒劳无功的阻止安平跪拜,只是恳切道:“谢谢你保护伊娜。” 安平叩道:“听从主人差遣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不敢居功。” 萧启叹口气,道:“起来吧,我有事情问你。现在,是否大齐境内,有很多人提起我的名字?” 安平起身垂道:“是。大齐各个城池,都有说书先生在讲主人的战绩,很多人心中,将军已如天神降世一般。” 萧启低头淡淡道:“不管这件事因何而起,我都要感谢这个人,现在至少,齐响不敢动我。” 安平道:“没有时刻保护主人是属下的失职。” 萧启摇头道:“和你无关,保护好伊娜就够了。她……” 安平跪下道:“得到主人与黑铁汉一战重伤的消息后,她立刻仿制了白莫奇的名牌,偷了铠甲,趁着夜色上路,属下在暗处,不能阻止,同时也是担心主人,便随她一路赶往南景。到达中州时,听说主人在冒州被通缉。她更是担心,日夜兼程。到达齐响大营后,我们得知主人前往临山九城,于是又往回赶,这才与主人相遇。所幸路上虽然辛苦,但并未遇险,还请主人放心。” 萧启点头道:“辛苦你了。” 安平道:“这是属下的本分。” 萧启没有再推辞,只是问道:“那……在南景袭击我的人你是否有什么情报?” 安平道:“属下无能。” 萧启扶安平起来,道:“不是责怪你,只是我在怀疑,既然知道是军营中人所为,而且奚将军治军严明,每个军士出营都有详细记录,只要探查一下那天的出营记录,应该会有些线索,何致至今没有消息?” 安平道:“白将军和奚将军确实在探查,可那天的出营记录,丢失了。” 萧启一愣,轻声道:“怎么会这样……好了,我知道了。对于墨扇门,你了解多少?” 安平道:“根据完颜家的情报,墨扇门曾经是正道门派飞花谷的分支,后来因为不明正邪刺杀朝廷忠臣而被逐出门派。现在,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他们就会完成委托。” 萧启点头道:“那……你可听过……笛风倚枯树,青剑藏深山?” 安平思索道:“听过,这个是被逐出门墙的墨扇门掌门的遗言。” 萧启点点头,还要说话,忽然看到赵扩土从白钺帐中出来,似乎要赶向自己大帐,急忙起身,向安平道:“两日后,大军将与齐响会合,你暗中留在伊娜身边,不得少离。” 安平心知萧启也是在保护自己,虽然担心萧启安危,但想到萧启已经身为地利将军,恐怕不会轻易涉险,便叩答应。 第二日,萧启与伊娜共乘一骑,慢慢跟在大军后面。 伊娜娇软的身躯紧紧的靠在萧启怀里。“萧启,等打完南景,我们回去成亲好不好?然后,我和你一起去咯卫什,我们一起陪着娘和哥哥?” 萧启情不自禁的将下巴放在伊娜的肩膀上,柔声道:“北地苦寒,这样太委屈你了。” 伊娜娇嗔道:“怎么,你是不想娶我还是想把我丢在上京好在那里找个金碧眼的美女?” 萧启慌忙道:“我……我怎么会……” 伊娜笑着转身刮了刮萧启的鼻子,笑道:“你也真是的,不和你开玩笑了。萧启,你知道吗,就是我的父亲是汉人,可我的身体里,留的是咯卫什的血。在中原,我总觉得我是个异类,只有那里,才有家的感觉,我喜欢漫天的风沙,喜欢无垠的大漠。而不是北地的繁华和南国的亭台楼阁。所以,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都住在边境。不过,只要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萧启动容的抱紧伊娜,深情道:“伊娜,我们,会在一起的。大军班师回朝那日,便是我们成亲之时。” 伊娜娇羞颔,轻声道:“萧启,我会做个好妻子的。” 萧启不语,只是紧紧抱紧伊娜。 绵延的群山如同绿色的海洋,延绵无际。 大军如同一条长龙在海面上翻滚浮沉。 铁甲铿锵,战旗猎猎,好男儿,自当投身军营,展无限豪情。 天空如洗,一只雏鹰划破天空的寂静,出悦耳的清鸣,又转身向更遥远的天际飞去。 萧启拥着伊娜看向远方,衣襟飞舞。 南景一役,使萧启成为大齐最年轻的高阶将军,班师回朝后,就可以到赏识自己的奚正阳帐下为将,自此,一片坦途。 自己与伊娜,可以在上京成婚,然后,在边塞大漠中,尽情的挥洒无限的豪情和飞扬的青春。 佳人在怀,袍泽在侧,此生何求。 第卅七章 神器霹雳鸟 傍晚,萧启等人回到齐响大营,齐响率所有有品阶的将军都已经在帐外迎接。≥ 见到萧启,齐响的嘴角漾着不太自然的笑意:“展邦啊,这次在临山九城可真是大展宏图,扬我大齐国威啊!” 萧启从容叩道:“天佑大齐,末将不敢居功。” 齐响大笑着扶起萧启,道:“展邦啊。你就不要谦虚了。你的战功大家有目共睹啊!待大军班师回朝,还要对你论功行赏啊!” 萧启垂不语,齐响的行为,让萧启想到了一个词,前倨后恭,虽说不太恰当,可却是让他万分难受。 齐响看了看萧启,也不再和他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开始其他人闲聊。 吃过午饭,萧启正在翻看这几日的战报,几天不在,齐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李路那段也是按兵不动,可是萧启却感觉,这不过是大战来临前的平静。 忽然,凌考来报,齐响召见。 萧启心中疑惑,但还是前往齐响帐中,行完礼后,齐响示意萧启坐下,才缓缓道:“你在焕州你现了一个地下工坊?” 萧启一愣,这件事情的详情,只有白钺和郭甫义知道。 既然白钺这样问,恐怕就不是责难他私自放了那些铁匠那么简单。 于是萧启颔道:“是,里面的铁匠已被末将释放。” 齐响道:“我问你的不是这件事。你把霹雳鸟的图纸给我。” 萧启一愣,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于是起身道:“图纸在末将帐中,这就去取来。” 齐响看了一眼萧启,道:“郑惠,你随展邦将军取图纸来。” 萧启咬了咬嘴唇,齐响就是齐响,仍然是步步紧逼,但确实不好作,只是点头施礼道:“末将很快便来。” 与郑惠回到大帐,萧启很快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那份图纸,看了郑惠一眼,赶回齐响大帐。 齐响仔细的看着图纸,眉头紧皱。萧启知道,齐响并不精通这方面,他只是想将图纸要过来而已。 果然,齐响很快便将图纸收在怀里,道:“这个图先放在我手里,安全一些,倘若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就危险了。” 萧启低头不语,齐响又道:“那个被叫做老铁头的铁匠已经被接到军营,听说,他也是守陵村人。年轻时被南景强掳至此,已经近六十年。他的手艺精湛,霹雳鸟的图纸也是他一手绘制,我们已经找了很多人去劝他做,甚至保证为他提供了玲珑铁,可他无论说什么都不愿意为我们组装霹雳鸟,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守陵村的老乡,不若你去劝劝他?” 萧启心头一凉,但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齐响不等萧启回答,便又道:“明日一早我会带人陪你去劝劝那老铁头,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说完,不再理会萧启,只是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回到大帐,萧启久久不能平静,在屋中转了几圈,忽然下定决心,忽然唤道:“安平,随我出去。” 在安平的指引下,,萧启很快来到秘密关押老铁头的帐篷,帐篷的门口整整齐齐的站着两队士兵,大约五十人左右,萧启看了一眼安平,安平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轻轻一吹,那些卫兵虽然身形都未动,但眼神已经迷离起来。 做完这一切,安平道:“主人,这种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还请主人快去快回。” 萧启顾不上感谢,便匆匆走过神情木然的士兵,进入了大帐。 帐中,老铁头还坐在床上出神的看着跳动的灯芯,见到萧启,老铁头眼睫一跳,随即冷冷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大帅,霹雳鸟我是不会做的,我一把年纪了,不怕他拿杀头我威胁我。你毕竟救了我一命,我不会骂你,你自己回去吧。” 萧启一愣,念及齐响可能已经用杀头威胁老铁头,心中微疼,但仍坚持跪倒在老铁头身前。 老铁头不以为然道:“你别跪,我论年纪能当你的爷爷,完全受得起你一跪,不过,无论你怎样求我,我都不会去做那个东西的。” 萧启点头,叩道:“既然如此,晚辈就放心了。” 老铁头以外的看向萧启,惊讶道:“你不是那个姓齐的说客?” 萧启镇定道:“今晚不是,明早,大帅命晚辈前来劝老丈回心转意,可今日晚辈前来,是来求老丈断断不可使用霹雳鸟。” 老铁头疑惑道:“你说希望老夫不要用?那你还把图纸给齐响?” 萧启道:“图纸并非末将交给大帅,而是一时不查,以致落人口实。而大帅之命,萧启不得不从,但萧启今日所求,是为南京百姓。霹雳鸟戾气太重,有伤天和,一旦使用,中州方圆百里,恐夷为平地,届时周围百姓,恐难逃杀身之祸,所以请老丈断断不可答应大帅。” 老铁头道:“那……你明日还来劝我做霹雳鸟?” 萧启道:“明日前来,萧启只是替大帅传话,可今日,确实按照自己的心意请求老丈。” 老铁头点头道:“你们这群人也是可怜,上面说什么就得做什么,完全没有自己的心意。你放心,这点你不用提醒,即使齐响亲自来,我也不会答应。” 萧启深深叩:“末将在此替中州百姓谢过老丈。” 老铁头摇头道:“研制霹雳鸟,也是老夫一念之差,可老夫不能一错再错,这个东西,可以画出来,但断断不能做出来。” 萧启点头道:“那晚辈就先谢过老丈了。” 老铁头没有答话,只是示意萧启起身,道:“你进来恐怕冒着不小的风险,还请回去吧。”萧启应诺,刚刚站起身,却忽然下定决心,飞快的说:“老丈,晚辈本是守陵村的贱奴,父亲名唤大锤,是村中唯一的铁匠。晚辈家中还有六个哥哥,,不知老丈家乡还有什么亲人,是否有话需要晚辈带给家中亲人?” 老铁头听了萧启的话,忽然全身颤抖,道:“你……你父亲叫什么……” 萧启咬了咬嘴唇,道:“我父亲名唤大锤,是村中唯一的铁匠。” 老铁头站起身,道:“你……” 萧启紧走几步,直到老铁头身前,轻声唤道:“爷爷……小七终于见到你了……” 老铁头上下打量萧启,目光中满是惊喜和欣慰:“不错,大锤家的老七也长这么大了,好啊!” 老铁头兴奋至极,一脸说了五六个好,忽然,老铁头镇定道:“小七,虽然大景覆灭,守陵村人也脱离了奴籍,可有一件事你不得不重视。” 萧启点头道:“爷爷,您说。” 老铁头道:“我们守陵村,是反贼的后代,这个身份,永远是帝王心中的一根刺,即使改朝换代也不能改变。尤其是你,身为大齐将领,如果有人提起守陵村一事,你恐怕会因为身份而备受猜忌。不仅仅是你,守陵村的乡亲们以后也很难出人头地。你想过没有,以姬月华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替全城的人缴纳黄金,又何苦行刺?更何况,倘若他一心谋反,恐怕早已改朝换代。” 萧启全身一震,点头道:“小七谨记。定会竭尽全力。” 老铁头点头道:“你尽力而为吧,我累了,走吧。” 萧启面露不舍,但也知道半个时辰的期限将到,老铁头又满脸疲色,便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救爷爷出来,与父亲团聚。 萧启小心绕过一脸木然的卫兵,走到安平身前,吸了一口气道:“安平,我请你,竭尽全力救出老铁头,送他回家。” 安平叩道:“主人放心,属下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老丈。” 萧启弯腰扶起安平,叹道:“是我在请求你。你可知道,那老铁头,是我的祖父。在我父亲还年幼时,祖父便被南景军士掳走,没想到,他一直在世上……安平,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祖父被胁迫,而我的身份,绝对不允许我做这件事情,所以,我只能请求你……” 安平被萧启扶住不能跪倒,但还是低头道:“主人吩咐,属下不敢不从。” 萧启摇头道:“安平,你应该记住,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兄弟。” 听了萧启的话,安平身体明显一颤,萧启知道,自己的话又让他想起了血宇,便放下手,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谁想安平重新跪下,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激动的神色。“安平以天降神的名义起誓,今生今世,必护得萧启周全,助他成就不世伟业。如违此誓,安平永堕阿鼻地狱,受烈火焚身之苦!” 萧启震惊的看向安平,以前只道安平视自己为主人,今日见他立下如此重誓,也不由深深动容,便上前道:“安平,谢谢你。今日我也向你保证,定将你视为血脉兄弟。” 安平不语,萧启也不再说话,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下,兄弟情谊,不言自明。 第卅八章 故人长绝 打滚儿求收藏啊啊啊~~~ ———————————————————— 第二日,萧启郑重穿好铠甲,今天将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见自己的祖父。 那时的自己会不会还是如此镇定。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山间一片迷茫,一如萧启此时的心境。望着茫茫群山,望着铁血军营,萧启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前,步履轻快而坚决。 走过整齐的军营,走过列队而立的士兵,萧启勉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终于,他站在了祖父的帐篷前。 用力咬了咬下唇,强烈的疼痛让自己清醒,随后,萧启向门口的守卫施礼道:“在下萧启,奉大帅之命有事询问老铁头。” 守卫立刻忙不迭的行礼笑道:“原来是展邦将军啊!快请进吧,那老头这几天一直都是睡到中午才起来,你等我去叫他。” 说着,向内喊道:“老铁头?老铁头醒醒!”可老铁头全无反应。 萧启皱了皱眉头,将那守卫推到一边,道:“别叫了,我进去看看。” 那守卫不敢拒绝,只是赔笑的跟在后面。 昏暗的帐篷中,老铁头头蓬乱的仰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已经滑落在地上,萧启心中一动,几步上前替老铁头捡起被子,刚刚准备盖好,却现老铁头脸色灰白,几无呼吸。于是伸手扣住老铁头的脉门,却惊讶的现,老铁头的身体冰凉,隐隐有了僵硬的迹象。 老铁头,死了。 直到医官将老铁头的尸体抬走,萧启依然神情恍惚,仿佛在梦中一般。 自己的祖父,只见过聊聊数面的祖父,死了。 医官说,老铁头昨晚服下了大量的鸩毒。 医官说,以老铁头的年纪,能够活到现在已经不易,死去也不足为奇。 萧启不接受,但不得不接受。 萧启知道,祖父为了不透漏霹雳鸟的制作方法,必然会走上这条路,见过了自己,祖父恐怕更是了无牵挂。可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种打击,不是一般的沉重。 可是,萧启不能显露任何悲伤,只得低头站在齐响身后,静静的看着一群士兵将老铁头的尸体用一张草席裹好,浅浅挖了一个坑,撒了些土,就算是下葬了。 整个过程,齐响一直黑着一张脸,眼中的光芒异常可怕。所幸他只是死死的盯着老铁头的尸体,并没有现萧启的异常。 回到大帐,萧启脸色惨白,嘴唇也在微微颤抖。忽然,他低声唤道:“安平,你不用出来,我请你,找机会厚葬祖父。”言毕,起身望着空无一物的桌案,缓缓道:“我一定替守陵村平反谋逆的罪名。为我自己,也为全村人。” 言毕,忽然起身,前往白钺帐中。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郭甫义走了出来,对上萧启薄怒的眼神,郭甫义显露出一丝慌乱,但还是很快掩饰了过去。向萧启施礼道:“见过展邦将军。” 萧启淡淡点头,并没有答话,强迫自己不去看郭甫义,而是径直进了白钺大帐。 见到萧启。白钺一愣,也要起身行礼,却被萧启制止,萧启扶白钺坐下,看了看外面,低声道:“将军可信任郭甫义?” 白钺道:“我与他相交时间不长,但却认为他也是个铁血汉子。从他替你说情就可以看出来。” 萧启沉思道:“霹雳鸟的事情,大帅知道了。” 白钺神色一凛,道:“我没说。” 萧启苦笑道:“自然不是怀疑将军。可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其他人虽然知道咱们俘获了一些铁匠,可即使是那些铁匠,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停顿了一下,萧启摇了摇头,狠声道:“虽然不排除有人说谎的可能,但……郭甫义不得不防。倘若真的是他,我必手刃郭甫义以报此仇。” 白钺疑惑道:“即使郭甫义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帅,也不直你记恨如此啊!你一向温厚,何出此言呢?” 萧启的手紧紧抓住刀柄:“老铁头,死了。” 白钺一愣,轻声问道:“死了?” 萧启握紧刀柄,声音阴沉的仿佛从地狱中出:“老铁头昨天晚上服下了鸩毒,死在床上。枉我那么信任他,将老铁头交给他照顾,可他……却将老铁头推向了死路。当时,我甚至感激他,没想到,他提出照顾老铁头竟然是出于这样的目的。等我有了证据,定将他碎尸万段!” 白钺听了萧启的话,脸色有些白,轻声道:“萧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你。” 萧启淡淡道:“将军,也许是因为,您从来没了解过我。我七岁时就会用刀砍侮辱我的人,时至今日,也不例外。” 白钺点头道:“看你平日刚烈的样子,我早该想到的。” 萧启道:“将军,如果有一日我要杀郭甫义,还请您不要阻拦我。” 白钺不知怎样回答,只得劝道:“虽然他有负你的信任,可你也不该如此恨他。” 萧启抬头道:“将军,您是否还记得我说过,老铁头可能是我的祖父?” 白钺立刻明白的萧启的意思,轻轻拍了拍萧启的肩膀,宽慰的话却不知怎样说出口。 萧启轻轻摇头道:“将军,金城姬家您了解多少?” 白钺思索道:“并不是很了解,毕竟我只是一员武将。” 萧启追问道:“那金城每年的黄金产量呢?” 白钺道:“这几年连年征战,可能少一些,但恐怕不下百万两。” 萧启点头道:“那么熙宗年间可能会更多。即使当时金城有上千户,也不过是万两黄金,姬家定然负担得起,为何会造反呢?率领民众攻击天子行宫可谓下策,与姬月华日后的战策谋略太不相符,而且,当时姬月华完全有能力覆灭大景王朝,可他却没有做,可见,谋反恐怕并非他本意。” 白钺疑惑道:“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萧启起身道:“我对天誓,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也要追查当年姬月华谋反的真相,为守陵村平反。” 白钺道:“可是……已经这么多年了……” 萧启没有看向白钺,一字一句道:“穷其一生,百死不悔。” 第卅九章 点将口惊变 实惠的三千七啊,此时不看更待何时呢?打滚儿~~~ 本周推荐最后一天,亲们,收藏吧~~~ ———————————————————————— 三日后,齐响大军已攻至弼州境内,弼州是攻破中州的最后一道屏障,弼州一旦拿下,中州必将成为大齐囊中之物。 是故这一战,齐响万分重视,已经连续三日召集帐下所有将军商量战策。 萧启官阶不低,自然站在齐响下手,齐响指着地图上的点将口对萧启道:“明日我带大军攻打弼州,你带刘猛小队守住这个山口,敌人追来时,我们里应外合,一并击破。” 萧启施礼道:“大帅,点将口乃军事要地,倘若李路派大军攻我军营,必从此处路过,还请大帅派三千人马驻守。” 齐响不以为然道:“我们攻打弼州,李路定然会全力驻守。弼州一破,中州再无阻隔,那时,大军长驱直入,再无阻碍!” 萧启摇头道:“还请大帅三思。倘若我是李路,定会过点将口奇袭大营,烧我粮草,毁我军营,做最后一搏。” 齐响冷冷道:“荒谬!萧启,不要以为皇上器重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不从帅命我一样有权将你军法处置!萧启听令!” 萧启无法,只得跪倒。 齐响面无表情的念道:“着萧启率刘猛小队驻守点将口,不得有误!” 萧启面露决绝之色,沉声道:“末将领命!”便起身准备。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萧启便带着刘猛小队赶往点将口,一路上,刘猛不停的打着哈欠。 “七郎啊,大军还没出,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啊?” 萧启面沉似水,并不言语,只是一脸担忧的看向阴沉沉的天色,似乎,要下雨了。 点将口呈葫芦形,两端入口狭长,中间宽阔,适合伏击,易守难攻,可是萧启依然不安。 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吩咐道:“刘猛,你派弓箭手们埋伏在山的两侧,再派二十人在两侧入口布好绊马索。其他人,和我一起挖战壕。” 刘猛一边按照萧启的吩咐布置,一边嘟囔道:“有必要嘛……不就是守住山谷嘛……” 天色已近中午,天色依然是阴阴的,那种压迫感,让人窒息。 萧启停下动作,望了望远方,除了一线窄窄的灰色的天空,什么也没有。 刘猛也停下擦了擦汗,道:“七郎,歇会儿吧?” 萧启看了看疲惫的兄弟们,轻声道:“那就休息一下吧。” 刘猛一屁股坐下,拿出水壶猛灌了几口,然后将水壶递给萧启,萧启闭目摇摇头,转头打量点将口周围的地势。 刘猛又喝了一口水,道:“七郎,你不是会占卜吗?为什么不算算咱们此战是吉是凶呢?” 萧启叹道:“天命可畏,怎可随意窥探。”虽然这样说,萧启还是从怀中拿出一个圆筒,轻轻摇了摇,然后将上面的盖子打开,把里面的圆珠全部倒了出来,然后缓缓道:“算一下也好。” 忽然,萧启又将圆筒拿起,用力倒着,可里面什么也没有。 刘猛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七郎?” 萧启轻声道:“圆珠……少了一个……”说着,将手中的圆珠倒回,扒开草丛仔细寻找。刘猛也放下水壶仔细找,可还是一无所获。 萧启心中骇然,自己竟然没有现圆珠丢失了一个,如果不是这次丢的,那么上次的占卜结果很可能就不是真的,那……自己的兄弟,是否仍难逃一劫? 忽然,一道响箭划破天际,这是守在路口的士兵来的信号。萧启猛的站起身来,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生了。 萧启转身向刘猛道:“你带领十个兄弟回大营报信,让他们做好敌袭的准备。我和剩下的兄弟们会尽力抵挡,等到支持不住时,会撤退回大营,叫守营的兄弟们不要担心。” 刘猛拒绝道:“七郎,你走,我留!” 萧启厉声道:“快走!” 刘猛无法,只得翻身上马,口中吼道:“七郎,等我回来帮你!”绝尘而去。 萧启不言,转身望向不远处狭缝中扬起的滚滚烟尘,一面示意兄弟们藏好,一面慢慢后退,将马牵到山脚下,自己也躲在大石下。 烟尘越来越高,地面也在微微颤动,萧启定定的看着入口处,手中的刀也越握越紧。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银甲小将,红黑的脸上满是张狂,见到前面的空地,小将的眼中闪过一抹狂喜,猛地一抽马股,急向前冲去。 忽然,小将的马猛的跪倒在地,小将来不及露出惊讶的神色,就被摔倒在地,他的身后,又有十余匹战马接连跪倒,马上的敌将纷纷落马。 后面的将士突逢此变,来不及勒住马缰,有的战马被前面摔倒的袍泽马匹绊倒,自己也摔下马来,有的马术不错,虽然没有被绊倒,但难免不会踩到自己的兄弟,一时间,敌军大乱。 而萧启阵营,仍然在等待。 混乱中,一个头盔上系着红缨的中年将领策马而出,口中不停的吆喝着。一壁整理混乱的阵营,一壁安抚受惊的战马,短时间内,竟然就将局面生生扭转了过来。 马术之好,效率之高,令萧启不由暗暗叹服。 很快,调整后的敌军冲到了点将口中的空地,萧启忙射出一只响箭,埋伏在山上的兄弟们立刻会意,纷纷将准备好的石块投向空地,空地中的敌军躲闪不及,不少被石块砸中,纷纷落马。落石阵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箭雨过后,空地中的敌人死伤大半,少数可以站立的,也没有几个身上完好的。 萧启出一声低吼,率先提刀冲向敌阵,其他兄弟也纷纷推开压在身上的石板,从战壕中跳出。挥刀猛砍身边的敌人。 敌军接二连三的遭受变故,又见地下忽然跳出了大齐士兵,抬起头,又看到“萧”字大旗迎风招展,大多忘记反抗,被砍下脑袋时,还是满脸惊骇之色。 萧启翻身上马,与刚才的红缨将领斗在一处,那将领肩头中了一箭,半边身体已经被鲜血染红,见到萧启,眼神微微一闪,便挥刀与萧启斗在一处。 萧启的刀法在大齐已算上乘,对上受伤的南景低阶将领,自然毫不费力,不出十余招,便将敌将扎下马来。 抬起头,看见兄弟们已经将受伤敌军屠杀完毕。 原本翠绿的草地上,满是肢体不全的尸体,很多新死的敌军的身体还在微微的抽动着。 可怜无定河边骨,又是深闺梦中人。 萧启闭目轻轻摇头,现在可不是哀叹的时候。 刘猛的手下卢荣道:“将军,我们……” 萧启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点将口的四周,忽然出声道:“不对!” 说着,低头解开一个倒地的军士的盔甲,众人看到那个军士的身上,本来就缠着厚厚的纱布,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卢荣等人不甘心的又扒下几人的铠甲,现都是一样的状况,不由面面相觑。 萧启看了看天色,又思索了一阵,忽然道:“卢荣,带着大家退回战壕!” 卢荣轻声问道:“将军,我们不回去和他们会合吗?” 萧启惨笑道:“我们回不去了……” 坐在战壕里,萧启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心中雪亮。 今日之局,无论是退回大营还是坚守,都是凶多吉少。 退回大营,先不提南景在外面有没有埋伏,即使可以安全返回,齐响完全可以根据私自退兵不服调遣治自己的罪。 何况,今日过谷的士兵,分明都是服用了药物的伤兵,是来点将谷探查虚实的。恐怕现在李路已经知道点将谷有埋伏,这一战,他们虽然损失了几千伤兵,可自己和兄弟们的战力也大大下降,损失的箭矢和投下的巨石,都很难再收回。 萧启木然的喝下一口水,靠着土墙,愧疚的看向刘猛小队的兄弟们,轻声道:“连累大家身陷险地,是萧某对不起大家。” 卢荣看了看兄弟们,道:“将军别说了,我们是佩服你才跟着你的!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即使是抹脖子也没有二话!”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萧启动容的看向众人,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多谢大家,萧启也向大家担保,尽我所能将大家毫无伤的带出去。” 天色渐晚,由于阴天,只能零星地看到几颗星星,出微弱的光。 萧启爬出战壕,看着阴霾的天,久久不能释怀,齐响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忽然,一道火箭直射而来,萧启顺着箭的轨迹看去,只见那只箭深深插入到一棵大树中,那棵树很快燃烧起来。 紧接着,又有数十只箭射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只只都落在战壕周围,很快燃烧起来。 闻着刺鼻的烟味儿,卢荣站起身想用石板挡住战壕,萧启急忙用脚踩住石板,厉声道:“都爬出来,躲在里面都得死!” 卢荣和兄弟们一听,纷纷从战壕中爬出,此时,敌军已经停止射火箭,只能听到呼啸风声,噼啪的燃烧声以及,战马的哀鸣。 火光中,受惊的战马出一阵阵嘶鸣,在空地上四散而逃,即使被兄弟们死死抓住缰绳,仍然拼命挣扎。 “算了……由他们去吧……”萧启阻止了拉住战马的士兵。脱缰的马立即就向山口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风助火势,火借风势,火很快在谷中蔓延,而萧启的脸色,更加阴沉。 退无可退,火光映在萧启脸上,果断而决绝。忽然,萧启转向卢荣,道:“今日一战,必定凶险无比,我会尽力带大家活着出去,也请大家完全服从我的命令。” 卢荣坚定颔,握刀吼道:“将军放心,我等惟将军命是从!” 萧启微微颔,转头望向山口,两侧山口,都隐隐有火把闪动。 “卢荣,你带二十名兄弟守住南侧绊马索,然后趁乱摸到敌军后方,等我与你们会合!” “姜涛,你带二十名兄弟守住北侧,绊倒敌军马匹后,回大营求援。” “其他人,与我一同上山埋伏,趁乱由东山杀到西山,扰乱敌军阵脚!” 卢荣觉得萧启分向南北的兄弟有些多,但毕竟对萧启的战策一直很佩服,便也没有多说,直接挥挥手,带着兄弟们向南侧绊马索处赶去。 萧启也提刀上山,在一块突起的大石后埋伏起来。 敌军的马队缓缓接近,毕竟早有准备,每匹马都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并不畏惧火光,可正因为蒙住了双眼,也使绊马索的作用更加明显。 黑暗中,大批的马匹倒地,敌军也不断坠马,萧启看了看身边的兄弟,暗暗点头,可就在这时,从山谷两侧射出大量的箭矢,刚刚还在倒地挣扎的敌军,很快便被射成了刺猬。 众人见状,都面露喜色,想来是大齐的援军到了。于是纷纷起身向下跑去。萧启伸手按住身边的士兵,吼道:“都别动!等等!” 可此时,如何管得住惊喜的众人。 一个年纪最小的士兵一面挥手,一面向山下奔去,可刚刚跑到山腰,就被一支箭刺穿了前胸。 依然稚嫩的脸上,惊喜的神色还没有退去,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众人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呆呆的看向北侧山口,火光中,金色的“李”字大旗迎风招展。 第四十章 末路搏杀 今天又是三千五啊亲们…… 希望喜欢~~打滚儿遁~~ 萧启仔细看去,只见为的士兵扛着五寸宽的木板,急奔跑,紧随其后的,是骑在被蒙住双眼的战马上的轻骑兵。≧ 扛着木板的士兵将木板放在尸体上,以便骑兵通过,然后,迅退下。 萧启没有命令兄弟们放箭,一来因为箭的数量已经不足,二来这些步兵也不是作战的主力,不值得浪费为数不多的箭羽。 步兵退下后,便是举着火把轻骑兵。闪烁的火把,与漫山的大火交相辉应,照的山谷如同白昼。 萧启知道,这样的情况,冲下去扰乱敌军后逃跑已然不可能,可迅蔓延的火势,也让他们失去了躲避的场所,惟今之计,惟有决一死战,宁可战死,也不能坐以待弊。 此时,山谷中的骑兵,已经过五千,而萧启这边,不足一百人。 萧启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他们虽归宿刘猛小队,但自从打下临山九城后,萧启已经将他们看作生死与共的兄弟,而他们,也大多打心眼儿里对萧启心服口服。 刘猛小队都是山贼出身,早已习惯了在刀口上讨生活……面对今日危局,相对于恐惧,他们更感到兴奋。 一个赤膊壮汉向萧启道:“将军,啥也别说了,冲下去打他妈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吼着:“对,打他妈的!” “杀!老子和他们拼了!” “妈的,终于可以杀人了!” 萧启知道,此情此景,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只是挥了挥手,握刀率先冲了下去。 再说卢荣,带领兄弟门一直向南,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大规模的抵抗,不由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将军必定已经突出重围返回大帐了。”卢荣心中暗想。 于是,快马加鞭,打算早日与齐响汇合。 谁想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就遇到了齐响驻扎在郊外的军队。 灰蒙蒙的晨雾中,一排排灰色的大帐沉重而压抑,金色的“齐”字帅旗迎风飞舞,让人不敢逼视。 卢荣大喜过望,加向前跑去,将兄弟远远丢在后面。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站在瞭望塔上的卫兵将铁弩对准卢荣,吼道。 卢荣向前冲了几步才站住身形,举起军牌,喘息道:“我是展邦将军帐下的卢荣,有要事向大帅禀报。” 看清军牌,卫兵才放下铁弩,道:“进去吧。” 此时,齐响还在帐中拥着美人睡的正香,听到外面卫兵说点将口有急报,齐响不满的揉了揉美人的胸部,坐起身道:“让他等着!” 卢荣站在齐响帐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被汗湿透的里衣,再让风一吹,冰凉无比,可卢荣内心,却是万分焦急。 将军他……不知怎么样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齐响才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扫了一眼卢荣,卢荣急忙跪倒道:“见过大帅!” 齐响点点头,傲慢道:“点将口那里有消息?” 卢荣忙道:“启禀大帅,点将口出现大量敌军,展邦将军命小的先在这里等候,可直到现在还没有将军的消息,请大帅派兵支援!” 齐响安抚道:“别着急,先和我仔细说说。” 卢荣心中焦急,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将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齐响静静听完,转身道:“**明,命令大军开拔,全力进攻弼州!” 卢荣急道:“大帅,展邦将军那里……” 齐响冷冷道:“李路倾巢出动围攻萧启,弼州守备空虚,正是我们攻城略地的大好时机,我们岂能错过?” 卢荣道:“可是,大帅,展邦将军他……” “不要再说了!”齐响猛的一甩衣袖:“萧启那里不过区区百人,怎可和攻下弼州相比,既然身在军营,就应该心怀大局!来人,刚刚回来的人已经很累了,带他们回去休息!” 话音刚落,就冲上来数十名卫兵,将卢荣等人死死按住,押了下去。 与此同时,刘猛等人也赶回了齐军大本营,一路上,除了遇到些许残兵败将,并无阻碍。可是,看到点将口傍晚燃起的大火。刘猛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但也只得拼命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战马吃痛,急飞奔。 大本营中,除了少数守夜的士兵,一片静谧祥和。冲进军营,见到守营的郭甫义。 刘猛急切的把点将口被袭的事情做了禀报,并请求郭甫义派兵支援。 郭甫义一边翻着卷宗,一边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刘猛道:“将军,七郎很危险啊!” 郭甫义淡淡道:“我封大帅之命戍守大本营,肩负保卫粮草兵器的重任,不可擅离。” 刘猛道:“郭将军与七郎一向交好,如今怎可见死不救?” 郭甫义正色道:“身为大齐将领,必然要顾全大局,怎能因为一念自私影响全军的战策?” 刘猛一愣,还欲再说,郭甫义挥手叫来士兵,吩咐道:“刘兄弟他们一路赶来辛苦了,扶他们回去休息吧。” 刘猛还想挣扎,那卫兵哪里容他反应,一指点在他的昏睡穴上,刘猛头一沉就昏了过去,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一个普通卫兵怎么会用点穴的手法。 此时,点将口已如人间炼狱。焦黑的土地,堆积如山的尸体,就连空气,都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萧启这方,能够勉强招架敌军的,只有十余人。 这十余人,萧启大多叫不上全名。他们默契的围成一个圆圈,外围,是成千上万的敌军。 萧启的盔甲上,脸上,已经满是血迹,自己的,别人的。 整夜的厮杀,已使萧启疲惫不堪,手臂也在微微颤抖。那双平日里柔美的眼睛如今放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芒,即使身边的兄弟,依然心惊。 此时,众人的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敌军和兄弟们的尸体。萧启毫不顾忌自己背上狰狞的伤口,一面招架着敌人的攻击,一面替兄弟们挡格他们无暇顾及的刀剑。 不知道厮杀了多久,只觉得天色已经微微亮,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只是刀刃卷曲,手臂微微抖。 忽然,包围萧启的士兵向两边分开,接着,一辆敞篷战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距离萧启百步的地方。 车上坐的正是李路。李路身穿白袍,手中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把白色的羽毛扇。 “萧将军,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吗?日后倘若再见,本帅定毫不留情取你籍,今日,我给你两个选择,降,活着死!” 萧启冷笑道:“李元帅如果真的精通曹氏秘法,就不会给我选择。” 李路一愣,道:“萧启,你这是自寻死路!我一定要捉住你,然后将你切成一段一段的!” 听了李路的命令,萧启并不意外,但身边的兄弟自觉的将萧启护在看中央。 萧启推开把自己护在身后的兄弟,道:“连累大家陷入险境,已是萧启的不是,今日,我们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声音虽然不大,但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兄弟们都被萧启的话语感染,但是为了节省体力,谁也没有出声,只是更紧密的站在一起。 李路玩味的看着萧启等人,举起右手扬了扬,他身边的传令兵立刻吹起号角。 随即,包围萧启等人的士兵开始布阵,动作迅却丝毫不乱。 萧启紧张的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很快就认出,李路布的是困龙阵,这种阵法,一般用于围堵敌将,一般主要用于逼降而不是杀敌,所以,这种阵法很可能会造成己方的大量伤亡。 从李路的所作所为,萧启便知道,李路只是为活捉自己而来,只是,终究连累了这些兄弟们。 李路满意的看着萧启的表情,淡淡道:“萧启,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萧启没有回答,但想到李路本无意点将口,只是得知点将口由自己守卫,才派大军进攻,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兄弟们。 看着萧启略带愧疚的眼神,一个绰号叫刘胖子的壮汉吼道:“七郎,你别多想了!如果不是你,我们只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流氓,你带我们见识了真正的战场,我们死也值了!” 绰号叫瘦猴儿的也应和道:“是啊萧七郎,原来在山上,我最佩服我们老大,可现在,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今天能和你死在一起,也不觉得亏得荒!” 罗圈儿一碰手中的双锤,吼道:“奶奶的,老子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今天老子杀了七八十人,真他妈爽啊!七郎,上啊,一起杀啊!” 萧启坚定颔,他们的一声声七郎叫的自己心中暖暖的,以前,无论自己怎样要求,除了刘猛,他们都喊自己将军,可是,在今日的生死关头,他们终于自内心的喊了自己一声七郎,这种认同,让萧启觉得即使立刻死去,也毫无遗憾。 因为心结已经解开,双眼的厉芒犹甚,挥刀飞快的划开一名百夫长的喉咙,又将刀插进一名士兵的前胸,鲜血飞溅到萧启脸上,鲜艳而狰狞。 刘胖子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铁锤,锤锤都恰巧砸在敌人的头顶,红白之物溅了罗圈儿一头一脸,可他丝毫顾不上抹,只是一味的击杀着身边的敌人。 瘦猴儿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手中的长枪刺穿一个十夫长的脖子,又转而敌方一名使大刀的壮汉,枪身上的红缨因为饱浸了鲜血而变得沉重,全然没有曾经上下飞舞的飘逸。 罗圈儿使得一支两尺长的狼牙棒,因为一夜的厮杀,棒上的尖刺已经被磨秃,再加上受伤的右臂,使他每一下挥舞都更加困难,但他仍然勉力坚持,但是,动作越来越缓慢。 罗圈儿刚刚用狼牙棒扫倒三名敌兵,一时难以回转,就在这个当口,一支劲道十足的箭打斜里射来,直奔罗圈儿的左胸,而罗圈儿却恍然未觉。 萧启早就注意到罗圈儿有些难以为继,一直在用余光打量他。此时见罗圈儿遇险,全然不顾纷纷向纷纷向自己身上招呼的刀枪,挥刀替罗圈儿挡下了这致命的一箭,而自己身上,也留下了十数道深深浅浅的伤口。 罗圈儿见萧启前来援护,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另一支箭飞快的射来,度之快,劲道之大,令萧启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刺穿了最远处栋哥的头颅。栋哥双目圆睁,仰面重重倒下。 看着栋哥倒下的身体,萧启只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一夜的并肩作战,萧启已经把他们所有人当作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 其他人也被栋哥的死激怒了,纷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更加猛烈的攻击着似乎怎么也杀不尽的敌军。 第卌一章 浩气长空 晚上还有一更……打滚儿~~ 与此同时,弼州城外。 ≥ 李有才等人在白钺的指挥下将火炮,投石车等器械在军阵后摆好,可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停得回头看向点将口的方向,那里,隐约还有黑烟升腾。 那里,他们的兄弟七郎,生死未卜。 李有才向白钺道:“将军,我七哥那里还没消息吗?” 白钺摇头道:“还没有,大帅已经派人去查探了,萧启才智过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庞海急道:“大帅,这句话您自己相信吗?七郎的性子,是咱们千夫营最硬的。如果有什么危险,他一定会死战到底的!” 白钺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一眼,叹口气道:“我们只是看到那里有火光,是否是敌人还说不好。萧启一向谨慎,点将口怎么会有火光呢?” 白伊娜纵马上前道:“爹,我去看看!” 白钺吼道:“伊娜,站住!萧启那里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倘若那里有什么危险,你去了也没用!” 伊娜回过头,脸上全是哀戚之色:“我知道我一个女孩子去了也没用,可是,至少我可以和他在一起啊!” 白钺一愣,知道自己女儿的一颗心全部系在了萧启身上,便黯然转过身,向伊娜挥了挥手道:“去吧,你们俩一定要一起回来。” 这时,齐响身边的卫兵跑过来道:“白将军,有展邦将军的消息了。” 白伊娜一愣,翻身下马,跑到那个人身边道:“快说,萧启他怎么样了?” 李有才等人也纷纷围过来,紧张的看着来人。 来人道:“昨晚的大火是萧启引火做饭引的山火,目前萧启等人已经退回大营,至于引山火之事,大帅说攻下弼州后,再做定夺。” 李有才一愣,吼道:“你胡说!我七哥一向谨慎,我们攻打临山九城时,七哥一连十余日都和我们一样啃干粮,他怎么可能会让人用火?” 那人道:“萧启亲口承认的还会有假?你们不信回去问他去!” 庞海道:“不可能,你把七郎的原话告诉我!” 那人明显一愣,道:“他说……谁还记得什么原话,他就说回去反省,大帅无论如何处置他都毫无怨言。” 赵宝儿拦住狂怒的庞海,道:“像七郎说的,为今之计,只有等我们回去了解了情况了,再替七郎求情吧!” 白钺也道:“萧启屡出奇策,这次是他的什么战策也未可知,等我们回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庞海点点头,李有才却坚持道:“不对,肯定不对!七哥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白钺道:“即使我们有所怀疑,也只是怀疑萧启是不是被冤枉的,大帅既然派人问了,就绝对不会错。所以,等我们回去问问萧启吧。” 李有才无奈的点点头,道:“好吧,我相信七郎。” …… 点将口。 不知杀了多久,只觉得太阳已经移到了南方,正午的烈日,照在点将口的片片焦土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萧启身边,只剩下刘胖和瘦猴两人。 三人并排站在尸山血海中,体力明明已然透支,眼神却已然坚毅。 李路慵懒的靠在座椅上,扇了扇手中的羽毛扇,道:“萧将军,事已至此,你还不投降吗?” 萧启勉力稳住急剧的喘息,道:“你何必再问。” 李路坐直身子,道:“萧启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处呢?你不怕死,你的兄弟们也对你心服口服,可你也得为你的未婚妻子想想啊,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她可是要守望门寡的,你忍心吗?” 听到李路的话,萧启想起伊娜,心中剧痛,但仍冷冷道:“这和你无关!” 李路摇头道:“真是冷血无情呢……可怜白钺的女儿了……” 萧启脸色微微白,但声音依然冰冷:“废话休要再说!” 李路冷笑一声,道:“那么,萧启,受死吧……” 说着抬起脸左手,身边的传令军立刻吹起来号角,很快,铺天盖地的箭雨向三人袭来。 这时,刘胖和瘦猴不约而同的一推萧启,然后并排挡在萧启身前,萧启没有想到兄弟们会这么做,脚一软,就从尸山上滚了下来。身后传来刘胖的一声嘶吼:“七郎,你跑啊!” 萧启勉强站起身,奋力挥开一支射向自己的箭羽,再看向刘胖和瘦猴,只见两人都已身中数箭,虽然屹立不倒,但恐怕已经毫无气息。 这两人,用生命为萧启赢得了短暂的喘息的时间,可萧启,还有可能逃跑吗? 萧启望着明晃晃的太阳,以及一眼忘不到头的敌军,心中雪亮。 今日的自己,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战死,或者被俘。 骄傲如萧启,根本不能想象自己沦为阶下囚会是什么样子,但以他的心性,恐怕宁可死,也不愿意受人侮辱。 于是,萧启将手探入怀中,取出最后一枚黑丸,将它放入口中。 兄弟们,黄泉路上不会寂寞,萧启,很快就来陪你们。 只可惜,萧启不能向承诺的那样,为先走的兄弟实现愿望。倘若你们责怪萧启,到了泉下,萧启愿意承受任何惩罚。 父亲,您家的小七再也不可能承欢膝下,尽人子之责,甚至不能再您去世时,在您的坟头添一抔黄土。父亲,倘若您要责怪,小七愿在地下长跪不起,以求的您的原谅。 爷爷,小七终究不能完成您的愿望,彻查守陵村一案,小七这就下去给您赔罪了…… 伊娜,你真的是萧启生命中最爱的人,只可惜,萧启作为大齐军人,今生注定负你,愿你能够快乐的活下去,倘若有来世,萧启只愿做街边的一棵小草,经历风吹雨打,只为,等待你从我身边走过。 吞下黑丸,萧启只觉一阵暖流贯穿全身,曾经的疲劳也一扫而空,身体里充满了爆的力量,昙花一现般的力量。 山风烈烈,吹动着萧启的乱,萧启昂出一声长啸,目光杀意凛然,挥刀与冲过来的步兵斗在一处。 吞下黑丸的瞬间,萧启心中百转千回,可是此刻,萧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尽可能多的敌人,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萧启的头盔在激烈的打斗中滚落,无暇再捡,长也倾泻而下,遮住了半张脸。 头上因为沾满了鲜血和尘土而虬结在一起,眼睫也因为被溅上了血水而使视线略微模糊,就连睁开眼也有些困难。 可萧启依然坚持。 握住刀柄的右手已经变得血红,刀刃也微微卷曲,可刀的度丝毫不减,且招招毙命。 忽然,一支铁弩自乱军中射出,正中萧启右肩,突如其来的剧痛,以及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使萧启的刀从手中滑落。 就在这个空当,一名士兵的刀,狠狠的划在萧启的右臂上。 萧启的嘴角泛起一丝惨淡的笑意,抬起左手猛地拔出右肩的铁箭,将它插入那名士兵的喉咙,然后夺过他手中的刀,握在左手,度更快的招架着敌人的进攻。 又一支铁箭卒不及防的射穿了萧启的小腿,萧启身体一震,差点跪倒在地。用刀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向似乎怎么也杀不尽的敌军,萧启心中万分悲凉。 记得曾经和白将军说过,战死是军人最好的结局。可就在死亡近在咫尺时,为什么还会有不甘? 似乎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启自觉全身无力,看来,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萧启举起刀,砍倒一名南景都尉,却又被一支泛着蓝光的箭失射穿了左肩。 这一次,萧启再也无力支撑,仰面重重倒在敌人交叠的尸体上。 望着湛蓝的天空,望着敌军纷纷向自己袭来的刀枪,萧启淡笑着闭上眼睛,终于……结束了吗? …… 如果俺现在写全书完会死吗?滚走…… 第卌二章 不见七郎 下周木有推荐,喜欢滴亲们收藏下下? 滚~~~~~ 第二日,齐响大军攻下弼州。 于是下令乘胜追击,立刻赶往中州。 千夫营的兄弟纷纷表示反对,因为关心萧启的安危,他们一致要求去点将口亲眼看看。 齐响开始并不应允,奈何千夫营众兄弟长跪不起,只得勉强同意,并让他们天黑前必须回来。 五日后,千夫营的兄弟刚交了子时就从大营出,快马加鞭,向点将口赶去。 半夜,山中下起了阵雨,由于走的仓促,兄弟们谁也没有准备蓑衣,铠甲里衣很快被雨水湿透,但兄弟们谁也没有要求停下,而是拼命的抽打着跨下的战马。 早一点回到大本营,早一点见到七郎,他们也早一点安心。 天已大亮,因为刚刚下过雨,天气不是非常闷热,山中的空气也分外清新。 半个时辰后,兄弟们刚刚接近点将口,就觉得不对劲。 这里的空气,试图透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腐烂的味道。 快马向前赶去,血腥和腐烂的味道更重, 兄弟们的心中,更加焦急。 曾经草木葱郁的点将口,如今,如同人间炼狱。 草木焦黑,堆积如山的尸体大多肢体不全,在烈日的暴晒下已经开始腐烂,出尸体特有的恶臭。尸山中,散落着大量的残刀断箭。 已经被烧焦一半的“萧”字大旗斜靠在一边,在山风的吹拂下瑟瑟抖。 点将口分明生过一场恶战。 李有才出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下马,冲向点将口,用手拼命的翻着成堆的尸体。 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一边喊着七郎一边下马与李有才一同在尸体中翻找。 赵开疆本来还算镇定,可当他看到身穿大齐铠甲的无头尸体时,他也一声惊叫,跳下马去查看那具尸体,那人手指粗大,不是七郎。 那一边,庞海正抱着刘胖插满箭的尸体号啕大哭。庞海与刘胖因为是同乡,一直交好。今日见好友身死,又想到生死不明的萧启,一时竟然悲痛难支。 此时。张樵也现了罗圈儿没有了左臂的尸,他愣了一下,将罗圈儿的尸体抱到平整处,又到庞海身边抱起瘦猴的尸体,对庞海道:“先让兄弟们入土为安的好。” 庞海一抹脸上的泪水,一把抱起刘胖的尸体,与罗圈儿和瘦猴的放在一起。 千夫营的兄弟们见状,纷纷寻找着自己兄弟的尸体,放在一起,可是,独独不见七郎。 所有人,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伤,坚毅如萧启,必定不会抛弃兄弟们自己逃跑,而如今,找到的尸体,已经接近一百,那么,七郎又在哪里? 忽然,丁天宝出一声惊叫,手中拿着一顶头盔,七郎的头盔。 李有才等人立刻围了过去,把头盔在手中传递着,没错,是七郎的头盔。 七郎一直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无论是衣服还是铠甲,都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污点,可是,这顶头盔沾满了泥土和鲜血,七郎的东西,什么时候这么脏过? 泪水不住的从李有才的眼中流出:“七哥,七哥你在哪里啊……七哥……你还活着吗?”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急忙拔刀戒备,只见两人两骑飞驰而来,跑近了,竟然是白伊娜和安平。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伊娜的脸色有些惨白,而安平,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因为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侵袭,见到这两个人在一起,众人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 伊娜翻身下马,将手伸到李有才身前,冷冷道:“给我。” 李有才一愣,急忙将手中的头盔递给伊娜。 伊娜双手捧着萧启的头盔,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半响,伊娜抬道:“你们,有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赵开疆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自己的表妹,庞海颓然道:“还没有。” 伊娜声音有些涩:“别找了,找不到了。他一定是最后战死的,倘若他的尸体还在,一定在最上面。李路对他恨之入骨,无论他是死是活,李路一定会带走他。” 丁天宝道:“七郎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安平冷冷道:“带走敌将尸体回去碎尸万段也是有可能的。” 李有才闻言大怒,拔刀刺向安平,却被伊娜喝止:“住手!他说的没错。我们先葬了死去的兄弟,然后回去吧。无论萧启是死是活,南景那边一定会有消息的。” 赵开疆看向除了脸色惨白还算镇定的伊娜,轻声道:“你……” 伊娜抬头强笑道:“没关系的。如果他还活着再好不过,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做傻事,他的愿望还有很多没有实现,我一个女孩子,不能替他报仇杀敌,不能替他平反守陵村一案,但至少我可以替他照顾父亲,尽人子之责。如果他真的不在了,我就回守陵村,替他孝敬父亲。” 赵开疆动容的点点头,柔声道:“我担心……” 伊娜很快打断他道:“没关系,无论结果如何,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千夫营兄弟安葬好战死的兄弟,赶回弼州大营,已是第二天早晨。 白钺早已在军营外等候。 众人翻身下马,伊娜捧着萧启的头盔走在最前方。 看到父亲,伊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步上前扑到白钺怀里大哭起来。 看到伊娜手中的头盔以及众人悲戚的表情,白钺隐隐已觉不安,伊娜的大哭,更使他乱了阵脚。急忙抱紧女儿,问道:“生什么事情了?” 众人只是哽咽,不知如何回答。 安平走上前,跪倒在白钺脚下,将在点将口的所见一一向白钺汇报,回应他的,是兄弟们更加悲切的哭声。 白钺不语,轻轻拿过萧启的头盔,道:“萧启他……” 伊娜道:“爹,以他的性子……恐怕……” 白钺沉思不语,赵开疆道:“毕竟没有他的消息,是不是重伤被俘也未可知。” 白钺点头道:“也对,回去等消息吧,只要没有确切消息,我们要相信他还活着。大帅还在等你们,和我进去吧。” 走进齐响大帐,大家先看到的是桌案上昨日来报信的卫兵的人头。 见到来人,齐响阴沉的指着那人的头颅道:“此人谎报军情,致使守护点将口的兄弟们全军覆没,展邦将军生死不明,我已将他处决。萧启的消息,我自会派人打探,倘若萧启生还,本帅必定不惜一切代价营救!” 白钺带人叩道:“多谢大帅秉公处置!” 齐响不耐的挥挥手道:“你们出去吧,我还要制定攻打中州的战策。” 众人只得退出齐响的大帐。 刚出齐响的大营,李有才就一脸郑重的示意兄弟们跟上,回到白钺大帐,一进帐门,李有才便道:“不对,倘若真的是那人谎报军情,大帅怎么会先于我们知道,还把那个人处决灭口了?” 庞海疑惑道:“说清楚点儿,老子听不懂!” 李有才不耐的一拍大腿,向赵开疆道:“宝儿哥,你明白了吗?” 赵开疆道:“你是说,大帅早就知道七郎遇险,只是没有救援?” 李有才点头道:“是,否则,不可能我们还没有见到他,他就知道那人谎报军情,还有时间将他处决。” 白钺看了看外面,厉声道:“都住口!不要命了?你们给我回去,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们!” 第卌三章 臣虏之辱 感谢即将来临时的11朵花花~~~ 萧启从昏迷中睁开眼睛,全身伤口的疼痛让他觉得眼角都微微酸。 ≧ 望着窗棂上繁复的雕花,萧启心中急飞转。 自己……是死了吗?如果死了,怎么可能还可以感觉到如此深刻的疼痛,如果没死……怎么可能没死……自己可是吞下越毒子亲制的黑丸…… 挣扎着坐起身,腰上的伤口被扯的生疼,眼前也一阵阵黑。 萧启检查了身上,现所有的伤口都已经上药包扎,血衣也被换成了上好的白绸睡袍。 这时,雕花的大门猛的打开,虽然逆光,萧启只能看出来人的轮廓是一个少女。少女见到萧启醒来,微微怔了一下,转身合上门出去了。 不对。看来自己真的还活着。那么,这……是哪里呢?是在弼州还是在……中州? 忽然,门又开了,一队宫女鱼灌而入,为的几个利落的去开窗户,拉开床缦,眼前顿时亮堂起来。 最后一名宫女将一个托盘放在萧启的膝盖上。 萧启低下头,看到托盘里放着一碗白粥,几样小菜。 看来,这里是中州,而自己已经成为阶下之囚。 所以自己睁开眼睛没有看到伊娜,没有看到焦先生,没有看到白将军。只看到默默无言的宫女。 想到这一点,萧启只觉胸口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而肩头的伤口让他的胳膊不能及时抬起,那口血,正好喷在粥碗里。 那宫女出一声低低的惊叫,转身跑了出去。 萧启没有抬头,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血在粥碗中漾开,这一次,自己真的成为了俘虏。 想到这里,萧启再无食欲,只是呆呆的望着随风摆动的床缦出神。 熊熊燃烧的大火,撼天动地的喊杀声,以及怎么也杀不尽的敌军。 萧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战场的喊杀声犹在耳侧,可自己,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门又一次打开,那个宫女端着一碗粥,领着一个面色黄的老人走了进来,老人打量了萧启一眼,嘴角的鲜血使他的脸色更见苍白。 老人叹了口气,示意宫女将托盘拿开,整整被子坐在萧启身侧,然后伸手去探萧启的脉门。 萧启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又想到自己的处境,只得任那人按着。 看那人捻须沉思的样子,让萧启想到了焦先生,不由又有些出神。 那人收回手,起身走了出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宫女见老人离去,急忙将托盘端了回来,而萧启已经全然没有胃口,那宫女以为萧启因受伤而行动不便,就舀了一勺递到萧启唇边,粥的香气强烈刺激着萧启的味蕾,可他还是轻轻偏过头去。 宫女着急的张了张嘴,又想起上面吩咐不可以和他说话,只得又将勺转到萧启唇边。 萧启紧紧抿着嘴唇,看到那小宫女因为急切额头已经全是汗珠,眼圈也微微红,萧启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闭目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吃。 那宫女无法,只得讷讷的将托盘拿走。而萧启,只是对着床缦沉思。 两日后,萧启坚持水米未进。南景王洛江山心中开始暗暗着急。于是召集包括李路在内的朝廷重臣商量此事。 李路狠声道:“皇上,依我看,那萧启绝对不可能投降,请皇上处死萧启永绝后患。” 其他重臣对李路的傲慢自大颇有微辞,可谁也不敢面露忿色。 洛江山也不紧不慢道:“朕命你将萧启押来,只是想亲眼见见名动天下的展邦将军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李路道:“皇上,请皇上将萧启交给我,我已算出,用萧启威胁,定可让齐狗退兵,待危机解除后,皇上再见萧启不迟。” 洛江山道:“李爱卿,不必多言了,我们能够撑到现在全靠你,可想必你也明白,大齐打到中州城下,是断断不可能退兵的。” 李路急道:“皇上不相信曹氏密法了吗?” 洛江山道:“怎会不信,只是今日之局已经不是天命可以挽回。如今,朕只想见一见这个被人传的近乎天神的少年将军。” 李路道:“还请皇上将萧启交给我,我就不信,我手里的上百种刑具都不能让他开口!” 洛江山摇头道:“萧启也是当世英豪,不可轻辱。” 李路还欲再说,被洛江山摇手制止,洛江山转向承相金海若,道:“金爱卿有什么建议呢?” 金海若看了一眼李路,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无论是皇上想见,还是李路需要招降,这萧启都不能水米不进啊!不若找人劝劝吧。” 洛江山点点头,道:“聪慧如萧启,恐怕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绝食自裁也是有可能的,一会儿,还请金爱卿去劝劝他吧。” 金海若看了李路一样,点点头,道:“臣遵旨。” 这时,洛江山的贴身太监进来道:“启禀皇上,那萧启开始进食了。” 洛江山一愣,猛的坐直的身子,道:“他……不绝食了?” 那太监道:“回皇上的话,今天早上送进去的白粥和参汤他都喝了。” 李路插嘴道:“你们看着他喝的?” 太监躬身道:“回元帅,小的看着他喝的。” 洛江山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太好了,你下去叫太医们好好打点着。” 太监应诺退下,李路看了一眼退下太监的背影,轻蔑道:“刚烈?不过如此而已。” 此时,萧启刚刚用了早饭,便躺会床上休息。 他并非不想绝食而死,只是,不想放弃任何逃脱的机会,他需要保存体力,一旦寻到机会,定要全力以赴,逃出生天。 可是,自己会有那一天吗? 萧启仰面躺在床上,默默问自己。 十日时光转瞬而过,除了院中重重看守的南景高手,这里的人待萧启如同座上之宾。 一日三餐全是滋补之物,每日早晚还有专门的太医过来为萧启小心翼翼的换药。天气好时,还有内监过来扶他到院子里面晒太阳。 只是,没有人和萧启说一句话。 萧启虽然生性寡言,可是也难免寂寞,更多的时候,他也只是看着床幔呆。 没有战场的消息,没有兄弟们的音讯,什么也没有。 每每闭上眼睛,萧启就能看到点将口的熊熊烈火和尸山血海。 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萧启轻轻一叹,这几日,不是没有想过自裁,可是,一想到死去的兄弟,一想到占卜的结果,一想到自己的誓言,萧启就在提醒自己,不能死,必须活下去,毕竟,还不是完全没有了希望。 第卌四章 洛姓江山 第二更哦,苦逼的点击…… 傍晚,刚刚吃过晚饭,就有两名文官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四名抬着小轿的内监。≧两名文官走到萧启床前,向萧启施礼道:“萧将军,皇上请您到御书房一唔。” 萧启吃力的撑起身子,道:“阶下之囚,何必客气。” 左边的文官笑道:“皇上有旨,萧将军乃当世少见的英豪,不可轻辱,还请萧将军上轿。” 萧启闭目摇头,对于洛江山的召见,萧启虽然惊讶,但并不意外。然而,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以一种病弱的状况出现在敌人面前。 萧启缓慢的将双腿放在地上,左腿传来的钻心剧痛使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还是轻轻推开试图搀扶他的内监,缓慢的站了起来,脚步略微有些踉跄。 两名文官看向萧启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可惜道不同,不可深交。 萧启咬着嘴唇慢慢走到门外,扶着门框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道:“走吧。” 萧启的住处,离御书房本不太远,可这段路,萧启竟然走了半个时辰。 可是,谁也没有催促他。 来到书房门口,早有一名红衣内监等候,待他看清萧启的脸,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慌乱的低下头,道:“萧将军,陛下请您进去。” 萧启微微点头,推门走了进去,书房中没有点灯,一名身穿黄色便装的儒雅中年男子正对着门负手而立。 待看清萧启,洛江山微微一怔,道:“名将萧启,胸襟气度果然不凡,看来名不虚传啊。” 萧启惨淡一笑,因为消瘦,嘴角的酒窝更加明显:“败军之将而已,皇上不必如此。” 洛江山看着萧启的脸,竟然有些出神,半响才道:“萧将军何苦,朕也只不过是亡国之君罢了。这次请萧将军过来,只是想见见名动天下的展邦将军,倘若萧将军想离开,随时可以。” 听了洛江山的话,萧启微微有些惊讶,抬起头看了洛江山一眼,萧启淡淡道:“皇上仁德,萧启叹服。” 洛江山道:“你可以不信,但我是真心的。我虽然是个傀儡皇帝,但这点儿权力还是有的。大景江山必亡,杀不杀你也不会对结果有任何影响。” 萧启看向洛江山,这位帝王虽然正值壮年,眼角眉梢却有着垂暮之人才有的颓废神色。哀莫大于心死,洛江山已经放弃了对祖先基业的一切希望。 萧启不知如何劝慰,只是默默不语。 洛江山又道:“我真的没想到李路会放弃防守弼州,转而进攻点将口只为将你活捉。” 萧启冷冷道:“他想要萧启的命,可以有很多方法,何苦将我的兄弟们一网打尽?倘若萧启有一口气在,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洛江山道:“我也没想到,他会为了捉住你杀那么多人。他……可曹将军真的不一样……” 萧启咬牙道:“他恨我入骨,而我,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 洛江山道:“萧将军还是坐下吧,身上的伤,可还好些?医官的医术是否满意呢?” 萧启坐下淡淡道:“无妨,谢皇上关心。” 洛江山道:“萧将军,你……真的是金城人?” 萧启道:“自然。” 洛江山又道:“那……萧将军的父母,只是普通百姓?” 萧启淡淡道:“萧启出身守陵村。” 洛江山惊道:“你是守陵村人?你怎么可能是守陵村人?你的父母,可都是汉人?” 萧启心中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洛江山见状,疑惑道:“那……萧将军可否告知令堂的名讳?” 萧启犹豫了一下,道:“我娘……名叫枣花。” “什么?”洛江山一声惊叫,似乎还想说什么,停顿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坐回龙椅上,片刻道:“她……是守陵村的奴隶?” 萧启打断洛江山道:“守陵村人,已经不再是奴隶。” 洛江山点头道:“我也听说了那道圣旨,守陵村人能恢复市民身份,恐怕也是萧将军的功劳吧?” 萧启摇摇头:“守陵村人,本就无意谋反,恢复身份,也是理所当然。” 洛江山道:“无意谋反?那姬月华率领平民围攻天子行宫又是为何呢?” 萧启无意与洛江山解释,只是低头不语。 洛江山也没有再问,转而道:“萧将军惊世之才,这样说自然也有足够的证据。我大景能亡在萧将军手上,朕毫无怨言。朕甫一登基,这个天下就是一个烂摊子,朕总有千种抱负,也难以实施,如今,成为亡国之君,朕所不甘心,也无能为力啊……” 说完,洛江山无力站起:“萧将军,一会儿我派心腹送你出去,还请你,攻下大景后,求你们皇上善待大景百姓。逃亡这一路,朕也明白了,百姓根本不关心这个天下是谁的,他们只想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萧启默默点头,不忍拒绝落魄的帝王,但心中清楚,齐响绝对不会容自己这样回去。 洛江山走到萧启身边,道:“那……萧将军,你走吧,小路子!” 可是,书房中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洛江山又吼道:“小路子?” 还是没人回答。 这时,屏风的后面忽然传出李路阴冷的笑声:“皇上还真是心软啊!” 洛江山一愣,失声道:“李爱卿?你怎么在这里?” 李路从屏风后缓步走出:“倘若臣不在这里,怎么会看到皇上仁慈的一面呢?不过,还请皇上将萧启交给臣处置,臣一定可以让齐狗退兵!” 洛江山道:“算了,没有用了……大景……完了……” 李路走到洛江山身前,道:“还请皇上相信曹氏秘法,臣已经算出,只要将萧启押到中州城墙之上,敌军不战自溃。” 洛江山道:“李爱卿,不要在挣扎了,每次看到将士们大量伤亡的战报,朕的心就会很痛。” 李路朗声道:“能为国捐躯是他们的荣幸。还请皇上不要自责。皇上坐拥四海,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仁德,所以,臣已经为皇上处理了小路子,还请皇上不要优柔寡断,将萧启交给臣,臣自会解中州之围,然后一举将齐狗赶出国境。臣已经算出,我国今日之局,名为死地重生,还请皇上相信臣!” 洛江山看了看萧启,摇头道:“李爱卿,你还是退下吧。此事容后再议。萧将军……必须好好对待。” 李路正色道:“皇上,您作为一国之君,怎可如此仁慈?如今,这是我们唯一翻盘的机会,皇上也不珍惜吗?臣受曹将军重托,守卫大景江山,未有一日懈怠,也从没向皇上提过任何要求,今日,臣只求皇上,将萧启交给臣!” 洛江山道:“即使杀了萧启,大景一样无力回天。” 李路扯住洛江山的衣领道:“我一心只为大景江山,既然皇上不在乎,那臣也就不用在乎了,还望皇上好自为之吧!” 言毕,李路一甩衣袖,愤愤而去。 洛江山回过头向萧启苦笑道:“你看,我算什么皇上?他……呵呵,让你见笑了。” 萧启叹道:“皇上不必如此,李元帅也是一心为国。” 洛江山道:“萧将军,朕早就听说你虽然相貌柔弱却天生傲骨,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如此谦和的人。” 萧启淡淡道:“皇上对萧启以礼相待,萧启自当回报。” 洛江山道:“没想到,萧将军会这样说。” 萧启摇头道:“萧启一直觉得,齐景两军对阵,本无对错。立场不同而已。” 第卌五章 酹酒祭英豪 4ooo+的更新,,再木人看苦逼止就后悔鸟……呜呜…… 第二日清早,萧启刚刚换好药,卧房的门,就被两名凶神恶煞般的军士猛的推开。 ≧ “把萧启押过来!” 萧启看了一样拿着镣铐冲过来的士兵,眼神凌厉的让他们不敢稍近。然后慢慢穿好外衣,向一直悉心照料他的卢太医道:“多谢您多日来的照料,萧启不胜感激。” 卢太医低下头,没有回答。 萧启的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微微颤抖的走向前来捉拿他的士兵。 士兵凶狠的用铁链套住萧启,猛地一拉,萧启腿上有伤,几乎站立不稳,向前踉跄了几步,头上的汗珠更加明显。 而那士兵,只管一味的将萧启拉了出去,门外院中,停着一辆巨大的囚车。 等将萧启押上车,士兵立刻在囚车上蒙上了黑布,等再次揭开,已经是李路的元帅府。 李路站在囚车前,玩味的看着一脸淡然的萧启,道:“这次抓到你,本想直接押到我府上,谁想那无能皇帝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本帅要你,今日,是太后大寿,那皇帝没空理你,所以,本帅将你叫过来,坐坐,萧将军意下如何呢?” 萧启将脸侧到一边,默默不语。 李路又道:“明人不说暗话,萧将军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萧启道:“如果李元帅足够聪明,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李路道:“我已经算出,曹元帅确实将那个东西给了你,那本来就是我们大景的东西,萧将军一向磊落,不会想要将那东西据为己有吧?” 萧启淡淡道:“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李路道:“想不到,你也是贪财之人,哼,我也知道,重刑对铁骨铮铮的萧将军是没用的,不过,听说……你在千夫营考核的时候试图自裁,是因为女人?” 萧启脸色微微一白,咬牙道:“卑鄙。” 李路冷笑道:“原来萧将军真的害怕女人啊?哈哈哈哈,本帅告诉你啊,女人的味道,可真是美好呢!” 萧启侧脸不答,李路又道:“本帅府上有数不清的美人,还请萧将军好好享受啊!” 说着,向身侧的卫兵道:“带萧启到暖阁去!” 萧启微微闭上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作为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可能会怕女人,可是,李路的做法确实卑鄙。 忽然,一名守卫军急急忙忙跑到李路身边,喘息道:“元帅,不好了,齐狗在城外布防了!” 李路一愣,看向萧启,冷笑道:“算你运气!押好囚车,随我上城!” 中州城下,白钺带领着千夫营的兄弟们守在中州城下,直到现在,还没有萧启的任何消息。 赵开疆看向忧心忡忡的兄弟们,安慰道:“倘若七郎战死,南景一定会大肆宣扬,所以,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结果,等我们攻下中州,也许,就可以见到七郎。” 白伊娜也扮作士兵和大家站在一起,萧启生死未卜的日子里,伊娜消瘦了许多。 忽然。李有才指着中州城墙大吼道:“你们看,那个是不是我七哥?” 大家闻声齐齐看去,那个被铁锁捆住,艰难行走在中州城墙上的,不是萧启是谁? 伊娜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喊出声,只是紧紧的抓住了白钺的胳膊。 李有才身体僵直,身体不住的颤抖,虽然被俘,但是萧启,至少还活着。 千夫营的兄弟们,都将眼神投向中州城墙上那个白色身影,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萧启夺回来。 中州城墙上,李路得意洋洋的看着跟在身后,脸色惨白的萧启,道:“萧启,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如果没有你,大景虽然不太可能一统天下,但至少可以偏安一隅。可是,就因为你,大景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已经算出,只要杀了你,我就可以挽救大景。” 萧启冷冷道:“李元帅的曹氏秘法如何习得,阁下应该比我明白。” 李路一愣,狠声道:“你什么意思?” 萧启嘲讽道:“李元帅是聪明人,可惜心机太深,聪明太过,终究害人害己。” 李路道:“呵呵,萧将军,本帅的命本帅最清楚,不劳你提醒了。” 萧启道:“李元帅真的清楚吗?你以为曹氏秘法真的那么简单就可以学会吗?” 李路一愣,随即上前扯住萧启的衣领道:“你……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你告诉我,大景秘宝在哪里?” 萧启淡笑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李路抓着萧启的衣领将他推到城墙上,低吼道:“告诉我!” 萧启抬头直视着李路的眼睛,冷冷道:“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李路暴怒的抬起手,一拳打在萧启的小腹上,萧启疼得脸色惨白,但仍然直视着李路,冷笑着。 李路抬起拳头,一拳打在萧启脸上,狠狠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是你,破了我在渡州的防线,也是你,将我在临山九城的布防一一打破!我恨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可是,我不能,我留你,还有别的用处。” 萧启自知,李路将自己带上中州城,一定是想将自己作为逼大齐退兵的筹码,于是,眼中闪出决绝之色,他屏住呼吸,猛的甩开李路的手,挣开铁链纵声从中州城墙上跳了下去。 中州城墙至少高十丈,一旦跳下,必死无疑。 见到此情此景,千夫营的兄弟们都紧张的握紧双拳,李有才更是大喊出声:“七哥啊……” 萧启闭上眼睛,等待着坠地的剧痛和死亡的降临,可是,这些都没有如约而至。 萧启只觉自己落在了一张软绵绵的网上,睁开眼,现自己躺在一张大网上,李路狞笑着一点一点将网收紧。 “早就知道萧将军性格刚烈,必定不愿成为我们威胁大齐的筹码,所以,就为你准备了这份大礼,怎么样,喜欢吗?” 萧启闭目不语,这个李路,果然不好对付。只是,迎接自己的,还将是什么呢? 李有才等人眼睁睁的看着萧启网困住,一点一点被拉上城墙,心中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至少,他们的七郎还活着。 待将网升到城墙上方,李路猛地松开手,萧启便重重的摔到地上,一边,早有准备的卫兵立刻冲上前去,割开绳索将萧启架到早已经准备好的手脚架上,用粗大的铁链紧紧的铐牢他的手脚。李路从卫兵手中接过一只皮鞭,劈头盖脸的抽向萧启。 萧启抬头看向李路,强忍着疼痛,努力用正常的声音道:“李元帅,无论你怎样做,南景,必亡无疑。如今大军围城,你还有兴致折磨萧启,真是可笑!” 李路闻言,暴躁的挥动着手中的皮鞭,萧启白色的长衫很快便被鲜血染红,但他一直强忍着没有出一声**,甚至嘴角泛着嘲弄的笑容,看向李路。 看着萧启被捆在城墙上受刑,千夫营的兄弟们只觉心如刀割,伊娜更是哭了出来。李有才向白钺吼道:“将军,攻城吧!” 白钺看了看一脸镇定的齐响,欲言又止。阎王见状吼道:“还等什么,冲啊!” 判官也跟着道:“还等个屁啊!上去打啊!” 齐响回过头,冷冷道:“时机未到,谁也不能动。” 赵开疆也拉住想向前冲过去的李有才,大吼道:“再等等,现在李路恼羞成怒杀了七郎怎么办?” 听了赵开疆的话,众人如梦初醒,只得在原地站定,紧张的盯着城墙方向。 李路又重重抽了萧启几鞭,就有卫兵送上来两个个托盘,一个托盘上放着十五把形状怪异的刀具,另一个上面放着十五根很细的香。 李路举起其中一把,示意了一下传令兵,那传令兵立刻吼道:“元帅有令!你们立即退兵!毋要拖延!从现在开始,每隔一柱香的时间,就会有一把刀刺穿萧启!大军前进一步,也会有一刀刺穿萧启!”然后,又重复了三遍。喊的时候,早已有卫兵上前点好了香。 萧启自知今日必死,反而心下坦然,于是出声吼道:“兄弟们,萧启死不足惜,你们攻下中州城,便是给萧启报仇了!” 李有才等人见状,一时不知所措,赵开疆走到白钺身边,轻声道:“大帅会退兵吗?” 白钺面色阴沉,缓缓摇头道:“不知道,再看看。” 判官吼道:“看个屁!再看人就死了!反正中州一直在,萧启可只有一个,撤吧!” 判官嗓门奇大引的众人纷纷转头看他,军队中竟引了不小的骚动。 萧启在城墙上看的清楚,于是再度吼道:“断断不可退兵!我们已经打到中州,百越虎视眈眈,此时切忌军心动摇!兄弟们,即使你们退兵,萧启也必死无疑,何必再拖延时间?打上中州为我报仇啊!” 随即又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连萧启唯一的要求都不答应吗?” 此时,第一根香已经燃尽,李路挑出一根最长的刀,猛地刺向萧启左肋,刀刃从身后透出,深入木桩一寸有余。 萧启将脱口而出的痛呼生生吞下,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肋下的剧痛,继续吼道:“还再等什么!杀啊!” 李路狠声道:“我让你吼!”说着,又将刀从萧启体内抽出,喷涌的鲜血溅在李路的铠甲上。萧启咬紧牙关,没有出**,坚持向城下的兄弟们喊道:“杀啊,给我报仇啊!” 李有才愤怒的握紧双拳,哑着嗓子向赵开疆道;“宝儿哥,怎么办?” 赵开疆看了看脸色惨白,哭的几乎昏厥的白伊娜,无奈的摇头道:“我不知道。” 齐响看着城墙上的萧启,也在沉思,如果此时下令进攻,可能会引起千夫营以及大部分血性男儿的不满,可如果这样耗着,万一萧启禁不住刑罚求饶,更是动摇军心。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只香也已经燃尽,李路又拿起一把刀,狠狠的刺进萧启的右肩,萧启忍不住轻呼了一声,眼前开始阵阵黑。此时,早有准备的卫兵提起早已准备好的盐水对萧启兜头浇下。 萧启侧脸看向李路,眼中满是轻蔑之意。 李路冷笑着向城下道:“你们听好了,本帅熟识曹氏秘法,已然算出本帅乃力挽狂澜之命,故尔等不要再做无谓挣扎,退兵才好!” 萧启忍痛高呼:“李路偷学曹氏秘法,注定活不过三十!他所算出关于自己的命运都是假的!他真正的命格是:有心救国,无力回天,穷兵黜武,身死国灭!今日注定是李路的死期!” 李路一愣,拔出萧启右肩的刀,低吼道:“你什么意思?” 萧启虚弱道:“萧启自知必死,不妨告诉你,曹伯伯早就将曹氏兵法和占卜秘法传授给我,你偷学曹氏秘法的事情他早已知晓,还让我告诉你,他本身并不责怪你偷学曹氏秘法,但是,倘若已经兵临城下,还望你一天下百姓为重,莫要做无谓抵抗。” 李路狠声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说着,又拿起一把刀刺向萧启的左肩,吼道:“你说不说!” 萧启微微皱了皱眉头,喘息道:“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李路拔出刀,抵着萧启的脖子吼道:“你说!大景秘宝在哪里?” 萧启闭上了眼睛,笑道:“此情此景,你要大景秘宝还有何用?” 李路道:“我的命我自己知道,我是力挽狂澜的将帅之才!以后我还要一统天下!” 萧启抬起头,毫不避讳闪亮的刀锋,吼道:“兄弟们。曹氏占卜已经表明,李路的死期就在今日,大家进攻啊,杀李路,亡大景!” 李路暴怒的将手中的刀刺入萧启的右胸,吼道:“下一刀,我一定刺穿你的心脏!你说还是不说?” 萧启嘲笑道:“李元帅,你今日将我带到此处,只不过是为了泄心中的仇恨吧,想必即使是你自己,也知道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李路冷笑道:“没错,我就是恨你!” 萧启回敬道:“就像我恨你入骨一样!倘若你落在我的手里,我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李路猛的拔出插在萧启右胸的刀,吼道:“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萧启抬起头看向李路,鲜血顺着萧启的身体蜿蜒而下,染红了身下的大片土地。为了防止他昏迷,冰冷的盐水不断的从萧启头顶淋漓而下。 但他还是嘲讽的笑着,吼道:“木飒飒兮风萧萧,长亭相送兮心焦焦,雪前耻兮开疆土,酹酒三觞兮祭英豪!” 言毕,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和正午刺眼的烈日,心中平静异常。 此时的萧启,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看着天空,淡笑着。 又一只雏鹰自天际飞过,他还有更加辽阔的天空等待着他,可自己呢?如果有来世,做一只飞鸟,也是不错的。 虽然正值炎夏,可萧启却觉得身上冷的刺骨,他的生机,已经随着汨汨流出的鲜血渐渐流逝,在他眼里,天色也越来越昏暗,这么快就黄昏了吗? 李路狞笑着拿起一把弯刀,狠声道:“萧将军,今日我就送你上路!” 第卌六章 忧心忡忡 第二更哦~~~~打滚儿~~苦逼的生活~~~如果今天订阅给力的话n更哦~~~~ 就在这千钧一之时,一只飞镖激射而来,正中李路喉头,李路艰难的回过头,看向严阵以待的大齐军队,出“咯咯”的声音,然后又一脸不甘的看向萧启,仰面倒下。 萧启看向倒地的李路,又看向大齐迎风飞扬的战旗,缓缓阖上早已疲惫不堪的双眼,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李路一死,大齐军队势如破竹,很快就冲到中州城墙上。 千夫营的兄弟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萧启身边,想要将他解下。 赵开疆急忙阻止道:“别动,已经通知焦先生了,等焦先生来!” 庞海点点头,右手战战兢兢的去探萧启的鼻息,半响道:“还有气……” 李有才狠狠的踢了庞海一脚:“闭上你的乌鸦嘴!七哥才不会有事呢!” 这时,林诸喊道:“都让开,焦先生来了!” 大家齐齐回过头去,只见焦先生提着衣袍在迷糊的搀扶下快步跑上城墙。于是忙为焦先生闪开一条道路,待两人走近,迷糊看到萧启的外衣已经变成血红色,衣襟上还有血滴滴下,惨白的脸上,也都是斑斑点点的血点儿,不由惊叫了一声,捂住了嘴。 焦先生也摇了摇头,先探了探萧启的脉搏,然后接过迷糊手中的竹筒,扶起萧启的头。 奈何萧启牙关紧咬,根本灌不进药去。 焦先生叹口气,摇摇头放下了木筒,捻须沉思。 李有才道:“焦先生,没有办法了吗?” 焦先生瞪了李有才一眼,又看了看萧启,对迷糊道:“把他放下了吧,轻点儿。” 这是。齐响走了过来,看到围在萧启周围的众人,皱眉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还有气儿吗?” 大家虽心中怨恨,但是不敢不答,赵开疆恭谨道:“回大帅的话,焦先生正在看呢。” 齐响胡乱点头吩咐道:“你们将他抬下去,城墙上风大。” 大家看向焦先生,焦先生心情沉重的点点头,吩咐道:“抬下去吧。”然后明知道萧启已经毫无知觉,还是补充道:“轻一些。” 齐响看着他们把全身浴血的萧启抬走,指着地上吩咐道:“把这里打扫干净!” 忽然,他似乎看到地上那滩血里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小小的玉牌,看着看着,齐响的脸色愈凝重起来。 三日后,萧启依然没有醒来。 白钺和焦先生坐在萧启床前,一脸焦急。伊娜拉着萧启苍白冰冷的手低声的抽泣着。 判官和阎王也不停的在地上转圈,白钺道:“你们两个老家伙给我坐下!烦死了!” 判官吼道:“烦个屁!老子才烦呢!” 白钺道:“嘘,轻点儿,被吵到萧启。” 阎王道:“要是能够吵醒他就好了!老焦,现在该怎么办啊?” 焦先生为难的摇头道:“不知道,看他能不能熬过去了。喂得药全都吐了出来,还高烧不退,伤口倒还好,没有太严重的感染,只是,伤的太重了,加上前次受伤没有完全调养过来,恐怕……” 判官吼道:“危险?危险个屁!老子和你说,你必须把他给我弄好了,否则老子灭了你!” 白钺道:“老焦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萧启的造化了。” 第四日傍晚,焦先生好不抱希望的给萧启喂药,现他竟然可以吞咽了,很快这个好消息就传遍了千夫营,但大家因为担心打扰萧启,都没有去探望。 第五日,萧启虽然没有醒来,但是已经可以喝下白粥,李路当时虽然暴怒,但也是用刑高手,这几刀虽然扎的凶狠,但都没有伤到要害,倒是先前萧启自己刺得那刀更严重些。 第五日傍晚,上京皇城。 齐鸣正在案前看着南景传来的战报,不由拍案叫好。 “南景终于亡了!朕又少了一块心病!此后攻下百越,再无阻碍了!” 常公公赔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乃真龙天子,自然天下归心!” 齐鸣点头道:“只是,可怜了那萧启,也是条汉子,恐怕就是活不了了。” 常公公道:“皇上坐拥天下,四海贤才皆入朝堂,不过区区一个萧启而已,皇上不必介怀。” 齐鸣点头道:“关注一下那边的消息,倘若萧启身死,就赏银百两吧。” 常公公点头答应着,道:“那……皇上晚上在哪里用膳呢?” 齐鸣刚要回答,就见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齐响身前。 “主人,金鸟传书。” 齐鸣一愣,大齐建国以来,除了上次攻下上京和现曹明宦踪迹,很久没有出现过最高级别的金鸟传书。 齐响结果黑衣人手中的信函,慢慢打开,但刚看了一行字,脸色就变得异常凝重,等到看完了,双手剧烈颤抖,双眼含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常公公想问,却不敢问,只得低头站在一边。 许久,齐响才道:“备车,赶往中州!” 常公公急道:“皇上,中州那里兵荒马乱的,皇上,三思啊……” 齐鸣瞪了一眼,吼道:“闭嘴,就是是战场也得去!对了!带上最好的太医!不对,是所有太医!” 第六日下午,在焦先生的悉心照料下,萧启终于开了眼睛。 见到萧启睁开眼睛,伊娜急忙唤道:“萧启,萧启?”可萧启双眼无神,对伊娜呼唤毫无反应。 众人都惊喜得说不出话来,焦先生急忙拿起一边的茶盏,盛了几勺水喂他喝下,萧启才又疲惫的闭上眼睛。 白钺轻声问焦先生道:“怎么样?醒来是不是就不要紧了?” 焦先生叹气道:“他只是睁开了眼睛,至于是不是真的清醒了,还说不好。” 阎王道:“他都看我了,他一定是醒了对不对?” 焦先生摇摇头:“他只是挣开眼睛而已,并没有清醒,否则,他不会见到我们还无动于衷的。” 判官颓然坐在地上:“妈的,萧启你敢玩儿老子,整的老子白高兴一场,等你醒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第卌七章 一心求死 苦逼苦逼真苦逼…… 晚上,焦先生叮嘱了迷糊几句,便回去休息,也许是太过劳累,焦先生刚刚躺到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似乎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了当年学艺的群山中。 他背着背娄,徒手走在山间小路上。空气清新,他的脚步也格外轻快,很快,他便登到了山顶。 忽然,他现不远处的峭壁边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穿白袍,面向悬崖,单是消瘦的背影,就格外引人注目。 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刚刚走到那人身后,那人便回过头,向自己低眉一笑,凤章龙姿,天质自然。 那人竟然是萧启,就在焦先生疑惑为何会出现在自己梦中时,萧启忽然纵身从悬崖上跳下,焦先生下意识的想去拉,却只是勉强碰到萧启的衣角。 焦先生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看了看窗外的月光,自嘲道:“一定是太关心萧启那孩子了……” 于是换了个姿势,重新睡去。 很快,疲倦的焦先生再次沉沉入睡,这次,他梦到自己走在湖边,夕阳西下,湖水也泛着淡淡的红色,如同血水。 湖的正中,站着一个瘦弱的背影,虽然看不清脸,但焦先生确信,那人就是萧启。 于是他急忙走到湖边,可是,萧启已经慢慢沉如血色的湖水里。 焦先生猛的睁开眼睛,月亮似乎还停在刚才的位置。 “不对!”焦先生猛得坐起身,忽然格外担心萧启,于是急忙起身,向萧启住所赶去。 走到门口,正看见一脸焦急的白钺。 白钺见了焦先生,忙道:“我怎么也睡不踏实,你……” 焦先生摇头道:“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两人推门进入,见到屋内景象,不由大惊失色。 只见萧启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地上,身上的绷带全部被解开,伤口也尽数崩裂。衣衫尽染,眼睛却还睁着,见到两人,虚弱一笑,却不说话。 白钺警觉的拔刀看向四周,静夜如斯,没有任何异常。 焦先生上前仔细查探,长出一口气,大声喊道:“迷糊,迷糊,死哪里去了!” 喊了许久,迷糊才端着一个托盘匆匆走了进来。看到趴在地上的萧启,手中的托盘猛得掉在地上。 “怎么会……萧哥哥他忽然醒来,说要吃东西,然后我就去准备了……萧哥哥他……” 焦先生皱了皱眉头,向迷糊道:“别说了,先搭把手,把萧启抬上床。” 焦先生慢慢解开萧启的衣服,现伤口的边缘已经微微泛白,于是又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包裹你拿出一粒药丸,让萧启服下,萧启闭目摇头,似是拒绝。 白钺劝道:“这点儿伤算不了什么的,有焦先生在你一定会恢复如常,不会落下病根不用太介意,你要相信焦先生,知道吗?” 萧启闭上双目,木然的服下焦先生的药丸,不再说话,似乎又沉沉睡去。 直到傍晚,萧启才又一次醒了过来,看到一脸憔悴的众人,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白钺弯腰趴在萧启身边,轻声道:“你放心,我们已经攻下中州城,洛氏皇族被送往上京,千夫营的兄弟们也都没有伤亡,他们都惦记着你,等你精神好些,就一起来看你。” 萧启看向白钺,目光闪了闪,欲言又止。 白钺坐在床边,道:“告诉我,昨天生什么了,是谁干的?” 萧启吸了一口气,吃力的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道:“将军,求您……杀了我……” 白钺一愣,一脸惊讶的看向满眼肯求的萧启,失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萧启缓缓点头:“杀了我……” 白钺看了看焦先生,道:“我知道这些伤很疼,可是你要相信焦先生的医术,如果疼得受不了,焦先生可以……” 萧启艰难的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再次请求道:“求您,杀了我……” 白钺回头示意赵扩土去叫伊娜,然后轻声问萧启道:“昨晚……是你自己?” 萧启闭目不答,实际上是已经承认。 白钺轻声问:“告诉我为什么?” 萧启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伊娜提着一个包裹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走到床前,把包裹重重放在床边的案几上,冷冷道:“你还是很想死是吧?我帮你!” 说着,把手伸进包裹里,拿出一把短刀道:“萧将军?这把刀怎么样呢?是抹脖子还是刺心口呢?你没有力气要不要我帮你呢?”说完,又拿出一个瓷瓶,道:“还有这瓶毒药,这可是上好的鹤顶红啊,喝下去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接着,又拿出一条布带,道:“服毒而死很难看的,要不,你试试上吊?哦,对了,以你现在的情况,恐怕连动一下都没有力气了,干脆,我掐死你吧?” 说完,伸手紧紧扣住萧启的脖子。 萧启直直盯着伊娜,眼睛瞪得很大,额头上的青筋也一根根的暴了出来,秀美的脸庞一时显得略微狰狞。他想说什么,可却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快抖动着双唇,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伊娜也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自己沾着斑驳血迹的手,说不出话来。 焦先生道:“你不该这样刺激他的……” 伊娜木然点头,喃喃道:“我只是见不得我男人这个样子……却忘了他……他还那么虚弱……焦爷爷,他……还好吧……” 焦先生不语,上前为萧启号脉,然后盖好棉被道:“你以后还是不要刺激他为好。” 伊娜点点头,还欲再说,只见齐响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第一句话便是:“萧启醒了吗?” 焦先生淡淡道:“醒了一会儿,现在又昏过去了。” 齐响上前看了看,刺鼻的血腥味儿呛得他皱了皱眉,随即对随行的卫兵道:“你守在这里,一旦萧启醒来,立刻告诉我。还有,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救活萧启,否则,我诛尔等九族!” 第卌八章 舐犊深情 本周苦逼止拼鸟,一日四更!!!!! 萧启再次醒来,已经是第八日黄昏,看到一脸憔悴的伊娜,萧启眼中满是愧疚。 伊娜紧紧握住萧启的手,哽咽道:“萧启,你不要吓我了好不好……我……你别担心,焦爷爷一定会医好你的,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听见了吗?” 萧启闭上眼,微微摇头,伊娜没有明白萧启的意思,便追问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萧启刚刚扯起一抹惨笑,闻讯赶来的齐响便快步来到萧启床前,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玉牌,道:“这个是你身上的吗?” 萧启认出那个是李有才送给自己的礼物,便点点头,将玉牌放到萧启枕边,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齐响就急切的吩咐随行的卫兵道:“你立刻去白钺那里将萧启所有的资料拿来给我。” 十日后,中州战场基本上清理完毕,大军也开始66续续的撤退,萧启因为重伤,被齐响留在了中州皇城的太子东宫。千夫营的兄弟们因为担心萧启,也都没有离开,便都在皇城驻扎下来,暂时担任守城之责。 吃过午饭,萧启靠在软垫上沉思,在焦先生的照料下,萧启的身体好了许多,每天清醒的时间也过了一个时辰, 众人皆知性格刚烈如萧启,但存死志,必定不择手段一心求死,故所有稍稍尖利的物什都被藏了起来,甚至连筷子都不留下。无论是昏迷还是清醒,白钺都命人将萧启的双手铐在床柱上,倘若不是确实他没有力气咬舌自尽,恐怕他嘴里也会被塞上东西。 白钺一直只为萧启是担心这次重伤后身体落下病根,日后不能行军打仗,于是一再劝慰,可萧启只是默默不语。 萧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让他如何回答?难道要他告诉白钺,他已经算出,阻止兄弟们身死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死去。 无力的闭上眼睛,萧启懊悔自己第一次竟然没有成功,如今,自己连求死也没有机会。 齐响来看过几次,每次都是颐指气使的交代很多事情,然后匆匆离去。 萧启看着自己被紧紧束缚的双手,只能苦笑。 这时,白钺走了进来,看着萧启,苦笑着摇摇头道:“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捆着你……可是,唉……我过来是要告诉你,皇上已经到了中州。” 萧启闻言,只是静静看着前方,不知有没有听到,白钺又道:“皇上的意思是,他到中州的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一会儿他来看你,你不必行君臣之礼,只要叫他明伯伯就好。” 萧启微微颔,却不说话。 白钺不放心的看了萧启一眼,又道:“明天我就把你的绳子解开,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萧启木然点头,白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坐在萧启身边,安慰道:“你别多想了,一定要相信焦先生。” 萧启点头道:“将军放心,萧启自有分寸。” 白钺点点头,又陪着萧启说了几句话,看他面露疲色,便起身告辞。 此时,齐鸣与齐响正在翻看着萧启的资料,齐鸣疑惑道:“不对吧?萧启的生日怎么会在十二月?” 齐响解释道:“这个我问过焦先生,他说了,萧启出生是先天不足,是不足八个月出生的。” 齐鸣点头道:“这样还对……他的状况还好吧?” 齐响摇头道:“不是很好……前几日,他似乎尝试过自裁。” “自裁?”齐鸣皱眉道:“为什么自裁呢?” 齐响道:“不知道……直到现在,他还是很少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齐鸣叹道:“看他这个样子,我就想起了小蝶当年……她也是这种倔强的性子……” 齐响点头道:“开始并不觉得,现在仔细一想才觉得,他那双眼睛,和小蝶一样漂亮……” 齐鸣缓缓点头,道:“是啊,尤其是那种宠辱不惊的样子,真的很像,小蝶是一个奇女子,她的孩子,自然不一般……” 齐响道:“要不要咱们明天就告诉他真相?也许这样,他就不会一心求死了。” 齐鸣摇头道:“还是不要了,这孩子从小受了太多的苦,冒然告诉他,也许反而会让他记恨,不如……还是缓缓吧……” 齐响和齐鸣来到萧启卧房时,伊娜正在喂萧启喝药,而李有才,正拿着两个布偶在萧启眼前晃来晃去,萧启眼神定定的看着李有才的脸,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那场劫难…… 见到来人,伊娜和有才均是一愣,李有才俯身行礼道:“见过大帅。”然后看了一眼齐鸣,又谦卑的低下头,看清李有才的脸,齐响和齐鸣均是一愣,随即道:“你们下去吧。我们有事和萧启单独说。” 等两人离开,齐响和齐鸣坐在萧启床前,齐响道:“我和你明伯伯过来看看你,你不要紧张。” 萧启抬眼笑道:“明伯伯好。”齐鸣看向萧启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齐响道:“萧启,我和你明伯伯过来看看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身上疼的厉害吗?” 萧启淡淡摇头道:“谢大帅关心,并无大碍。” 齐响又道:“你放心,明伯伯带了名医过来,这里又有焦先生,你的伤一定会好的非常彻底,不会留下任何病根。” 萧启点头道:“多谢大帅。” 齐响道:“我军务在身,就先告辞了。”说完,向齐鸣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齐鸣坐在萧启床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萧启,眼神中满是慈爱。 半响,齐鸣拿起放在萧启床边的玉牌,假装不在意的看看,道:“这玉牌很是精致啊。” 萧启点点头,齐鸣又道:“据说,你是因为家境困顿才从军的?” 萧启点头道:“是,但是萧启并非见利忘义之徒,绝不会被判大齐。” 齐鸣点头道:“展邦将军忠肝义胆,自然不会惹人猜忌。嗯……刚才那个姑娘……是……” 萧启声音中微露悲泣:“倘若萧启身体能够恢复如常,必定娶她为妻。” 齐鸣点点头,问道:“很漂亮,不知是谁家千金?” 萧启道:“她是白将军的女儿。” 齐鸣没有答话,心中暗想此女出身低微,断断不可为人正妻,在看萧启,虽然仍在支撑,但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心中万分怜惜,便叮嘱他好好休息,起身告辞。 以后的几天,即使齐响不来,齐鸣也每日出现,每次都坐上许久,聊一些家常,聊天时,眼睛总是顶着那块玉牌,直到萧启疲惫不堪时才不舍的离去。 萧启虽然心存疑惑,但毕竟精神不济,也就没有细想,只觉他们的态度与这块玉牌有关。 如此,又过了十日有余,萧启的伤口终于有了愈合的迹象,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每日也不再昏昏沉沉的,可以靠在软垫上自己进食。 见萧启好转,情绪也再未见异常,白钺伊娜自然高兴,可还是丝毫不敢懈怠,除了齐鸣等人前来,还是将萧启的双手紧紧捆好。 齐鸣齐响的欣喜更加明显,重重赏赐了焦先生和随行的太医,还派人去搜罗天下名贵药材,运往中州。 萧启已经隐隐觉得,齐响等人的态度,恐怕和这块玉牌的来历有关,一直觉得应该把事情向他们解释清楚,可是,他们一直没有提,自己也不好贸然提起。 这天,萧启刚刚吃过早饭,齐鸣和齐响不出意外的一同到来,伊娜只得收拾碗筷,离开。 齐响坐在萧启床边,拍着萧启的手臂道:“看你这样一天天好起来,我们都非常高兴。你什么都别想,专心养伤便可。名动天下的展邦将军,自然要早日重回战场。” 萧启淡淡点头,扬了扬嘴角,低头不语,倘若兄弟们都不在了,自己即使为全军统帅,又有多少意义。 齐鸣看了齐响一眼,借口转身出去。 齐响叹口气道:“萧启啊,皇上天天过来你也不必拘谨,皇上很慈爱的。” 萧启点点头,不知如何回答,齐响又道:“皇上也是个伤心人,偌大一个江山,竟然无人传承。” 萧启一惊,失声道:“太子不是……” 齐响摇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子……当年,皇上打天下时,所有的孩儿都在战乱中失散,一统江山后,皇上虽坐拥天下,可后妃生下的,只有公主。而我,虽然妻妾众多,膝下却无儿无女。所以,皇上才对外宣称,太子五岁时便被方外高人接走,待学成后,归来继承大统。如今,朝中已经有很多人怀疑此事,所以……皇上秘密派人到民间寻找当年失散的孩儿,却至今一无所获。” 说完,眼神轻轻扫过萧启床头的玉牌。 萧启出声道:“皇上寻找亲子,可有凭证?” 齐响看着萧启床头的玉牌,轻声道:“自然是有的。” 萧启此时已经明白大半,刚要出言解释,齐鸣便眼睛微红的走了进来:“二十一年前,朕认识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刀客凌霜剑,得他相助,如虎添翼,后来,他把他的独女凌小蝶嫁给了朕。我们成亲后不到一年,凌霜剑战死,小蝶恨我入骨,竟然离家出走,不知所终,但是,小蝶有着两个月的身孕。朕一直在找,可是毫无消息……”一边说,一边拿起玉牌道:“这块玉牌,是我们成亲时我送给她的。我们约定,无论男女,都以玉为名,如今,这块玉牌在你身上,朕找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想到,朕的爱子,其实一直在朝为臣,朕竟然还将他推上战场,甚至……差点儿就失去了他……朕,不是一个好父亲……” 说完,长出一口气道:“是朕的疏忽,你的眼睛,那么像小蝶,朕竟然没有认出你……不过,你真不愧是小蝶的儿子,小小年级就战功卓著,名扬天下,以后治理江山,必然得心应手。等伤好后,就和朕回上京,朕要召告天下,太子回来了。” 萧启咬了咬嘴唇,倘若自己承认玉牌是自己的,此事涉及皇室辛密,自然不会有人知晓,可是,自己以后又要怎样面对有才,面对其他兄弟? 见萧启犹自沉思,齐响以为他有所顾虑,便补充道;“你不必担心,为国储君,自然要有威严,你的身世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萧启心中一动,一直以来的困惑似乎有了答案,人算不如天算,天命,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齐鸣又道;“孩子,你的资料朕都看过,是朕对不起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如果……你不怪朕,请你叫朕一声父皇,就一声,好不好?” 萧启心中仍在犹豫,夺人身份并非君子所为,但是,皇位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任何人都不敢说不动心。 看萧启依然不语,齐鸣又道:“这件事很突然,朕不奢求你能立即接受,你再想想……朕……明天再过来……” 说完,黯然转身,准备离去。 忽然,萧启下定决心,支起身子,出声道:“皇上……” 第卌九章 一怒杀人 齐鸣的脚步生生顿住,回头向萧启道:“你……还是不肯与朕相认吗?” 萧启闭目摇头,缓缓道:“皇上误会了,请听萧启说完……这块玉牌,的确是萧启身上的,然而,并非萧启本身所有,而是与李有才结为兄弟的信物。” 齐鸣看了看齐响,齐响道:“就是也在千夫营,很快就要参加考核的二队副队长李有才?” 萧启默默点头。 齐鸣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萧启道:“事关重大,萧启自然不敢妄言。” 齐响齐鸣闻言,转身离去,临走还不忘将床头的玉牌拿走。 站着砰然关上的大门,萧启虚弱的闭上眼睛,屋中,一片死寂。 自那天以后,齐鸣齐响再也没来过,也不许包括焦先生在内的任何人探望萧启,每日来疗伤的,也换成了皇宫里的御医。而萧启心中的不安犹甚,尤其是回想起齐响的话,总觉得兄弟们的结局与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苦于无人询问。 一日,御医刚刚离开,李有才就一踢门闯了进来。这几日,他也消瘦了不少,见到萧启,眼睛立刻有些红。 “七哥……” 萧启一怔,挣扎着做起来,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李有才扑倒萧启床边,哽咽道:“七哥……” 萧启抬手拍拍李有才的肩膀,轻声道:“有才……” 李有才抬头道:“七哥,你都知道了……可是,我不想认他。到现在,我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我和你说过,我爹,已经死了。” 萧启摇头道:“无论如何,他也是你的生父。” “生父?”李有才冷冷道:“我娘怀我的时候,他死哪里去了?从小到大,他抱过我吗?我和爹快饿死的时候他不是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他说我是他儿子我就要管他叫爹?” 萧启叹道:“他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李有才冷冷道:“不管他有什么苦衷,我是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叫他爹!” 萧启摇头道:“他和我说时,我都会心软,你……真的……” 李有才道:“七哥,你太善良了。我是绝对不会认他的。七哥,你的伤……” 萧启道:“慢慢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担心兄弟们,他们在做什么?” 李有才道:“前几天一直在守城,昨天傍晚,齐大帅叫兄弟们去点将口,迎接上京送来的军资。只剩下我……” 萧启一愣心中的不祥感愈清晰,急忙撑起身体,向李有才道:“你,你快起,快去把兄弟们追回来!快!” 李有才愣道:“为什么?” 萧启挣扎着要下地,声音也变成了嘶吼:“快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李有才按住萧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七哥你躺下,我去!我马上就去啊!” 说完,就箭一样冲了出去。 看着李有才的背影,萧启无力的靠在床上,不知道,能不能帮助兄弟们逃过此劫。 阴狠如齐响,必定会扫除李有才登上皇位的一切障碍,这些兄弟,包括自己,是断断不能再留的,想到这里,萧启有些后悔没有提醒李有才不要再让兄弟们回来,不过,聪慧如他,一定可以明白如何保护兄弟。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萧启身上,可他却觉得异常寒冷。 忽然,两名御医破门而入,最前面的端着一个精致的药碗,现在并不是吃药的时间,萧启心中一惊明白了大半。 为的御医道:“展邦将军,该吃药了。” 萧启默默接过,这碗药颜色焦黑,边缘处还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于是咬了咬下唇,心中雪亮,齐响,终于对自己下了杀手,那么,自己那些兄弟,是死是活?以齐响的性格,必定不留活口,自然毒药已经送来,兄弟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萧启叹口气,看了看碗中自己憔悴的脸,嗅着苦涩的香味,心中万分不甘,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去。 想到这里,萧启抬头道:“我想见一个人。” 御医道:“还请展邦将军喝了再见,我们这就去请。” 萧启淡淡道:“他若不来,我便不喝。” 御医着急回去交差,上面又吩咐必须看着萧启喝下药才能离开。于是,一时为难。 萧启冷笑道:“倘若想让我喝下这碗药,最好按我说得来。” 御医不说话,眼睛扫了一眼门外。 萧启看到,门外似乎还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身影,眼中厉芒乍现:“怎么,我不喝你们还要灌我不成?即使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杀你们几个,也是可以的。” 御医思索了一下,料想倘若萧启反抗,反而会把事情闹大,上面的命令可是秘密进行,于是问道:“不知……展邦将军想见何人?” 萧启垂下眼皮看了一眼药碗,道:“郭甫义。” 御医并不知道郭甫义是谁,但还是答道:“我这就去请,还请展邦将军稍等。”说完,示意另一名御医去找齐响。 齐响听了萧启的请求,怒道:“废物!我派了那么多人去,还按不住一个萧启?你们干什么吃的?” 御医道:“大帅,小的担心把事情闹大,所以……” 齐响思索道:“那……叫郭甫义去吧。告诉郭甫义,要把萧启对他说的话一五一十转告我。” 说完,继续埋头看成堆的卷宗,心中却隐隐不安,一个人,再临死前,最想见的应该是亲人,朋友,可萧启,为何要见一个毫不相干的郭甫义呢? 此时,郭甫义已经随御医来到萧启床前,萧启低头看着郭甫义映在药碗里的倒影,眼神凌厉阴狠,声音却一如往日的波澜不惊:“郭大哥留下,御医请出去。” 御医面面相觑,一时难以决定,郭甫义看了看御医,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萧启,道:“咱们兄弟又没有什么秘密,你就说吧。” 萧启淡淡道:“如果大帅不介意,我更不介意。” 郭甫义一愣,随即示意御医离开,然后关好门道:“萧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 萧启道:“多谢郭大哥替我求情,并帮我安置老铁头,如此恩德,萧启必定偿还,所以,萧启有一事想告诉郭大哥。” 郭甫义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大景秘宝,便上前道:“你说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萧启还是没有抬头,轻声道:“郭大哥,萧启是将死之人,有一个问题想让郭大哥回答。” 郭甫义立刻道:“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郭大哥……是大帅的心腹吧?”萧启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郭甫义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不会背弃。” 萧启微微颔,猛的将药碗捏碎,抬起头,眼神中腾起的重重煞气让人如堕地狱,声音阴冷的犹如万年寒冰:“所以,你必须死!” 郭甫义一脸惊讶的看着萧启将手中的碎片插入自己的喉咙,抬手捂住不断冒出鲜血的脖子,直指着萧启,却不出任何声音,尸体如同一个破口袋般轰然倒下。他至死都不敢相信一向温和的萧启竟然会出手杀人。 杀死郭甫义,萧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拔出他腰侧的战刀,提着慢慢走了出去。 身上的伤还没有全好,刚才的动作又牵动了伤口,可萧启丝毫感觉不到身上的剧痛,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清秀绝美的脸上满是阴狠决绝之色。 此时的萧启,意识已经被愤怒占据,杀死郭甫义,更是将他心中所有的狠绝爆了出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杀死齐响。 温和淡然如萧启,即使齐响百般排挤都默默忍受,可是,倘若齐响敢动自己的兄弟,那么,萧启绝不轻饶。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直至现在,萧启仍不知道兄弟们的情况,虽然派了李有才前去,但料想凶多吉少,更何况,齐响知道千夫营兄弟情深,想必是确认兄弟们已经身死,才来赐死自己,否则,很可能会引起兵变。 猛得推开门,守在门口的御医还没有回过神,就被萧启一刀划开了喉咙,接着,萧启又与守在门外的卫兵斗在一处。 当时因为担心萧启不肯自裁,齐响派了二十余人守在门外,一旦萧启不肯就死,便上前将毒药强行灌入,可他们都没有想到萧启会杀死郭甫义,夺刀突围,一时也是手忙脚乱。转瞬间,就被盛怒的萧启杀死五人。 于是,那卫兵中最外围的一人匆匆离开,前去报信。 萧启因为重伤,刀法不如往日自如,但招架那些卫兵也是绰绰有余。不一会儿,萧启便解决了那些卫兵,战刀和身上上也满是血迹。 萧启不敢耽搁,换上自己的铠甲,随手捡起一块布擦干血迹,收刀入鞘,便赶往齐响住处。 因为齐响封锁了消息,很少有人知道处死萧启和千夫营兄弟的消息,见到萧启出来,纷纷侧目,熟识的将领还都上前和萧启打招呼。 萧启只是淡淡迎合,手中的刀也越握越紧,见萧启往齐响帐中去,一个好心的百夫长提醒道:“展邦将军,大帅在犒赏士兵呢!您等会儿再进去吧?” 萧启的脚步生生顿住,僵硬的问道:“什么犒赏?” 百夫长丝毫没有听出萧启声音的异样,道:“大帅把原来千夫营两年考核没通过的人都请到自己帐里喝酒了!大帅真是仁德啊!对下属真好,我以后也要好好打仗,多立功,争取也有大帅的赏赐!” 听了他的话,萧启心头一紧,终究,不放过一个人吗?想到这里,萧启无暇理会还在喋喋不休的千夫长,快步向齐响大帐奔去,被扯开的伤口让萧启几乎跌倒,可他紧紧咬住下唇坚持,兄弟们,你们,一定要等我…… 第五十章 刺杀齐响 跑到齐响大帐门口,门口没有守卫,里面也悄无声息,丝毫没有觥筹交错的声音,萧启心中升起一丝不祥,于是紧紧围住刀柄,抬手挑开门帘,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全是尸体,自己兄弟的尸体。 脸色青紫,七孔流血,分明是中毒! 萧启心头酸楚,心中剧痛,不由出一声低吼,喊道:“齐响!你杀我兄弟,我必取你人头来报此仇!” 话音刚落,齐响冷漠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萧启重伤神志不清,来人,带萧启回去休息!” 萧启拔刀出鞘,声音暗哑低沉,却散着重重的杀意:“齐响,你必须死!” 说完,便一个蹿跃,奔到齐响近前,挥刀便砍,谁料齐响身后一个毫不起眼的卫兵隔空一掌,强大的内劲击向萧启前胸,打得萧启气血翻腾,不由后退了几步。 抬起头,生生咽下险些喷涌而出的鲜血,萧启又一次举起刀冲向齐响,这一次,齐响身后的两名卫兵也纷纷拔刀,挡住萧启的去路。 那两人本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加之萧启重伤未愈,不多时便落了下风,被一名卫兵猛的砍中右臂,战刀脱手,接着,另一名卫兵的掌风也袭向萧启前胸,萧启躲闪不及,只觉脑内轰鸣,胸口剧痛,喉头一阵腥甜,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也摇摇欲坠。 砍伤萧启右臂的卫兵趁萧启还未平复的空挡,将刀架在萧启颈上,另一卫兵也用手扣住萧启脉门,是要微一力,萧启便命丧当场。 齐响冷笑着踱到萧启身前,轻蔑道:“蚍蜉撼树,自不量力,想杀本帅,你还嫩了点儿!” 萧启深吸一口气平复胸口的剧痛,抬眼看向齐响,秀美的眼睫下,全是升腾的杀意:“你分明知道,即使有才做了皇上,我们也会全心辅佐,可是你因所谓皇室辛秘杀我兄弟,今日我无力报仇,但倘若死后有灵,我定取你性命!” 齐响冷笑道:“就你?你就是死了,也是个窝囊鬼!老子排挤你的时候你不也一个屁也不敢放?现在厉害给谁看?” 萧启无力的闭上眼,没想到,自己天性里的温和和担心牵连兄弟的隐忍,竟然被看做了软弱。 齐响还嫌不够,继续嘲讽道:“你看看你自己,长得一副男宠的样子,呆在军营老子都嫌丢人!” 萧启因剧痛无法开口,心中悲哀之感犹甚,齐响说的两条,自己都无从辩驳。 齐响又道:“想不到,你也有强硬起来的时候,就和那些愚昧的平民一样,刀子架到脖子上才知道反抗,可惜,晚啦!哈哈……看在你也强硬过一次的份儿上,老子答应你!你的兄弟,还有你,都会被记为战死,受国家供奉,享百年哀荣。” 萧启的脸色因剧痛而惨白,嘴唇也微微颤抖,但眼神依然阴狠的令人胆寒。他薄唇微启,嘲讽道:“人都死了,要这些虚名又有何用?齐响,我在地下等着你!” 齐响冷笑道:“你强硬起来的样子,更让人刮目相看呢!老子喜欢!可惜……晚了!送展邦将军上路!” 说完,就有卫兵端着药碗走了过来,齐响阴阳怪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萧将军战功卓著,应当留个全尸。” 萧启心中虽不平静,却毫无畏惧。他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昂怒视齐响,拇指境界,虽不言语,但神情中透出的铮铮风骨却让人肃然起敬。 齐响也看向萧启,他没见过战场上杀意凛然的萧启,只觉得这个文弱少年性格软弱可欺,却不知所谓的软弱与隐忍,只是为了千夫营的一干兄弟。如今,兄弟们枉死,萧启自然再无顾忌。只是……终究,不能报仇吗? 药碗已经端到了唇边,此时的萧启,只觉眼前阵阵黑,但他决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刻昏过去,于是,他吸了一口气,感觉着胸口抽骨般的剧痛,向齐响道:“齐响!我等着你,我和兄弟们都等着你!” 卫兵得到齐响的示意,一手捏着萧启的下巴,一手端着药碗,就要灌药。 萧启任凭卫兵摆布,此时的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只是,这种死法让他不甘,对于自己的死法,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死在沙场上,死在敌营中,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友军的屠戮下,想必,自己死去的兄弟也不会想到,袍泽的屠刀最终会落在自己头上。 低头看着漆黑的死药,齐响,我即使死,也不会放过你! 就在着千钧一的时刻,一声惊呼从帐口传来:“七哥!不要啊!” 众人向门在看去,只见李有才头蓬乱,形容憔悴的站在帐口,眼中满是惊惧愤怒之色:“你们放了七哥!” 齐响一惊,没想到李有才会出现在这里,出口道:“煜儿,你怎么来了?” 李有才吼道:“我不是煜儿!你们杀死我的所有兄弟还不够,还要杀死我的七哥吗?” 齐响道:“为国储君,切不可感情用事!快,灌药!” “等等!”李有才出一声尖利的吼叫,猛地拔出佩刀,顶在自己喉头,然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他哭吼道:“我答应你们还不行吗?我答应叫他父亲,我答应做太子,我都答应你们!只求你,只求你不要杀死七哥!” 李有才一边说,一边膝行上前:“你们射杀了千夫营的精英!毒死了我的兄弟!如今,又要杀死我的七哥!干脆,你们连我也杀死好了!” 齐响吼道:“闭嘴!你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一国太子?” 李有才抬头冷笑道:“太子?我根本不稀罕什么太子!我希望你们根本就没出现过!” 齐响叹口气,摇头道:“煜儿,这种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李有才把刀刃更加靠近自己的脖子,抬头缓缓道:“所以,我答应你们和你们走,条件是,你们放了我七哥,我愿意叫那个人父王,愿意做太子,如何?否则我就自刎在此,大齐,也不会有太子!” 齐响无奈的看了看李有才,又不甘的看了看萧启,长叹道:“好吧……来人,带萧启回去,好生照看!” 李有才看向萧启,眼神深邃:“七哥,兄弟们只剩你一个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萧启只觉全身无力,眼前黑,身体一软,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第五一章 前路漫漫 萧启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却仍觉得眼前阵阵黑,似乎连抬起手也分外困难。缓缓睁开眼,先映入眼帘的,是窗外昏黄的日光。已经……黄昏了吗? 挣扎着想坐起身,可是剧痛的双臂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这时,萧启忽然听到了铁链抖动的声音,萧启心生疑惑,又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果然,那铁链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萧启艰难的抬起头,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一看便知是焦先生的手艺。自己的脚上,绑着一根粗大的铁链,看长度,估计根本不够走到门口,而已萧启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挣断铁链,重重的躺下,萧启心中悲凉,终究,还是逃不过做阶下囚的命运。 可惜,这次一击不成,终究没能为兄弟们报仇。萧启轻轻叹了口气,拳头一点一点握紧,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有机会。 门忽然打开,焦先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到萧启醒来,明显一愣,动了动嘴唇,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萧启淡笑着接过碗,仰喝干了碗中的药,然后躺下,闭目不语。 焦先生不甘心的坐在萧启身边,轻声道:“外面的守卫不下五百,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还有……别做傻事……我和将军都在想办法,你……” 萧启睁开眼,美目中一片清明:“萧启为何会求死?萧启不仅不会死,还会好好活着。” 焦先生一愣,轻声道:“萧启,你……和平日里不同了……” 萧启惨笑道:“不同?其实,无论是你还是将军,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焦先生无奈的拍了拍萧启的肩膀,安慰道:“什么也别想了,养好身体要紧,神算子让我捎句话给你,他说,白将军他们会尽力救你,可是,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努力的活下去,千万不要……” 萧启侧过脸看向焦先生,目光灼灼:“兄弟们大仇未报,心愿未了,无论怎样艰难,我都会活下去。即使等十年,二十年,也在所不惜!” 焦先生定定的看向萧启,叹了口气,道:“我不能久留,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目送着焦先生离开,萧启淡笑着闭上眼睛,兄弟们,我会好好活着,只要我活着,我们千夫营的所有兄弟就都活着…… 三日后的一个正午,焦先生刚刚看着萧启喝了药,林公公就举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铁甲军士。见到躺在床上的萧启,轻轻摇了摇头,展开圣旨道:“展邦将军萧启接旨!”萧启看了林公公一眼,却没有起身,只是看着林公公。 林公公干咳一声,继续念道:“诏曰:展邦自从军以来,骁勇善战,屡立战功,中州一战,重伤不治,殁于中州,举国为之哀。特追为傲边侯,食千户。贱民史多,伪入军营,鼠两端,行奸细之事,屡教不改,特贬为奴,往苦寒之地,即刻启程,遇赦不得释。钦此。” 萧启默默地听着,一直没有低下头。毕竟重伤未愈,脸色惨白如纸,表情却出奇的平静。待内监读完,萧启并未谢恩,而是坐起身,抬起双手,从内监手中接过圣旨。低下头,明黄的颜色,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焦先生可以看到,萧启纤长的手指一点点握紧,锦帛上面已满是褶皱。 自己英勇作战才洗去贱奴的身份,谁知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萧启此生,共收到三道圣旨,第一道,将自己提拔为大齐最年轻的准将,第二道,任命自己为大齐高阶将领,那时的自己,豪情万丈,对未来充满希望。可是,第三道圣旨,又将自己打入了无底深渊。 从此以后,失去了名字,失去的身份,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曾经威名四海的展邦将军萧启,只是一个死人,而活在世上的,是贱奴史多,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自己活着,总有一天,可以报仇雪恨,可惜,自己恐怕不可能完成兄弟们的愿望了…… 片刻,萧启抬起头,看了一眼林公公身后的军士,扬了扬嘴角。站起身道:“还请几位大哥稍等片刻。” 军士们也经历过南景战场,对萧启的威名仰慕已久,知道皇上的旨意,全都为萧启感到惋惜,听到萧启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但内监在场,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萧启淡淡一笑,闪亮的眼睛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转向焦先生,直直的跪了下去。 焦先生一愣,忙弯腰去扶,萧启虽重伤在身,却执拗不肯起来。焦先生担心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也就不再勉强。 萧启抬起头,表情微微有些僵硬:“焦先生,您数救萧启于濒死,您的恩德,萧启铭感五内。萧启一直以为,自己总有机会报答先生大恩,可今日才知道,萧启今生今世,恐怕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先生,请受萧启三拜。倘有来世,萧启结草衔环来报大恩。” 说完,俯下身重重叩。扣毕,额头微红,焦先生别过脸,不敢看萧启那张绝美的脸,片刻,叹道:“你……要保重……” 萧启轻叹道:“萧启答应过神算子前辈,自会惜命,先生放心。还请先生转告伊娜,就说……萧启……为保性命,入赘到中州神医世家。” 焦先生道:“伊娜不会相信的。” 萧启道:“焦先生这样说就好。” 说完,萧启站起来,向军士道:“走吧。” 为的军士看了看萧启,掏出肩环,为难道:“将军,这肩环……”萧启笑道:“身为贱奴,自然要上肩环,兄弟们不必为难。” 军士道:“萧准将,得罪了。”说着,拿起肩环,看准萧启的锁骨,猛的扣了下去,登时鲜血四溅,有几滴更是溅到了萧启脸上,衬着惨白的面容,令人心悸的凄凉。 萧启全身猛的一颤,紧紧咬住嘴唇,任锋利的肩环刺穿了自己的双肩。抬起头,深深望了焦先生一眼,没有说话。 军士又拿起铁链,小心翼翼的穿过肩环,将另一端握在手里,道:“萧准将,请吧。” 萧启抿了抿嘴唇,好看的酒窝若隐若现。焦先生心下一痛,低下头不忍再看。 因为气血虚弱,并没有多少血流出,但双肩已经染得鲜红,因为担心触痛萧启,军士每次都是等萧启上前,自己再向前走几步。 一直走到门口,萧启都没有回头,焦先生这才猛的回过神来,转身抓起药箱,也不看里面有多少药,一股脑的塞给一边的军士,嘱咐道:“药的用法都标在瓶子上,路上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军士点点头,道:“先生放心。萧准将是我们心中的大英雄,这一路,我们自会好好照应。” 听到焦先生的话,萧启身形微微一滞,但又很快向外走去。 行行重行行,连绵的群山,芳草萋萋,乱云翻滚,风雨欲来。 萧启一路上没有回,只是默默向前,锁骨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虽然军士都很小心,但每走一步,铁环都磨得伤口剧痛。身上的重伤也一直没有痊愈,每走一步,都要承受莫大的痛苦。可萧启不言,只是默默承受。 很多次,随行的军士都让萧启停下来休息片刻,可萧启一直拒绝。 军士押送萧启,直到江州城外。名叫霍江的军士道:“将军,我们只能将您送到这里了,过了江州,会有渡州的军士前来接管。那时,他们得到的,只是史多的资料……所以,可能他们对您……总之,山高路远,将军珍重!” 萧启淡淡一笑,神情虽然憔悴,风骨却丝毫不输往日:“多谢两位兄弟的照拂,有一句话,萧……史多想叮嘱兄弟,送走我后,断断不可再回军营!切记切记!” 霍江一愣,看了看同行的朱骏,似乎有些不解,萧启也不便解释,抬起戴着镣铐的手整整蓬乱的头,笑道:“渡河吧。” 霍江犹豫片刻,道:“将军,我们……明日再走吧?” 萧启摇头拒绝道:“不必,夜长梦多,倘若误了期限,反而连累你们。” 朱骏一向寡言,也不多说,只是向萧启深深一揖,萧启微微颔算是回应:“多谢兄弟们照顾,切记,不要再回去!” 此时,哨公已经将船摆渡到了岸边,南景刚刚收复,对于押送奴隶的军士,哨公也习以为常。可当他看清萧启的面容时,一脸骇然,几乎惊叫出声。 萧启侧过脸,不去看那哨公,淡淡道:“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哨公会意,只是低头划浆。 萧启静静现在船头,望着如洗的天空,嘴角扬起一抹淡薄的笑意。自此一去,世上再无萧启,取而代之的,是贱奴史多。然而,无论是萧启还是史多,报仇雪恨的责任,永远不变。 大齐军表言,展邦将军萧启,重伤不治,殁于中州。天下缟素,万民哀戚,可这些,萧启都看不到。 第〇一章 坤城战狼 坤城位于大齐最北端,接壤咯卫什和景北诸部,一年到头,寒风呼啸,不见四季。 ≧ ≦ 坤城采石场位于云梦山中,群山环绕,少有外人前来,只是隐约传出的敲击声,昭示着采石场的存在。 这里虽然名为采石场,实际上并不是为了提供石材,而是为了消耗被贬为奴的重刑犯的体力,让他们无力反抗。这里的刑犯,大多是十恶不赦的匪徒,杀人魔王,以及……因言获罪谏臣。 他们每日的工作,就是将大石从采石场的一头搬到另一头,周而复始。身体强壮的匪徒,有的还可以支撑个几年,那些体弱的文官,大多不到半个月就会死去,然后被随意丢在乱葬岗上,任野兽啃食。 已是初冬,可里面的奴隶,大多光着上身,艰难的搬运着一尺见方的石块。 采石场的东南方,一个瘦弱的男子正扛着一块大石缓缓的走着,男子低着头,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锁骨上已经生锈的肩环以及前胸后背狰狞的伤疤让人不忍细看,少年走到采石场西南,放下大石,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又低下头,搬起一块大石原路返回。 一条皮鞭狠狠的抽在男子身上,男子鞭痕斑驳的后背上立刻又爆出一道血痕:“史多!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动作快点。” 萧启的身体并没有因为皮鞭而有所停滞,就连颤抖都没有,只是低头赶路。那头领纷纷的又抽了萧启一鞭,吼道:“快!否则别想吃饭!” 萧启不言,只是默默,这时,刺耳的锣声又响了起来,这是采石场午饭的信号,萧启将大石放回东南角,排队领了小半碗已经酸的野菜,一个比石头还硬,点缀着霉斑的窝头。 萧启苦笑一下,冬日里还可以保障酸菜的供应,真真不易…… 强忍着恶心吃下令人作呕的午饭,萧启站起身,看着阴沉的天空,仍然微笑,兄弟们,我会活到,为你们报仇雪恨的那一日! 已经入夜,可采石场还没有休息的迹象,直到交了子时,才有尖利的锣声提示他们可以去休息。所有的奴隶都被卫兵押着,进屋睡觉,唯有萧启没有动,因为,按照上面的吩咐,萧启每日都是被绑在门口的柱石上,不得进屋。虽然所有卫兵都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规定,但视人命如草芥的他们,也不在乎这些,甚至乐此不疲的折磨这些奴隶。 其他奴隶,大多见惯了虐待与死亡,所以,不会也无暇对任何人施以同情,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他们的眼中,唯有漠然。 而萧启,已经习惯了这些非人的折磨,活下去,为兄弟复仇的心愿一直支撑着他,忍辱,然后活着。 白日里的阴霾渐渐散去,如水的月色照在萧启脸上,望着温柔的月光,萧启无来由的想起了伊娜美艳的脸庞。 伊娜……终究,是我负了你,可是,在军表上,我已经是个死人,又背负着兄弟们身死的深仇,这样的结局,于你于我,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三日后,已经接近子时,萧启一如往日的搬运着石块,忽然,山上响起一声尖利的呼啸,接着,就听到巡逻兵喊道:“狼群来啦……” 卫兵一听,只留下少数看管住萧启等人,便跑上山抵御。 群山中遭遇狼群本不稀奇,可是在初冬时节便有群狼来袭却是不多见,听巡逻兵声音里显而易见的紧张,想必这次的狼群来势汹汹。 萧启和所有奴隶一起,被十余个卫兵赶到一处,围在中央,卫兵的刀尖,齐齐对着他们。萧启无暇顾及离自己只有半寸的刀刃,而是静静的听着山头上的动静。 士兵们似乎先是用箭射杀狼群,奈何黑夜能见度不高,加上山中狼夜视能力好,举动又灵活,箭大多落了空。听着箭矢碰到山石的声音,萧启微微皱了皱眉头,果然,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撑不住啦……把奴隶顶上去!咱们撤!” 下面的人会意,摇晃着手中的尖刀驱赶着萧启等人,让他们上山,挡住疯狂的狼群,给卫兵逃跑的机会。 看着山下狂怒的狼群,萧启身边的奴隶纷纷向后退去,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全身颤抖,猛的跪在卫兵脚下,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卫兵冷冷的看着那少年,不为所动,那少年颤抖的抱住卫兵的腿,又道:“求求你……求求你快救救我啊……” 手上的泥土,蹭脏了卫兵的靴子,卫兵嫌恶的皱了皱眉头,拔刀出鞘,猛的砍下少年的头颅,狠声骂道:“贱奴!竟然敢脏了大爷的鞋?” 喊完,用脚踩着少年的背擦了擦刀身,然后向萧启等人吼道:“不想被老子砍死的,都乖乖的冲上去!后退一步,老子就砍死一个!” 一个曾经连杀五人的虬髯大汉,“呸”的一声,一口浓痰正中那卫兵面门,铁拳随后赶到,打得那卫兵的脸凹陷下去,那卫兵鼻血喷溅,仰面倒下。大汉一声暴喝,挥拳攻向另一铁甲卫兵,这时,他身后的屠刀也举了起来,奈何大汉虽然孥力过人,但空手夺白刃却不是人人都可以,大汉头颅被身后的卫兵削下,高高飞起,落在几丈开外的碎石上,接着就滚到了一边的阴沟里。 杀一儆百,连死了两个人,其他奴隶的脸色也吓得惨白,一时不敢做任何动作。 为的卫兵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上去?” 卫兵见众奴隶仍不肯上前,便冲上前去推那些吓呆了的奴隶。很快,便有十数人滚落下山,成为狼群的食物。 见了血的群狼更加凶猛,嚎叫着意图冲上山坡。卫兵见状,更加疯狂的推搡着外围的奴隶,期望让他们为自己增加活命的几率。 当一只手伸向萧启时,萧启忍无可忍,闪身避过,然后伸手抢过卫兵身上的软弓和箭壶,失如流星,弓如满月,射向狼群,每射*出一箭,至少有一只野狼毙命。 卫兵见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见萧启手法娴熟,准头又好,为了活命,不敢上前阻止,有的卫兵,甚至向萧启递上满满的箭壶。 萧启接连射*出三十余箭,野狼群中亦有不下五十头送命。奈何野狼数目众多,兼之同类的死激了它们的凶戾之气,狼群的进攻,很快疯狂。而这边,由于刚才毫无准头的射杀,已使箭所剩无几,萧启无奈的放下弓,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这时,传来一声清远的狼嚎,众狼皆停止行动回应,接着,竟然开始了阵行的转换。动作齐整,不亚于军士。看的萧启心中暗暗称奇。 这时,狼嚎再一次响起,萧启凝神望去,只见五十丈开在的白色巨石上,傲然挺立着一只白狼。月光照在它纹丝不乱的毛上,显得分外威风凛凛。料想这便是狼王。 萧启来不及多想,回身抽出离他最近的卫兵的佩刀,跃入狼群中。众狼见有人出现,纷纷低吼着扑向萧启,萧启临危不惧,刀影翻飞,白刃过处,必有野狼命丧当场。 萧启不敢恋战,而是开路直奔狼王冲去,擒贼擒王,对野兽亦然。狼王见萧启向自己杀来,又出一声长嚎,狼群微微一滞,继而又扑向萧启,狼王全身白毛竖立,又嚎了一声,众狼才不甘的纷纷后退,为萧启和狼王闪开了一条通路。 萧启心中诧异,继而敬佩狼王,它自知自己只为斩杀狼王,不忍族人伤亡过多,竟为保存狼群实力,不惜以身涉险。 狼王低头拱了拱脚下一只通体雪白的巴掌大小的幼崽,一抖身上的白毛,稳步走向萧启,眼中满是傲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萧启**的上身满是狼血,后背上还有几道明显的爪痕,手握战刀,直视着狼王,眼神平静无波。 狼王走到萧启身前,静静与萧启对视,却没有扑上前,萧启握紧刀柄,全身戒备,也没有贸然攻击。 半响,那狼王眼中露出一丝诧异,竟然后退了几步,引颈长嚎,然后带着群狼,掉头便要离去。 此时,坤城守军前来救援,虽见狼群撤退,为争军功,仍不依不饶的弯弓射向狼群。 萧启挥刀斩落一只箭矢,吼道:“它们已经走了,何必斩尽杀绝?” 上面悄然无声,回答他的,只有如雨点般密集的箭雨。 萧启一声暴喝,挺身挡在狼群身前,也不管那狼王能不能听懂,吼道:“我顶着!你们退!” 狼王回头看了萧启一眼,眼神深邃,随即,一声长嚎,带着狼群离开。 萧启拼尽全力挥动着手中的战刀,努力为狼群挡住箭矢的袭击,然而,仍然有跑得慢的野狼被箭矢射中,萧启一声暴呵,手中的刀飞舞的更快,毕竟只是卫兵和守军,没有受过高强度的系统训练,箭矢一时伤不了萧启分毫,白狼回头看了萧启一眼,带着群狼匆匆离去。 狼群渐渐远去,上面的箭雨也越来越稀疏,萧启持刀静静立在坡下,长纷飞,眼神中的杀意一闪而逝,随即,丢下手中战刀,一步一步登上山坡,回到奴隶阵营。刚才,萧启并非没有机会逃走,可是,他不能逃,身上带着奴隶的标记,一旦被抓回,恐怕再也不能逃走。谨慎如萧启,没有十足把握,从不涉险。 卫兵本已将箭矢瞄准了萧启,见他竟然弃刀返回,不由心中诧异,随即一拥而上,将萧启按在地上。 为的百夫长吼道:“贱奴史多,袭击侍卫,妄图逃跑,将他吊在采石场大门上,示众三天!” 萧启低着头,微垂的眼睑下,将自己所有情绪静静隐藏,忍辱,活着…… 第〇二章 众狼混战 就在萧启被吊到采石场大门的第二日,云梦山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直到第三日都没有停息。≥ 萧启的身上,已经满是雪花,饥寒交迫。已经是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可他一闭上双眼,就能看到旧日兄弟们如生的笑脸,看到中州城外的满脸不甘的尸,看到齐响大帐中七窍流血的景象,所以,他不敢昏迷…… 抬起头,望着纷飞的雪花,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将到了唇边的叹息生生吞下,飘摇此身,只为两件事而活。 伊娜……轻轻呼唤这个名字,萧启已经,再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微微动了动已经酸痛到麻木的手腕,还要再撑半日,就可以被放下,可还要再撑多久,才能到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忽然,萧启恍若看到,浑黄的天边,一人一骑飞驰而来,那人身穿大红棉衣,在大雪中格外醒目,不多时,便到了采石场门前,来人一扬手中的竹简,吼道:“城令宣史多进城!” 坤城,大雪纷飞,城主府内,暖意融融。 坤城令季刚雄正与上京来的林公公闲话,林公公身穿白袍,分明是大丧的仪制。 季刚雄的衣服微微有些褶皱,膝盖上也粘着不少灰尘,想必是刚接过圣旨,此时他正一脸讨好的向林公公道:“林总管,这史多到底是什么人啊?先帝遗诏里……” 林公公不耐道:“你只要按照先帝密旨做事就好,其他的,还是不要多问了。” 季刚雄尴尬的点点头,道:“公公放心,下官一定照办。” 林公公点点头,道:“天气一冷,腿脚就容易不舒服,我先回去暖和暖和,你自己处理吧!” 季刚雄陪笑着送走林公公,吩咐下人送两个黄花闺女过去,才叫人带萧启上来。 只闻镣铐轻响,两名卫兵押着一个**着上身的消瘦少年,少年形容略微有些憔悴,但依然绝美异常,身体虽然瘦,却并未给人柔弱之感,特别是他的眼睛,大而明亮,单看这双眼睛,很难将眼前的人和鼠两端的奸细联系起来。 季刚雄干咳了一声,道:“来人可是贱奴史多?” 萧启镇定道:“正是。” 季刚雄上前拿起萧启的肩环,仔细检查了上面的刻字,点点头道:“正是。”接着,不忍看他身上狰狞的伤疤,缓缓道:“五日前,皇上驾崩,此前,立下遗诏,下令将你处死。” 萧启神色平静,似是没有听到,可心中已在暗暗追寻逃出的对策。 季刚雄叹口气道:“可是……见到你,我却忽然不忍心让你就这么死了……一见你,我就觉得,你是冤枉的。我看过史多的资料,而你,绝对不是摇摆不定之人,我不想知道你其实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卷入朝堂纠葛,但是,我不想要你死。我想想……一会儿,我会派人将你抬出城……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萧启默默点头,咬牙施礼道:“大人恩德,贱奴没齿难忘,日后定当厚报!” 傍晚,两个军士抬着一卷凉席,悄悄出了坤城大门,守军一脸嫌恶的看着那凉席,恐怕又是谁家死了的贱奴,这家还算仁慈,用凉席一卷扔了出去,有的人家,直接就扔进兽笼中取乐。 军士抬着凉席一直到云梦山下,然后轻轻将凉席放下,扶萧启站起来,亲自替他取下肩环。 黑脸的军士道:“义士,我们大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希望义士可以顺利逃出生天。” 萧启点头道:“多谢,请转告大人,倘若七郎能够逃过此劫,一定报答。” 另一个军士道:“七郎……我记住了,其实,义士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家大人虽然官职低微,但是一向行侠仗义,义士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天高地广,任义士驰骋。” 萧启咬咬嘴唇,道:“大人恩德,七郎铭记于心。” 黑脸军士脱下自己的棉袍披在萧启身上,道:“刚才在城中不便,义士受苦了。” 萧启本想挣扎,但看到军士真诚的眼神,只能默默接受,犹豫道:“敢问……两位哥哥大名?” 两人齐齐摇头,一人道:“萍水相逢,义士不必知道,倘若有缘,自会相见。” 萧启不在坚持,回头看向大雪覆盖的群山,轻声道:“两位哥哥留步吧,七郎就此别过。” 萧启转身离去,不再回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入茫茫深山,萧启知道,翻过这几座山,就是景北诸部,那里的百姓,崇尚力量,也许自己到了那里,可以有容身之地。 萧启在群山中跋涉了两天两夜,饿了,也只是刨一些草根什么的食用,虽不致饿死,但也只是勉强支撑。 傍晚,萧启翻过一座土包,惊讶的现,土包后面的平地上,遍布野狼的尸体,大部分还是温热的。似乎,两群野狼刚刚经过一场恶战。看到满地的狼尸,萧启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怖,而是……终于有了食物。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除了填饱肚子,不会想到其他。 萧启拖过一具狼尸,用尖利的石块划开皮毛,掏出内脏,然后取出打火石,捡了些略微干燥的柴火,准备生火。 忽然,萧启听到狼尸中传来一阵古怪的声响,于是循声望去,几丈开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萧启提着石头警觉的走过去, 走近了才现,那正在挣扎的,是一只遍体鲜血的大狼。大狼的口中,还衔着半截肠子,想必是直接咬破了敌人的肚子。 那狼的身上压了一具狼尸,所以挣扎的分外艰难。萧启心中一动,随手拉起那具狼尸,下面的那只狼没有了重压,挣扎着站立起来,萧启惊讶的认出,那只狼分明是前几日见过的狼王。 此时的狼王,已经没有当日的威风凛凛,身上满是粘稠的血迹,头无力的垂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狼王看到萧启,眼神中的凶光一闪而逝,接着,狼王慢慢低下头,看向自己脚下。萧启这才注意到,狼王的脚下,那只巴掌大的小狼正蜷缩成一团,安静的睡着。 那狼王颤抖着身体,用嘴慢慢将小狼推到萧启身前,抬起头看着萧启,眼神满是期待。萧启会意,但摇头拒绝道:“我是逃奴,自己都朝不保夕,又怎能照顾你的孩儿?” 狼王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固执己见,坚持将脚下的小狼推到萧启的脚尖,做完这一切,似乎耗尽了它所有的力气,狼王的身体无力的趴在地上,唯有眼睛是闪亮的,看着狼王的眼睛,萧启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于是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弯腰抱起小狼,就在这一瞬,那狼王缓缓地闭上眼睛,神色安详平静。 萧启轻轻一叹,看了看手心里的小狼,那小狼通体雪白,睡得正香,似乎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萧启轻轻一叹,将小狼放入怀中,然后回到原处,生火烹调狼肉。 刚刚烤熟,虽然没有盐巴,但萧启还是大口大口的撕咬着狼肉,忽然,萧启觉得怀中有东西在蠕动,先是一惊,随即想起那只小狼,想必它是闻到了肉香,醒过来了。于是就身后就把它拎了出来,小狼见到萧启,眨了眨眼睛,黄色的眼瞳中满是疑惑,随即,似乎是饿极了,便挣扎着向萧启手中的狼肉,但只嗅了一下,小狼就全身颤抖,缩成一团。 萧启心头一紧,物哀其类,狼亦如此,何况人呢? 第〇三章 再遇烟雨 萧启揣着小狼,在群山中已经走了七天七夜,开始的几日,除了那日的狼肉,没有现别的吃食。≧可那小狼,即使饿得奄奄一息,也不肯碰狼肉半分。萧启心中不忍,只得用碎石划开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哺育小狼。几日以来,小狼已经熟悉萧启的气息,似乎也隐隐知道了自己的境遇,除非饿极,即使萧启将手伸到它嘴里,它也不会去吸血。 第四日,萧启现了一条冬眠的蛇,小狼才跟着吃了一些蛇肉。 第八日,山中又降暴雪,这次的风雪,比上次被吊在采石场大门上的还要大。萧启将小狼紧紧拥在怀中,低头艰难赶路。 多少次,萧启都神志不清,几乎昏迷,都是怀中小狼的拼命蠕动将他唤醒。 又行了一日,大雪已经过腰,但萧启自知不能停下,只得护住怀中的小狼,勉强赶路。漫漫雪海中,萧启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知道,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必须走下去,否则,很有可能死在着深山中。 行至下午,前方的山路渐渐变得平坦,看来自己很有可能走出了山区。 又走了几步,萧启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险些绊倒。开始萧启以为那是一块巨石,可低头细看,现雪中透出了一抹鲜绿。便弯腰划开厚厚的积雪,现一个胡人装扮的大汉趴在雪堆中,身体已经冰凉。萧启忙将此人翻了过来,摸了漠胸口,幸好还是温热的。同时,萧启还现那人胸前挂着天降神的神牌,与哑伯和安平的一样。“完颜家?”萧启皱眉看看周围,看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大齐境内。 而现在萧启面临的问题是,这个人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略一犹豫,萧启还是蹲下身,替那人按摩起来,终究,还是不忍见死不救。 按摩了近半个时辰,那人的身体才渐渐柔软起来,萧启长出一口气,却不知该带这个人去哪里。完颜家一向神秘,倘若自己背着他前进,一旦遇到仇家,岂不是害了此人。 正在犹豫间,那人身体微微一动,竟然睁开了眼睛。见到萧启,死灰般的眼睛中出光彩,紧紧拉住萧启的衣角,口中飞快的吐出几句胡语。 萧启摇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人直视着萧启,又说出一串胡语。萧启弯腰扶起那人的脖子,软言道:“你告诉我,送你去哪里?” 那人打量了萧启几眼,面露疑惑之色,随即掏出一块形状奇特的木牌,塞到萧启手中,随即指着远方的一棵歪脖树。 萧启会意,背起那人,走向歪脖树,现树的根部有一块凹陷,形状与木牌恰好吻合,萧启将木牌放入凹陷,可是,什么也没有生。 就在萧启疑惑之时,忽闻背后传来一声清啸,回过头,只见一名白衣老者傲然站在雪上,整个身体丝毫没有下陷,身后的雪地一片平整,萧启知是遇到了高人,刚要行礼,那老者竟然跪在地上,神色恭敬。 萧启大骇,忙道:“前辈,您……” 那老者双臂交叉在胸前,口中喃喃说了几句胡语,却不肯站起。 萧启灵光一闪,道:“前辈,您恐怕认错人了,我不姓洛。” 老者闻言,疑惑的抬起头,战战兢兢地打量萧启的脸,片刻又惊恐的低下头。 萧启道:“前辈,我真的不是洛家的人,只是偶遇贵族成员,他让我这样做的。”说着,示意老者看向昏睡在地上的大汉。 老者看清大汉,一脸骇然,爬过去抱住大汉,试探了一下脉搏,又向萧启拜了下去,随即背起大汉,一只手拉起萧启,不由分说的向回走去。 萧启本想挣脱,奈何那老者力量奇大,竟使萧启动弹不得。 那老者拉着萧启走到一口枯井边,另一只手敲了敲井的边缘,看似随意,却暗藏奇门阵法,可惜萧启并不能完全看懂其中玄妙。 只见那口井经过老者的敲击后,砖块竟然齐齐变换了位置,一条幽深的密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毫不理会一脸惊讶的萧启,拉着他走了进去。 密道幽深寂静,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不知走了多久,只是那老者背着一个人,却步履轻松,呼吸也纹丝不乱,倒是萧启,因为身体虚弱,已经觉得有些疲倦。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萧启才看到上行的石梯,这次的石梯不高,很快就到了上面,这次,两人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山洞中。虽是山洞,但里面陈设一应俱全。 那老者扶大汉躺下,从床头的瓦罐掏出一粒丹药喂他服下,然后才走到萧启身前,重新拿跪倒,用流利的汉话道:“义士,您救了我家主人,大恩大德,日后必报,敢问义士高姓大名?” 萧启摇头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老者道:“义士既然自称不姓洛,那么怎知我把你当做洛家人了呢?” 萧启忆起初次与洛烟雨相见时的情境,心头一黯,淡淡道:“我不想说。” 老者理解的点点头,道:“既然义士不肯说,那我不会勉强,可是……事关重大,我必须带你去见族长。” 萧启冷冷道:“完颜家族也要为难我一个路人不成?” “自然不是……只是……义士与洛王很是相像。” 萧启心中疑惑,但无心情去问,只是说:“那又怎样,世上相像的人不计其数,难道长的像就要抓去审问吗?” 老者的声音里充满的谦卑:“自然不是……只是……此事涉及到家族辛秘,还请义士配合。” “倘若我不从,阁下是否会将我押到族长面前?” 老者道:“自然不敢,可是,倘若义士拒绝,我可能会使上一些手段。” “那和押着我去有何区别?” “自然不同,等到了族长面前,倘若义士责怪,我会以死谢罪。” “既然你已经把我带过去,你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 老者感叹道:“义士风骨,与洛王别无二致。” 萧启侧脸不答,回忆起那个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洛烟雨,摇了摇头。 这时,只听“咔”的一声,山洞的一角赫然出现一个小门。萧启循声望去,只见完颜戮伴着一个须皆白的胡族老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头戴斗笠汉人打扮的男子。萧启隐隐认出,身量略低的,便是那日见到的洛烟雨。 那老人看到萧启的脸,全身颤抖,轻声问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完颜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展邦将军竟然没有身死,真是可喜可贺。” 然后对老人道:“父亲,这个人就是我和您说起过的萧启。” 然后向萧启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父亲,完颜家的族长,完颜悭。” 完颜悭扶着完颜戮走到萧启身前,轻声问道:“你……的娘亲……可叫朝华?” 萧启摇头道:“不。” 完颜戮上前道:“父亲,我已经派人查过,萧启出身金城守陵村,生母早逝,名为……枣花……” 完颜悭叹了口气,缓缓道:“果然……风华,烟雨,你们见见吧,是朝华的孩子。” 原来,另一个汉人就是洛烟雨的父亲,洛风华。 洛风华摘下斗笠,与萧启对望,两人同时一呆。 那洛风华,看起来与洛烟雨年纪相差不大,与其说是父亲,更像是哥哥。其眉眼五官,也与萧启有几分相似。 洛烟雨见到萧启,几步上前道:“萧启,原来你没死啊!听到你战死中州的消息,我难过了好几天呢!对了,我今年十九岁了,是该叫你表哥呢还是表弟呢?” 萧启一怔,不明所以。 完颜戮道:“还请展邦将军到部落一叙。” 萧启自是不可能拒绝,只是一面随他们上前,一面冷冷道:“萧启已死,休要叫我展邦将军!” 第〇四章 如烟往事 七十年前,完颜家族的一家之长完颜悭,还是一名普通的王爷,他唯一的孪生妹妹,名叫完颜绮罗。≥≦对于完颜家族,男丁能有妹妹十分难得,自然十分疼爱。 完颜家的女子各个貌美,完颜绮罗更是其中翘楚,还未到及笄之年便名扬大漠。 第一美人完颜绮罗的及笄仪式,自然邀请了许多位高权重的人参加,其中包括当时的大景宁王洛雨辰。 完颜悭与洛雨辰年龄相仿,又都喜欢骑马打猎,一时竟然互相交好,若不是碍于身份,两人恐怕早就结为异姓兄弟。 就在完颜绮罗及笄大典的前一日,完颜悭带着洛雨辰参观自己的王帐,并许诺无论洛雨辰看上什么,都一定双手奉上。 谁料那天,完颜绮罗因为受不了及笄大典的繁文缛节,偷偷跑到哥哥的王帐,被洛雨辰撞了个正着。 洛雨辰初见完颜绮罗,惊为天人,以为是完颜悭帐中的侍女,自然出言讨要,完颜悭大怒,狠狠拒绝。 谁知那洛雨辰被完颜绮罗的美貌搅得神魂颠倒坐立不安,当晚便去找当时的族长,完颜悭的父亲完颜璟请求他成全。 完颜璟知道事情的原委后,虽然不舍将爱女许给已有妻室的洛雨辰,但考虑到完颜家族的荣耀,还是点头应允。 第二日,完颜绮罗的及笄大典过后,完颜璟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将完颜绮罗许配给洛雨辰为妾,众人诧异,但当他们知晓原委后,对完颜家族莫不交口称赞。 完颜悭心中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含泪送别了妹妹,并一再叮嘱洛雨辰要好好照顾绮罗。 洛雨辰得偿所愿,自然点头答应。 半年后,大景天子驾崩,洛雨辰矫诏登基,是为肃宗,封完颜绮罗为妍妃。 第二年,妍妃生下女儿梦华公主,两年后,生朝华公主,又三年,妍妃有孕后被人诬陷行巫蛊之事,打入冷宫。 同年,完颜悭通过重重考验,继任族长一职。得知绮罗情况,深感愧疚。于是不惜消耗真元为妹妹断命。得知大景将亡,便托人将她带出,并点燃冷宫伪造完颜绮罗身死的假象。 谁料途中遭遇连城百姓暴动,完颜绮罗受惊早产,生下洛风华。慌乱中,朝华公主与众人失散,寻找多日也不见踪迹。加之完颜绮罗产后虚弱,必须回到家族调养,无奈之下,只得先行返回景北。 以后几年,完颜家族一直派人寻找朝华公主的下落,可惜人海茫茫,纵使神通广大如完颜家,也很难找到一个失散的亲人。 洛梦华和洛风华渐渐长大,梦华公主嫁给契丹族长耶律佛叟为妻,生下契丹下一任族长耶律菲隆,洛风华娶了完颜悭的义女完颜素雪,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名为洛烟雨,继承父亲的美貌,号称大漠第一美男,因精通奇门异术被封为洛王。 听完完颜戮的介绍,萧启久久不语。 完颜戮道:“也许你不相信,可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朝华公主的孩子。你看,你和烟雨,是多么相像。” 萧启道:“当时在山洞,你就知道了,对不对?” 完颜戮道:“不仅仅是你,还有……” 萧启打断道:“还有有才?” 完颜戮点头道:“对,他那张脸,分明和齐鸣一模一样。你还记得那日你在咯卫什战场救李有才那次吗?” 萧启点头道:“自然记得。” 完颜戮道:“那次攻击你们的人,是齐响派来的。他早就知道李有才是齐鸣亲子,故派人暗杀。是故奚正阳才查不到士兵的出关记录。” 萧启咬牙道:“难怪……齐响一向卑鄙,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只是,他膝下无子为何还要杀死有才?” 完颜戮冷笑道:“无子?他不仅有儿子,还是个好儿子!他的儿子出生后,他就把包括妻子在内的知情者全部杀死,然后把儿子养在上京城外的偏宅,瞒得了那个齐鸣,可瞒不了我们完颜家!还有这次,他写信说现齐煜,让齐鸣前来,乘父子相认时一网打尽,自己取而代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根本想不到会认错了儿子!而你刺杀齐响一事又引起了本来就胆小的齐鸣的警觉,计划自然落空,如今齐鸣架崩,齐煜继位,齐响无颜留在朝堂,已经退隐,懿养天年。” 萧启没有抬头,但声音阴狠的今完颜戮都不禁颤抖:“齐响,我祝你长命百岁,活到我找你报仇那一天!” 这时,一名武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施礼道:“戮王,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完颜戮点点头,起身道:“走吧,父王他们也快要过去了。” 萧启淡然起身,也不说话,与完颜戮一同出了大帐。 刚刚来时,走的是地下密道,并未看到帐外情景,这时出来,才现外面与普通部落毫无区别,甚至还要更败破一些。 看了看萧启略微怔忪的神色,完颜戮笑道:“你们汉人说财不露白,更何况一个家族?” 萧启微微点头,随完颜戮进了部落中最华丽的大帐。 帐中陈设简单,除了巨大的天降神雕像,与其他大帐并无任何区别。大帐正中,已经摆好饭菜,让萧启吃惊的是,这些菜的样式极其精致,其中竟然不乏南国才有的菜式。 完颜悭和洛氏父子已经在帐中等候,见两人进来,洛烟雨马上起身,跑到萧启身边拉起萧启的手,道:“我问了,你是我表哥呢!表哥,坐我旁边好不好?” 萧启见洛烟雨心思单纯,不忍拒绝,就任由他拉着坐下。 洛风华向完颜戮施礼后,两人也都坐下,完颜悭才道:“感谢天降神赐我等食物!” 完颜戮和洛氏父子也都低头应和,等三人说完,完颜悭才率先夹起一块肉,算是开席。 洛烟雨扯下一只羊腿递给萧启,道:“表哥!给,尝尝!” 萧启还没有动,怀中的小狼便闻到肉香,从萧启的衣领中探出头来,眼巴巴得看着那只羊腿。 见到小狼,洛烟雨“呀!”得叫出声来,其他几人闻声看过来,待看清小狼,也都面露惊讶之色。 完颜悭道:“这小狼你是如何得来的?” 萧启一边将羊腿上的肉撕成小块喂给小狼,一边将与狼王的纠葛细细将了出来,其中,故意省略了自己被吊在采石场门上的事情。 完颜悭面色阴沉的听着,听完起身,走到萧启身边,细细打量那只小狼。 那小狼觉有人看它,不满得向完颜悭呲了呲牙,又埋头去咬萧启手中的碎肉。 完颜悭看到萧启手指上的伤口,惊道:“你……可曾用你的血喂它?” 萧启一怔,淡淡道:“那几日,除了狼肉,没有别的食物,所以……” 完颜悭面露骇然,抬眼眼天,喃喃说了几句胡语,其他几人也都抬头祈祷。 许久,完颜悭才向萧启道:“我们完颜家族,有一个传说,有完颜血统的未婚男丁,倘若得到白色狼王之子,并在幼年时用鲜血哺育,那小狼长成后,便是天降神的坐骑,雪域白狼。” 说完,看了看吃得正香的小狼,接着道:“白色狼王本身便难得,而狼王之子更是很难捕获。我们曾经尝试过捕获白狼之子,几百年来,只成功过两次。而捕来的小狼,即使浸在血盆里,也拒绝进食,全部绝食而死。后来,我们怕触怒天降神,停止了对雪域白狼的渴求,没想到,这个传说,是真的……” 萧启亲亲拍拍小狼的头,道:“我是否有完颜家血统犹未可知。” 完颜戮道:“你仔细看看,那小狼的额头,是否有一条红痕?” 萧启闻言,捧起小狼,分开它头上的绒毛,果然看到一条浅浅的红线。于是向完颜戮点头道:“有。” 完颜悭叹道:“果然……雪域白狼是天降神的坐骑,相传成年后,大小如同猛虎,行动迅,凶猛异常。除了自己的主人,无人可以接近。” 萧启看向那一脸娇憨的小狼,很难将它与猛兽联系起来,于是扬了扬嘴角,用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狼不满得瞥了萧启一眼,晃晃小脑袋,然后又亲昵的把头埋在萧启手心里,蹭了几下,然后爬到萧启手心里,打了个哈欠,蜷成一团沉沉睡去。 完颜悭直勾勾得盯着萧启手心里的小狼,叹道:“如果你在这里……”说到这里,转移话题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萧启狠声道:“打算?我一个贱奴又能有什么打算?” 完颜戮道:“倘若现在你离开,是否会潜回上京,手刃齐响?” 萧启不言,目光深邃的看着手心里的小狼,久久不语。 完颜悭道:“断断不可,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可以出现在上京。不若先在我们这里住下,如果你愿意,可以将你的父兄接来。” 萧启拒绝道:“守陵村人成为大景皇亲已经是笑话,他们不会排斥我娘,但不会接受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恕我,不能久留。” 完颜悭也不再坚持,只是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到还是希望你能盘环几日,也让完颜家尽一尽地主之仪。” 洛烟雨看了看父亲,也插嘴道:“是啊表哥!你多呆一段时间,我带你去四处玩玩儿!” 萧启只得点头,向洛烟雨淡淡一笑,洛烟雨见萧启答应,高兴得把筷子一摔,跳起来道:“太高了!表哥,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四处逛逛,好不好?” 萧启点点头,道:“好。” 洛烟雨脸上喜色更胜,喋喋不休得介绍着附近好玩儿得地方,长辈们也不再说话,各怀心事,整个席间只听洛烟雨一人说话,萧启有时也淡淡应和,心中得忿闷竟也消散少许。 第〇五章 巫祝预测 当晚睡前,完颜戮特地派了他的随行医师前来为萧启治伤,萧启也不拒绝,可当医师看到萧启伤痕累累的身体时,也连连摇头。≧≥≧ 第二日,天刚亮,洛烟雨便冲进萧启的帐篷,拉着他出去玩儿。萧启不忍拒绝,便他一起策马草原。 两人狂奔到一处湖水边才翻身下马,洛烟雨喘息道:“表哥,你真厉害!我差点儿就撵不上你了!” 萧启望着光滑如镜的湖面,默默不语。 洛烟雨又道:“表哥,如果你离开完颜家,有什么打算吗?” 萧启缓缓摇头,天下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处。 洛烟雨转向萧启,恳求道:“表哥,无论你去哪里,带我走好不好?” 萧启一愣,心中略微有些惊讶,犹豫道:“我一介逃奴,恐怕只会连累你。” 洛烟雨道:“我不怕,表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他们想让我管理附属宗门,可是,我不想留下。我姓洛,不姓完颜,虽然被封为洛王,可是这里,终究不适合我。异姓王,无论在任何时代都会受人猜忌。所以表哥,带我离开好不好?不要和我说什么连累我,即使表哥你现在时奴隶。也不可能永远是奴隶!所以……” 萧启摇头道:“完颜家不会让你走的!” “你不了解完颜家,完颜家族崇尚力量,绝不会限制族人的行动。倘若我说要和你走,他们不会阻止。” 萧启坚定摇头:“和我走,我只会拖累你。” “我熟知奇门阵法,武艺也不差,倒是表哥你……” 萧启站起身,冷冷道:“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带你走的。我们回去吧。”说完,翻身上马,洛烟雨也不以为意,骑马与萧启慢慢踱回去。 回到完颜家部落,完颜戮竟然在帐外等候,一见萧启,便笑着迎上前,道:“我还以为你们要玩儿到晚上才回来,可是巫祝大人叫我等你,没想到,你真的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们巫祝大人要见你。” 萧启拒绝道:“还是不见的好。” 完颜戮劝道:“我们巫祝大人从不轻易见人,这次说要见你,你还是见见的好。” 萧启冷冷反问:“所以,我应该荣幸?” 完颜戮无奈道:“你……” “想看白狼,就不要找借口。”一面说,一面返回自己的大帐。 完颜戮摇摇头,道:“巫祝并非想见白狼,只是单纯想见你。” 萧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奴人贱籍,有何可见?”一面说,一面转身,完颜戮会意,忙在前头带路。 巫祝的大帐,在部落的最北端,与别人的大帐不同,巫祝的帐篷为黑色,帐前,是巨大的天降神雕像,以及悬挂的五色彩旗。 完颜戮对着帐前的天降神神像恭敬行礼,然后对萧启道:“巫祝大人有令,我们直接进去便好。” 进入大帐,萧启才现,帐中昏暗至极,没有一丝光亮。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暗中响起:“戮王,你出去。” 完颜戮恭敬施礼,倒退着走出去。帐中,只留萧启和巫祝两人。 忽然,一直枯瘦冰冷的手从暗中伸出来,猛的擒住萧启的脖子,纵使灵活如萧启,竟然毫无防备。那只手紧紧的掐住萧启,使萧启的呼吸愈困难。 萧启没有挣扎,也没有看向四方寻找巫祝的所在,只是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儿,巫祝才松开手,道:“果然名不虚传。如果不是因为天降神有令,我真想杀了你。” 萧启没有回答,巫祝又道:“你的命格,想必你自己已经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你在这里盘桓几日就离开吧。” 萧启道:“命格?” “神算子已经为你断命,你自然知道。” “呵,以我今日的处境,又何谈天命?” “世人皆为眼前唤醒迷惑,自然难以前进,将军天人之智,自然不会惑于一时之困。” 萧启从巫祝处出来,心中暗潮涌动。天命,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可是这次听到,心中却如堕炼狱般的疼痛。 天命,自己千算万算,自己的兄弟们终究逃不出必死的命运。 对于这个疑问,他本想向巫祝请教,可是,帐中无尽的黑暗让他极端不适,所以也就顺水推舟走了出来。 以手覆额遮挡正午刺眼的眼光,看向遥远的天边,一只雄鹰展翅飞过,记得自己准将的铠甲上,也是一只雏鹰,只是,那只鹰恐怕永远没有一飞冲天的时候了。 早已等候的完颜戮上前,也不询问,只是道:“父亲请你去吃饭。” 席间,洛烟雨依旧喋喋不休,可萧启只是专心的喂着那只小狼,直到吃完,也未一言。 众人皆知萧启突逢巨变,未见消沉已是不易,对萧启的冷漠都丝毫没有见怪。 完颜悭最后一个放下筷子,道:“萧启啊,你既然不打算留在部落,那……又有什么打算吗?” 萧启将小狼放进怀里,道:“我自知倘若现在返回上京,自然难以报仇,不若先游历天下,交些朋友,长长见识。” 完颜悭道:“这样也好,洛王找过我,你走的话不妨带上他,这孩子一直想出去,但是虽然心思太单纯,我和风华一直不放心,所以,拜托你替我们好好照顾他。” 萧启惊讶的抬起头,瞥到洛烟雨得逞的微笑,轻轻一叹,道:“烟雨无论武功还是谋略,都是同辈翘楚,萧启不拖累他就好。” “不拖累不拖累!表哥,咱们出去后,结伴遨游名山大川,结识美人英雄,好不快活呢!对了,我们要准备什么呢?银票一定要多带些,还有……衣服?干粮?不对,太沉了!有银子就好了对不对?” 萧启长出一口气,道:“你……与我相像,会惹麻烦的。” “没关系啊!我去找工匠,为咱们俩打两个最嚣张的面具,对了,闯江湖得有个名号,咱们就叫……大漠双杰怎么样?” 看着沉浸在极度喜悦的洛烟雨,萧启也淡淡一笑,有这个孩子相伴,也许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愿,不要拖累了他才好。 第〇六章 风起云涌 五日后的一个清晨,两个身穿黑色长袍翩翩少年策马出了完颜部落。 两人一样的打扮,戴着一样的黑色面具,遮住半张脸,就连露出的下巴和嘴唇的形状也没有明显的区别。如果仔细观察,只能从左边少年略微单薄的身材将两人区分开。 没错,左边的少年是萧启,而右边的,便是洛烟雨。 两人约定以孪生兄弟相称,化名风起 、云涌,一起行走江湖。 萧启的腰间,挂着完颜悭送的映月刀,洛烟雨的兵器,则是一柄名为逐月的软鞭。 除此之外,两人并未带多少银两,而是拿着一张完颜家族的令牌,有了这张令牌,两人可以到完颜家族旗下任意一家产业随意支取银两。 两人踏雪前行,策马南下,五日后,就到达了坤城城外。 望着坤城高大的城墙,萧启轻轻一叹,策马进了坤城,洛烟雨跟在后面,笑的神采飞扬。 两人刚刚进入城中,洛烟雨便指着客栈高大的招牌吼道:“哥,你看,原来这个就是客栈啊!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什么都知道的店小二,还有落难的唱曲儿姑娘,或者深藏不露的隐世高手?” 萧启淡笑着摇头,这孩子,一看就是话本看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官差打扮的男子骑马飞驰而来,口中嚷道:“天佑大齐,太子即位,国号启元,大赦天下!” 洛烟雨低声向萧启道:“哥,他们消息来得真是晚啊!齐鸣那个老家伙一个月前就翘辫子了!” 萧启低声制止道:“隔墙有耳。” 洛烟雨登时噤声,看了看左右,然后调皮的一笑,道:“哥,我们进客栈吧?”说完,也不等萧启,牵着马就奔着店小二跑去。 萧启出神的看着洛烟雨,除了心思单纯,他的性格,真的有些像有才,不对,是齐煜,当今皇上。 同时,萧启终于明白齐鸣为何要在临死前密旨处死自己,当初将自己流放,一定是齐煜抗争的结果。可如今齐煜成为皇帝,即使有着遇赦不得释的旨意,他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赦免自己。唯有自己身死,才能永绝后患。 摇摇头驱散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萧启也牵着马走向前,只见那洛烟雨拉着店小二的袖子,不停的追问:“你就是问什么都会告诉我答案的店小二对不对?你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呢?那你知不知道中原最厉害的大侠是谁呢?他长得什么样子,喜欢吃什么,有几个老婆……” 那店小二一脸惊恐的看着洛烟雨,碍于他带着面具,身上又别着兵器,一见便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敢得罪,只是悻悻的站着,说不出一个字。 萧启上前拍了拍洛烟雨的肩膀,淡淡道:“云涌,莫要再调皮。”然后向小二道:“麻烦准备一间上房,饭食热水全都送到门口,没有吩咐,不要打扰。” 小二见有人解围,忙不迭的去安排。洛烟雨道:“哥,咱又不缺银子,为什么只定一间上房呢?” “安全。”两个字轻轻的从萧启唇瓣中溢出,飘入洛烟雨的耳朵里,等洛烟雨反应过来,萧启已经进了客栈大门,洛烟雨急忙将缰绳递给伙计,跺了跺脚去追萧启。 坤城虽然是边城,但客栈却丝毫不见简陋,外间宽敞,可以作会客和吃饭场所,内间稍小,但也温馨舒适。一张大床,足足可睡四个人。 刚刚插好门,洛烟雨就摘下面具道:“哎呀,憋死我了,这个东西戴着真是不舒服,哥,你也摘下来啊!” 萧启微微摇头,仔细检查客房的布局,转了几圈,点头道:“可住。” “我说哥,你不要总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出蹦好不好?你和我说个长一点儿的句子,哪怕,嗯,十个字也行,怎么样?” “好。”萧启淡淡应和,却没了下文。 洛烟雨无奈的耸耸肩,也戴好面具,道:“哥,我听说坤城南面有一个云梦山庄,山庄主人是曾经的塞北第一刀封飞龙,咱们去拜访一下好不好?” 萧启道:“你去,我等你。” 洛烟雨跺脚道:“哥,他们都说你是温和的谦谦君子,可是你现在怎么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萧启一愣,强笑道:“怎会?” 洛烟雨故作委屈道:“那你都不愿意理我的?” 萧启摇摇头,掏出怀中的小狼,小狼仍在沉睡。萧启一抚摸着小狼头顶的绒毛,一边道:“其实……我并非针对你,只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如有得罪,向你道歉。” 洛烟雨跺脚道:“哥!谁让你道歉了?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活着?你要是活着,就好好的,别做出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没人喜欢看,你那些兄弟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也不会高兴的!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你不是要报仇雪恨吗?你这么消沉着就能报仇了?有这点儿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杀了那群畜生,让兄弟们死也瞑目,否则,你根本不配拥有展邦将军的威名,不配活到现在!” 萧启一怔,喃喃道:“我希望……我死在中州的城墙上……”说完,看向洛烟雨,沉声道:“谢谢你,还请容我再好好想想。” 洛烟雨也不再劝说,而是重重扑倒在床上,来回翻滚着。 不一会儿,又跳下床,打开门吼道:“小二哥,往我们房里送两只烧鸡,一盘牛肉,几样招牌菜,一壶好酒!对了,准备洗澡水,戌时送来!”小二应了一声,很快就上齐了饭菜。 洛烟雨提起酒壶灌了一口,赞道:“嗯,好酒,哥,你不喝口吗?” 萧启淡淡摇头,只是扯下一只鸡腿,将肉撕成一条一条的,喂小狼吃下,这几日,小狼略微壮实了一些,皮毛也有了光泽。 洛烟雨道:“哥,等小狼在大些就要喂它活物了。” 萧启点头,还是没有答话,洛烟雨嫉妒的看着小狼,叹道:“你着小家伙真是好福气啊!被天下第一美人天天捧在手心里!” 萧启这才抬起头,无奈道:“你竟然也拿我取笑……” 洛烟雨听出萧启的语气温和了少许,悬着的心略微放下,笑道:“哥,我哪里取笑你了?我是大漠第一美男,你比我还美,难道就当不起天下第一吗?” 萧启但笑不语,吃过晚饭,洗完澡,已经接近子时,洛烟雨帮萧启换好药,两人便并肩躺下。 洛烟雨很快便沉沉睡去,可是萧启却难以入眠,辗转反侧间,似乎听到有人越过房顶的声音,于是猛得坐起细听,只听那些人竟然远离了自己的卧房,才长出了一口气,轻轻躺下,对于别人的闲事,萧启不想管,可这种草木皆兵的日子,也着实令人不安。 第〇七章 云梦山庄 早上起来吃过早饭,洛烟雨便拉着萧启赶往云梦山庄,因为昨日的话,萧启也不再拒绝,既然现在暂时不可能报的大仇,不若姑且与洛烟雨一起行走江湖,如果能够有所奇遇,以后报仇雪恨,亦多了几分把握。 听小二说,出了坤城,向西南三十里,便是云梦山庄。两人一出城门,便看到西南方升起滚滚浓烟,洛烟雨暗叫一声不好,急忙策马前行,萧启会意,紧紧跟在后面。 可当两人赶到云梦山庄时,这里已成一片火海。 洛烟雨本想进去救人,可忽然坠下的房梁让他后退了几步,他犹豫了一下,又要冲进去。萧启上前阻止道:“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洛烟雨跺脚道:“你不救他们,他们才真是死了呢!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萧启指着门口石狮后一把沾满血迹的断刀,道:“你看,来人是先杀满门后放的火!” 洛烟雨无力的点头,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萧启不语,上前观察那把刀,刀的样式普通,没有任何门派的标志。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接着,是一声娇呼,一个红色的身影窜到洛烟雨身前,攥住他的衣领,吼道:“你这个畜生!禽兽!你杀我满门,我,我要杀了你!” 洛烟雨仔细打量对方,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虽不算绝色,但也娇俏可人。可能因为习武,眉宇之间几分英气也为她平添了不少魅力。此时,那少女杏目圆睁,恶狠狠的看着洛烟雨。 洛烟雨没有挣扎,不紧不慢道:“姑娘,不要冤枉好人啊,我们也是才路过而已,你看,这里的大火至少烧了一个时辰了,哪个会傻到杀人放火后老老实实地等着人来抓?” 那少女狠声道:“休要辩解!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没在家!” 洛烟雨道:“即使不知道漏掉了一个,要是官府来人或者有救兵怎么办?姑娘啊!你先想想得罪过什么人吧。” 那少女无力的放下手,道:“我不知道……昨天下午,爹要我去坤城外婆家,今天早晨我出来买早饭,看到一队人马,为的人,腰里别着爹的金刀,我急忙赶来,就看到……” 说完,冲到已燃起熊熊大火的门前,哭喊道:“爹……娘……哥哥啊……” 洛烟雨上前安慰道:“姑娘节哀,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件事情是什么人干的。介绍一下,我叫云涌,那个是我孪生哥哥,风起。我和哥哥从大漠来到中原,初入江湖,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那少女疑惑的看了看两人,见面具上露出的半张脸确实别无二致,似是相信,但还是追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又戴着面具,连真容都不让人看见!” 洛烟雨道:“我和哥哥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知道,江湖人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自然想体验一番,至于面具嘛……告诉你也无妨,我五岁时,和哥哥遭遇野狼,我的脸被狼咬了一口,变得很可怕,以后只好戴着面具,哥哥嘛,是为了陪我才戴着面具的。” 少女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然后道:“好吧……我现在也只能相信你们了。你们真的只是为了行侠仗义,不是……不是……欺负我一个女儿家?” 洛烟雨笑道:“自然不是,你父亲刀法那么厉害,想必你也不弱,我们怎么会自不量力的招惹你?” “那是!”那少女听有夸奖,面露得色,随即黯然道:“爹爹……爹爹他……” 洛烟雨忙安慰道:“现在大火咱们进不去,也许,你爹娘已经安全离开了呢!你放心,我们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找出是什么人干的,也许,还能找到你爹呢!” 少女点点头,又追问道:“你们……真的只是为了帮我?” 洛烟雨忙不迭的点头道:“那是自然,不信,你问我哥!” 萧启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见洛烟雨如此,也不好打击他的兴致,兼之进入上京报仇雪恨还难以成行,便点头道:“自然。” 少女这才点头道:“那……我相信你们,我叫封翎,你们叫我翎儿好了。” 洛烟雨连连点头,毫不掩饰眼中的喜色。 萧启沉默不语,轻轻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走到封翎身边说:“封姑娘,你可记得,你家可有什么让人垂涎的宝物。或者……有什么仇家?” 封翎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爹爹有一把金刀从不离身,就是……就是我今天早晨见到的那把……”说到这里,眼圈又微微红。 洛烟雨将手放到封翎的肩膀上,随即想到中原女子大多保守,又将手弹开,安慰道:“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们再好好祭拜你爹,而且,你爹很有可能还活着。” 封翎点点头,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萧启道:“你还记得那伙人往什么方向去了吗?我们现在去追,也许还来得及。” 封翎一听,急忙擦干泪水,点点头道:“我记得,他们是往东边跑了。” 萧启点点头,道:“那我们去追!” 封翎点头,翻身上马,洛烟雨紧随其后,不时回头看几眼,直到见萧启和封翎已经走远,才慌忙策马跟上。 行至坤城城外,忽见一群黑衣人挡住了三人。 为的黑衣人道:“想不到……封家还有活口!给我上,杀了她!” 洛烟雨猛的抽出腰间的逐月鞭,冷笑道:“就你们几个?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封翎也拔出腰间的佩刀,冷冷道:“哼,有种你们就过来啊!” 萧启无奈,也拔刀出鞘,与黑衣人斗在一处。 那黑衣人不知练的是什么武功,身形飘忽不定,忽远忽近,而萧启的刀法大多来自军中,虽不是第一次与江湖人缠斗,却也只能保证不落于下风,而洛烟雨的鞭法系高人所传,不一会儿就解决了几个黑衣人,封翎也是不差,已经有三人毙倒刀下。 萧启一边与黑衣人缠斗,一边仔细打量封翎的刀法,暗暗记在心里。 洛烟雨挥鞭正中最后一名黑衣人的脖颈,那黑衣人仰面倒下,然后洛烟雨得意得向头领笑道:“请问,你是投降呢?还是逃跑呢?” 那头领一怔,洛烟雨的鞭子已经扫了过来,头领急退几步,拿出一物在地上猛的一掷,顿时腾起一阵带着恶臭的烟雾,就在众人掩鼻之时米娜头领已经不见了踪迹。 萧启皱了皱眉头,下马探查那几具尸体,忽然从一具尸体上搜到一张令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炎天门。 洛烟雨一愣,轻声道:“炎天门……果然卑鄙!”然后向萧启道:“炎天门是关外门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萧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了一样黯然坐在马上的封翎,道:“走,向东。” 第〇八章 三大邪门 三人一路向东,却丝毫没有寻到凶手的踪迹。路上封翎问过洛烟雨,炎天门是否是在东面。洛烟雨摇头推说炎天门行事缜密,无人知晓其踪迹。封翎不甘心的追问几次,还是一样的回答。 一路上,萧启大多时候都在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洛烟雨也很少打扰他,反而和封翎相谈甚欢。 行进了五日,三人终于遇到了一家客栈。封翎看向洛烟雨道:“云涌哥哥,我们今天去客栈休息好不好?我身上都臭了!” 洛烟雨看了看萧启,道:“好。” 三人到客栈要了两间客房,萧启和洛烟雨一间,封翎自己一间。由于是冬日,客栈并没有什么吃食,送来的也只是一些干菜和陈年的腊肉。 洛烟雨虽然出身高贵,难得的是毫不嫌弃这些粗陋的饭菜,大口大口的吃的香甜。他不嫌弃,萧启自然更是毫不介意,只是那封翎却嘟着嘴,一扔筷子,从包裹里掏出两块点心,看了看两人,犹豫道:“你们谁吃?” 萧启摇摇头,洛烟雨道:“你自己吃吧,女孩子自然要吃些好的。” 封翎点点头,一面吃点心一面抱怨道:“真是个破地方,什么也没有……” 吃过晚饭,洛烟雨送封翎回屋后,见萧启正把小狼捧在手心里,一口一口喂它吃坤城买的肉肠。便调笑道:“哥,这小狼跟了你可真是有福气,你自己都舍不得吃得还给他留着。” 萧启笑道:“它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吃好些。”这几天吃饭时,萧启都没有拿出小狼,而是在晚上睡前,用在坤城买的肉肠喂它。小狼也很懂事,从来不乱爬,只是趴在萧启的衣襟里乖乖得睡觉。 洛烟雨坐在萧启身边看着娇憨的小狼,道:“哥,你不觉得它长大了些吗?” 萧启捧着小狼看了看,笑道:“真是重了些,小东西,再过一段时间,你可要自己走了!” 小狼不满的嚎了一声,又讨好的蹭了蹭萧启的手心,然后蜷成一团,似乎又要睡了。 忽然,外面传来的一声尖叫,是封翎的声音。昏昏欲睡的小狼也直起身子,警觉的看着周围,洛烟雨暗叫一声不好,几步跑出去,萧启揣好小狼也跟在后面。 洛烟雨推了推门,门被反锁了,于是用力猛的踢开了门。 可门内的景象却让两人大惊失色。 只见封翎全身**,蜷成一团蹲在地上,瑟瑟抖。 萧启和洛烟雨急忙转过身,洛烟雨道:“翎儿,怎么了……” 封翎的声音有些颤抖:“老……有老鼠!” 洛烟雨长出一口气道:“你吓死我们了,以为是有敌人呢!你先穿好衣服,交给我们处理好吗?” 封翎娇声道:“云涌哥哥,不要走好不好,我害怕……我……我这就穿衣服,你不要走啊!” 洛烟雨颤抖道:“好,不走,我不走。” 萧启看了看洛烟雨,见他眼神还算清明,便冷冷道:“我回去了。” 萧启回屋刚刚坐定,洛烟雨便也跟了会来,打趣道:“怎么了哥,在回味刚出浴的美人吗?” 萧启回敬道:“还是你看得多些。” 洛烟雨一怔,显然没想到萧启会出言反驳,随即释然道:“哥,我长在关外,民风粗犷,不像你们汉人那样保守。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她那个样子,还引诱不了我。可是哥,你可要小心啊。” 萧启苦笑道:“我这个样子……” 洛烟雨也没有再说话,但也知道,萧启肯反驳自己绝对是个好现象,便伸了个懒腰,喊道:“啊!困死了!哥,咱们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萧启也起身,解开外衣,轻声道:“希望今夜平安无事。” 可惜,现实与希望总是相距甚远,今日也不例外,萧启刚刚有了睡意,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妈的!什么东西!炎天门的那些小人,说好了一起去云梦山庄,他们倒好,把我们约在坤城,自己先去了,害的咱们扑了个空!妈的,要是让老子找到炎天门,老子一定一把火烧了那个老人精!” 一个娇媚的女声道:“行了行了……何必生气呢……白毛老怪已经去找炎天门的老窝了,咱们等着就好!” “妈的,老子都等了两天了,那白毛老怪不会是拿着金刀走人了吧?” “混蛋!你再这样说,老怪我就不告诉你炎天门在哪里了!”声音苍老阴险,想必就是两人口中的白毛老怪。 女声道:“老怪,石巨人一直都是有口无心的……你看在我花三娘的面子上,就别生气了?” 白毛老怪哼了一声,道:“鬼!你花三娘伺候我一晚上,我就带你们去!” 花三娘狂笑道:“哈哈哈……老怪,你也有想女人的时候啊?哈哈哈……好啊,你不怕我毒死你,我可甘愿陪你啊!” 石巨人道:“妈的,老怪,你快点儿带我们去,否则舵主怪罪下来,咱们仨一起完蛋!” 洛烟雨也坐起身,低声向萧启解释道:“这三人是幻月门的,石巨人身高接近一丈,擅使巨斧,花三娘天生媚骨,又身带奇毒,所有和她欢好的男子都会中毒死去。可她擅长易容之术,让男人防不胜防。白毛老怪外表如同五岁男童,可声音却无比苍老,功时头雪白,故称为白毛老怪。这三人是幻月门下三大杀星,今日倾巢出动,想必云梦山庄一事非同小可。” 萧启问道:“炎天门,幻月门似乎都非正道门派。” 洛烟雨点头道:“那是自然。江湖最有名的三大邪道门派分别是炎天,幻月,镜缘。三大门派互为联盟又彼此牵制,正因为如此,武林正道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因为云梦山庄一事,三大邪道似乎起了不小的矛盾,江湖正道一定会坐收渔翁之利。” 萧启点头道:“所以,此行可能会凶险异常,我们很可能遇到江湖各种势力。你去叫封翎,我们跟着他们。” 洛烟雨点头,按了按萧启的手背,道:“哥,你要小心。” 第〇九章 炎天门遇笛风 萧启等三人跟在幻月门后面,于第二日正午到达一汪湖水旁。 只见三人站在泉边,石巨人道:“老怪,你不会在骗我们吧?这里就是炎天门?” 白毛老怪道:“不信你们就走!妈的,老子累死累活找到了入口你们还怀疑?” 花三娘媚笑道:“老怪,别生气啊,你看,这里都是水,我们怎么进去啊?” 白毛老怪“咔咔”的笑了两声,道:“你们就等着大开眼界吧!”说完,走向湖边的一块大石,用手轻轻敲击几下,湖水竟然从两边分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白毛老怪的小脸儿上满是得色,道:“怎么样?” 花三娘扭着腰肢上前,道:“老怪啊,真有你的,我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去,哼,炎天门,我要你好看!” “花姐姐,有这等好事怎么不记得告诉我们这些好姊妹呢?” 三人一愣,回头看去,只见四名红衣女子翩翩而来。 为的女子左脸极其美艳,有脸却满是疤痕。 洛烟雨轻声道:“那个就是镜缘门的第一高手,半面美人,听说,她的脸是自己毁的……” 这时,四名女子已经飞到花三娘等人面前,半面美人道:“三娘,你们真是厉害,竟然找到了炎天门的入口,姐姐我自愧不如呢!” 花三娘嘴角泛起一丝娇媚的笑意,袅娜的走到半面美人身边,道:“姐姐来的好巧,我正要放烟花通知姐姐呢!” 半面美人冷笑道:“哼,我这不来了吗?好妹妹,我们是为了金刀而来,那炎天门背信弃义,我们自然要同仇敌忾,只是那金刀……自然是能者得之,还望妹妹到时不要怪姐姐我不留情面啊……” 花三娘笑道:“自然,姐姐想要金刀,自然要凭自己的本事。妹妹如果不如姐姐,自然毫无怨言。” 半面美人冷笑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妹妹,请!” 花三娘娇媚的一笑,示意石巨人走在最前面,自己第二,白毛老怪第三,半面美人带着三名少女走在最后。 等几人进去,洛烟雨想起身跟上,却被萧启按住:“还有人。” 洛烟雨一愣,向周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三位朋友,既然来了,就出来一见吧!” 洛烟雨一愣,就被萧启拉着站了起来,封翎也站起身,萧启扬声道:“前辈,既然出言相邀,何不现身一叙?” “小娃儿,我就在你身后,你看不到我吗?” 三人惊讶回,只见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名须皆白的老者。老者手拿一只竹笛,微笑着看着三人:“小娃儿,我行走江湖多年,却没有见过你们,想必是初入江湖吧?” 萧启施礼道:“晚辈风起,弟弟云涌,这位姑娘是……小妹翎儿。” 老者微微点头,道:“江湖代代有英豪啊!我们这些家伙又怎能不服老呢?” 洛烟雨道:“正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前辈怎么能这样说呢?敢为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笑道:“我啊,名为笛风,江湖人称我一声笛老。” 洛烟雨一愣,施礼道:“原来是妙音长老,失敬失敬。” 笛风笑道:“云涌小娃儿,你听说过我?” 洛烟雨恭谨道:“万刃山妙音长老自然名扬天下。” 笛风道:“只是些虚名罢了。二位可也是为云梦山庄一案前来?” 洛烟雨道:“自然,不瞒前辈,这位姑娘就是封前辈的女儿,封翎。” 笛风点点头,向封翎道:“丫头你放心,江湖正道定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封翎忍住抽泣点点头,笛风又道:“江湖正义之士已经全部在附近聚集,很快就会赶到。炎天门所作所为,自然有人处置,还请封小姐和两位少侠相信我们。” 洛烟雨恭谨施礼,道:“自然听凭前辈决断。” 笛风笑着点头,道:“你们可知道如何进去?”洛烟雨吐了吐舌头,道:“当时我被挡住了,没看清。” 萧启道:“我们先进去?” 笛风道:“镜缘门和幻月门的人进去,想必已经大乱……这样,我先下去,你们在这里等江湖朋友。” 封翎道:“爷爷,带我进去!” 笛风道:“小女娃儿,放心好了!” 封翎坚持道:“不行,我要去!我要亲眼看着仇人被杀死!” 笛风无奈的摇头道:“也好,我先进去,你们等一下其他英雄。” 萧启道:“云涌,一会儿你记好顺序,和封小姐在这里等其他前辈,我和笛风前辈下去。” 洛烟雨道:“哥,你又逞强!” 萧启冷冷扫了洛烟雨一眼,洛烟雨不由遍体生寒,展邦将军,果然威势惊人。 笛风扫了两人一眼,眼神在萧启脸上停留片刻,心中暗暗称奇。 这时,萧启忽然回过头,看向身后道:“都来了。” 稍后,洛烟雨等人也听到了马蹄声,大约二十人骑马从西方飞驰而来,来人装扮不一,有和尚道士,也有身穿劲装的江湖人。 笛风长出一口气道:“娃儿们,不用争了,一起进去吧!” 众人策马到近前,为的和尚向笛风施礼道:“见过妙音前辈,我等来迟,还望前辈见谅。” 笛风点头道:“不迟,这两位是风起、云涌两位少侠,随我们一同前去。”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吼道:“外人怎么能相信?还是不要结伴的好!” 笛风冷冷道:“这种时候,孰敌孰友,还未见分晓!风起少侠,请打开密道。” 萧启微微颔,轻轻敲击巨石,很快,密道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湖侠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前进。萧启也不看其他人,单手握紧刀柄,率先下了密道,笛风一愣,紧随其后。洛烟雨拉着封翎走在第三。江湖正义之士这才下马跟在后面。 密道面的内壁粗糙,竟然都是潮湿的泥土,而且幽深昏暗,又寂静异常,大家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大多数人都在心里嘀咕,可谁也不敢说出来。 第一〇章 波云诡异 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才隐隐见到光亮,又走了一会儿,才现光亮的来源是一具火把,举着火把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武士,长袍的前襟上,绣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那武士待众人走近,施礼道:“掌门特派小的来迎接各位侠士,请随我来。” 刀疤脸的大汉又吼道:“凭什么?你叫我等跟着有何阴谋?” 那武士道:“列位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炎天门名声虽然不好,但也不致去与整个武林为敌。” 笛风微微点头道:“还请在前带路。” 曲曲折折,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那武士才将众人领到一扇倾颓的木门前,施礼道:“里面就是我天炎门的议事堂,小的要开门了。” 众人皆不回答,惟有那大汉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武士笑着推开门,众人惊讶的现,败破的木门后面,炎天门的议事堂极其奢华,单看上面的夜明珠,个个儿都比鸡蛋大。三人合抱的纯金厅柱上,雕着狰狞得飞龙。 议事堂中,站着五男一女,皆身穿白袍,身上的火焰纹样,都是五朵。堂柱上,结结实实得捆着五个人,不远处还有一具红衣死尸,而那些被捆着的,不是花三娘等人是谁?而那半面美人,却不见踪迹。 见到萧启等人,那五男一女迎上来,为 的黄须老者道:“在下赤炎子,恭迎各位英雄。” 萧启自觉的闪到一边,笛风上前施礼道:“赤炎长老亲自相迎,笛风不胜荣幸。” “原来是妙音长老!久仰!久仰!” 笛风微微颔:“不敢,我等前来,只因贵派牵扯到云梦山庄一事,故特来向贵派讨要个说法。” 赤炎子冷笑道:“江湖规矩,黄金刀,能者得之,你们难道要违约不成?” 笛风道:“自然不会,只是,贵派为夺黄金刀屠云梦山庄满门,却是天理难容。” “天理?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当年缴杀合欢楼时可曾想过什么天理?”炎天门六人中唯一的女子冷冷道。 刀疤脸大汉插言道:“合欢楼?男女混交,行**之事,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哈哈……”女子仰面狂笑;“**?我们在自己门中欢好,一没有危害武林,二没有勾引你们这些道貌岸然正义之士,何罪之有?” 大汉还欲再说,却被笛风阻止道;“合欢楼一事,本门虽然参与,却极不赞成,执法长老,也因此面壁思过八年。如果媚炎长老还不满意,解决完此事后,自然会给一个说法。” 媚炎子点头道;“笛风前辈高义,媚儿自然信服。” 笛风道:“我们前来,并非为了黄金刀,可是贵派不应在夺得黄金刀以后,灭云梦山庄满门。” 媚炎子愣道:“笛风前辈何出此言呢?我们只是夺了黄金刀,却没有伤害任何人性命。” 大汉吼道:“胡说!云梦山庄被大火烧成灰烬,全家二百余口无一生还!黄金刀就在你们手上,难道你们还想狡辩?” 赤炎子上前道:“罗掌门,虽然江湖同道对我们赤炎门颇有微词,但我们除了门派功法被人不齿外,从不滥杀无辜。” 笛风道:“万刃山的兄弟们确实只见到贵派带着黄金刀离开,未见到何人放火,我们前来,也只是问个清楚而已,还望赤炎长老不要介意。” 一直站在后面的一个年轻和尚道:“阿弥陀佛,施主为何长他人志气呢?炎天门夺刀杀人本是意料之中,何必再和他们废话。” 笛风冷冷道:“色空和尚,做事讲究证据,无凭无据,断断不可冤枉好人。” 色空道:“妙音长老,你太善良了,对于这种邪道门派,何必讲什么证据。” 笛风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无论是对什么人,江湖规矩不能变,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冤枉任何人。” 萧启听到笛风的话,心中暗暗点头,可其他人却不一定这样想。 一名身穿红色劲装的少女上前,愤愤道:“哼!妙音长老,你敢说你真的多黄金刀毫无想法吗?” 笛风皱了皱眉头,道:“英郡主,话可不能这么说,笛风一生,从未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动过非分之想,这次前来,只是为了追查云梦山庄满门被屠的真相。” 英郡主道:“我不知道别人,我只想说,黄金刀绝对不能落在炎天门这种邪道门派手上!”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满是补丁的道袍的年轻道人摇着一把几乎秃了的羽毛扇,上前道:“英郡主说得对,黄金刀藏着江湖的巨大秘密,无论如何都不能被邪道门派拿走!” 笛风打断道:“黄金刀,能者得之,既然已经为炎天门所得,各位休要做非分之想!” 英郡主道:“哈哈哈哈……真是笑话,这黄金刀本是云梦山庄庄主从凌霜剑手中夺得,如今又被炎天门抢走,我们今日为何不能再抢?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从邪道手中夺回黄金刀!” “啪!”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儒雅中年人猛的合上扇子,淡笑着走上前,施礼道:“叶遮天见过英郡主。” 英郡主冷哼一声:“叶庄主有何指教?” 叶遮天笑道:“叶某无意与百越灵萧派为敌,只是,英郡主想要黄金刀,大可去抢,千万不要打着武林正道的旗号。” 英郡主冷冷道:“怎么,叶庄主要和炎天门狼狈为奸吗?” 叶遮天笑的如春风般和煦:“英郡主的汉话说的越流利了,狼狈为奸?呵呵,炎天门黄金刀和我没有关系,你抢黄金刀也和我没有关系,可是你打着江湖正道的旗号就和我有关系了。叶某虽然不是正道人士,但也知道,天道有常,冥冥中自有定数,是你的中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夺也夺不来。” “我可没说我是正道人士,我只是想要黄金刀而已,这样说可以了吗?” 叶遮天笑的愈亲切:“自然可以。叶某提前祝英郡主旗开得胜。” 英郡主皱了皱眉头,道:“骑……开?开是什么动物?算了不管他了,炎天门,交出黄金刀!” 色空上前道:“中原武林的事,轮不到百越蛮夷来管。” 英郡主道:“不要我们管,也不知道是谁前往灵萧派求助,说云梦山庄危急?如今我来了,又不让我管?那好啊,我夺了黄金刀就走!” 色空猛地一抖手中的禅杖,狠声道:“想要夺黄金刀,也要问问我手中的禅杖答应不答应!” 罗掌门也“噌”得一声拔出自己的佩刀,道:“对!谁敢夺黄金刀,先和老子一战!” 萧启看了看绑在那里的花三娘等人,又看了看剑拔弩张的罗掌门和英郡主,向赤炎子施礼道:“晚辈风起,敢问前辈,为何将这五人绑在此处?” 赤炎子笑道:“风起少侠,这五人是幻月门好镜缘门的人,他们擅闯炎天门,妄图夺取黄金刀,已被我等制服,故捆在这里,等候掌门落。” 萧启微微点头,施礼退下,英郡主等人闻言,拿着兵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罗掌门。论武艺,恐怕并不在石巨人等人之上。 笛风见状,上前拍了拍罗掌门的肩膀,笑道:“大家同为江湖人,何苦刀剑相向?还是先探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为好。”说完,眼神轻轻扫过萧启的脸。 罗掌门等人见笛风出言圆场,也都悻悻的收起兵器。 笛风又道:“既然云梦山庄灭门一案既然与贵派无关,我们也就不在叨扰,先行告辞了,还请各位不要怪罪我等不请自来。” 赤炎子施礼道:“各位正道人士肯驾临敝派,是敝派的荣幸,何来怪罪?诸位走好,我等不送!” 众人转身,唯有萧启驻足道:“不知,前辈可见半面美人的踪迹?” 媚炎子道:“半面美人?那个贱人也来了?不对……青炎子,你去看看!” 一个消瘦少年闻言,走到花三娘身前,仔细检查了花三娘的耳后,回身道:“有易容的痕迹。” 媚炎子闻言,几步上前,猛的一拍她的脸,狠声道:“这个贱人!”说完,将手伸到花三娘耳后,猛的一撕,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众人齐齐一惊,媚炎子吼道:“花三娘!你这个贱人!”说完,拔出佩剑,猛地刺穿了那女子的前胸,鲜血喷涌,鲜血喷涌,溅了媚炎子一脸,媚炎子还不解恨,又扎了几剑才喘息着停手。 赤炎子上前,还算理智,再媚炎子狂之时,已经和其他几人一起布置帮众去搜查炎天门的各个角落,并派人去看黄金刀是否被人抢走。 派去看黄金刀的人很快回来,脸色惨白的说:“不好了!黄金刀不见了!” 赤炎子等人脸色也是一白,命令道:“派五十部众四处巡视,然后命人封锁出口,任何人不得外出。” 罗掌门怒道:“怎么,赤炎门还想扣押我们不成?” 赤炎子施礼道:“我等并非想扣押各位英雄,只是黄金刀一事事关重大,不可不仔细探查。” 英郡主上前媚笑道:“黄金刀,能者得之,被抢走了只能说明你们没本事……” 媚炎子道:“英妹妹,话可不能这么说,难道我们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英郡主道:“那你们去追啊!就会和我们威风,看看,终究是被人夺走了吧?” 赤炎子笑道:“被人夺走是敝派的耻辱,但是,我们一定可以夺回黄金刀,还请英郡主不要担心。” 英郡主道:“我可不管这些,黄金刀既然不在你们手上,我就不在这里了!我要走,你们觉得你们能拦住吗?” 赤炎子思索了一下,扬声道:“今日前来的各位英雄,如想离开,任何人不得阻拦!” 众人闻言,纷纷往出口奔去,既然黄金刀失窃,呆在炎天门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赶快出去寻找黄金刀。 萧启皱眉看向神情各异的众人,心中暗暗赞叹炎天门的做法。很快,闻讯赶来的江湖人已经走了大半,唯有叶遮天,笛风和一个身穿党项服装的中年大汉。 封翎上前拉了拉洛烟雨的衣角,道:“云涌哥哥,黄金刀被窃,我们也走吧?” 洛烟雨看了看萧启,摇头道:“到底是什么人放的火还不知道,你就要走吗?” 封翎道:“夺回黄金刀,也是为爹爹报仇了!” 萧启没有看封翎,而是向赤炎子施礼道:“前辈放心,黄金刀仍然在炎天门中。” 第十一章 解谜 赤炎子一愣,失声道:“风起少侠的意思是?” 萧启目光灼灼的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淡淡道:“花三娘擅长易容之术,不排除她易容为半面美人,趁乱夺走黄金刀。 然而,我们进来后,炎天门必定加强戒备,花三娘又带着黄金刀,想要离开绝非易事,所以,她现在很有可能还在炎天门中。” 笛风点头道:“风起少侠言之有理,既然这样,还请几位长老仔细盘查帮众,尤其是出去追击的五十人。” 赤炎子一愣,随即命令道:“让那些巡查的兄弟们回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萧启道:“风起冒昧。但请前辈不必担心,倘若黄金刀不在贵派,外面那么多武林高手,不难查出下落。还请前辈将那五十人带到这里探查。” 赤炎子一拍额头,道:“风起少侠提醒的是!来人,将那五十人带上来!” 萧启闻言,慢慢退下。 笛风又看了萧启一眼,然后转过头,默默不语。封翎也看向萧启,目光深邃,似有所感。 很快,那五十人便被领到前堂。 赤炎子等人一一打量过,却没有现任何不妥,不由心中焦急。 笛风等人略一犹豫,也上前探查,可每个人都未见易容痕迹。 忽然,萧启上前,按住道:“前辈,得罪了。”言毕,伸手探向青炎子的耳后,青炎子一愣,随即一掌拍向萧启的前胸,萧启闪身避过,但似乎被掌风伤到,嘴唇微微惨白。 洛烟雨想上前相助,又怕触动了一向敏感的萧启,一时两难。 萧启一击不成,反手袭向青炎子左臂,却被青炎子躲过。萧启笑得轻蔑,在青炎子闪身的同时,右手闪电般的一动,青炎子全身一震,竟然被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隔空点穴?”炎天门的人齐齐变了脸色,就连洛烟雨也惊讶不已,唯有笛风和叶遮天相视一笑,别人眼里不济,可他们看得清楚,刚才萧启并非隔空点穴,而是飞快的弹出来一块碎石,只因出手太快,普通人竟不能察觉。 封住青炎子穴道后,萧启伸手将青炎子的面具扯了下来,那青炎子,分明是一名艳容女子假扮。 那女子眼波流转,一双桃花眼荡漾着无限的风情,想必便是天生媚骨的花三娘。 媚炎子上前道:“你,你这个贱人!你将青炎子怎么样了?” 花三娘媚笑道:“男人落在我手里,还能怎么样?呵呵呵,何必多次一问呢?” 赤炎子皱了皱眉头,道:“青弟他……” “呵呵呵……那个小孩子,真是青涩呢……” 媚炎子大怒道:“你,杀了青炎子?我……” 封翎急忙上前向已经怒不可遏的媚炎子道:“姐姐,还不知道黄金刀的下落呢!” 媚炎子吼道:“青弟都死了,还提什么黄金刀?我先杀了这个贱人给青弟报仇!” 赤炎子缓缓道:“且慢,花三娘必须杀,但是,黄金刀也绝对不能下落不明,来人,去青炎子的房间探查一番。” “呵呵,不用探查了!”花三娘娇媚的看向萧启:“今天,我认栽了,那黄金刀就在那小子的床下!不过,小弟弟,我自认没有破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萧启冷冷道:“姑娘确实毫无破绽,只是你身上内力的气息与其他几位长老不同而已。” “气息?还有这种说法,呵呵……听君一席话,我就是死了,也值了呢!”花三娘的烟波停留在萧启的面具上,调笑道:“看小弟弟的容貌,想必也是个美人呢!何苦带着面具呢?” 萧启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回到笛风身边,这时,一名炎天门弟子也托着一把金灿灿的大刀进入前堂,下跪施礼道:“启禀长老,黄金刀找到。” 封翎长出一口气,两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那柄黄金刀,道:“是,是爹爹的刀……” 叶遮天一愣,道:“封兄弟还有遗孤在世?倘若如此,那黄金刀本为封家之物,如今应归何人所有,确实值得商粹。” 媚炎子冷冷道:“叶庄主高义,可黄金刀,能者得之,想必您也承认,怎能因为封家有人幸存便要归还封家呢?” “炎天妖女!你夺我宝刀,杀我全家,还有什么好说?”封翎冲上前,几乎要去扯媚炎子的衣领。 赤炎子挡住封翎,施礼道:“封小姐,我炎天门只是夺走了黄金刀,却丝毫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性命,云梦山庄大火一事,实不知情。” 封翎吼道:“不知情?我亲眼看见你们带着刀走的,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叶遮天道:“听闻炎天,幻月,镜缘三大门派相约一同夺取黄金刀,黄金刀被炎天门所得,而放火之人犹未可知。” 封翎道:“不管是何人所为,黄金刀必须物归原主!” 赤炎子道:“如果封小姐想要,尽管来夺好了!” 封翎看了看萧启,又看了看洛烟雨,柔声道:“云涌哥哥!帮我把刀夺回来好不好?见了黄金刀,就像见到爹爹一样!” 洛烟雨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人杀你父母吗?” “还能有谁!一定是炎天门这伙畜生!” 赤炎子道:“封小姐,可不要血口喷人!” 封翎娇嗔道:“云涌哥哥!” 洛烟雨摇摇头,后退两步,道:“报仇,我们兄弟自会相帮,夺刀,恕我们爱莫能助!” 封翎又看向萧启,张了张嘴,哀求的话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萧启向众人施礼道:“风起不才,有几句话想问花三娘。”得到众人肯后,走到花三娘身边,问道:“火烧云梦山庄一事,是否是幻月有关?” 花三娘道:“哼!风起少侠,你已经抓住我,何苦又污陷我幻月?” 萧启从怀中掏出一把折去刀柄的断刀,道:“此刀乃风起在云梦山庄外捡到,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想必是山庄之物。可是震断此刀的内力,却是幻月的心法。” 花三娘冷笑道:“风起少侠,我花三娘从未听说过你,恐怕是初涉江湖吧?莫说你,就是叶庄主,也不敢说能从断刀就看出是我幻月所为。” 萧启道:“风起的确初涉江湖,但从你刚才击向我的一掌,我便可初窥知贵派内功心法。倘若你认为我冤枉你,自可将此刀再震断一次以证清白。” 花三娘的眼神久久停留在萧启脸上,半响才道:“风起少侠天人之智,可莫要忘记,慧者早夭,我可不希望美人早早心力交瘁而死呢!” 萧启心中一痛,稳住情绪道:“不劳挂心。” 花三娘大笑道:“没错,我们和镜缘,炎天约定,合力夺取黄金刀,谁料那炎天门背信弃义,提前行动,我们赶到时,黄金刀已经被炎天门夺走,我们追问黄金刀的秘密,那封老头却不告诉我们,我们就一刀宰了他,杀死他满门后,放了一把火,把山庄烧了个干干净净!” 封翎闻言,哀泣道:“原来是你们!你们杀了我爹爹,我要杀你报仇!”说完,拔刀出鞘,砍向毫无反抗之力的花三娘。 忽然,萧启猛的掷出手中的断刀,正中封翎刀身,封翎的刀脱手,飞了一丈才“呛”得一声落在地上。 封翎揉着手腕道:“风起,你想阻止我报仇吗?” 萧启道:“我并不阻止住封翎报仇。” “那你为何夺我的刀?” “因为,你不是封翎。” 一言既出,众人大骇。 萧启嘴唇更加惨白,腰身却依然笔挺,洛烟雨猜想他刚才掷出断刀动了真气,恐怕伤势加重,可此时他也无可奈何,只是揪心的望着萧启。 萧启走到封翎身边,缓缓道:“其一,云梦山庄被烧,你虽见悲色,却没想过待救火,也没说要等火停后收敛亲人尸骨。其二,与你一路同行,很少见你提及家中之事,纵使云涌问起,你也推说不愿想。” 封翎打断道:“要是你的亲人全部身死,你愿意时时回忆以前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吗?” 萧启不为所动,径自道:“其三,深入大漠后,你所思所想,不是巡查真凶,而是黄金刀的下落,直到刚才,你关心黄金刀甚于缉拿真凶,与常理不符。” 洛烟雨上前补充道:“其四,封氏刀法,第一要义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即使身死,兵器断断不可脱手,所以,封家弟子,先要练的,便是握刀,作为封家女儿,不会连握刀都做不到吧?” 萧启道:“姑娘封氏刀法徒有其形,想必各位前辈比我与云涌看的更清楚。姑娘既然非炎天众人,又与幻月无关,必为镜缘门人。” 封翎道:“风起!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不仅趁火打劫污我清白,还为了黄金刀说我是邪门中人!你好狠的心!” 萧启轻声道:“公道自在人心,不是你我一人之词可以改变。” 洛烟雨道:“姑娘,你也看看你自己的脸,就你这模样,我哥哥号称天下第一美人,才看不上你呢!” “哼,连脸都不敢露出来,谁知道你是什么东西?还美人?一个大男人被称为美人羞也不羞?有本事你拿出那晚非礼我的勇气来啊?哼,见到这么多大侠,还装什么正义之士?可笑!” 洛烟雨嘴角泛起一丝调皮的笑意,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只老鼠,向封翎怀中扔去,封翎一愣,把老鼠捧到手心看了一阵,才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将老鼠扔了出去。 洛烟雨捡起老鼠,道:“不要再装了,镜缘女子,都已老鼠作为爱宠,你为了引诱我们兄弟,可真是花尽了心思啊!” “谁那么恶心,喜欢老鼠?”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怜儿。” “你……你……” “拜托,下回骗我们,请自己抓一只老鼠,别用你自己的,你的老鼠,爪子上可烙着你的名字呢!”洛烟雨一边抓着老鼠的尾巴左右摇晃,一边说。 本名叫怜儿的女子俏脸微红,轻声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洛烟雨没有回答,而是向笛风道:“前辈,如今事情已经明了,炎天门夺取黄金刀,幻月门夺刀不成,火烧云梦山庄,镜缘门不甘落后,假扮封氏遗孤,妄图得到江湖义士的同情,将黄金刀收入囊中,现在真相大白,我与哥哥也要告辞了。” 叶遮天阻止道:“黄金刀一事,两位少侠功不可没,这件事究竟如何完结,还请两位少侠做个见证。” 萧启道:“无知晚辈,卷入纷争已属不该,更不应在此久留。风起、云涌告退。” 说完,萧启和洛烟雨转身准备离开,忽然,那党项装扮的大汉道:“拓跋广增请两位少侠主持公道!” 第十二章 江山令主 苦逼止昨天晚上忘了定时上传了……该打……今天补上! 苦逼的打滚儿爬走…… 萧启脚步一滞,回头淡笑道:“阁下有何指教?” 那党项人施礼道:“在下拓跋广增,有事想请两位少侠和诸位前辈做个见证。 ” 萧启略一沉吟,站住身形,道:“风起与舍弟初入江湖,恐怕爱莫能助。” 拓跋广增道:“那两位少侠自然不知道抢夺黄金刀的缘由。是这样,黄金刀本为我党项族圣物,一百年前,族中败类拓跋无疆叛逃,带走了黄金刀,后来江湖传言,每月十五,将黄金刀放入无根之水中,刀身上就会出现刀法秘籍。所以,天下武痴往来争夺,掀起血雨腥风。十年前,黄金刀被云梦山庄庄主封飞龙所得,此后,封飞龙刀法进步神,似乎证明了黄金刀内含刀法秘籍的传说。其间,很多人对黄金刀虎视眈眈,可全被封飞龙击退……” 赤炎子冷冷打断道:“拓跋少侠可是要让我们将黄金刀物归原主?” 拓跋无疆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想说,今日便是十五,我想向大家证实一下,黄金刀作为部族圣物,只因为它是由部族第一位长老亲自打造,并没有武功秘籍。” 笛风道:“武林秘籍本是无稽之谈,拓跋少侠可能不知道,人们抢夺黄金刀并非为了武功秘籍,而是……为了黄金刀的秘密。” 叶遮天道:“拓跋少侠年纪尚小,恐怕也非族中宗家,这次出来寻找黄金刀,想必也只知中原武林抢夺黄金刀只为武功秘籍,其实并非如此,上个月,封飞龙从黄金刀的刀柄上,现了一诗。” “诗?” “对,一诗,十五月圆之夜,黄金刀上并不会出现武林秘籍,可是,刀坠上,却会出现一诗。这件事情封天龙本想封锁消息,却不想人心难测,他的贴身管家,是幻月门的密探,于是,这诗的事情便在江湖流传开来。这诗的意义目前无人知晓,但却反而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我们本想前往云梦山庄维持秩序,不想却晚了一步……” 拓跋广增犹豫道:“那……叶庄主是否知道那诗的内容。” 笛风点头道:“说也无妨。,久怀凌霄志,倾覆一己哀。风定云开日,游魂夜归来。” 萧启闻言,全身一震,出声道:“前辈……当真是这诗?” 叶遮天摇着扇子笑道:“我们还诳你不成?” 萧启后退一步,声音有些颤抖:“怎么会……怎么会……” 叶遮天见萧启略微恍惚,便上前问道:“怎么,风起少侠见过这诗?” 萧启犹豫道:“风起幼时曾到过守陵村,守陵村中有一块败破的碎石,上面就刻得这诗。” “当真?” “叶大哥不信,自可派人查探。”说完,转向拓跋广增道:“黄金刀具体是什么时候铸造的?贵族族长是否与金城姬家有过纠葛?” 拓跋广增道:“我只听说,几百年前,族中长老与金城姬家做过交易,并且有过联姻。其他的一概不知。” 萧启淡淡点头,道:“也许,这诗与守陵村当年叛乱有关。” 拓跋广增道:“具体怎样,还等我回去询问族中长老,再给各位英雄一个说法。” 笛风点头道:“这样再好不过,至于花三娘和怜儿,如何处置,恐怕属于你们三派的内务,我们不便参与,天色不早,就此告辞。” 洛烟雨点头道:“前辈们打算离去,我和哥哥也再无逗留之理,就先告退了。” 萧启脸色惨白的微微颔,道:“我与云涌先行告退,请前辈见谅。” “风起少侠请留步!” 萧启和洛烟雨回,竟然是叶遮天。 叶遮天摇着扇子走道萧启身前,施礼道:“两位少侠,下月初八寒舍养剑阁落成,还请两位少侠前来捧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到萧启身前,道:“叶某来得仓促,没有准备帖子,这是江山令,介时两位少侠只要拿出此令便可。” 萧启不明就理,洛烟雨却露出惊讶之色,萧启会意,推辞道:“此物恐怕贵重异常,我们兄弟愧不敢当。” 叶遮天笑道:“只是俗物而已,还望两位少侠不要嫌弃。” 话已至此,萧启自然不能推辞,于是接过江山令道:“叶大哥诚心相邀,我们兄弟一定前去拜访。” 听到萧启此言,洛烟雨脸色一白,萧启却混然不觉。 叶遮天一愣,笑着拍了拍萧启的肩膀:“好,就冲风起少侠这句话,我叶遮天认你这个兄弟!”萧启的身体本能的一僵,随即应道:“多谢叶大哥。” 叶遮天大笑着锤了锤萧启的前胸道:“风起少侠初涉江湖,想必很多事情都不太明白,只希望当你知道叶某身份时,还会叫我一声大哥。” 说完,潇洒转身,大笑而去。 笛风也走到萧启身前,赞许的点点头道:“两位少侠,后会有期。何时路过秦岭,欢迎到万刃山一叙。”说完,也不见了踪影。 萧启与洛烟雨翻身上马,向客栈赶去萧启与洛烟雨前行了大约五十里,眼见再无其他人,萧启忽然勒马,出声唤道:“云涌……” 洛烟雨一惊,调转马头,只见萧启虽然端坐马上,却嘴唇惨白,身体似乎也摇摇欲坠。于是喊了一声“哥”,急忙赶到萧启身边,道:“哥,你……” 萧启扬了扬嘴角,似是要笑,却没有成功,只是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也缓缓得倒下去。 洛烟雨忙搂住萧启,急道:“哥,你……刚才那掌到底还是伤到你了,对不对?哥!” 萧启摇摇头,又吐出一口血才道:“老毛病了……” 小狼也从萧启怀中挣扎而出,用温热的舌头去舔,可血不断的涌出,怎么也舔不尽,小狼出焦急的呜咽,瞪大眼睛看着萧启。 萧启笑着拍了拍小狼的额头,轻声道:“放心吧,无妨。” 可小狼还是呜呜的叫着用舌头去舔鲜血,小身子也微微颤抖。 洛烟雨见萧启眼神虽未见痛苦,嘴唇却白得吓人,忙将手按压萧启的后背,将内力缓缓灌入他的身体,想为他疗伤。当内力在萧启体内循环了一个周天,洛烟雨心中惊惧更甚。萧启的五脏六腑,都衰弱的如同迟暮的老人,即使有内家功夫护体,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行动如常。 看着洛烟雨惊讶的神色,萧启吐出一口血,浅笑道:“无妨的,中州一役,我本重伤,自那以后……咳……自然无法调养……咳……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洛烟雨摇头道:“哥,等出了大漠,我带你去找大夫,中州有一名神医,是完颜家的人,我们去找他,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萧启惨笑道:“不必,看到我身上的伤疤,你又该如何解释?” 洛烟雨道:“哥,你想得太多了,完颜家的人,都是守口如瓶的,即使他怀疑什么,也不可能对任何人说。你别管了,听我安排就好!” 萧启慢慢坐直身体,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正色道:“不必,我撑得住。” 洛烟雨急道:“哥!无论怎么样,你也不能不在乎自己身体啊!你还想不想报仇雪恨了?更何况,你又不是为报仇活着!” 见萧启低头不语,洛烟雨又补充道:“哥,你想想,齐响身边的高手那么多,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如果你不把身体养好,怎么报仇?” 萧启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道:“天色已晚,我们到客栈休息一下吧。” 洛烟雨见萧启转移了话题,也知道他个性坚忍,如今又心心念念只为手刃齐响,也便不再提大夫的事,只是在心中默默决定等到明日出,直接和他往中州方向去就好。 到了客栈,吃完晚饭,萧启解开头,随意坐在床头,看着在地上转来转去的洛烟雨,浅笑道:“云涌,别忙了,我有事情问你。” 洛烟雨一愣,跳着脚走到萧启身边坐下道:“哥,你说。” 萧启沉吟道:“今日遇到的这些人,我至今不是很了解。” 洛烟雨道:“哥,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要不然,你怎么敢叫叶遮天大哥呢?幸亏他没见怪,要不你可就死定了!” “叶大哥人和蔼,似乎在江湖颇有威名,称他一声大哥,想必也不为过。” “唉,哥,我跟你说啊,那叶遮天蔽日庄园庄主,江山令主人。” “江山令?就是这个?”萧启拿出叶遮天给他的令牌,疑惑道。 洛烟雨忙用手捂住江山令,看了看四周道:“这种东西还是不要随便拿出来的好,这江山令可是比黄金刀更加炙手可热的宝物啊!那黄金刀只不过是传说而已,可这江山令,可是实实在在的宝物啊!江山令主叶遮天是南方诸派推选出来的领,他手中的势力虽不能和完颜家想比,可也不容小觑啊!他手下的人虽然不多,但随便哪一个,都是足以撼动江湖的大人物,就连完颜家也不便随便参与江湖事,可只要有叶遮天一句话,江湖人无论谁都要买他个面子,你今天也看到了,笛风前辈,还有英郡主,不都对他很恭敬吗?” 萧启点头道:“确实如此,可是……这个和江山令有什么关系呢?” “你听我说完啊!”洛烟雨又向萧启靠了靠,道:“这江山令,天下一共有三块,一块送给了叶遮天最心爱的女子,你这个是第二块。有了江山令,甚至可以打着叶遮天的旗号动用他手中的势力,你说这东西珍贵不珍贵?” 萧启道:“叶大哥把江山令给我,只不过是个凭证,到时自会归还。” “你傻啊!叶遮天一言九鼎,东西给了你,难道还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他着分明是想拉拢你啊!” 萧启苦笑道:“一介逃奴,怎能得叶大哥青睐。” “你还叶大哥,即使尊贵如笛风前辈,不也叫他一声叶庄主吗?你不觉得,当时可是吓坏我啦!” “既然叶大哥没有见怪,自然不会有问题。” “可是,哥,这个江山令你可要藏好了,倘若被人看到,恐怕会惹麻烦啊!” 萧启道:“叶大哥既然将江山令给我,想必不会有害我之心,其他人想来夺江山令,想必也绝非易事。对了,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笛风倚枯树,青剑藏深山’?” 洛烟雨想了一会儿,道:“笛风是万刃山的妙音长老,青剑是万刃山的执法长老,这两人分执万刃山的一半令牌,令牌合二为一,可以打开万刃山后山禁地的大门,可这句话,我却没有听过。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启将那日与单玉章一战的经过细细讲给洛烟雨,包括那个带着金色面具的老人。 洛烟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墨扇门曾经确实是万刃山的分支,因为唯利是图,五十年前被青剑逐出门派,可见,那老人与万刃山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有可能,就是青剑本人。” 萧启一边用手指扣着床板,一边道:“那……今日所见的罗掌门和英郡主,还有那色空和尚,又是什么人?” “啊?哥,你全不知道啊!我告诉你,那英郡主是百越灵萧派掌门的得意弟子,也是百越王的女儿,本名落英,被称为英郡主,罗掌门是大刀门的掌门,空有一膀子力气,脑子却不好使,至于那色空和尚,虽然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武艺也高强,可却是无门无派。” 萧启点点头,一一记下,然后出神道:“黄金刀……似乎与守陵村有瓜葛……倘若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查清……” 然后转向烟雨,诚恳道:“云梦山庄一事,谢谢你。” “哥?” “你当我不知?完颜家族手眼通天,想必早已知晓云梦山庄会有此劫。谢谢你助我在江湖立威。” 洛烟雨见他看得透彻,也不再解释,只是笑道:“哥,你不再那么伤心就好,你还有机会,报仇……” 第十三章 遮天蔽日 十二月廿八,萧启生日,恰好路过中州,洛烟雨本想拉萧启去看大夫,可萧启执意不肯,洛烟雨个性又温和,从不强人所难,也就不再坚持,但心里也在暗暗想别的办法。 一月初六,萧启与洛烟雨来到锦州,锦州位于中州南方一百三十里,当年打到中州城下,南方诸城纷纷投降,所以,萧启从未到过锦州,也没有听说过蔽日山庄。 进入锦州,两人随意找了一个客栈住下,洛烟雨就拉着萧启前去市集闲逛,萧启本是不愿,但不忍抚了他的好意,也就任由他拉着在市集里窜来窜去。 看着热闹的集市,恍惚间,萧启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新年,自己也是任有才这样拉着,在上京的街道中穿梭而行。一时间,有些恍惚。 洛烟雨长在关外,初临南国,自然样样好奇,每见到一样事物,都好好奇的看上很久。两人路过一个卖豆串的小摊,洛烟雨不由分说的买了一把,一半塞给萧启,一半自己吃。 萧启拿着豆串,想起那日与宝儿哥在冒州,也是买了这些豆串,还有一汉,一男,采娘,如今,那五个孩子,也没有了父亲……都是因为自己。 萧启神色悲怆的摇摇头,自从经过中州,自己越来越沉迷于往事不可自拔。 这时,两人忽然听到有一个小贩在喊:“展邦将军画像,保家宅平安!” 萧启一怔,就被洛烟雨拉着奔向那个小摊。 洛烟雨玩味的拿起一张画像,瞟了萧启一眼,故意问道:“小哥,这展邦将军可是那死在中州的萧启?” 小贩的脸上充满了崇拜:“展邦将军怎么会死呢?他是救了我们以后功德圆满,飞升成仙啦!你知道吗,展邦将军本就是天上的将星,打下南景,自然是回天上做他的神仙啦!” 萧启闻言,怔怔道:“那展邦将军,终究还是死在了中州的城墙上……” 洛烟雨道:“倘若那展邦将军果真心系天下,就不该死!南景虽亡,可百越虎视眈眈,咯卫什时有骚扰,景北也一直对中原久怀觊觎之心!他怎能功成身退?” 小贩紧张的将食指放到唇边:“嘘……当心展邦将军听到责罚啊!” “展邦将军?”洛烟雨扬了扬手中的画像:“真是好看啊!有了这幅画像,可以保出入平安?” “那当然啦!展邦将军是天神,自然模样好看!这画像是中州画师史无涯先生所做,自然栩栩如生,一张只卖十文钱,怎么样,买一张回去?” 洛烟雨上下打量着那幅画,向萧启道:“哥,和你有几分像呢!” 萧启把脸侧到一边,轻声道:“展邦将军天神降世,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比较?我们走吧。”说完,率先转身离去。 “哎,哥,等等我!”洛烟雨胡乱掏出一把铜板,扔到小贩摊上,抓着画去追萧启。 “哥,你应该高兴才是,这么多人记得你呢!” “可是……我的兄弟们又有谁记得?”萧启的叹息中带着淡淡的凄凉,随即补充道:“我会让所有人记得他们的。” 洛烟雨拍了拍萧启的肩膀,转移话题道:“哥,咱们去洗澡好不好?听说锦州有一家很不错的!” 萧启身体一僵:“你去,我等你。” 洛烟雨这才想起萧启身上的伤疤以及锁骨上肩环的痕迹,暗自后悔说错了话,便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哥,我们回去吧。” 夜晚,洛烟雨早已经像死猪一样沉沉睡去,可萧启却辗转无眠。 初七一大早,萧启和洛烟雨退了房,赶往蔽日山庄。 蔽日山庄位于锦州城东十五里,虽名为山庄,其实附近并无高山,真不知道叶遮天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策马出了锦州城,两人看到一座小庙,说是庙,其实只不过是一间草庐而已。草庐门口,歪歪斜斜的放着一个木牌,排上写着:展邦将军庙。 庙虽然简陋,可并不冷清。每个走过的路人,即使不进去,也要停下脚步,对着门拜一拜。 洛烟雨看向神情复杂的萧启:“我们一路走来,北地还好,南国每座城外,都有你的庙宇,本以为过了中州会好些,没想到,当年展邦将军的威名,果然……”洛烟雨摇摇头,向萧启道:“哥……” 萧启低头不语,半响道:“走吧。” 两人到达蔽日山庄已经接近巳时,虽是养剑阁落成,蔽日山庄外却冷冷清清,只有一个精干的中年男子静静站着。 看到从主干道上策马而来的两人,那中年男子忙上前施礼道:“两位可是前来参加蔽庄养剑阁落成仪式的?” 洛烟雨颔道:“正是。” “那……可有请柬?” “叶庄主并未给我等请柬,而是……这个……” 萧启看了看四周,从怀中掏出江山令,只露出一个角,在那人眼前一晃。 那人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是风起、云涌两位少侠,小人叶忠,奉庄主命令特在此恭迎两位少侠。” 洛烟雨与萧启下马道:“不敢,还请叶兄前面带路。” 叶忠笑道:“少侠的话可折杀小的了。”说完,打量着两人道:“两位少侠可是双生子?” 洛烟雨道:“当然,我和哥哥只差那么短时间,可我还得叫他哥哥,真是亏啊!” “哈哈,您就是云涌少侠,那这位便是风起少侠了!”叶忠大笑道:“云涌少侠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是大一会儿,也是哥哥,而且,你这个哥哥看起来对你很是照顾嘛!” 洛烟雨道:“那是自然,小时候我淘气被狼咬了脸,只能带着面具,哥哥为了陪我,也做了一个一样的面具呢!” 叶忠道:“风起少侠也是性情中人,小的也想一睹真容呢!” 萧启道:“叶兄,请问这次一共有多少江湖同道来蔽日山庄呢?” 叶忠笑道:“不多,也就来了七八十人,主人请的全是江湖上颇具威名的人物。” 洛烟雨道:“那……叶兄带我们进去不影响接待其他人吗?” “呵呵,云涌少侠,其他人早就到了,只剩两位少侠了!” 萧启一怔,本以为自己和烟雨来的以不算晚,谁料竟然是最后,终究是失了礼数。 谈话间,几人已经走入山庄大门,一进门,只见一把巨大的青铜剑插在路中央,间高足有十丈,而叶遮天,依旧摇着扇子站在巨剑之下。 见到萧启,忙迎上来道:“风起少侠真来的正好,今日中午我在花园设宴为各位英雄接风,还请风起云涌两位少侠赏光啊!” 萧启施礼道:“小弟来迟,还请叶大哥不要见怪。” “见怪?哈哈……为何见怪呢?是他们来得早啦!哈哈哈哈……”说着。揽着萧启的肩膀向后花园走去。 萧启身体略微僵硬,总是怀疑叶遮天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摸出了锁骨上的伤疤,可叶遮天毫无察觉。 萧启不着痕迹的拿出江山令递还给叶遮天:“叶大哥,我与弟弟已经进了山庄,这令牌……” 叶遮天轻轻的推开萧启递到自己身前的令牌,道:“我叶遮天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 “可是……” “没有可是,你用不用是你的事儿,给不给是我的事。你放心,这江湖上还没人敢动我叶遮天的兄弟!” 萧启也不再坚持,默默收起江山令,回头看向洛烟雨,这孩子,正在四下打量蔽日山庄。 蔽日山庄的亭台楼阁虽然不见精致,甚至没有两层以上的小楼,可这些建筑却浑然一体,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因为是南国,虽是一月,花草树木也未见枯萎,而且高低错落有致,看似杂乱无章,却让人赏心悦目。 刚刚走近后花园,就听闻花园中有人在大声交谈。 “罗老哥,你听说了嘛,那江山令又送出去一块!” “啊?江山令?” “不知道是哪位高人,能拿到江山令?” “高人?什么高人,你们记不记得那个在炎天门一鸣惊人的风起?” “啊?是他?那个来历不明的少侠?” “哼,少侠,谁知道是哪个大家族跑出来的公子。” “哎,可不能这么说,那人无论是武功智谋还是胆识,可都是一等一的啊……” “那又怎样,等他这是身份暴露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叶遮天淡淡一笑,轻咳了一声,那几个谈论的人身子一抖,回过头来。那个最先出言询问的大汉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叶遮天施礼道:“叶某来迟,让各位英雄久等了!介绍一下,这两位便是风起云涌两位少侠,如今所有英雄已经到齐,不若就开宴吧!。” 萧启和洛烟雨齐齐向各位江湖人物施礼,萧启草草扫了一眼,有不少人在炎天门见过。洛烟雨道:“小弟云涌,见过各位前辈。” 一个风韵犹存的道姑上前道:“两位少侠容貌极为相似,想必是双生子吧?” 洛烟雨道:“是啊!我是弟弟,他是我哥哥风起!” 萧启淡然施礼道:“见过前辈。” 道姑道:“贫道清仪。” 洛烟雨惊讶道:“原来是阳山清仪师太,失敬失敬!” 清仪师太微笑施礼:“云涌少侠客气了。” 在炎天门见过的罗掌门也走上前,道:“风起兄弟,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吧?” 萧启施礼道:“罗掌门,失敬。” 罗掌门笑道:“敬什么啊!我一个粗人,可没有风起少侠那么好使的脑瓜儿!” 叶遮天笑道:“外面冷,各位同道去暖房吧!冬日里没什么好东西,希望不要见怪。” 清仪师太微笑施礼:“叶庄主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叶遮天一面大笑,一面引众人进入暖房。 外面天气阴冷,暖房中却温暖如春。暖房的四面,全是透明的水晶,透过玻璃,可以看清外面过的景象,冷气却丝毫不会进来。 暖房的正中,摆着十张大桌,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只一尺长的龙虾,龙虾的周围,是南北各地的名菜,样样精致,让人食指大动。 叶遮天猛地合上手中的折扇,道:“各位同僚,入席吧!” 洛烟雨也拉着萧启入席,忽然,萧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愣了一下,而那个人,恍若未觉,竟然坐在了萧启身边。 那个人,就是单玉章。 第十四章 煮茶谈心 单玉章显然没有看到萧启,向坐在另一边的一名老者微微一笑,似是曾经熟识。 那老者也点点头,看向正在致辞的叶遮天,可萧启却有些失神,完全听不到叶遮天在说什么。洛烟雨也现了萧启的反常,却不知缘由,如今人很多,不好安抚,也不便表现的太过明显,于是只得表现的与平日无异。 萧启偷眼看向单玉章,只见他今日表情沉重,毫无那日相见的调笑之色,腰中别着两把折扇,白玉的扇骨上闪着幽幽的蓝光。单玉章似乎注意到萧启的目光,侧脸向萧启一笑,萧启一怔,也颔回应。 很快,叶遮天打开折扇,道:“今日给我同道不要客气,明日养剑阁落成,还望各位兄弟多多捧场,届时,叶某会赠送各位英雄每人一样兵器。” 众人闻言,脸上又惊又喜,洛烟雨也难言喜色,轻声对萧启道:“哥,我告诉你哈,叶庄主的兵器,即使不是天下神兵利器,也差不多呢!到时候咱们可以好好挑挑,千万不要客气!” 萧启淡淡颔,可眼神还是不自觉的扫向单玉章。 这时,叶遮天端着一杯酒走到萧启身边,道:“风起少侠,可否……赏脸喝一杯酒?” 陷入沉思的萧启,丝毫没有听到叶遮天的声音,加之他对风起这个名字还有些陌生,一时间,竟然无动于衷。直到洛烟雨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看到端着酒杯微笑的叶遮天,急忙起身道:“叶大哥……风起失仪,还望叶大哥见谅。” 听闻萧启此言,席间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叶遮天是谁?南方帮派的总头领,江山令主,蔽日山庄庄主,风起只不过是一介初涉江湖的无名小辈,怎配与叶遮天称兄道弟? 可叶遮天却丝毫没有见怪:“风起老弟,和为兄喝一杯如何?” 见叶遮天对萧启称他为大哥丝毫不以为意,众人的脸色更加阴晴不定,很多人都决定回去后好好查查这个突然杀出来的风起是个什么人物。 萧启略一犹豫,以他的身体状况,本应滴酒不沾,可叶遮天亲自敬酒,却又不得不喝,于是淡笑着举起酒杯道:“叶大哥,小弟先干为敬。”说完,仰头将酒一口灌下,却不想还是被呛到,掩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叶遮天一愣,随即笑道:“风起兄弟少年英豪,却不会喝酒,真是有趣。” “风起失礼了……”萧启躬身施礼,刚刚的咳嗽并没有是他的脸色红,反而更见惨白。 叶遮天眼神微微闪烁,片刻才道:“风起兄弟不必如此,是为兄考虑不周。”说完,拍拍萧启的肩膀,道:“先坐下吃口菜,我去看看其他朋友。” 萧启重新坐下,故意不去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吃了一口洛烟雨夹给他的青菜,又轻咳了几声,抬起头,正迎上叶遮天探究的目光,急忙侧过脸,与洛烟雨低低交谈。 吃过饭,叶遮天亲自带萧启和洛烟雨来到为他俩安排的独院。小院不大,却极其精致,其间松柏,郁郁葱葱,几株腊梅,傲雪绽放。院外的一汪湖水,被引入院中,流水潺潺,雕花拱桥,情趣昂然。 叶遮天引两人走过小桥,来到卧房门口道:“两位少侠路上辛苦,还请休息片刻,晚些时候,叶某再来拜访。” 等叶遮天走后,洛烟雨才向萧启道:“哥,你怎么样?” 此时的萧启,只觉五脏六腑如同火烤一般灼痛,但仍强笑道:“无妨。” 洛烟雨一脸关切,试图将手搭在萧启手腕上,萧启却后退一步,淡淡道:“我先回去休息了。”说完,转身进了卧房。 洛烟雨无奈得摇头,月余的相处,让他知道萧启坚忍到了偏执的地步,可他也知道,背负血海深仇,还可镇静如斯,实属不易,许多事情,还不能强求,所以也就叹息一声,也回了自己的卧房…… 萧启靠在床头,闭目忍受着一**袭来的剧痛,眼睫微微颤抖,神色却依然平静。 忽然,萧启猛得坐直身体,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掏出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才觉得胸口不似刚才那般憋闷。 这时,萧启只觉衣领一动,那小狼又爬了出来,瞪着一双圆眼睛看着萧启,萧启微笑着拍了拍小狼的头:“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 小狼低底嚎了一声,一扭一扭的爬到萧启的肩头,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萧启的脸,萧启闭目享受小狼的亲昵,轻声道:“小家伙,你越来越重了,再过段时间,可要出来自己走了。” 小狼又嚎了一声,声音充满了不情愿,似乎是在抗议,萧启一把把小狼拎起来,另一只手顶住它的鼻尖:“听话。” 小狼一甩头,猛的含住了萧启的指尖,萧启笑得自内心,惟有和小狼在一起时,他才能够暂时放下心中的枷锁,获得暂时的轻松。 “风起少侠?在休息吗?” 萧启忙将小狼揣到怀里,起身道:“没有,请进。” 门被推开,却是叶忠。 叶忠笑道:“风起少侠,庄主说两位一路辛苦,特让小的准备了热水,现在送来吗?” 萧启点点头:“有劳了。” 叶忠连称不敢,命人抬了大桶和热水才低着头离去。 萧启插好门,才脱下外衣慢慢进入水中,看着自己身上狰狞的伤疤,以及锁骨上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一种强烈的耻辱感贯彻全身。 齐响,你一定要活的足够久!我要将兄弟们的血债以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一并讨还。 小狼伏在萧启的外衣上,缓缓探出头,轻轻呜咽了一声,萧启一笑,探手将小狼抓到怀里,然后笑着把它放入水中。小狼似乎有些怕水,刚刚落入水中,便窜起来,猛的扑向萧启,抓住他的锁骨爬到他肩膀上。 萧启笑着慢慢将身子沉入木桶中,那小狼身体微微抖,抓着萧启的耳朵爬到他的头顶,萧启抬了抬眼皮,猛地将全身都浸没在水中。小狼浑身湿透,不情愿的刨着水,见到萧启浮上来,冲他呲了呲牙,不想嘴里进了洗澡水,于是表情由恼怒变成了委屈。 萧启觉得有趣,舀起水浇到小狼头上,小狼不满的晃了晃脑袋,不敢再呲牙,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萧启。 不知不觉,洗澡水已经凉了,萧启这才站起身,小狼也游到桶的边缘。等萧启去捞他,萧启故意装作没有看见,披好里衣,慢慢的系好腰带。又走到床头,拿出干净的夹袍,小心的将口子一直扣到最上边。 小狼一声哀嚎,萧启只得走到桶边,调笑道:“怎么,不洗了?” 小狼又叫了一声,萧启才伸手去捞他,就在此时,有人轻轻扣了扣门:“风起老弟,方便进来吗?”竟然是叶遮天。 萧启一愣,看了看浑身湿透的小狼,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转念想到即使叶遮天看到,也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于是便把小狼抱在怀里,一边用毛巾帮它擦干毛,一边打开门。 叶遮天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道:“约莫风起老弟沐浴完毕,特来拜访,还望不要见怪。” 萧启拿着小狼,不便施礼,只得躬身道:“叶大哥客气了。” 叶遮天这才注意到萧启手中的小狼,惊讶道:“这只小狼可是风起兄弟的?” 萧启点点头:“机缘巧合,为我所得。” 叶遮天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小狼的头,小狼抗议的哼了一声,将头埋到萧启的手心里。叶遮天手一顿,微微一笑:“有趣的小东西。” 萧启忙道:“叶大哥,进门说吧。” 叶遮天也不推辞,径直进了屋,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风起兄弟,明日养剑阁落成,还请风起兄弟与我一起主持” 萧启推辞道:“风起初入江湖,资历尚浅,怎可受此重托。” “我叶遮天的兄弟,谁敢说什么?明日你尽管站在我旁边。” 萧启点点头,犹豫道:“小弟有一件事想问叶大哥” 叶遮天道:“风起兄弟请讲。” 萧启道:“黄金刀一事,可有下文?” “没有……”叶遮天缓缓摇头:“黄金刀为炎天门所得,其秘密也是炎天门的私事,我不便参与。” 说完,又补充道:“云梦山庄一事,叶某介入其中,只因身在其位,不得不出面维护所谓江湖道义,真真可笑。这江湖,强者为王,道义只不过是强者压制弱者的手段而已!” 萧启闻言,也不由感叹道:“江湖如此,朝堂亦然。” 叶遮天一怔,笑道:“风起兄弟所言极是。不管在哪里,永远是强者为尊。想我叶遮天身居此位,并非爱慕权势,只因不愿任人欺压!” 萧启点头:“英雄豪杰,自当如此。” “所以,我叶遮天的兄弟,也必须人人尊敬!”叶遮天直视萧启,目光诚恳:“炎天门一事,风起兄弟让叶某佩服至极,后来那声叶大哥,更是让我心中感动,身在这个位子,惧怕者有之,觊觎者有之,却很少有人愿意待我如常人,你是第二个。所以我将江山令赠与你,我手中的势力,就是你手中的势力!我愿与君共享!” 萧启起身急道:“叶大哥,风起何德何能,得大哥如此,更何况,我与大哥只有几面之缘,大哥却信我如此,我……” 叶遮天摆摆手打断萧启道:“风起兄弟不必自谦,叶某别的不说,却自诩颇有识人之明,风起少侠,绝对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萧启亦深深动容:“得叶大哥厚爱,是风起的荣幸,风起残生,愿为叶大哥赴汤蹈火!” “残生?”叶遮天笑得自内心:“你才多大,和我提残生?真是有趣!” 萧启苦笑,自己沦为贱奴流落江湖,不是残生,又是什么? 叶遮天笑完,又道:“明日还有两位江湖朋友来捧场,此事其他人还不知晓,也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说完,将身体凑到萧启跟前,道:“一位,是北方诸派的头领,八荒令主,梁温玉,另一位,是江湖第一神医,活不救。此人性格古怪,只救濒死之人,但却是我叶某的……朋友。明日,我为你一并引见。” 萧启颔道:“多谢叶大哥。” 叶遮天将扇子合上又打开,道:“你我兄弟,何必言谢?我派人去请云涌少侠,请二位赏脸与我共进晚餐?” 第十五章 君子如玉 养剑阁,高十丈,青铜为砖,黄金为瓦,白银为铃。 武林英豪齐聚阁前,叶遮天与萧启并肩立于其高台之上,叶遮天道:“今日蔽庄养剑阁落成,多谢各位同道前来捧场,站在我身边的,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是炎天门一事名扬江湖的风起少侠!承风起少侠看得起,叫叶某一声叶大哥,叶某以江山令相赠,日后,还望各位兄弟行个方便。” 众人纷纷道:“风起少侠高义,我等敬服。”可心中,不以为然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将萧启看作攀附权势之人的更是占了多数。 这一切,聪颖如萧启,自然知晓,然叶遮天盛情难却,兼之自己确实需要这份力量,哪怕……只是一次,也就够了。 叶遮天又道:“今日除了各位同道,还有两位朋友前来捧场,一位是八荒令主,梁大侠,另一位,是神医活不救。这两位,已经到了这里,还请两位现身。” 闻听此言,众人大惊,这两人,随便一位,都是可以在江湖上撼动风雨的人物, 如今齐聚于此,可见叶遮天的江湖号召力不同凡响。 话音刚落,叶遮天身后凭空出现一人,此人年近五十,身长玉立,相貌虽然普通,却别有一番从容气度,让人不敢逼视,想必就是八荒令主,梁温玉,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众人皆是一惊,可叶遮天却笑得亲切:“梁大侠果然出其不意啊!” 梁温玉道:“若说出其不意,恐怕还是叶大侠更胜一筹啊!不声不响就结交了一个好兄弟!” 叶遮天摇了摇扇子,正要答话,只听头顶响起一个稚嫩的女声:“姐夫,你什么时候换了口味,喜欢漂亮的男孩子了?” 萧启抬头,只见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孩儿坐在养剑阁一层的顶端,晃着一对莲藕般的小腿,歪着脸,露出天真无邪的笑意。 叶遮天尴尬的一笑:“小影,你又取笑我。” “你娶走了我的漂亮姐姐,还招惹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真是过分!” 叶遮天无奈道:“小影,莫要在开玩笑了。” “不说就不说,真是小气!”小女孩儿说完,从房顶跳下来,拍拍手道:“没意思!要不是来看姐姐,我才不稀罕来呢!” 萧启探寻的看向叶遮天,叶遮天微微颔,介绍道:“这位就是神医,活不救。” 萧启心中惊讶,这小女孩,怎么看也都是七八岁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将神医联系起来。但还是施礼道:“见过神医。” 活不救似乎看出了萧启的疑惑,双手插腰 佯怒道:“怎么,不信啊?姐姐我今年三十岁了!比你还大!你就不该叫我一声姐姐吗?” 萧启一怔,心中虽然惊异,但还是施礼道:“还请前辈见谅。” 活不救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向叶遮天道:“快点儿开始,我还要去看姐姐呢!” 叶遮天点头笑笑,向众英雄道:“今日有梁大侠,神医以及各位英雄捧场,叶某不胜荣幸,现在,开始第一步,祭天!” “且慢!”竟是梁温玉。 叶遮天看向梁温玉,神色从容:“不知梁大侠有何指教?” 梁温玉道:“养剑阁落成,梁某自然恭贺叶庄主,只是,在正式开阁之前,还有一事和叶庄主商量!” 叶遮天道:“无论何事,还望等养剑阁落成仪式完毕后再做定夺。” “话不能这么讲,叶庄主为人宽宏,不致介意梁某先说一句话吧?”说完,梁温玉转向众人,道:“十四年前,洛江山逃到南方,建立南景,至此以后,南北江湖,分而治之,如今,江山一统,一山不容二虎,南北江湖只能有一人领导,至于是谁,自然是能者任之,不知叶庄主有何建议?” 叶遮天大笑道:“梁大侠此次前来,可是想和叶某商量南北江湖总统领一事?” 梁温玉纠正道:“不是商量,是争夺,我已经与北方诸派达成一致,今日与叶庄主大战一场,在场的各位英雄也做个见证,倘若叶庄主胜过梁某,梁某愿将北方诸派势力拱手相让,如果叶庄主不幸败落,那还望南方各位英雄能称梁某一声大哥。” 叶遮天冷冷道:“叶某是否同意又如何,梁大侠是否能够成为南方帮派的头领,还要有各位兄弟决定!” 梁温玉道:“那梁某就在此问过各位英雄,倘若梁某战胜叶庄主,各位是否对梁某心服?” 英郡主率先道:“江湖一向成王败寇,头领自然是能者任之,无论是谁,我们百越自然心服口服。” 罗掌门也道:“高手相搏,可是稀罕啊!既然赶上了,怎么能错过呢?” 叶遮天心下明了,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叶某就应战了!” “哈哈哈……叶庄主,都十年了,你还是离不开扇子,看来你的烈焰神功还未大成啊!莫非……是忙着和弟妹**了?”梁温玉笑的无比嗳味:“哈哈……今日你可要小心了!” 叶遮天淡淡一笑:“究竟如何,试过便知。” 说完,猛的一挥手中折扇,一道火焰瞬间出现,似乎将扇子点燃,仔细看去,那火焰却是浮于扇子之上,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好!”罗掌门不由惊叫出声,随即捂住嘴,看了看周围,低下了头。 叶遮天仍是满脸笑意,道:“梁大侠,得罪了!”随即挥舞着折扇袭向梁温玉。 梁温玉拔刀出鞘,挡住叶遮天袭向他面门的折扇。 萧启见叶遮天的扇子似乎是普通的宣纸糊成,却遇火不燃,心中惊奇,又见那梁温玉手中的刀,也是形状怪异,那刀背上竟然还有一排倒刺,不知是作何用。 两人拆了百余招,却丝毫不分胜负。 梁温玉出声道:“叶庄主,你烈焰神功还未大成,最多支撑一个时辰,还是早早认输的好,当心耗损精元过度,不能和弟妹快活啊!” 叶遮天淡淡一笑,道:“梁大侠放心,叶某自有分寸!” 说着,那扇子上的火焰似乎又涨了半寸,而梁温玉的刀身,竟然微微有些焦黑。 梁温玉一愣,道:“叶庄主,你真是不要命了!不就是一个位子,至于你拼上性命吗?” 叶遮天脸色微微白:“叶某争得不是位子,而是妻子兄弟的平安!” “哈哈哈……”梁温玉一面大笑一面挥刀与叶遮天周旋:“说的真好听啊!叶庄主,你真是聪明,可惜,当年你争南方诸派头领时,就应该想到这么一天,树大招风啊!” 叶遮天冷笑应道:“那……梁大侠是否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呢?” “哈哈……我梁某人无妻无子,无父无母,自然毫无牵挂!” “你当年为习得轮回决,不惜抛弃妻子,致使全家被仇人所杀,你不后悔吗?” “后悔?我已经把仇人剁成肉酱了!如今,我的轮回决已经练到最高层,天下少有人敌!倘若你的烈焰神功大成,也许还可与我一战,可是今日,我定将你斩落掉下!” 叶遮天笑道:“那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烈焰神功大成的威力吧!”话音刚落,只见扇顶的火焰竟然急飞向梁温玉的前胸,梁温玉大惊,顿时脸色惨白,忙横剑阻挡,谁料那火焰力道十足,总是内力浑厚如他,也倒退了几步,心中不禁骇然,就在这时,第二团火焰已经袭来,直奔梁温玉的眉心,梁温玉本想举刀阻挡,谁料轻轻一动,追随了他十余年的宝刀竟然“啪”的一声断成了两节。 梁温玉一愣,就被那刀击中了眉心,仰面倒下,双目圆睁,似是不甘,也似难以置信。 叶遮天摇扇大笑:“梁温玉,你当我真的止步不前吗?见识了烈焰神功的威力,恐怕你死也瞑目了!如今,按照约定,南北各派势力尽归我手,哪位不服,尽可找叶某挑战!” 叶遮天的目光冷冽的扫向台下众人,众人心中惶恐,特别是罗掌门,五官都在不住抽搐。 众人见叶遮天杀死了梁温玉,纷纷跪倒施礼:“叶庄主英明神武,我等全凭庄主调遣,惟命是从!” 叶遮天仰天大笑,看似得意非凡,唯有萧启和活不救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在微微颤抖。 忽然,跪在最前面的英郡主目光一闪,一道寒光直直向叶遮天射来,度之快,让人无法闪避。 而叶遮天在于梁温玉一战时,确实精元消耗过度,此时他也许可以避开要害,却难免受伤,而此刻如果叶遮天受伤,他的江湖威望必然大打折扣。 第十六章 一片冰心 有腹黑读者说要看俺打滚儿,我想在VIp里大家都是花钱看书的,不好意思水章节,不过这章本来就过了四千了,那某止就赠送几个打滚儿吧~滚来~~滚走~~ 就在这时,萧启忽然拔刀挺身上前,替叶遮天挡下了一击,度之快,力道之准,令在场英雄暗暗叹服,这风起少侠,果然也不是一般人。 “宵小之辈,暗中偷袭,算不得英雄!” 英郡主见事情败露,也不躲避,大大方方的站起来道:“我只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风起少侠何必与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呢?” 萧启闭目忍住强行运气引起的经脉剧痛,淡淡道:“叶大哥高义,英郡主为何暗中伤人?” “高义?”英郡主冷笑道:“高义,真是个好词,可惜,在江湖,高义算个什么东西?我一介女流都知道,谁厉害谁是老大!” 说完,看向叶遮天道:“叶庄主,想必你也伤的不轻吧?呵呵,我告诉你吧,那梁温玉早早找过我,要我助他一臂之力,代价嘛,就是让我灵萧入主中原!今日这个没用的东西死了,我只能靠自己了!实话告诉你!我灵萧派已经派三千弟子包围蔽日山庄,如果叶庄主肯赏脸替梁温玉答应这个条件,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不能,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没等叶遮天开口,萧启便抢先应道:“即使叶大哥答应,风起也绝不比同意!” “风起少侠?你算老几?”英郡主的语气中充满了嘲笑:“只不过脸蛋不错,脑瓜儿也聪明,让这个姓叶的装模作样叫你一声兄弟,你就以为你能号令武林了?真是笑话!” “大齐与百越为敌,倘若贵派入主中原,于大齐有害无利,风起不敢代表任何人,惟愿凭血肉之躯,阻挡贵派刀剑!” 英郡主又是一声冷笑:“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叶庄主,如何呢?你答应,我退兵?” 叶遮天轻咳一声,冷笑道:“小小灵萧,不自量力!妄图蚍蜉撼树?我不懂什么大齐百越,但是,辱我兄弟者,死!” 说完,一挥扇子,一团火焰向英郡主直射而去,英郡主躲闪不及,随便抓起一个贴身侍女,替她挡住这致命一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用嘴咬开盖子,再举起竹筒,一道火光直冲天际。 萧启忽觉肩头一沉,回头一看,却是叶遮天,叶遮天脸色惨白,却向萧启笑道:“你放心,为兄替你教训他们!” 萧启心下感动,摇头道:“是风起连累叶大哥,今日自会与叶大哥同当!” 说完,转向洛烟雨,道:“云涌,倘若我今日身死,请你,替我……”后半句话生生咽下,然后与叶遮天并肩站立。 洛烟雨悲戚点头:“哥,我知道……” 叶遮天看向在场的江湖豪杰,向英郡主道:“今日山庄之事,与在场各位英雄无关,还请郡主不要为难各位。” 英郡主妩媚一笑:“那是自然,如果能杀了你,我们就把总舵设在蔽日山庄,哈哈哈……真是个好地方啊!” 叶遮天又向在场的江湖豪杰道:“今日之事,连累各位英雄,是叶某的不是,还请给位见谅。” 萧启看向叶遮天,叶遮天脸色惨白却笑得从容:“风起老弟,我山庄**有护院五百,门徒一千,但按照山庄规矩,一旦山庄危机,这些人大部分会去保护山庄中的女眷和仆从,所以,我暂时能调动的,恐怕只有五百人,而其他势力,鞭长莫及,如果我们能挺过一个时辰,才会有最近的兄弟前来救援。” 萧启道:“无妨,能与叶大哥并肩作战,是风起的荣幸。” 话音刚落,静怡师太上前道:“今日之事,贫道愿与叶庄主同当。” 单玉章也起身道:“单某也愿助叶庄主一臂之力。” 接着,又有五十余名英雄纷纷亮出兵器,愿意相助。 叶遮天抱拳施礼道:“承蒙各位兄弟冒险相助,如此大恩,叶某如能度过此劫,必定报答!” 英郡主冷笑道:“不识时务,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灵萧的实力!” 叶遮天回敬道:“那也请英郡主见识一下我们蔽日山庄的骨气!” 这时,一个蔽日山庄的护院冲个了进来,施礼道:“启禀庄主,外面有大量的南蛮冲进来,大部分兄弟们已经去保护山庄女眷,所以……” 叶遮天点头道:“无妨,这里有我。” 那护院又一施礼,道:“统领田大哥要小的告诉庄主,我等誓死护卫山庄!”说完,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萧启本站在叶遮天身前,忽然,一只冰凉的手将他拉得后退了几步,不用回头,萧启便知是叶遮天。 “风起兄弟,你放心,除非我死了,不会让你和小影有事……” “叶大哥……” “不要让我再说话……”叶遮天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无力,萧启知道强行运气的痛苦,也就不再说话,只是单手握刀,站在叶遮天身侧。 静怡师太回看向两人:“两位放心,灵萧胆敢伤害庄主和风起少侠,必须踏过贫道的尸体!” 此时,灵萧门的人已经突破大门,即使在养剑阁也隐隐可以听到喊杀声。 萧启道:“叶大哥,我们是否应该出去?” 叶遮天点点头,毕竟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反而徒增部下们的伤亡。 萧启看了一眼一脸焦急的洛烟雨,目光深远,见洛烟雨会意点头,知道他会尽力保护活不救,才与众人踏步离去。 蔽日山庄前院,已经成为一片血海,叶遮天看了看镇定自若的萧启,暗暗吃惊,可此时的情境,由不得他细想。 于是,他拔出佩剑,与灵萧精英斗在一处。 萧启紧随其后,刀刀狠辣,转眼间,便解决的三名灵萧弟子。 静怡等人露出惊讶之色,此时的萧启,与刚才沉静谦和的少年判若两人,他眼中寒光闪动,周身散着森然的煞气,仿佛杀神降世,让人不由退避三舍。 可是,萧启的刀很快,根本不由敌人躲避,每杀一人,甚至毫不回顾,仿佛对杀人这件事情习以为常。这种气度,对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是在罕见。这个风起,果然不简单。 由于萧启等人的介入,灵萧弟子很快处于劣势,不出半个时辰,三千弟子只剩下了不足一千。叶遮天脸色更见苍白,萧启的嘴唇也微微颤抖,毫无血色。 忽然,一阵诡异的笛声响起,那声音清越悠扬,却似乎能够穿透人的四肢百骸,萧启循声望去,只见十丈外的矮墙下,英郡主手握一只血红色的玉萧,萧声便是从那里传出。 英郡主目露阴狠之色,十指上下翻动,曲调也转为激昂。 萧启只觉全身剧痛,几乎不能运气,再看向叶遮天,他似乎痛苦更甚,握着剑的手也微微下垂,身边的灵萧弟子也看出了叶遮天的虚弱,纷纷围在叶遮天周围,萧启见状,强行提起已经四处乱蹿的真气,冲到叶遮天近前,替他招架着越来越猛烈的进攻。 叶遮天看向萧启,两人此时都不敢说话,可生死情谊,在相视一笑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忽然,萧声由激昂转向哀婉,回荡的乐声中,萧启似乎又看到了逝去兄弟的笑脸,以及……伊娜含泪的双眼。这曲子,本意在于让人陷入昔日痛苦回忆不能自拔,可这些回忆,反而激起萧启的愤怒和血性。 于是,手中的刀也更加狠辣得砍杀着灵萧弟子。 叶遮天此时也陷入了回忆,神色戚楚,眼神迷离,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萧启不得不一面保护叶遮天,一面抵挡招呼向自己的刀剑。 其他人更是不好过,转瞬间已有三人毙命,其他几人也是浑身浴血。萧启虽心中难过,可终究无暇顾及。 萧声又逐渐变得尖锐,萧启只觉胸口一紧,接着,一阵强烈的酸痛随经脉蔓延全身,萧启看向叶遮天,只见他已经痛苦得蹲下身,头上不住有斗大的汗珠滴落。 萧启了然,那英郡主加诸在叶遮天身上的痛苦,恐怕是自己的数倍,毕竟叶遮天一死,蔽日山庄势力早晚会瓦解。 看向叶遮天,又看了看冬日灰蒙蒙的天色,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于是,萧启一声爆喝,不顾全身酸痛,运气冲向英郡主,英郡主神色一凛,曲调又生了改变,叶遮天只觉身上一松,刚才几乎将他吞噬的剧痛凭空消失,婉转的萧声似乎也对他没有了影响,于是站起身,挥剑斩杀灵萧弟子。 这时,他才现,萧启不在身边,急忙用余光寻找,只见一个极其消瘦的背影已经冲到距离英郡主不足一丈处。 而那萧声,已经变得刺耳异常。萧启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仍坚持步步向前。 叶遮天心头一紧,刚刚经历过萧声集中攻击的他,自然知道那有多痛苦。 萧声已经尖锐但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可萧启似乎混然不觉,尽管他毛孔渗出的血珠已经将白色夹袍染红。此时他距离英郡主不足八尺。 萧声忽然变成了恐怖的颤音,叶遮天知道,这声音越可怖,加诸在人身上的痛苦越大,他本有心去帮萧启,奈何身边被越来越多的灵萧弟子包围,一时竟难以脱身。 此时的萧启,七孔流血,全身剧烈颤抖,可这一切,却丝毫不能阻止他向前艰难的挪动。 英郡主本身完全可以越过矮墙,可是,她骨子里的自负让她不屑于如此,更何况,在练习着萧声时,几乎所有的死囚和抓来的平民都会因为无法忍受剧痛而自杀或者精神失常,她倒要看看,这风起有何本事,何况,此时的风起,身体摇摇欲坠,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回答她的,是闪电般插*入她心口的刀刃,玉萧坠地,化为碎片,英郡主的身体也轰然倒下,死不瞑目。 萧启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微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英郡主身死,远远出乎灵萧弟子所料,逢此惊变,登时士气大减,甚至有不少弟子愣在那里,任人宰割。 叶遮天哀痛欲绝,一声嘶吼,不顾灵萧弟子,冲向萧启,蹲下身,扶起他的身体,萧启的身体很轻,轻得让叶遮天怀疑自己抱着的只是一具枯骨。 萧启的脸上满是血痕,鲜血仍顺着嘴角汨汨而下,他缓缓睁开眼,淡笑道:“叶大哥……” 叶遮天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这又何苦……”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兄弟……断断……断断不能……再失去……” 叶遮天颤抖着摸上萧启的脉门,现他不仅经脉尽碎,五脏六腑也严重受损。可据他所知,灵萧派只会损人经脉,绝不会伤及脏腑,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旧伤。回忆起那日萧启喝完酒后惨白的脸色,叶遮天忽然知晓,难怪他有着吸引自己的浩然之气,难怪他可以面对堆积如山的尸体从容不迫,难怪他在厮杀时散出让人胆寒的杀气,看来,这个年轻的风起少侠,绝对不仅仅是一名初入江湖的少年。 那小狼从萧启怀中爬了出来,它的一身白毛也变得鲜红,只见它爬到萧启身边,用舌头去舔萧启嘴角的鲜血,可是,还是有血不断流出。 小狼一声哀嚎,用脸去拱萧启,萧启虚弱的笑道:“跟着……这个哥哥……” 小狼又哀嚎了一声,似是不愿,而叶遮天明显感到,怀中的萧启,气息已经微弱下去,于是惊惶的抬起头,此时,其他的灵萧弟子基本上被制服,于是吼道:“叫活不救过来!快啊!” “姐夫!你现在才想起我,真不够意思!”活不救和洛烟雨听见外面动静稍小,已经赶了出来。 洛烟雨见到叶遮天怀中的萧启,惊叫着松开紧紧拉着活不救的手,冲到叶遮天身前,蹲下身道:“哥……你……” 萧启挣扎着睁开眼睛,蠕动着嘴唇道:“烟雨……求你……”话还没有说完,伸到半空的手重重垂下。 洛烟雨急道:“哥,我带你去中州,我带你回家!我一定可以救活你的!你把他给我!” 叶遮天紧紧抱着萧启,向活不救道:“快,看看,看看有没有办法!” 活不救慢慢走过来,口中娇嗔道:“姐夫你真坏,人家一过来就给我找事情做……我还想多陪陪姐姐呢!” 说完,蹲下身去探萧启的脉搏,口中嘟囔道:“本来就是个破口袋,现在更破了……” 第十七章 兄弟情谊 今天暂时苦逼的一更,强烈推荐第十六章~~打滚儿~~~ 半响,活不救抬起头,道:“把他面具摘下来,我给他施针。 ” 洛烟雨愣道:“可不可以……不摘……” “那好啊,你们去给他准备棺材吧!”活不救不屑的撇撇嘴,毫不在意道。 洛烟雨只得妥协,但还是哀求道:“那……我们回屋好不好……” “回呗,耽误时间你们负责!” 洛烟雨略一犹豫,叶遮天已经抱起萧启,快步走向最近的偏堂。 一进门,洛烟雨就上前将萧启的面具缓缓除下,虽然满是鲜血,可萧启的脸依然秀美的让人心惊,叶遮天看着萧启的脸,若有所思,而活不救已经掏出银针,插入萧启眉心,又封住几个大穴,半响,长出一口气,又掏出一粒紫色的药丸,撬开萧启的嘴,放了进去。 才抬头道:“死不了。” 活不救不愧为江湖神医,第三天,萧启就清醒了过来,第五天,就已经可以支撑起身体自己吃饭,虽然由于经脉受损,还不能运气护体,但在活不救的调养下,脏腑之伤已经开始慢慢恢复,所以脸色也不像先前苍白。 刚刚醒来时,萧启现自己的面具被摘下,衣裳也换了干净的,十分慌乱,直到洛烟雨向他解释说都是自己做的,而他的脸也只有叶遮天,活不救两人看到,他才忧心忡忡的点点头,稍稍平静了些。 由于梁温玉对叶遮天的挑衅,养剑阁的落成大典草草结束,而对死者的抚恤,清理战场,派人前去灵萧派交涉以及接管北方帮派的势力,又占用了叶遮天的大半时间,他只能每天午后,到萧启房中小坐一会儿。 以真容面对叶遮天和活不救,让萧启万分紧张,生怕两人对自己产生怀疑。直到过了几日,才暗笑高估了自己的名声,江湖和朝堂,分明是两个世界。 那日一战,萧启在江湖名声大噪,不少江湖侠士都登门拜访,都被叶遮天以萧启在静养为由拒绝。 一月后的一个黄昏,叶遮天终于完全解决了手头的事情,来探望萧启。萧启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精神已经好了不少。 因为已经被摘下面具,整日又只面对叶遮天,活不救和洛烟雨三人,养伤中的萧启也没有再将面具戴上,而一直不喜欢戴面具的洛烟雨,也乐得将面具取下。 叶遮天等洛烟雨喂他喝下药,才坐在床边,道:“风起……我看你容貌不俗,不像是因为无法见人而遮挡容貌。想必,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叶大哥……” “你先听我说完。”叶遮天摇摇手打断萧启,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你我亦然。我不会问你叫什么,从哪里来,是何种身份,我只想告诉你,你贤名远播也好,恶贯满盈也罢,你都是我叶遮天的兄弟。任何人,如果想伤害你,必须踏过我叶遮天的尸体!” 萧启亦深深动容,轻声唤道:“叶大哥……” “倘若不是你,我身死便罢,蔽日山庄老少几千口,加之各地亲信上万人,都恐难逃此劫。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舍生为我赚得,所以,我日后所拥有的一切,必定与君共享!今日,我已派人昭告天下,将风起视为我叶遮天的骨肉兄弟!今生今世,绝不相负!” 萧启挣扎着坐直身体,叶遮天和洛烟雨急忙伸手去扶,却被萧启抬手挡开:“叶大哥的情谊,风起至死不忘,只是,风起的苦衷,实在难言,叶大哥如此,风起恐怕会拖累叶大哥……” “拖累?风起何出此言呢?倘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在英郡主手上,我的命都是你给的,还怕你拖累?风起,无论你要做什么,我叶遮天都会与你同当!” 萧启身体微微颤抖,叶遮天以为他又痛楚难当,急忙起身去叫活不救,却被萧启抬手抓住衣角:“叶大哥,以后,私下里还望你唤我七郎……” “七郎,七郎……”叶遮天低低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抬道:“七郎,已经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 很快已是初夏,在活不救的精心照料下,萧启的身体已经大好,破损的经脉慢慢被修复,可不知为何,依然不能练习五岳神功,对于这个疑问,萧启不敢请教叶遮天,也许,以后遇见刀把子,可以解除疑惑。 所幸叶遮天将自己所得的一部清明诀送给萧启,又允他和洛烟雨可以随意出入藏书楼。 萧启和洛烟雨无事时,便一同前往藏书楼翻阅功法秘籍,对于这些东西,洛烟雨虽觉得不足为奇,可对于萧启,却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每日,他都如饥似渴的翻阅着一本本刀法,从中挑选适合自己的来联系,洛烟雨也在一旁耐心讲解指导。 不出一个月,萧启便觉自己学到的东西,几乎过了在千夫营前两年的总和。 那只小狼也长到一尺来长,额间的红痕更加明显,于是萧启为它取名为赤额。因为个头见长,也不再藏在萧启怀里,而是所在他的枕边。每天,洛烟雨都有意识的训练它的野性,经常给他一些活的兔子或者野鸡,让它自己捕食。赤额虽然不愿,但为了肚子,还是很卖力的去和野鸡兔子搏斗,只是每回见到洛烟雨都掉过头去,将屁股对着他。 每每入夜。萧启总是坐在窗前,望着天空默默不语,洛烟雨知道,他又想起了与兄弟们的过往,却又无从劝说。 岁月静好,可这如水的夜色,平静的岁月,不知能够持续多久。 这日傍晚,萧启与洛烟雨练剑回来,路过一道月亮门,因为里面住的全是女眷,所以两人每次路过都是快步离开不做停留。可是今日,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一个女声喊住两人:“两位少侠,可以过来帮个忙吗?” 两人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小丫鬟正在向两人招手。 洛烟雨看了看萧启,躬身道:“姑娘有何指教?” 小丫鬟娇俏的皱了皱眉头,道:“两位少侠,有一只小鸟从书上掉下来了,能帮我放上去吗?” 两人这才看到,小丫鬟的手中,捧着一只毛还没有长全的小鸟。 洛烟雨微微一笑,道:“我帮你,哪棵树?” 小丫鬟指着拱门内的一棵树道:“就是那棵,看到鸟窝了吗?就是那里……” 洛烟雨接过小鸟,向萧启道:“哥,我去去就来。” 萧启颔,站在门口等他。 洛烟雨捧着小鸟与丫鬟并肩而行,不时讲几句笑话逗得那小丫鬟咯咯娇笑。 萧启靠在门边,低头沉思,在蔽日山庄,已经住了接近半年,似乎也应该告辞离去,可离去,又要去哪里?去上京吗?洛烟雨已经帮自己打探好了齐响身边高手的情况,以自己的情况,恐怕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对敌。 “喂!叫你呢!过来帮帮忙!” 萧启从沉思中回过神,看了看四周。 “别看了!就是你!过来!” 萧启回过头,才看到一个和刚才打扮一样的小丫鬟叉着腰看着自己,丫鬟的身后,站着一名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少女似乎刚刚及笄,容貌稍显稚嫩,但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容貌清秀可人,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 “小陌,礼貌些。敢问少侠是风起还是云涌?” 萧启施礼道:“在下风起。” 少女盈盈回礼道:“小女小字雨轩,见过风起少侠。刚才与小陌去花园散步,不慎将戒指滚落到大石之下,可否请少侠帮忙取出?” 萧启点头道:“还请小姐带路。” 那个叫小陌的丫鬟动了动鼻子,道:“我带你去吧!还想要小姐带路,是不是觉得我家小姐漂亮所以心怀不轨?” “小陌,不许对风起少侠无礼!” “小姐啊!你那么漂亮,又是江湖盟主的妹妹,求亲的都踏破了门槛,你可不能和这种蒙着脸还来路不明的人在一起!” 叶雨轩无奈的摇摇头,走到萧启身边再次施礼道:“丫鬟无状,还请风起少侠见谅,少侠救我兄长性命,雨轩万分感谢。” 萧启笑道:“叶大哥待我如亲生兄弟,风起做的只不过是分内事罢了。还请小姐不必介怀。” 小陌惊讶的捂住嘴:“你……就是那个杀了英郡主的人??不会吧……这么年轻?你好厉害啊!” 叶雨轩侧脸轻笑,风情万种:“还请风起少侠帮雨轩取回戒指……” 萧启颔,跟随叶雨轩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叶雨轩指着一块半人高的巨石道:“就是这个……” 萧启点点头,只手托起巨石,另一只手探到巨石下,将一枚碧色的戒指取了出来。然后轻轻放下巨石,将戒指递给叶雨轩,道:“不打扰小姐雅兴,风起告退。” 叶雨轩脸色潮红的看着萧启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又低头抚摸着失而复得的戒指,上面似乎还粘着他的气息,而那个人,还是匆匆离去了。 第十八章 誓死守城 今天的第一更来到,苦逼止要出去做测试,希望晚上能在更一章……爬走…… 七月,中元节。 叶遮天在山庄设宴,家眷也一一到场。 萧启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祭奠一下死去的兄弟,却被一直担心他的洛烟雨强拉到宴会现场。 本是家宴,并没有外人,在座的只有叶遮天的妻儿,活不救和小妹叶雨轩。 叶遮天与妻子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叶人麒,已经十七岁,正在江湖闯荡,次子叶人麟,十三岁,因为从小习武,身材孔武有力,行起间,颇有乃父风范,女儿叶玲珑,刚刚十岁,容貌与活不救相似,两人坐在一起,活脱脱一对亲姐妹。 一家人言笑晏晏,洛烟雨不时插科打诨,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萧启一人握着酒杯,低头不语,神色寞落。 叶遮天道:“风起兄弟似乎……有心事吧?” 萧启淡淡摇头:“无事,只是思及故去亲人,难免有些难过。” 叶遮天正欲劝说,叶雨轩已经盈盈起身,端起酒杯,道:“风起少侠不必过于伤心,逝者已矣,还望少侠节哀。” 萧启避开叶雨轩那一剪秋水,轻声道:“自然。” 叶遮天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幼妹,这个妹妹一向羞涩,少言寡语,今日竟然会出言相劝。却殊不知,少女的心思,不是他这种男子可以猜透的。 叶夫人却是一脸了然,笑着点点头,示意叶雨轩走过去。 叶雨轩俏脸微红,莲步轻移,娉娉婷婷的端着酒杯走到萧启身边:“风起少侠,请。” 萧启不敢抬头,但也知道不能拒绝,只得接过酒杯道:“多谢。” 喝尽杯中酒,又将酒杯递还给叶雨轩。 叶雨轩脸上羞意更甚,接过酒杯捂着脸跑回座位。 叶遮天若有所悟,却也没有点破,只是张罗着让大家吃菜。 很快就接近子时,众人离席,回去的路上,洛烟雨向萧启道:“哥,你喜欢叶小姐吗?” 萧启摇头道:“我这样的人,怎可能娶妻,更何况,我还有伊娜……” 洛烟雨站定:“哥,那么说定了哦,你可不许娶她!” 萧启一怔:“你……” 洛清尘洒脱道:“我想,我喜欢叶小姐了!哥,我长在关外,不懂你们中原人的矜持,我就是喜欢了,我要娶她,我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哥,如果你也喜欢她,我们就一起竞争,如果你不喜欢,请你帮我。” 萧启笑道:“怎么,堂堂云涌少侠也有喜欢的女子了?” “哥!不许取笑我!” 以后的几日,洛烟雨便不再陪萧启去读书练剑,而是在后花园闲逛,似乎与叶雨轩小姐偶遇过几次,每次都只是淡淡打声招呼,可即使这样,也让洛烟雨兴奋不已。 八月初三,萧启去练武路过叶遮天书房,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男声:“启禀庄主,百越军已经攻下附近鄞州,不出半日,便可打到锦州城下。” 萧启闻言,心头一紧,百越……终究是耐不住了…… 叶遮天的声音响起:“百越蛮夷这么早就耐不住了……” 那男声道:“因为……英郡主死在中原,百越王大怒,自然要挥军南下为爱女报仇。” 叶遮天道:“英郡主身死,只是江湖恩怨,与江山百姓无关!倘若那百越王真的是为女报仇,只要派人潜入锦州,进入山庄便可,可如今他兴师动众的带兵南下,分明是为了攻城略地!” 萧启闻言大惊,顾不得礼数,推门而入。看到叶遮天和跪在下面的弟子,定了定神,道:“锦州决不能丢!” 叶遮天一愣:“七郎何出此言呢?” 萧启道:“锦州沦陷,则百越南下,直到中州城,再无阻隔,一旦中州被占,山地易守难攻,大齐军队收复失地,恐怕举步维艰!” 叶遮天道:“各国争斗,与江湖无关,为了保存实力,那百越王不会找蔽日山庄的麻烦,七郎就放心吧。” 萧启坚持道:“请叶大哥借风起一百护院,七郎愿与锦州将士一同守城!” 叶遮天诧异道:“锦州失守与否,与你何干?” “此事……风起非做不可!倘若叶大哥不肯相助,那风起便独自上城!”萧启声音低沉,却充满坚决。 “你……唉!走,哥哥陪你一起去!有了你这个兄弟,真是……”叶遮天无奈的摇摇手,道:“我这就去准备……” 萧启诚恳施礼,却被叶遮天阻止:“你我兄弟,七郎所愿,便是叶某所愿,叶某不问原因,鼎力相助。” 叶遮天带了三百护院,八百弟子,与萧启赶往锦州城下,此时,从城墙上,隐隐可见百越的白色王旗,锦州守军严阵以待,却士气低落,几个较年轻的士兵,竟然哭出声来。 看着守军杂乱无章的队形,畏惧的神色,萧启暗暗摇头,这样的军队,怎堪大任? 守军长官认识叶遮天,上前赔笑道:“不知叶庄主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不过受风起兄弟所托,前来守城。” 那长官惊讶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下:“叶庄主要帮小的守城??” 叶遮天道:“不是我,是风起少侠。” 长官奇道:“可是那杀死百越郡主的风起?他惹的祸自然由他来管,妈的,真应该把那小子绑出去,说不定百越就退兵了!” “胡说!”叶遮天冷冷喝止:“倘若他们真的是为了报仇,只需找我蔽日山庄便可,奈何兴师动众举兵南下?” 头领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道:“今日得叶庄主相助,定能一举退敌!” 萧启踱到城垛边,看着越来越接近的百越敌军以及滚滚腾起的烟尘,又回头打量了一会儿无论如何已经严阵以待的大齐士兵。忽然出声道:“快,将弓箭手移到西南侧,再将投石车后退三尺,滚石升高一尺!” 军长一愣:“你算老几,对老子指手画脚?” 萧启侧过脸,眼神中无形的威压让那军长不由低下了头:“不照做,城必破无疑。” 军长不再多言,匆匆赶去布置,萧启不时出言纠正军长的命令。 立于城墙上的萧声,未着铠甲,亦没有兵器,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却独有一股睥睨全军的将帅气度,让人不由信服。 叶遮天站在萧启身后不远处,暗中打量这个迷一样的少年。不似平日里的温润谦和,也不似搏斗时的杀气腾腾,叶遮天甚至怀疑站在那里的是运筹帷幄的一代名将。 百越敌军越来越近,萧启已经可以看到为将军铠甲上繁复的花纹。 忽然,萧启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奇特的手势,叶遮天没有看懂,可后面的传令官却立刻做出了反应,挥动手中的令旗,弓箭手立刻弯弓射箭,箭如雨下,成排的敌军坠马,敌阵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一轮射箭后,萧启打手势命令停止射箭,然后命令投石车预备,此时,百越敌军已经回过神来,搭箭射向城上,萧启命令全军掩蔽,自己却站在城墙之上,一面挥手挡开箭雨,一面观察敌军的动静。 敌军的箭失纷纷射上城墙,然而射得最远的,也距离投石车一尺之远。 军长见了,暗暗心惊,倘若敌方的是火箭,而投石车又没有退后三尺,恐怕已经被烧毁。 百越军队见城上停止攻击,便又策马向前,军长暗暗着急,可萧启依然镇定,直到敌军冲到距离城墙不足三丈时,萧启才示意投石车准备。 石块如冰雹般落下,一时敌军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不少敌军被砸的**迸裂,骨断筋折,年轻的士兵都吓得两股战战,就差没尿了裤子。 萧启看着下面的惨状,神色冷峻。 只见敌方身穿白甲,骑着青牛的敌将,手拿一根奇形怪状的铁棍,挥舞了几下,口中不知喊了几句什么,很快,众人呼应。 那敌将从怀中拿出一支圆筒,伸手去打盖子,萧启皱了皱眉头,虽不知这筒里的东西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敌将打开圆筒。 于是,他拿起挂在墙头的弓,从箭壶中三支箭,军长本想出言阻止,可对上萧启凌厉的眼神,登时输了气势,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萧启缓缓拉开弓,三箭同时激射而出,一支正中敌将脖颈,另两支射穿了他的双手手腕,力道之狠,下手之,让叶遮天也暗暗叹服。 接着,萧启抓起一把长刀,纵身跳下数丈高的城墙,就近飞身上马,冲向敌阵,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叶遮天一愣,也提剑跳下城墙,紧紧跟在萧启身后。 主将战死,百越敌军士气大减,已经有了溃败的迹象,萧启一路前冲,直到那毙命敌将的身边才勒住马缰,那个圆筒已经被身边的护卫捡起,萧启不有分说,挥刀砍下那守卫的头颅,弯腰抢过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圆筒,又斩杀十数名敌军,才策马返回。 百越敌军被萧启的威势所慑,落荒而逃,锦州之危,暂时缓解。 第十九章 齐响临城 以后的二十日,萧启日夜不离锦州城墙,击退了百越大大小小近百次进攻。 叶遮天提过让他回去休息一天,可萧启坚决拒绝。 洛烟雨也来过,一脸担心的问他为什么要来守城,如果他有什么闪失,或者被人认出来怎么办,萧启只是苦笑摇头。 锦州后不足百里,便是常州,林状元的家乡,如果锦州城破,常州八成不保。那么,林状元在常州的亲友,恐难逃敌军屠戮,自己一直以来,都极其渴望保护身边的人,林状元也不例外。 既然没有让林状元逃过那一劫,那便有自己,替他守护亲人朋友。 缓缓闭上双眼,百越没日没夜的进攻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可是,他没有办法,百越一日不退,锦州之围一日不解,他便一日不能安歇。 “风起少侠,刚刚常州传来消息,齐大帅已经带十万大军到了常州,明日一早便可以到锦州,到时候,百越必定投降!”原来是军师刘不惑。 听到齐响的名字,萧启全身一颤,稳了稳神,道:“齐大帅英明神武,有他统领全军,百越必败无疑。既然大帅要来,明日一早我便离开。” 刘不惑道:“守卫锦州城,风起少侠功不可没,齐大帅前来正好嘉奖一番,怎可匆匆离去?” 萧启摇摇头,神色憔悴:“江湖人,不便轻易牵扯朝堂,我还是走的好。不惑,你先去休息吧,我再巡查一番。” 许是因为得到了齐响前来的消息,一夜平安无事,天还没有亮,萧启便悄悄离开锦州,回到了蔽日山庄。 刚刚走进院门,洛烟雨就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见是萧启,忙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萧启神情复杂,缓缓道:“齐响来了。” 洛烟雨闻言大惊,拉着萧启跑进卧房,道:“真的?” 萧启重重点头:“真的。” 洛烟雨道:“哥,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你什么时候去杀他?我帮你!” “第一,杀他的事,只能我自己做,任何人都不要帮忙。第二,我现在不会动他。” “哥,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把握?” “我……不能,阵前杀帅,军心必乱,届时,南方诸城恐怕不保……”萧启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哥!”洛烟雨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天下,有用吗?” 有用吗?萧启也暗暗问自己,自己还心系着这些,究竟还有什么意义,仅仅是因为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吗? 洛烟雨见萧启眼神凝重,便知道他又想起了旧日过往,便借口让他好好休息,退了出去。 可此刻的萧启,怎么可能安歇? 与此同时,齐响已经率大军来到锦州城。在听完锦州军长和刘不惑的详细汇报后,齐响捻须沉思。 “那个风起少侠长得什么模样?” 军长道:“小的不知,少侠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不过,小的感觉少侠的模样可是好看的紧呢!” 齐响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他身量怎样?” 军长一愣,不知如何形容,求救的看向刘不惑,刘不惑施礼道:“回大帅,风起少侠身量不低,过八尺,只是似乎身子不大好,瘦得吓人。” 齐响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他使得什么兵器?” “也不拘于什么,他本身并没有带兵器,每次作战时,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 齐响点点头,道:“少年英雄,不外如是。这风起住在蔽日山庄?” 军长道:“大帅,那风起可不简单啊!去年年底忽然出现在江湖,很快就名扬天下,就连叶遮天叶庄主都昭告天下,将风起当做亲兄弟呢!” “去年……冬天……”齐响心中有鬼,不禁有些慌张,于是起身道:“风起少侠守护锦州,于社稷有功,本帅要去亲自嘉奖。” 说完,抬手补充道:“此事先不要大张旗鼓,既然风起少侠选择在本帅到达前离开,想必也是不爱慕权势之人,可是,有功必赏,本帅必定要前去拜访一番。” 接近午时,蔽日山庄来了一群不之客,正是齐响和三位部将 得到这个消息的叶遮天也是大惊失色,江湖和朝堂,几乎毫无交集。纵使江湖中翻云覆雨的叶遮天,也有淡淡的慌乱,急忙整整衣服,迎了出去。 大门外,齐响身穿铠甲,威风凛凛,颇有老将气度。 叶遮天躬身施礼道:“草民叶遮天见过齐大帅!” 齐响微微点头,道:“叶庄主不必多礼。” 叶遮天利落起身,抬手道:“大帅,里面请!” “哈哈……江湖人,果然够豪爽!请!” 齐响与叶遮天在客厅按宾主坐定,齐响与叶遮天寒暄了几句,才道:“听闻令弟风起少侠文文韬武略天下无匹,这次守护锦州,令弟功不可没。本帅的来登门表示感谢。” 叶遮天笑道:“义弟一向淡薄,恐怕不会接受大帅的嘉奖。” “无妨,少年英雄,自当尊重。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本帅只是想一睹风起少侠真容而已。” 叶遮天无法,只得点头道:“大帅少坐,我这就派人去请义弟。”说完,向身边的弟子道:“去请风起少侠来。” 然后,又转过头与齐响寒暄,可齐响只是心不在焉的应和,叶遮天也觉得无趣,便沉默不语。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弟子才磕磕绊绊的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张揉成一团的纸,见到叶遮天,顾不得行礼,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庄……庄主,风起少侠……和云……云……留下一封信离开了……” 叶遮天一愣,伸手去拿那张纸,却没想到被齐响抢了先,齐响拿起那张纸,猛的展开,只见上面只有两行字: “江湖山水远,有缘再相见。” 完全是陌生的笔迹。 齐响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只是自己多虑,那个心腹之患,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 默默将纸条还给叶遮天,叶遮天认出,那是洛烟雨的笔迹,但也没有点破。 送走眼角涌动着喜色的齐响,叶遮天站在窗前默默不语。 聪慧如他,早已看出萧启与齐响有着不为人知的瓜葛。 俊美异常的容貌,不为人知的过去,招招狠辣的刀法,层出不穷的计谋,以及……对战场的万分熟悉。 叶遮天不是个好奇的人,可他第一次对萧启产生了好奇之心,略一思索,便扬声道:“来人,备马!” 第二十章 相逢应不识 苦逼止最近各种忙,木时间那字,还冷落了评论帝字母君……呼呼……打滚儿求安慰!! 萧启和洛烟雨一路狂奔,不出两日,便到达冒州城下,看着冒州陌生又熟悉的城墙,萧启心中百味掺杂。 洛烟雨看了看萧启,轻声道:“哥,我们去哪里?” 萧启轻轻一叹:“走了两天,先到冒州休息一晚,明日前往秦岭,拜见笛风前辈。” 洛烟雨点头道:“哥,我听你的!” 两人下马步行进入冒州城,萧启微微低着头,不敢去看熟悉的街市,那里,他和宝儿哥曾经带着三个孩子一起游玩儿过,自己还给伊娜挑了几块布料,如今……物是人非……如何能不伤感…… 洛烟雨看出萧启的低落,对于萧启征战南景的过往,他知道的虽不详细,但也是略有耳闻,便假意伸了个懒腰,道:“哥!我好困啊,咱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萧启点点头,心中暗暗对洛烟雨心生感激,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点头道:“好。” 两人来到钱江酒楼门口,萧启静静看着酒楼的招牌,若有所思,洛烟雨以为萧启想到以前,便拉了拉萧启,道:“哥,客栈也有好吃的,我们去客栈吧?” 萧启低下头,算是默认。可离开后,还是忍不住不时回头看看,在那里,他遇到过周财神。 忽然,一个孩子撞到了萧启怀里,萧启低头一看,竟然是静松。两年不见,静松长高了不少,已经有了少年的样子。于是克制住内心的悸动,弯下腰,轻声道:“撞疼你没有?” 静松不说话,反手抱紧了萧启。 萧启心中骇然,莫非这个孩子认出自己了不成?随即想到,自己带着面具,又比以前清减了不少,恐怕纵使伊娜也认不出了,才稍稍放心心来。 静松抱着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萧启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了有人在喊:“小杂种,哪里跑?” 静松缩在萧启怀里,回敬道:“你才是杂种!” 萧启抬头看去,只见三名身材高大的少年提着木棍直追而来,见静松缩在萧启怀里,为的少年嘲笑道:“小杂种就是杂种,打不过就跑,还缩在别人怀里,莫非想当乌龟不成?” “你才是乌龟呢!”静松愤愤回敬道:“我才不是要逃跑呢!你们有棍子,我没有,我去拿,拿回来和你打!” 右侧穿蓝色上衣的少年道:“跑就跑了,讲什么理由?胆小鬼!” 静松闻言,猛的松开萧启,冲向那蓝衣少年,口中回敬道:“你才是胆小鬼呢!爷爷我现在就收拾你!” 说着,就要冲上去厮打,对方的三名少年也都举起木棍,准备只要静松一过来就用木棒将他收拾一番,静松也看透了对方的想法,可是毫不畏惧,可就在剑拔弩张之时,静松忽然觉得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领,回过头,却是萧启。 “你放开我啊!” 萧启点点头,解下自己的佩刀递给静松,道:“和他们打!” 静松一愣,接过佩刀,只觉得有些重,但还是拔刀出鞘,用两只手勉强握住,吼道:“你们来啊!你们谁不敢来,谁就是狗杂种!” 左侧的黄衣少年到:“我们用棍,你用刀,分明是欺负我们?咱们怎么决斗?” 静松吼道:“你们还是三个人呢!不是以多欺少吗?” 领头少年轻蔑的一笑:“狗杂种,有了刀也不会用,咱们上,揍他!” 静松后退了一步,将刀举到身前,吼道:“来啊!你们上啊!狗杂种!” 那领头少年定了定神,壮着胆子叫道:“不要怕他,咱们上!” 可身后的两人,望着寒光凛凛的大刀,全都没了胆色,蓝衣少年甚至道:“老大,咱们真的要上吗?”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红莲来了!”那三个少年闻言,齐齐变了脸色,竟然丢下木棍,落荒而逃。 静松也变了脸色,握着刀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红莲姐的喊声很快传来:“小兔崽子,翅膀硬了?不好好读书跑去和人打架?看老娘不揍死你!” 萧启将静松护在身后,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红莲,眼中微微有些湿润,于是别过头,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脸,哑着嗓子道:“这位大嫂,打孩子终究不是办法,不如……” 红莲双手叉腰,吼道:“老娘管自己的孩子,关你什么事儿?让开!” 萧启蹲下身子,护着静松,道:“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打?” 静松愤愤道:“他们骂我是没爹的狗杂种!他们才是狗杂种呢!” 红莲怒道:“又是那三个小畜生,欺负老娘没男人,看老娘怎么收拾他们!” 静松道:“娘,等我学好了本事,自己去教训他们!” 萧启轻声问道:“你很喜欢习武吗?” 静松点头道:“嗯!喜欢!学好了本事,就可以像爹爹,姨夫还有萧叔叔一样上阵杀敌,做大英雄!” 红莲一愣,随即又大骂道:“小兔崽子,还想上战场?你,你,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你爹他们……”说道最后,声音明显带着哽咽。 萧启强忍心中酸楚,道:“战场刀光剑影,如果你有什么危险,你娘会担心的。” 静松歪着头道:“我想像萧叔叔一样做大英雄!” “大英雄……吗?”萧启暗暗自问。 “大英雄有什么好,找个差事做,孝敬你娘不是很好吗?” “哼!目光短浅!”静松哼了一声,道:“好男儿自当上战场!” 萧启轻叹一声,为难的看了看洛烟雨,洛烟雨不明就里,一时也插不上话,倒是红莲,慢慢上前,拉起静松的手,道:“和娘回去,你习武的时,娘和外公商量商量好不好?来,把刀还给叔叔。” 静松点点头,松开萧启,把刀收回刀鞘,又看了他一眼,才和红莲离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萧启轻轻一叹,才向洛烟雨道:“我们走吧。” 两人都没有听到,静松拉着红莲的手,仰头道:“娘,我刚才看到萧叔叔了。” “是吗……” 第廿一章 奇女郁矜飏 萧启与洛烟雨一路游山玩水,十三日后,才到达秦岭。 秦岭之下,有一个小小的客栈,名为秦岭三缘,名字古怪,装饰却是清雅脱俗,门前一丛翠竹,虽已入秋,却仍然生机盎然。 两人大奇,上前仔细观察才现,那翠竹竟是又碧玉雕成,主干叶脉栩栩如生,看得洛烟雨不住赞叹工匠的手艺。 这时,一个儒人打扮的老者走了出来,向两人施礼道:“天色不早,不知两位少侠是否在小店住上一晚再走?” 萧启还未回答,洛烟雨便抢先应道:“好啊好啊!给我们来一间上房!” “一间?”老者一愣,随即笑道:“好嘞!我这就去安排,两位少侠是在大厅用晚饭呢,还是在自己屋里用?” 玩儿心很重的洛烟雨马上说:“在大厅里,热闹!” 萧启也淡淡点头,也没有阻止,于是,老者便领着两人到一靠窗的座位坐下,然后笑道:“两位想吃点儿什么?” 洛烟雨看了看挂在门口的菜谱,现上面全部是诗句,便奇道:“掌柜的,你们的菜谱很别致啊!” 老者笑道:“小店别的不说,不仅菜名别致,菜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洛烟雨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好啊好啊!我就要那个……一枝红杏出墙来!还有……多情却被无情恼!哥,你也选一个嘛!” 萧启对于这种奇技淫巧的性质一直不高,抬眼看了看,道:“你点吧。” “哥,你也选一个吧!” 萧启坳不过洛烟雨,扫了一眼菜谱,道:“烟雨任平生。” 洛烟雨一愣,道:“哥,你取笑我!” 萧启淡淡一笑:“我如何取笑你?” 洛烟雨一时无言,又对老者道:“再来一壶好酒。” 老者应了一声,不一会儿,菜就上了上来,看到那三盘菜,洛烟雨哭笑不: 一盘凉拌胡萝卜,被雕成杏花状,下面还垫了一块豆腐,想必这就是所谓的一枝红杏出墙来。 一碗清水,上面飘着几片竹叶,恐怕就是烟雨任平生了。 另一个,竟然是一个空盘子,什么也没有。 洛烟雨指着空盘子道:“这个是什么啊?” “多情却被无情恼啊!” “这……真是无情啊……贵店的菜果然给人惊喜啊!” 萧启也苦笑着摇摇头,道:“掌柜的,切一盘牛肉,再来两样素菜。” 那老者笑道:“好嘞!还是少侠识货啊!” 不一会儿,就又有一盘牛肉,一盘拌豆腐和两样炒菜送了上来。洛烟雨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哥,你就不能要点儿肉吗?唉……” 萧启淡淡一笑,还未答话,就看到门外进来一人。那人穿着厚厚的黑色长袍,头上还带着斗笠,看不清容貌,而且身量不低但肩膀消瘦,不知是男是女。 那人走到萧启旁边的桌上,扫了一眼他们的菜,出一声轻笑,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果然,那人摘下斗笠,侧脸喊道:“秦叔叔,你有欺负生人了!”声音悦耳,让人心神荡漾。 喊完这句话,那女子回过头看向两人,看到她的脸,洛烟雨身子一僵,萧启心中也暗暗惊讶,天下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那女子美的妖娆,一双大眼睛闪着魅惑的光泽,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不禁心神荡漾。朱唇一点,小巧而不失性感,尤其是笑的时候,让男人觉得不能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萧启强行稳住心神,扯了扯已经被摄取魂魄的洛烟雨,洛烟雨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低头去夹菜,却没有夹住,反而掉在桌子上,于是抬起头,向那女子尴尬的一笑。 女子也浅浅一笑,媚态丛生:“秦叔叔就喜欢捉弄人,你们别见怪啊!” 萧启摇头道:“无妨。” 那女子上前坐在他们桌前,洛烟雨身体明显一震:“姑……姑娘?” “姑娘?我已嫁作人妇,不是什么姑娘了。我叫郁矜飏,敢为两位可是风起、云涌两位少侠?” 洛烟雨眼珠一转,起身施礼道:“原来是巫山十二峰之主郁前辈,失敬失敬,晚辈风起,久闻大名!” “风起?”郁矜飏笑的妩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云涌,坐在一边的才是风起。” “前辈何出此言呢?”洛烟雨不甘心的追问道。 郁矜飏抬起玉手,指着两人道:“你看你们二人,容貌的确相似,可是,你虽然武功不低,却毫无杀气,再看他,容貌清秀是清秀,可从身上的血腥气看,死在他手上的,恐怕不下万人。蔽日山庄一战,日夜守卫锦州,你说是你做的还是他做的呢?” 洛烟雨一愣,笑道:“前辈果然慧眼。”然后向萧启道:“哥,这位便是巫山十二峰之主,郁矜飏郁前辈。” 萧启起身施礼道:“见过前辈。” “呵呵……真是害羞呢……”郁矜飏轻轻扫过萧启的脸,低声道,随即有回头吩咐那老者:“秦叔叔,给我加两只烧鸡,四条羊腿,三个肘子,再来……十个,不十五个馒头!就上到这桌上,都算我的!” “好咧!” 洛烟雨一脸震惊道:“前……前辈,有些多了吧?我们吃不了这么多的” “不多啊。”郁矜飏浅笑道:“我自己能吃这些的,不过我家子建告诉我说不要吃太多,我才每次只吃八分饱的。一会儿东西上来你们随意啊!” 洛烟雨惊讶的合不上嘴巴:“前辈……你的饭量……” 郁矜飏道:“是啊……我自己也没有办法呢!幸亏会投胎,要不然,早就饿死了!” 说话间,伙计已经将一盘盘肉放到桌上,郁矜飏客气了一句,就拿起一只肘子大吃起来,度奇快,毫不矜持,看的洛烟雨和萧启目瞪口呆。 饭毕,郁矜飏抹抹嘴道:“两位是要去哪里?” 洛烟雨抢先道:“我和哥哥要去万刃山拜访笛风前辈。” 对于他的照实回答,萧启不太赞成,但已经说了,也就不好阻止。 郁矜飏闻言,笑道:“那真是巧啊,我也去找笛风,明日一早咱们结伴而行如何?” “好啊好啊!”洛烟雨抢先答道:“明日某时,咱们不见不散!” “好,明日某时,客栈门口见。” 第廿二章 万刃山 第二日寅时刚过,洛烟雨就兴奋的起身,搅得萧启也不得不和他一起起来。 ≧ 昨天晚上,洛烟雨告诉萧启,巫山十二峰是江湖中的中立门派,门派中多为女子,而且个个天生媚骨,武艺高强。郁矜飏的身为十二峰之主,不仅容貌妖冶,而且擅长易容之术,二十岁时,嫁给天下巨贾之子黎子建为妻,夫妻二人成亲十年,育有五子三女。郁矜飏貌美而多子,每次所生,都是双生甚至三生,对于此事,江湖同道均暗暗称奇。 就在去年,巫山十二峰与二龙会生冲突,郁矜飏率核心弟子与二龙会大战,虽然将二龙会剿灭,可巫山十二峰也元气大伤,郁矜飏自觉难辞其咎,提出辞去掌门一位,却被长老长跪挽留。 郁矜飏无法,只得暂任掌门一位,但却常常外出游历,将帮中事物一应交给长老,也很少以巫山十二峰之主自居。 可是,巫山十二峰弟子,仍然敬郁矜飏为掌门,江湖同道,也仍然以十二峰之主称之。 对于这个传奇人物,洛烟雨也很是敬佩,一晚上对她赞不绝口。 还不到某时,洛烟雨和萧启就牵着马来到秦岭三缘门口,谁料刚刚站定,就听见一个柔媚的女声响起:“两位少侠好早啊!” 洛烟雨急忙回头,只见郁矜飏已经俏生生的站在他们身后,她的身边,站着一名身穿青色锦袍的儒雅中年男子。 郁矜飏轻轻一笑,介绍道:“这时外子,黎子建。” “黎大哥也去?” “自然啊!万刃山的人也要穿衣吃饭,自然离不开生意人,我嫁作商人妇,自然要为夫家利益着想。” 洛烟雨苦着脸点点头,无奈道:“好吧,我们走。” 郁矜飏坏笑着看了洛烟雨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黎子建也笑着向郁矜飏颔。 一路上,洛烟雨都似乎有些闷闷不乐,郁矜飏却不停的和两人搭话,聊一些巫山的风土人情。 行至未时,一行人才来到万刃山下。 向弟子通报了姓名后不久,笛风便亲自来迎,他的身后,竟然是叶遮天。 见到叶遮天,萧启微微一怔,等郁矜飏和笛风寒暄完毕后,于是先向笛风行礼,才道:“叶大哥,你……” 叶遮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脚程可真慢,哥哥我可已经来了两日了!” “叶大哥……” “你当日留书不辞而别,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萧启低头浅笑:“叶大哥果然聪慧。” 叶遮天也是一笑,拍了拍萧启的肩膀,明显感到萧启的身体一僵,却没有在意:“好了,你就别夸我了,山口风大,进去说!” 万刃山,不是万仞山,自然高不到万仞。获得此名,只因为这里的弟子并非以练武为主,而是铸造兵器,万仞山所造的兵器并不多,但是把把都是精品,虽无法与完颜家族的顶尖兵器媲美,但也是江湖人人追求的神兵利器。 相传,十年前,万仞山铸剑长老松枭曾铸出一把惊世宝剑,此剑相传可以取敌人籍于千里之外,且锋利异常削铁如泥。于是,为争夺这把宝剑,几大门派不惜反目成仇,但到头来,这把将却不知所终,为滚滚红尘留下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团。 自此之后,万刃山的顶尖兵器很少传世,但江湖人仍以获得一把万刃山的兵器为荣。 萧启等人随笛风上山,一路上已是初秋景象,草木微黄,让人心生哀凉。走到半山腰,才看到一个巨大的牌坊,上书:“秦岭万刃山”!笔力虬劲,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笔。 笛风解释道:“此门为万刃山第一位掌门所书,立在这里已经五百年。” 郁矜飏感叹道:“五百年了。万刃山还是曾经的那个样子,可五百年前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叶遮天笑道:“郁掌门何必伤感,人活一世,必然会死,但如果像这位铸剑前辈一样。留下无数兵器,还有这幅字,不也是一大幸事吗?” 郁矜飏面色深沉的点头:“可是,因为那场冲突而死的弟子们,还都那么年轻……” 黎子建搂住妻子的肩膀,轻轻地抚摸着,算是安慰,可郁矜飏脸上的悲哀之色不减:“他们很多人,连在江湖上的名号都没有留下,就死了,都是我的错……” 笛风宽慰道:“郑忠叛变,并非是郁掌门的错,不必伤感了……” 郁矜飏叹口气,道:“我终究不是个好掌门……”说完,向萧启两人解释道:“是去年的明天,我们第一次大战……” 萧启理解的点点头,他自然明白,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倒下是什么感觉,就像……在点将口……在齐响大帐…… 郁矜飏长出一口气,道:“没事了,我已经杀了二龙会的所有人,为他们报仇了!” 萧启闻言,轻轻一叹,他的大仇,何时能报? 走过山门,才算真正进入了万刃山。一路上,全是精致的雕栏画栋,丝毫没有想象中热火朝天的工坊,甚至没有一个身材彪悍的工匠,连火炉也不见踪影。 萧启由暗暗疑惑,在他记忆中,铸造兵器似乎和父亲打铁一样,是离不开火的。 笛风似乎看出了萧启的所思所想,便解释道:“万刃山弟子铸造兵器,并非不用火,只不过不用凡火而已。想必你见识过叶庄主的烈焰神功,那便是由万刃山功法同出一脉。我们铸造,是以真气凝成明火,施加于材料,再按照自己的意念去改变铁器的形状,是故可以随意控制火的大小,做到随心所欲,这也是我们的兵器铸造中原第一的根本原因。” 萧启点点头,见识了叶遮天的烈焰神功,自然能够理解万刃山弟子将真元凝成火焰铸造一事。 几人很快来到正厅,正厅门前已有高阶弟子等候,见到笛风,施礼道:“妙音长老,铸剑长老和执法长老已在屋中等候。” 笛风点点头,带萧启等人进去,万刃山前厅内,端坐着两位须皆白的老人。 左手的一人身穿玄色长衫,脸上纵横交错满是皱纹,另一位,可谓是鹤童颜,额前一缕火红色的头,分外醒目。 见到几人进来,两人急忙起身,与郁矜飏行礼问候后,笛风才将两位老人介绍给萧启和洛烟雨。 那玄衫老人便是执法长老青剑,而另一位,自然是铸剑长老松枭。 萧启和洛烟雨一一行礼,当萧启抬起头对上青剑的眼神时,不由全身一震,那双眼睛为什么会……如此熟悉? 青剑哈哈大笑,道:“风起云涌两位少侠果然是英雄少年。江湖带有才人出,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该退了!” 笛风笑道:“是啊,风起云涌两位少侠现身江湖不到一年,就已经尽人皆知,可见前途无量啊!尤其是风起少侠,蔽日山庄一战,可谓名扬天下!这两个老家伙,可是天天和我念叨你怎么还不来拜访,怪我当时邀请的不够热情呢!” 萧启略微拘谨的施礼自谦道:“前辈抬爱,风起愧不敢当。” “哈哈哈哈……”松枭大笑着上前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道:“风起少侠不必过谦!” 青剑也上前道:“风起少侠,日后你和云涌便是我们万刃山的朋友,有何需要,尽管上门!” 萧启再次施礼,一一谢过。 笛风大笑道:“风起啊,再谢就见外了!走,我们已经在后堂略备薄酒,还望诸位赏脸啊!” 郁矜飏豪爽的大笑道:“好啊!我早就想念三婆婆的杏仁汤了!这次,可一定要让我喝个够啊!” “郁掌门,你可别吓我们,你的饭量,也就黎兄弟养得起!” “笛风,你也取笑我?当心我这几日吃穷你们!” “好啊,郁掌门,尽管吃吧,我想想啊,就用你家的布料抵饭钱如何啊?” “想得美,我家的布料可是一等一的上品,我要吃多少才能吃回来啊?” “哈哈哈哈……” 第廿三章 青剑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又聊了些许江湖旧事,才纷纷离去,洛烟雨和萧启的住处被安排在了花园附近,景色优美,又神清气爽,洛烟雨很是喜欢。≧ ≧ 夜已深,因为白日里郁矜飏的话,萧启辗转难以入眠,便披衣起身,到花园里踱步。 月色如同银沙,静静的泄在花园的草木上,为它们平添了一抹银白色的光彩。 流水潺潺,闻之让人心怡,水中不时有遍体通红的金鱼摇着尾巴窜来窜去,使人心生怜爱。只是此时的萧启,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只是找了一块大石,静静坐下,望着流水,默默不语。 长沟流月去无声,这七年,真的如同一场大梦。 家中突逢变故,被迫离家从军,后来得入千夫营,结识了一群兄弟,并与伊娜定亲,自己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便是征战沙场,与兄弟们,同生共死,迎娶伊娜,相守一生。战场上快意恩仇,金戈铁马,一生中与伊娜相伴,神仙眷侣。 却没有想到,造化弄人,如今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的……背着这刻骨的仇恨,如同枷锁,让自己无法呼吸。可是,自己必须去做。 虽然萧启并不后悔在锦州放过了齐响,但是,此刻却有着淡淡的迷茫,遥遥无期的复仇之路,不知何时走完,而当自己杀死齐响后,活着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怎么,睡不着吗?” 萧启惊惧回头,原来是青剑。 于是慌乱起身施礼道:“见过青剑前辈。” 青剑微微点头,道:“你有心事?” 萧启不会说谎,只是点点头,却不解释。 青剑又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萧启心中一惊,略微慌乱的低下头。只听青剑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当年相遇时,我带着面具,今日异位处之,不知展邦将军有何感想呢?” 萧启稳了稳神,抬头直视青剑的眼睛,淡淡道:“风起不知前辈在说什么。” “呵呵,萧启,即使你极力否认,你就是你自己,无法回避的。我们认出你,就像你认出花三娘一样,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萧启,五岳神功的气息,我绝对不会认错。” 萧启默默无言,不知对方是真的认出,还是出言试探。 青剑又道:“叶遮天对你也够义气,竟然将家族传承的清明诀交给你练习。此种心法,重在调养精气,对你的旧伤以及五岳神功修炼不当引起的内息紊乱很有帮助。” 萧启心头一紧,这些事情,叶大哥从未向自己说过,那清明诀自己阅读起来也觉得是上乘心法,却没有想到清明诀竟然珍贵如斯。于是,心中对叶遮天的感激,又加深了几分。 “萧启,我不管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但你记住,你不是为别人活着。” 对于青剑的话,萧启不是听不进去,可是,他真的想不到,除了复仇,自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奴人贱籍的身份,鼠两端的罪名,这一切,都让他难以忍受。他也曾经想过,等到百越危机解除,自己便不顾一切的去刺杀齐响,即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辞! 念及已经被青剑识破,萧启也不再隐瞒,挺身跪倒在青剑脚下,道:“前辈两次救萧启于危难,萧启感激不尽,大恩无以为报,请前辈受萧启三拜……” 说着,就要俯下身去,却被青剑弯腰扶住:“谁说你无以为报了?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萧启急忙应道:“前辈请讲,萧启定当竭尽全力。” “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今年十二月初九是我一老友的生日,我那几日走不开,还请你代我去趟仙城,送一下礼物。” “萧启甘愿前往。” 青剑点点头,忽然抬手按住萧启的肩膀,猛的一点萧启后背上的几处大穴,萧启只觉胸中憋闷,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刚想说话,青剑便又道:“别说话!”然后将手掌抵在萧启后背上,将真气缓缓注入,道:“你记好了!” 萧启只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行走的路线略微诡异,却让人全身舒畅,不一会儿,他的脸上就渗出薄汗,吐气也愈绵长。 半个时辰后,青剑才收回手,道:“每日就寝前,按照这个顺序做一遍,记住,只做一遍。” 萧启回身施礼道:“多谢前辈,萧启谨记。” 青剑点点头,道:“活不救的医术很好,但你的身体恐怕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中州的重伤,加上蔽日山庄的一战,对身体的损害几乎不可逆转,即使你现在毫无察觉,日后难免不会会有不小的麻烦。以后,你在饮食和生活起居上务必要注意,不要吃太过冷硬的东西,也不要沾冰水,不要和人强拼武力,切记切记。” 萧启侧过脸,看着月下轻轻摆动的枝条,神情复杂,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青剑知道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也只得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倘若你不注意,恐怕……” 萧启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恐怕……恐怕早夭吗?倘若大仇得报……自己立刻死去,恐怕也是无悔的,只是,可怜了伊娜,自己终究是负了她。中州一事,已经两年,真不知道,伊娜过的好不好,是否还记得自己,还是,已经嫁做人妇……不管怎样,只要她活着,幸福快乐便好…… 青剑心知萧启又想到了报仇之事,自知无法再劝,便只得道:“明日我们和郁掌门夫妇要谈一谈生意上的事情,你和你那个云涌可以四处走走,我会派弟子陪同,如果遇上喜欢的兵器,尽可以拿走,算是我万刃山送你们的礼物。后天,黎子建就会离开,届时,我们再好好叙叙,不早了,夜深露重,对你的旧伤没有好处,快回去吧。” 说完,自己先不见了踪影。 萧启稳了稳神,也慢慢走回住处,看着月光下自己淡淡的影子,暗自苦笑,飘摇此身,连影子都浅到这种地步,终究是不该留在世上之人。 第廿四章 名剑英雄 第二日吃过早饭,便有万刃山弟子前来邀请,说是奉执法长老之命带萧启和洛烟雨去四处看看。 ≥ 洛烟雨一听,立刻兴致勃勃的跳起来,拉着萧启就往外走,萧启昨夜几乎没睡,又有些心事,本不愿前往,却又不忍拂了洛烟雨的好意,便点点头,跟在后面。 那弟子自我介绍名叫于烬,是铸剑长老坐下的第八位弟子,看起来虽然不足二十,其实已经三十六岁。 会察言观色的洛烟雨忙不迭的夸于烬武艺高强,面向如此年轻,一口一个于大哥叫得于烬几乎飘飘然。 萧启神色寂寂,却不忍扫了大家的兴致,只是跟在后面淡淡微笑。 一行人来到万刃山藏剑阁,只见叶遮天早在阁前等候,洛烟雨一愣,笑道:“叶庄主早啊!” 萧启也上前道:“叶大哥。” 于烬施礼道:“见过叶庄主,不知叶庄主前来……” 叶遮天大笑道:“也没什么事,听说风起他们来参观藏剑阁,我上回没看够,就过来凑个热闹,欢迎吗?” 于烬恭谨道:“叶庄主想看,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哈哈哈……那我们进去吧?还等什么?” “叶庄主请,两位少侠请。” 藏剑阁,顾名思义,是万刃山存放自己铸造和收藏的天下神兵利器的场所,其中江湖闻名的兵器不下一百,而其他的也是难得一见。 藏剑阁共三层,楼层越高,所陈列的兵器越珍贵,相传,还有第四层暗格的存在,其中的兵刃,堪称神器。 于烬先将众人带到了第一层,介绍道:“本层所藏,大半为万刃山所铸,虽不是天下名品,但也都锋利异常。还请各位细细把玩。” 洛烟雨点点头,几步跑到一杆银枪前,看了一眼,吼道:“哇!这个不是大周开国皇帝云飞扬用过的飞翎长枪吗?竟然在这里啊!” 于烬点头道:“这把确实是飞翎枪。” “飞翎枪在藏剑阁只能排第一层?那上面会是什么呢?”洛烟雨不由感叹着,又走到一把大刀前,惊叫道:“这个……是完颜守绪的吧?怎么也会在这里?” “此刀由本派第五十任铸剑长老所铸,完颜守绪亡国后,兵刃自然回到万刃山。” 洛烟雨点点头,又指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剑,道:“这把可是秦岭奇侠梁二狗的秦川剑?” 于烬道:“少侠好眼力,这正是秦川剑。梁老剑客金盆洗手后,便将此剑赠给万刃山。” 洛烟雨又看了几样兵器,赞不绝口。最后道:“于大哥,我们还是上去吧,一层的兵器就这么震撼,我很好奇上面有什么呢!” 于烬看了看萧启和洛烟雨,见两人毫无异议,便引三人上了二层。 二层中的兵器,明显比一层少了很多,不少年代已经久远,但仍寒光闪闪,锋利依旧。 洛烟雨低低惊叫了一声,便跑去参观每把兵器,而叶遮天,也拉着萧启走到一把宝剑前,道:“这把剑,是我曾祖所用的寒泉剑。当年,曾祖用这把剑,博得了江湖第一的美名,并在与魔教教主的决斗中,和他同归于尽……” 萧启看向那把刀,刀柄处隐隐刻着一个红色的“叶”字,剑穗上繁复的花纹,也与蔽日山庄的花纹别无二致。 叶遮天的声音依然响起:“对于曾祖的所作所为,我不想评价,可我总认为,这个世上无所谓正邪,只要不害无辜之人的性命,便不需因为所谓的正邪两派争得你死我活。所以,我从不参与剿灭所谓邪教,他们只要不伤人性命,存在与否,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萧启叹道:“叶大哥能这样想再好不过,可是,很多时候,并非叶大哥想的那样……完美。比如战争,难道被杀之人都该死吗?不是,可战争必须进行下去。” 叶遮天道:“七郎多想了,战场与江湖不同,江湖只需守卫自己的亲人兄弟,捍卫自己的尊严,而战场捍卫的,却是国土江山……” 萧启心中苦笑,自己连兄弟都留不住,何谈……国土江山? 这时,洛烟雨的惊叫将两人的思绪打断,齐齐看向洛烟雨,只见洛烟雨指着一把剑道:“这……这不是……巫山一段云??” 于烬笑道:“正是,这把剑,便是巫山十二峰之宝,巫山一段云。” “可是……它……它怎么在这里?” “这是前任帮主马小双所放,具体原因,于烬不知。” 萧启点点头,看向那把巫山一段云,只见那把剑,与其他兵器不同,通体泛着柔和的光彩,如玉的剑身上,雕着一个裸身的美人,萧启微微一愣,漾开了目光。脸色微红,眼神却不由被那把剑吸引,似乎再也移不开眼睛。 剑身上,流转的柔光,与下面的美人交相呼应,接近剑柄的位置,有几行古篆,萧启凝神细看,却是一小令: 缥缈云间质,盈盈波上身。袖罗斜举动埃尘,明艳不胜春。 翠鬓晚妆烟重,寂寂阳台一梦。冰眸莲脸见长新,巫峡更何人。 写的正是巫山女神与楚王的那段**往事,可是,这样的小令,为何出现在剑身上?萧启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洛烟雨猛的一拍萧启打断了他的思绪:“哥!不就是个女人吗?你至于盯着看嘛!” 萧启一惊,脸色微红道:“不是,剑身上有一词。” “词?我怎么没看到?在哪里?” “就在接近剑柄的位置,那……女人的头上。” 洛烟雨将头凑上前,鼻尖几乎贴到剑身,却仍一脸迷茫道:“没有啊?哥,你在耍我吧?” “怎会?” “可是,我真看不到啊!叶庄主,于大哥,你们能看到吗?” 于烬道:“看不到。也从未听师父说起过剑身上有小令之事。” 叶遮天也摇头道:“我来过多次,从未看到过。” “唉!”洛烟雨笑着一拍萧启,调笑道:“哥,你是看到下面的美人出现幻觉了吧?嘻嘻……等回家给你说个媳妇!” 萧启神色一黯,转过身,似是去看其他兵器,洛烟雨自觉失言的吐了吐舌头,悻悻跟在后面。 转完一周,又来到第三层,第三层似乎比前两层更加狭小,也只放了寥寥几件兵器。 于烬引萧启等人来到一柄长枪前,道:“这把便是蚩尤枪。” “蚩尤?”洛烟雨疑惑道:“蚩尤枪?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万刃山第一任铸剑长老,便是黄帝身边的铸剑师,后来黄帝与蚩尤大战于涿鹿之野,蚩尤身死后,他的兵器自然为我第一任铸剑长老所得。” 洛烟雨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于烬也不解释,又走到一把火红色的软鞭身前道:“这是祝融鞭。” “祝融……鞭?不会还有共工锤吧?”洛烟雨打趣道。 可于烬却没有笑:“祝融鞭,是本门第六十任执法长老所用兵器,这位长老不仅武艺高强,也是冶炼高手,他用鞭时,鞭的尖端会冒出火焰,故名祝融鞭。此鞭由寒铁精造,即使烈火,也很难将它融化,而且质量极轻,是为少见神兵。” 萧启点点头,道:“果然奇特,和叶大哥的扇子异曲同工。” 叶遮天笑道:“我的只能勉强算作珍品,如何与祝融鞭相比?” 于烬道:“实不相瞒,叶庄主的乾坤扇即使在万刃山,也只能放到藏剑阁的第二层。” 叶遮天爽朗大笑:“所以是风起过奖了!哈哈哈……” 于烬又指着一个圆筒道:“这个是十年前刚刚放入藏剑阁的兵器,名为雨打芭蕉。与其说是兵器,不如称之为暗器。使用雨打芭蕉时,只要将上面的旋钮旋转,就会有数十道毒针射向前方,十丈以内,难以幸免。但是杀气太重,所以封之不用,而与它同时被设计出来的霹雳鸟,也已经失传。” 听到这里,萧启心头一紧,不由问道:“于大哥可知……这两样东西为何人所设计?” 于烬略一犹豫,道:“是本门的……铸剑长老,可刚刚造出,便后悔了,毕竟杀气太重有伤天和,所以……” 萧启点点头,虽然未见识雨打芭蕉的威力,但单单看过霹雳鸟的图纸,就让人心惊不已。 看完雨打芭蕉,三层便没有其他兵器,于烬便示意几人可以下去,走到一半,萧启心中一动,眼神不由望向三层的一个角落,半响才回过头,跟在后面。 于烬也注意到了萧启的异样却没有询问,而是笑着引大家出了藏剑阁,前往铸剑台。 铸剑台位于藏剑阁西南,外观像一支巨大的剑鞘,进入里面,并无想象中的闷热,也没有震耳欲聋的敲击声,只有……一片寂静。 于烬解释道,这里的墙壁都由特殊材料制成,声音不能透到外面,这样才不致影响别人铸剑。 几人走过一间虚掩的门,只见里面端坐着一名赤着上身的精壮男子,男子的右手手心,凭空出现了一团火焰,左手拿着一个夹子,夹着一个铁钩,正在火中煅烧。 那男子用火焰将那铁钩上上下下烤了一下,然后拧了拧眉,手心的火焰红色更甚。 “本门功要义,便是用真气凝成明火,并调节火候,铸造兵器,此人只不过是在练习,真正铸造时,一把剑,可能要三四人同时完成,唯有像大师兄二师兄那样的高手,才有可能一人凝起三尺高的火焰,独自完成一把宝剑。一人对火候的掌握更加到位,所以,一人铸造的剑,要不多人铸造的贵重不少。” 洛烟雨好奇道:“那铸剑长老一次能铸多少把呢?” 于烬轻声道:“”大师兄只见过师父三剑同铸,不知能不能更多。 洛烟雨闻言,轻轻掩口,没有说话。 最后,几人来到了铸剑台后门外的空地,空地皆由青砖铺就,辅以松柏,庄严肃穆。空地的中央,立着十、八块一人多高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 萧启走上前看到,上面全是人的名字,便问于烬:“于大哥,这上面的名字是?” 于烬道:“这上面是万刃山自第十五代长老以来所有记名弟子的名字,目前已有万人。 萧启自知,每个门派中,记名弟子本就不多,更何况是铸剑门派,能够拥有如此多的记名弟子,真是不易。 于是,眼睛无意的扫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直到三个字跳入了他的眼帘:姬月华! 那三个黑色的小字,如同火焰,灼伤了萧启的眼睛,于是萧启问道:“金城姬家与贵派可有联系? 于烬道:“以前,金城姬家每代都会派聪颖的宗师弟子来万刃山学艺,不过近几十年姬家人丁一直不旺,也就少了,这一代,甚至没有送人过来。 萧启木然的点点头,又看了几眼那个名字,转过身,似是去欣赏其他几块石碑,可思绪,却飘得很远…… 第廿五章 巫山神尊 刚从铸剑台出来,众人便遇到了匆匆赶来的万刃山弟子。≧ “风起少侠,山门外有一人自称拓拔广增,点名要见少侠。” 萧启一愣,道:“他怎知我在这里?” 叶遮天笑道:“风起少侠明扬江湖,行踪自然不是秘密。” 洛烟雨补充道:“而且还有风流倜倘的云涌少侠相伴,想不拉风都难啊!” 萧启点头道:“我去见。” “那小的就请那人到前厅等候,还请少侠移架前往前厅。” 萧启轻轻应了一声,等万刃山弟子离开才道:“请云涌和叶大哥一同前往可好?” 叶遮天摇了摇扇子,笑道:“他点名找你,我就不过去了。” 萧启又看向洛烟雨,洛烟雨笑道:“哥,我可要去凑热闹呢!” 萧启点点头,聪明如洛烟雨,一定知道自己有些难以直说的话要拖他转达。 两人来到前厅,果然看到了拓跋广增,近一年不见,这个汉子黑瘦了不少,想来吃了不少苦。今天,他背着一个深蓝色的盒子,一身汉人打扮,想必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见到萧启,拓跋广增竟然跪倒道:“风起少侠,广增有事相求!” 萧启一怔,弯腰托住他道:“何苦如此,快起来。” 拓跋广增顺势起来,道:“风起少侠,炎天门被灭门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洛烟雨立刻惊叫起来。 “上个月,我奉族中长老旨意,前往炎天门商量黄金刀之事,谁知刚刚走到大漠腹地,便遇到了垂死的赤炎长老。赤炎长老说,炎天门被蒙面高手突袭,门中弟子尽死,他带着黄金刀依仗武力高强才杀出重围,可惜受伤太重,不可能走出大漠。他认出来我,让我将黄金刀交给风起少侠处置。” 说着,解下自己背上的木盒,递到萧启面前,想必里面就是黄金刀。 萧启没有接,摇头道:“黄金刀本是你部族之物,自然是物归原主。” 拓跋广增道:“风起少侠高义,只是,此刀之谜还未解开,这也是我来中原的原因,奉长老之名解开黄金刀之谜,还请风起少侠施以援手。” “你要我怎样帮你?” “请少侠陪我去守陵村见一下那块石碑。” 萧启身体一震,守陵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不安,缓缓道:“我想,这诗与守陵村当年谋反的真相有关,姬月华富甲一方,不致因强征暴敛而揭竿而起,而且在他完全可以直捣黄龙之时,却一味固守,显然违背常理。所以,此时必有隐情。” 拓跋广增道:“我家族长也这样说过,而且,当时姬月华的妻子,便是我拓跋部落族长之女,拓跋酉阳。” 萧启点头:“我教你一计,你想办法将黄金刀上诗句与守陵村石碑上一致之事宣扬出去,最好尽人皆知,自然会有人替你解决。” 拓跋广增眼中满是不解,萧启沉默半响,颤抖着嘴唇道:“你若信我,照做便是。我还有事,先告辞。” 拓跋广增求救的看向洛烟雨,洛烟雨摇摇头,故作神秘道:“不可说,嘿嘿,不可说……” 第二日,拓跋广增便告辞离开,不知是否去按萧启吩咐形式,萧启看起来也与平日无异,可敏感聪慧的洛烟雨却知道,萧启的心情,似乎越加沉重。 黎子建是吃过午饭才告辞的,午后,萧启正捧着赤额和它低声说话,却见郁矜飏走了进来,急忙起身相迎。 郁矜飏妩媚一笑,道:“风起少侠不必客气,我有事想请教少侠。” 萧启抱着赤额不便施礼,便自谦道:“请教不敢,请郁前辈吩咐。” “呵呵,真是有趣,吩咐?”郁矜飏笑的荡人心魄。萧启急忙将眼神移到一边。 “我听于烬说,你在巫山一段云上看到一小令?可否说给我听听?” 萧启点头道:“那小令就在剑身之上,写的是:缥缈云间质,盈盈波上身。袖罗斜举动埃尘,明艳不胜春。 翠鬓晚妆烟重,寂寂阳台一梦。冰眸莲脸见长新,巫峡更何人。” 郁矜飏一怔,难掩眼中惊讶之色:“你……真的是看见的?不是……” “风起不敢欺瞒……” 郁矜飏木然的点点头,施礼道:“风起少侠高义,自然不会说谎,但还请少侠在看一物。”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七彩玉石,道:“少侠可否将上面的字念与我听。” 萧启接过玉,扫了一眼,惊讶道:“郁前辈,这上面……并没有字啊……” 郁矜飏惊讶道:“没有字?那是什么?” 萧启犹豫道:“似乎是一处风景,两面是群山,中间有一道河流,河上漂着一艘画舫,画舫上有一个抚琴的琴师。” “琴师?少侠看到的是琴师?” 萧启点头道:“是。” “那……那琴师长得什么模样?” 萧启仔细看了看道:“大约三十左右,鼻梁高直,左眼下由一颗红痣。” 郁矜飏一脸震惊,久久不语,半响道:“少侠是第一个看到琴师之人。可惜……少侠不可能属于我们巫山……” 萧启一愣,却没有追问,郁矜飏缓缓道:“巫山传说,千年前,巫山神女助大禹治水完毕后,铸造宝剑巫山一段云,交给第一任掌门,飞升天界,并留下预言,凡是可以看到巫山一段云上小令之人,便是神尊降世,我等需鼎力相助。这件事情,除了历代掌门,无人知晓。千年来,无人能看出剑身上文字,风起少侠是第一人。” 萧启一怔,道:“神尊?” 郁矜飏点头道:“对,神尊。神尊降世,万民降伏。少侠日后无论有何吩咐,巫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颤抖施礼:“我先告辞了,风起少侠留步。” 萧启笑着摇摇头,不愿去想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低头又去逗赤额。赤额又重了不少,被萧启抱着,微微眯着眼,不停的往萧启怀里拱。 萧启浅笑着抱紧小赤额,用手指去捅赤额的嘴,赤额不满的哼了一声,又往萧启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似是想要睡觉。萧启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转身打算抱它进屋,却差点与洛烟雨撞个满怀。 “哥!这个可是野兽啊!狼心狗肺狼心狗肺,你还对它这么好?” 听到洛烟雨的话,赤额撑起身子,不满的嚎了一声,露出两排尖利的小牙。 萧启拍了拍赤额的头,道:“他很小的时候,就躲在我怀里,那么无助,那么信任我。当时我就在想,我要尽我所能保护它。” 赤额也呼应的用头去拱萧启的前胸,出低低的呜咽。 萧启浅浅一笑:“好了,咱们回去睡觉了。” 洛烟雨无奈的摇摇头,也转身回了房。 当日,郁矜飏离开万刃山。 第廿六章 遥祭英魂 苦逼止现在各种卡文啊……去你妹的百越……打滚儿~~~~~ 当日傍晚,笛风与松枭来访。≧ 萧启放赤额自己去玩儿,然后将两人引入卧房。 三人分宾主坐下后,笛风道:“黄金刀一事,我已知晓,少侠让耶律广增将此事大肆宣扬,自然有少侠的目的,我们过来是想告诉少侠,青剑已经派门中弟子下山帮助耶律广增,这件事很快便可尽人皆知。” 萧启忙道:“此事怎好麻烦前辈……” 松枭道:“麻烦个鸟!你还帮那老东西的忙呢!那老东西就是懒,不就是生日嘛,还不自己亲自去!笑死老子了!” 萧启不语,心中却对青剑万分感激,不由抬头道:“怎么不见青剑前辈?” “前辈?那老东西还被称为前辈?有意思,他还不是出去游山玩儿水,真是,一年有大半年年不在山上,还执法长老。自己还不天天开溜?” 听松枭这样说青剑,萧启有些尴尬,青剑急忙道:“无妨,他就是这毛病, 喜欢说别人。” “你什么意思?老子说你了吗?” 笛风笑道:“我们的铸剑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剑痴,就是脾气有些火爆……” 萧启微微点头,不由想起了判官和阎王,他们……还好吗…… 笛风又道:“炎天门一事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是景北缇娜家族所为。” 萧启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与咯卫什交好的那个?” 笛风点头道:“正是,风起少侠消息果然灵通。” 萧启低头苦笑,只听笛风又道:“那缇娜部落这几年一直不安分,妄图联合景北诸部孤立完颜家,可完颜家名声太盛,他们一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萧启点点头,道:“那……缇娜部落和金城姬家或者党项一族可有瓜葛?” 笛风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如果少侠感兴趣的话,我自会为你探查。” 萧启起身谢过,又想起那两句诗,本想出言询问,但转念想到倘若两人问起自己如何得知,才真真不好回答,便只得作罢。 萧启又与两人寒暄了些许,笛风突然想起万刃山还有事情没有解决,便与松枭告辞离去,送走两人,看着窗外,暗暗叹道:“爷爷……保佑我能查清当年真相,替乡亲平反……” 十日后,江湖中隐隐传言黄金刀上的诗句与守陵村石碑上的一致,不相信的人前去探查,现果不其然。 又过月余,官府下令,禁止言及黄金刀一事,得到这个消息时,萧启正一口一口的喂赤额吃桃酥,赤额虽是狼,前几日闻到桃酥的味道,就不肯离开,萧启觉得有趣,便喂了它一块,谁知那赤额竟然上了瘾,于是,每天都要粘着萧启吃上几块。 听洛烟雨说完,萧启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又拿起一块桃酥,递到赤额嘴边,等它张嘴去咬时,又飞快的把桃酥放到自己口中,看着委屈呜咽的赤额轻笑。 洛烟雨摇摇头,萧启他,如今看起来似乎波澜不惊,可心中的担子却丝毫没减轻。 这时,笛风快步走了进来,见到洛烟雨也在,毫不避讳的说:“齐响要还朝了。” 萧启淡淡道:“百越危机解除了?” “解除?”笛风嘲笑道:“怎么会解除?百越擅长巫蛊之术,他身边的副将6续死去,他害怕了,借口身体不适,请求回京。” 萧启全然不顾赤额意犹未尽的眼神,将桃酥藏好,才道:“那些副将是怎么死的。” 笛风思索道:“第一人,前几日还好好地,某一天,没有任何征兆的用尖刀剖开自己肚子,肠子流了一地,可人还在笑。第二人,忽然疯,非说自己身边有一个红衣女鬼追他,四处乱跑,五个大汉也拦不住,然后跳崖摔死。第三人,意图刺杀大帅,被万箭穿心……” “别,别说了……好可怕……”洛烟雨抚着胸口哀求道。 笛风继而道:“齐响五日前路过渡州,想来再过几日便可会上京。” 萧启微微颔,不一言,洛烟雨与笛风又寒暄了几句,笛风便借口还有事要处理,告辞离去。 深夜,萧启悄悄起身,摸了摸正在熟睡的赤额,亲手轻脚地将换洗衣物和兵器收拾好,把已经准备好的信放在桌上,便到马厩牵了马,准备离开。 天色微微有些阴沉,亦如萧启此时的心情,可他勉力稳住心神,不去思索。 “哥!” 萧启猛然回过头,竟然是洛烟雨,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换好了衣服,牵着马站在大路旁等着自己。 “哥,我和你一起去。” “烟雨,你回去。” “哥……” “你听我说,这件事,只能我一个人去做,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可是……” “没有可是。我此行,必须成功。” “哥……”洛烟雨意图进行最后一次哀求。 “烟雨,你听我说,我把赤额留在了屋里,一路上带着它多有不便,我不在的日子里,请你照顾它。” “可是……哥……” “我走了,替我向笛风前辈等人辞行。” 说完,不等笛风回答,便飞快上马,策马而去。 洛烟雨看着萧启的背影,轻轻叹息。 萧启夙夜不休,赶到上京城外已经是两日后,暗中打探了一下,得知齐响还有三日才会到上京。 选择在上京外刺杀,因为这里接近天子脚下,看似守备严密,自然也最容易放松警惕,利于一击成功。 萧启本打算在城外隐蔽三日,可当他看到一队人马时,立刻改变了主意。 那队人马身穿白衣,为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俊朗中年男子,只是脸色苍白,似乎体弱多病,他后背上有一个大大的“姬”字。 金城姬家?萧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略一犹豫,萧启决定戴上斗笠,跟在那队人马后面进了城。 一路上,萧启注意到,上京的街道平整了许多,看来至少在上京,百姓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那队人马一直前进到柴市口才停下,柴市口竟然早有官差等候。柴市口四周的圆柱上,竟然挂满了白幡,正中原本是刑台的地方,摆满了花圈,最后方的“奠”字,庄严肃穆。 这是…… 那中年人与官吏寒暄了几句,官吏便退到一边,那中年人挥了挥手,就有人将准备好的祭品放到刑台前方的八仙桌上。 很快,八仙桌上便堆满了糕点水果和烤熟的牛羊。 萧启眼睫一跳,若有所感,便低声询问身边看热闹的大汉。 那大汉笑道:“小兄弟是外乡人吧?今天是金城姬家祭奠姬月华的日子。” “姬……月华?” “是啊,就是前朝谋反的那个金城令,原来啊,他是被冤枉的。如今皇上英明,替他平反,并格外开恩允许后人前来祭祀,所以啊,金城姬家的族长就带着族人来上京了!” 萧启故作迟疑道:“那……守陵村的人来了吗?” “守陵村?守陵村也有姬月华的后人吗?”大汉摇摇头,似是不知。 大汉身后的一个瘦高个子年轻人插嘴道:“没啦,皇上派人去守陵村找,可是没有找到姬月华的后人,想来是断了根啦!” “那……皇上有没有说对守陵村怎样?” “皇上仁德,怎能不说?”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接道:“皇上下旨,为补偿守陵村人百年来的苦难,决定永免守陵村人赋税,并五十年内,每年每户银钱十两做安民只用。守陵村人外出,凭通牒可以到金城官府领取路费五十两。真是天大的恩德啊!” 萧启点点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要父亲过得好,他心中的枷锁便能减轻些许。 这时,姬家已经做好了准备,按照辈分和嫡系支系各自站好位置。为的中年人手持高香,缓缓跪倒:“金城姬家第三十五代族长姬克行率全族一百三十五人祭祖先姬月华在天之灵!” 言毕,领众人拜了三拜。 “呜呼天下,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若其有灵,享我烝尝! 吊其柴口,恢弘沈沈;吊其金城,峥嵘崔巍。吊其九黎,民风淳朴;建木宝鉴,心有怀恋。吊其朦山,小桥流水;晨曦初升,霞光万里。洪荒奇葩,终成红尘。 吊其冰心,济世救人;吊其云麓,仙降凡尘;吊其太虚,独善其身;吊其天机,兼济天下;吊其荒火,豪气万千;吊其翎羽,勇冠三军;吊其魍魉,不拔坚韧,吊其奕剑,文采风流。 大荒人物,骏采星弛。英雄虽去,豪情如昨。 想至当年,城门烽火;城主帷幄,挥洒自如。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苍生,为君之计。火把齐燃,众不畏死;威名赫赫,天地变色。兄弟情深,血战天下;联盟部落,气吞山河。 哀其不幸,开五载;昙花一现,污名难涤。历时百年,终归沉寂,天子眷顾,沉冤得雪。然我思念,永无断绝!呜呼天下,生死永别!朴守其贞,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 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身后众人齐齐接道:“木飒飒兮风萧萧,长亭相送兮心焦焦,雪前耻兮开疆土,酹酒三觞兮祭英豪!” 萧启心头一动,这诗句……他们如何知道…… 与此同时,姬克行已经缓缓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入摆好的鼎炉中,又端起一碗酒,缓缓酹在青砖上,然后重新跪倒道:“在天英灵,感及我心!” 萧启转身默默离开,既然姬月华平反,那黄金刀与守陵村的事,想必已经被调查清楚,可是,萧启并不想知道真相,他只要涤去守陵村的污名,便已足够。 让拓跋广增宣扬黄金刀一事,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守陵村一案另有隐情,同时也寄希望于有才,不,是齐煜与他的兄弟情谊。 看来,至少现在,自己没有看错。父亲,哥哥们,小七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知不觉间,萧启竟然走到了白钺府门前,望着熟悉的大门,萧启只觉心中百味掺杂,犹豫了许久,终究没有勇气上前去敲门。可还是舍不得离开,他静静站在门前,身体僵硬,期望能看到那个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倩影能够奇迹般的出现在眼前。 可是如果她真的出现,自己回静静的看着,上去和她相认,还是落荒而逃? 期盼,而又恐惧,于是只能站在那里犹豫。 白府地处偏僻,但还是不时有行人走过,对静立在门前的萧启投以惊讶的目光,可萧启依然不甘心离开。 直到太阳西坠,星斗满天,直到太阳又重新升起,霞光洒满大地,可白府的大门始终紧闭。 萧启的双腿已经毫无知觉,可眼神还是炽热的,如同……即将熄灭的闪闪星火。 很快又到了夜晚,看着如钩的弯月,萧启挪动着双腿缓缓离去,一步三回头,可大门,依然紧闭。 第廿七章 大仇得报 齐响随着三百护卫缓缓前行,直到第四日,距离上京还有不到五十里。≧≥≧ 此时的齐响,正安然斜靠在软轿内,信手揉捏着一个袒露上身的少女的酥胸。那少女面色潮红,不时出一声娇吟。齐响也两眼放光,色迷迷的笑道:“美人,你的声音让本帅心都化了。” 那少女柔声道:“大帅……我要锦绣山的玉镯子……” 齐响被少女的声音迷得神魂颠倒,忙不迭的答应道:“自然,自然,一定买给你。” 少女抿嘴一笑,身体软软的倒在齐响怀里,声音软的让人筋骨酥:“大帅……” 齐响淫笑着把手悄悄伸到少女的裙子里:“美人儿……” 忽然,软轿猛一颠簸,那少女惊叫了一声滚出几步远,被打扰了兴致的齐响大怒道:“你们怎么抬得轿子?” 回答他的,只有刀剑碰撞的钝响以及随行护卫略带紧张的声音:“大帅,有刺客!啊!” “噗!” 齐响大骇,脸色登时煞白,那少女也惊叫了一声,扑到齐响怀里。 齐响抱着少女,心想必要时可以用他替自己挡住致命一击。那少女可没想到齐响做得如此打算,趴在他的怀里不住的抖。 齐响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时有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可打斗声却未停止。齐响耐不住好奇,悄悄撩起轿帘的一角,只见一名黑衣人手握大刀,正与护卫缠斗。 那刺客带着面具,挡住上半张脸,只露出毫无血色的薄唇,周身散出的杀气让一丈外的齐响胆寒不已。不知为何,他觉得此人有一些熟悉,却不敢去想在哪里见过。 齐响的五百守卫,只剩不足一百人,可倒下的尸体也只有一百有余,看来不少人是见难以匹敌,便落荒而逃,剩下的一百余人,也在跑与不跑间犹豫。齐响大骇,吼道:“杀啊,杀刺客有赏!” 听到齐响这样命令,那些还在犹豫的卫兵打扮竟然放下武器,落荒而逃,而那刺客却不追赶,而是一步步向齐响杀来。 齐响身体也开始抖,右手紧紧抓住少女的肩膀,暗自下定主意,一旦刺客近身,便用这肉盾保护自己。 就在刺客距离齐响不足五步之时,齐响所坐的软轿猛然炸开,两人激射而出,齐齐向刺客袭来。 刺客似乎早有准备,闪身躲过两人进攻,并用刀在其中一人右腿上留下一道伤痕。 受伤之人大怒,挥掌击向刺客前胸,刺客举刀抵抗,自己后退了两步,另一人的掌便跟了过来,却也击了个空。 此时,刺客距离齐响,不足五步。 齐响全身剧烈颤抖,忽然觉得裤裆一凉,便猛地扇了那少女一巴掌道:“贱人!敢尿老子一声?” 那少女被吓儍了,竟然昏了过去。 齐响从少女向后仰的身子后面,看到已经袭来的刺客,吓得变了脸色,慌忙将怀中的少女推向刺客,趁刺客一愣的空挡,自己跳下软轿,后退了几步。 一名看似早已身死的护卫猛的跳起,提着齐响的衣领急向上京方向跑去。 刺客本想去追,奈何刚才那两人已经围了上来,阻止刺客上前。 那两人都是内家高手,刺客武艺虽然不弱,但与两人相斗,微微力不从心。 那人提着齐响一路向北,走了十余里地才停了下来。 齐响长出了一口气,道:“这次多亏带你来了啊!” 那人施礼道:“我墨扇门欠大帅一个人情,今日已经还清,等大帅安全回到上京后,单某便不在追随大帅左右。” 齐响道:“姓单的,本帅救你一命,你却如此对本帅?” 那人道:“大帅就单银刚一命,单银刚还大帅一命,自此以后,两不相欠!” “你……” “大帅,您的种种作为,单某不能说清楚,却也略知一二,并且已经将所知道的一切送回墨扇门,倘若大帅想加害单某,那大帅的所作作为,必将大白于天下!” “你……”齐响怒不可遏的指着单银刚,一时说不出话来。 单银刚站在一边,淡淡道:“大帅放心,单某休息片刻便将您安全送到上京。” 齐响无奈的闭上眼睛,此时他还不敢喝单银刚翻脸,不过心里已经暗暗打算等安全回上京后,便叫人灭了墨扇门。 休息了半个时辰,单银刚才提起齐响的衣领道:“大帅,我带你回去。” “休走!”嘶哑阴冷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 齐响颤抖着循声望去,只见那刺客竟然提刀追了上来。 此时,刺客的脸色惨白如纸,薄唇微微颤抖,嘴角的血迹分外刺人眼目,可从面具后透出的凌厉眼神却让齐响万念俱灰。 刺客的身上满是斑驳的血迹,可这些血迹只会让齐响心生恐惧,他求救的看向单银刚。单银刚也一脸震惊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刺客。 刺客分明受了不轻的内伤,可他还是勉力支撑,这一切需要怎样的毅力和坚忍?纵使武艺高强如单银刚,也自认难以企及。 刺客拖着残破的身体一步步走向惊慌失措的齐响。 齐响的牙齿“咯咯”只想,胯下又是一热,本来已经风干的裤子又一次湿润起来。 “姓单的,你难道见死不救吗?” 单银刚摊手道:“我已经救了你一次了,当时咱们就约好,一命换一命,我没有必要再救你一次。” “你不是要钱吗?我给你,你要多少?” “钱?我这个样子要钱还有什么用?齐响,我甚至怀疑当初你救我都是设计好的。” “你……” 齐响看着渐渐走近的刺客,忽然失声。那眼神,分明是…… “齐响,我说过,定会取你性命!” “是你……你……没死?” “齐响,到了地府,自然会有人找你算总账!”言毕,手起刀落,齐响的人头如同一个破皮球,在地上滚了几滚,脸上还保留着惊愕的表情。 刺客的身体终究支撑不住,晃了几晃,忙用刀撑地,才使身体不致倒下。他微微低着头,直勾勾的盯着齐响的尸体,不一言。 单银刚也定定站在那里,不出言,不离开。 许久,刺客才轻轻一叹,顺势坐下,厌恶的提起齐响的头颅,拔出刀,将他的双目剜下,用手捏碎。又割下他的鼻子,和头一起扔到一边。 然后弯下腰,颤抖着手去切割齐响的尸体。手指,胳膊,躯干,在刀下慢慢变成肉酱。刺客的身上也溅满了鲜血。 可怕的是,刺客再做这一切时,表情出奇的平静,动作也有条不紊,使人觉得他只不过是一名厨师。 这种态度,让单银刚也不由全身抖。 忽然,单银刚感到有一人正策马前来,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刺客,但见他一脸专注,不由私心占了上风,便抢先匆匆离去。 毕竟有人看到此情此景,自己也难以说清。 马蹄声渐进,可刺客却丝毫没有逃跑的迹象,直到那人停在了他的身后。 “哥。” 来人正是洛烟雨。 萧启手中的刀微微一顿,继而又砍向已经看不出模样的齐响。 “哥,救救赤额吧。” 回答他的,只是刀碰到血肉的声音。 “哥,自你走后,赤额不吃不喝,只剩下一口气了!” 萧启依然故我。 洛烟雨无法,只得将奄奄一息的赤额捧到萧启眼前,道:“哥,你看赤额一眼啊!” 赤额感受道熟悉的气息,挣扎着睁开眼,出微弱的吼声。 萧启的表情这才微微有了变化,接过赤额,抓起一把齐响的碎肉,递到赤额嘴边,赤额艰难的张开嘴吃了一口,摇摇头,不肯再吃。 萧启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洛烟雨吓得脸色惨白:“哥,你觉得怎样。” 萧启声音几不可闻:“我怎样已经不重要了……齐响,我终于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 洛烟雨不甘的上前摇着萧启的身体:“哥!你清醒一下!” 萧启不为所动,又抓起一把碎肉,递给赤额,赤额把头扭到一边,似是拒绝。 “呵呵……齐响,你的肉,连狼都不屑于吃!” “哥!你看我一眼啊!” 萧启没有看洛烟雨,而是将一脸不情愿的赤额递到他手里,然后艰难的站起身,望着正午的天色,神色复杂。 “哥!” 许久,萧启才轻叹道:“我没事……我还有事要做,比报仇更重要的事……烟雨,不要担心我。” 可他的样子怎么能够叫人不担心。 身上满是血迹,手也因剧痛而微微颤抖,还有不时从嘴角涌出的鲜血,让洛烟雨看的心中酸痛。 “哥……不是说不可以强行运气吗?你……” 萧启淡笑道:“我自有分寸。” 洛烟雨一时无语,只是上前与萧启并立在正午的阳光下,他不知道着秋日的景色有什么好看,可萧启却看得认真,目光悠远。 忽然,洛烟雨只觉肩膀一沉,原来体力早已透支的萧启,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正午的阳光,照在萧启脸上,格外惨淡。 第廿八章 大漠孤烟 洛烟雨本以为,复仇成功后的萧启会因为失去或者的目标而消沉下去,谁想萧启醒来后,却更见开朗。﹤ 他不知道萧启口中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可他觉得,有这么一个目的支撑着萧启,让他不至于被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十一月初八,完颜家族天降神节。挚诚信奉天降神的洛烟雨自然不会错过。 青剑的贺礼已经托洛烟雨带回,所以两人一狼直接赶往完颜部落。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茫茫关外,以她博大的胸怀,迎来送往着八方来客,见证着人间百态爱恨情仇。 洛烟雨大声吼着完颜家族的猎歌,吓得赤额紧紧缩在萧启臂弯里。 萧启微微一笑,也低声应和着洛烟雨,声音低沉。 洛烟雨兴奋的一击马腹,策马飞奔,萧启也浅笑着上前追赶。 辽阔大漠。自然任君驰骋。 到达完颜部落已是黄昏,完颜戮早就在部落大门外等候。 见到两人,急忙迎上前道:“辛苦了,热水准备好了,洗完澡去吃饭。” 洛烟雨笑着点头,完颜戮盯着萧启怀中的赤额看了一会儿,又道:“一年了,长大不少。” 萧启笑道:“再大些就抱不动了,可得让它自己跑了。” 小狼听了,呜咽了一声,似是抱怨。 完颜戮哈哈大笑,道:“”果然通人性啊! 晚上吃过饭,萧启便早早回到帐中,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双手,齐响,终究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如此残忍,对齐响的所作所为,至今让他自己心惊。 可是,碎尸万段不能是一句空话,他在砍齐响的时候,心中就在数着,身死的千夫营兄弟,加上刘猛小队,每人一刀,不多不少。 每砍一刀,萧启便轻轻念一个人的名字,用这种微薄的方式,聊以……复仇。 夜已深,萧启却难以入眠。 十一月初八,天降神节。 关于这一天的由来,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天降神生日,有人说是天降神降临人间之日,还有人说,那天天降神托梦给完颜家族的族长,留下十句谜语。那族长就靠着这几句谜语振兴家族,创建不世伟业。 可洛烟雨告诉萧启,选择这一天,只是因为每年的今天,大漠将迎来第一场雪。 雪是天降神的使者,代表天降神来到大漠,给人们带来祝福和安康。 今年的天降神节,因为赤额的存在而有所不同。 完颜悭甚至专门为它准备了席位。 奈何赤额一刻也离不开萧启,而萧启又坚持不肯坐在上手,完颜悭才不再坚持。 天降神节,主要包括放鹰,长歌,祭祀三个环节,此后,便是酒宴,感谢天降神赐予食物,祈求天降神保佑完颜家族万代安康。 第二日,便是决斗日,完颜家族禁止私斗,唯有那一天,往日的宿敌可以互相报复,也唯有那一天,打死打伤族人不必付任何责任,如果想因此复仇,等下一年。这与完颜家族团结又有仇必报的信仰密不可分。每年十一月初九,族中总会有几场械斗,而族人的态度却是围观喝彩,连女人和幼儿也不例外。 完颜家族的幼儿,从小就见惯了人与人以命相搏,长大后必然勇猛异常。善良如洛烟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一声嚎叫长鸣,预示着仪式的开始。 完颜悭亲自放飞了一只遍体雪白的雄鹰,继而,其他成年男丁也纷纷放飞了手中的鹰。洛烟雨也放飞了一只黑鹰,拍拍手走到萧启身边,笑道:“那鹰的爪子好锋利。看,我的手上划得全是口子!” 萧启淡淡一笑,揉了揉小狼,小狼呜咽了一声,往萧启怀里拱了拱,洛烟雨忽然觉得,如果狼有表情的话,他一定是在笑。 这时,绵长的号角声又一次响起,洛烟雨敛衣端坐,萧启知道,他们要开始唱完颜家族的长歌。 果然,由完颜悭起头,大家齐齐高声唱起了一只古老的曲调,洛烟雨也一脸严肃的唱着。 整日与洛烟雨一起,萧启也学了不少完颜家族的语言,今日的歌词,也能听懂大半。 歌的内容,无非是描述大漠风景,赞扬天降神的恩德,鼓励完颜家男儿勇敢坚强。 萧启心中暗暗震撼,如此强大的民族,倘若与大齐为敌,才真真可怕。 随即又神色戚然的自嘲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自己,绝对不可能再回去了……” 歌声停止的同时,节日的第三项祭天也随之开始。 与萧启所见过的汉人的祭祀不同,完颜家族的祭祀仪式并没有繁琐的程序和冗长的祭文,只是每名成员手握天降神像,仰天祈祷,神色中的虔诚,让萧启深深动容。 祈祷完毕,才算正式开席。 完颜家族低调的富足,也在席间有了充分的体现。丈余长的龙虾,五十只烤羊,甚至还有鲜美的鲈鱼,这在冬日里很是少见。 完颜悭举起酒樽,先感谢族人前来,然后祝福所有人幸福安康。 萧启也饮下一小口酒,幸福安康,看似最低实际上最难达到的目标,很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 完颜悭放下酒杯昭示着宴席正式开始。平日交好的族人互相敬酒祝福,萧启也盛情难却喝了不少,头有些晕,胸口也隐隐作痛。 洛烟雨坐在萧启身边,忙于与朋友谈论一路江湖见闻,而萧启毕竟与其他人不熟悉,一时有些寂寂。 这时,萧启感到有人坐在他身边,侧头一看,却是洛风华。 萧启动了动嘴唇,那声舅父终究没有叫出口,对于他们的解释,自己仍将信将疑。 洛风华似乎看出了萧启所想,笑道:“戮王已经派人查明,当年大姐与母亲失散,被人牙子捉住,本想卖到青楼,却被守陵村的猎户所救。那猎户本不想带她回村,可大姐却无论如何不愿意离开猎户,猎户无法,只得将她带回守陵村。后来,大姐嫁给了村中的铁匠,两人生有七子,其间,有三个女儿夭折。我说的对吗?” 萧启握着酒樽,低头不语,洛风华看着趴在萧启膝头的赤额道:“其实,从雪域白狼上,就已经证明,你是完颜家族的血脉。” 萧启微微点头,血脉一事,他并不介意。可洛风华道:“也许你并不介意此事,可完颜家族重视血脉,所以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完颜家族定会全力相助。” 萧启沉默了片刻才道:“舅父,此事还请为我保密。” 洛烟雨大笑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保密是自然的,哈哈哈……” 完颜戮也端着酒樽走了过来,洛风华父子起身行礼,萧启也站起身。 完颜戮笑着把他们一一按下,挤在洛风华身边,道:“萧启啊!一年,就一年啊,你就在江湖赫赫有名,真真让人佩服!” 萧启低头道:“有所奇遇而已。” 完颜戮摇摇头:“天下英雄豪杰,萧启当为其中翘楚啊!” 洛风华道:“炎天门智解谜团,蔽日山庄一战成名,黄金刀出谋划策,风起少侠名扬江湖啊!族长知道了萧启你的所作所为,也赞不绝口呢!” 萧启摸着小狼不语,没想到随心之举便可以获得如此收获。 完颜戮道:“黄金刀的详情你还不知道吧?” 萧启缓缓摇头,此事他并非不想知道,可他担心,听到真相后,心情会有波动。 完颜戮道:“本身此事你知道与否也无妨,可是……” 萧启心中一动,抬头道:“请告诉我。” “二百年前,熹宗为求长生不老,广炼丹药,于大漠得到一块奇石,称为玲珑铁,相传,将此铁放入棺椁内,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熹宗以为,将玲珑铁与丹丸混合,便可炼成不老之药。” “玲珑铁?”萧启微微皱眉,那时在焕州,爷爷也曾提过用玲珑铁造霹雳鸟。 完颜戮接着道:“熹宗得到玲珑铁后来到金城,想借姬家的实力融铸玲珑铁,这件事被缇娜部落知道,恰逢部中族长妻子重病,想用玲珑铁续命,于是便派高手到金城行宫抢夺。姬月华得知后,率亲兵去保护熹宗,谁料部落竟然给熹宗一封密信,污陷姬月华造反,并派人混入亲兵中意图刺杀,做实罪名。” 洛烟雨忍不住了:“那姬月华也不应该去攻城掠地吧?” 完颜戮扫了洛烟雨一眼,道:“姬月华自然不会,可罪名已经做实,他无从辩驳,为保护亲兵,只得退到朦山。后来,缇娜部落联合咯卫什叛乱,堂堂大景竟无人守护疆土,姬月华不忍大好河山落入胡虏手中,便带领亲兵一路向北,打到边境,替大景守卫疆土。” 萧启心中震惊,几乎听不清完颜戮后面的话:“此时,熹宗也隐隐知道了真相,可他乐得有人不用耗费他的军饷便为他守卫边疆,也就未出言替姬月华平反。五年后,咯卫什王横死,五子争夺王位,无心南下,边疆危机缓解,熹宗又开始忧心姬月华威胁他的皇位,于是便派年仅十三岁的曹毅前去镇压。知道真相后的姬月华心如死灰,自愿被俘。凌迟于菜市口。” “啊……怎么会是这样?”洛烟雨惊讶的坐直身体,出声道。 完颜戮冷笑道:“怎么不会?” “那……缇娜部落将炎天门灭门夺黄金刀也是为了此事?” “自然。”萧启的声音淡淡响起:“玲珑铁想必已经被缇娜部落所得,倘若此事被大齐知晓,必定会惹来不小麻烦。” “萧启所言极是。”完颜戮道:“玲珑铁一事事关重大,黄金刀上的诗句显示与姬月华有关,自然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可是……”洛烟雨还是追问道:“那……黄金刀上为什么会有那诗呢?” “洛王,你听我说完,你们应该知道,姬月华与拓跋部落联姻一事,姑爷含冤惨死,拓跋部落自然要给他讨一个公道。然而鉴于实力弱小,只得出此下策。待大景江山摇摇欲坠之时,将黄金刀流入中原,只等有缘人破解这一谜题。” “那我哥就是有缘人了?”洛烟雨笑着扶住萧启的肩膀:“当年的冤屈由守陵村后代洗刷,也算是一段佳话呢!” 刚刚说完,萧启忽然低声问道:“现在走过来那人,可是完颜戬?” 第廿九章 豪放女子 苦逼止最近各种忙,一直在吃存稿,但每天一定保证三到四千的更新,晚上还有一更,呼呼…… 完颜戬笑盈盈的走到萧启近前,道:“风起少侠可否赏脸喝下这杯酒?” 萧启淡笑起身:“戬王之命,萧启不敢不从。” 两人喝完酒后,萧启见完颜戮有意寒暄,便笑着与他聊了几句,便将话题转移道血枫组织上。 “萧启听闻,血枫组织血部有一人名为血宇,实力群,是为同代翘楚。” 完颜戬惊讶道:“风起少侠也听说过血宇?” 萧启道:“自然,只是不知此人是否在族中,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萧启想不日拜访一下。” “在,在。”完颜戮巴不得萧启能与血枫组织生联系,忙不迭的点头。 萧启抿嘴一笑:“那萧启一定前去拜访。” 随后,又与完颜戬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完颜戮见天色渐晚,而完颜悭毕竟上了年纪,已经有了倦色,便示意亲兵撤下酒席,老人们也纷纷起身离去。 此时的部落,变成了年轻人的天下。 一群身穿旗装的美丽姑娘围着篝火翩翩起舞,而年轻汉子们也很快跳起来,与姑娘们一起舞蹈。洛烟雨也摩拳擦掌,拉着萧启一同上前,萧启摇摇头拒绝,洛烟雨便只得独自跳到姑娘们中间。 洛烟雨作为关外第一美男子,自然是很多少女的深闺梦中人,异族女子豪迈奔放,见到洛烟雨的进入,纷纷把他围在中央。 洛烟雨笑的温和,让每个姑娘都害羞的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 萧启静静的看着春风得意的洛烟雨,像他这样无忧无虑的,真真是不错。 “喂,你就是大将军萧启?” 萧启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那少女容貌中上,眉目间男人才有的英武之气为她并不艳丽的五官增添了不少魅力。 “将军不敢,在下萧启。” “是你就好!”少女一屁股坐在萧启身边,抱拳道:“在下完颜灵昀,见过风起少侠,展邦将军!” 萧启苦笑摇头:“莫要再取笑。” 完颜灵昀仔细打量萧启的脸,半响惊叹道:“你真好看,人人说洛王是大漠第一美男子,可自从你来到这里,他就被你比下去了。” 萧启不想在容貌问题上多做纠缠,便转移话题道:“姑娘不去跳舞吗?” 完颜灵昀不屑摇头道:“没意思!” “嗯?” “你知道吗?我对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一点儿都不敢兴趣。很多时候,我恨我不是男人!倘若我是男子,定和你一样,要么行走江湖,要么征战沙场!即使早早死去也无怨无悔,可惜……我只是个小女子,作为完颜家族的人,我只能成为家族权利的牺牲品。” 萧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不语。 完颜灵昀又道:“虽然我也有怨气,可我自愿为家族做出任何牺牲,就像为家族而死的父辈一样,身为完颜家的女儿,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们每个人,都愿献出自己的一切!可我……还是佩服你,羡慕你。” “我……” “我知道,可我真的羡慕你,羡慕你可以去做将军,去做少侠。可我,即使现在是完颜家族的卫队长,可以后还是会嫁出去,为家族换取盟友,不能一辈子快意恩仇。” 萧启沉默半响,道:“你的汉话说的真好。” “我的娘亲是汉人,我的名字也是她娶的,生下我弟弟后,母亲为家族服毒自杀,这就是完颜家女人的命运。” 萧启叹了口气,生下男丁,母亲必须死去……看来完颜家族的冷血残忍并非传言。 完颜灵昀又道:“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抱怨,而是……真的羡慕你。我决定了,再我出嫁之前,一定要去外面闯一闯,见识一下英雄豪杰!” 萧启淡笑道:“小姐胸怀韬略,自是一名奇女子。” 完颜灵昀摆摆手道:“莫要叫我什么小姐,叫我灵昀便好。”说完,掏出随身酒壶,咬开盖子,猛的灌了几口,递到萧启身前,道:“兄弟们酿的烈酒,真够劲儿,你尝尝!” 萧启见她动作豪迈,心中有些惊讶,可酒壶又递到自己身前,而对方又是女子,不便出言拒绝,便接过酒壶,抿了一小口,便被辣的咳嗽出声。 这哪里是酒啊? 完颜灵昀笑着拿过酒壶,又灌了几口道:“不单你,我的好多兄弟都喝不惯呢!也就是我,天生喜欢喝烈酒,喜欢舞枪弄棒。他们都说,我本应该是男孩儿,可是出来的太着急,忘带枪了!” 萧启见她说得直白,脸色微红,侧过脸没有说话。 完颜灵昀又道:“听说你刀法不错,有工夫咱俩切磋切磋,我总觉得最近刀法难以寸进,可兄弟们都不敢和我打。好不好?” 完颜家的护卫都不敢和完颜灵昀打斗,那此女不是出身高贵,便是刀法群,少有敌手。于是点头道:“一定。” “灵昀队长,莫要再吓唬风起少侠了!” “完颜灵昀见过戮王!” 萧启也起身行礼:“舅父。” 完颜戮扫了完颜灵昀一眼,笑着向萧启道:“灵昀是家族支系的女儿,他的父亲只是一名刀笔小吏,可这个女儿却是出类拔萃,从小便和家族男丁一起习武,十三岁时,武功便是同辈第一。完颜家族规矩,卫队长一职,由家族年少一辈中武功第一者担任,灵昀虽是女子,却也当之无愧。担任队长已经五年,从未出现任何差错。” 萧启点头道:“灵昀队长的确不让须眉。” 完颜灵昀笑着耸了耸肩膀,道:“别人也就罢了,风起少侠的夸奖可不敢当,你们忙着,我切看看守卫的兄弟们!”说完,抱拳离去。 完颜戮看着完颜灵昀的背影,笑道:“这个丫头,一点儿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也没见过她经常和谁家女儿在一起,女红虽然做的不错,可性格泼辣强势,真不知道哪个愿意娶她?” 萧启笑道:“灵昀队长的确特别。” “父亲也曾说起过。灵昀已经十九岁,在族中也算老姑娘了,只是不知将她嫁给什么人家。族长曾经为她定过一家,男方是淳于家族的长子,可人家一听灵昀是守卫队长,怕他家儿子受欺负,说什么也不同意,族长只得换了一个女孩儿嫁了过去。后来又说了几家,可都怕了这个姑娘了,呵呵,至今没人敢要。” 萧启抿嘴一笑:“在我看来,灵昀队长很是可爱。” “可爱?”完颜戮大笑道:“风起少侠天性温和,原来喜欢泼辣的姑娘,好啊!父亲前几日刚给一向好武的北方塔塔部落送去了庚帖,如果他家还不同意,就把灵昀许给你做偏房吧?” 萧启苦笑道:“舅父莫要玩笑。” 完颜戮哈哈大笑:“看看,说人家可爱也是你,不要人家还是你!你啊!” 萧启低头淡笑,不一言,而心却没来由的又一次痛了起来。 第三十章 复仇血宇 十一月初九,完颜家族一年唯一一次决斗之日。≧ 新仇旧恨,都只能在这一天解决。 刚刚交了子时,族长大帐门前便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贴着一张白纸,洛烟雨解释说,欲报仇之人需将自己敌人的名字与决斗的方式写在纸上,一般情况下,另一方都会上前应战。如果拒绝决斗,往往会沦为族中笑柄,成为众人口中的懦夫。 两人开始决斗前,必须向族人说明决斗缘由,并请有名望的人作证,向天降神祈祷后,两人开始决斗,死伤不论,亲人也不可因此复仇。 说话间,便已经有一少年上前写下了一个名字,萧启看不懂,只见他写下这个名字后,全族哗然。洛烟雨低声道:“他写的是族长的名字。” 此时,完颜悭已经走到近前,笑道:“鸿鹄,你与我有何冤仇?” 完颜鸿鹄道:“我的实力在族中虽不是最好,可完全可以加入家族卫队,可族长你却不允许,难道是因为我的父亲曾经为家做事?” “自然不是,你的武艺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我不想让你早早加入卫队,这定会牵扯你打量精力,使你的进步缓慢,于你以后不利。” 完颜鸿鹄一愣,轻声道:“怎会……不,你一定是在敷衍我!” “你不信也罢,既然写下了我的名字,便绝无悔改之理,你我姑且一战。” 说完,完颜悭便一震手中的拐杖,箭一样射向完颜鸿鹄。 完颜鸿鹄不敢怠慢,挥舞手中长鞭,与完颜悭斗在一处。 萧启在一旁看得明白,那完颜鸿鹄鞭法凌厉,可有些急躁,在稳和准上稍欠火候,而那完颜悭,虽然用的是拐杖,可从身上散出的高手气息,却是大部分江湖人所难以企及的。 果然,不出五十招,完颜鸿鹄便被完颜悭用拐杖桶上了肩头的大穴,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可完颜悭却没有追击,而是笑道:“不错,再练几年就可以成为鹰卫了。” “鹰卫?”完颜鸿鹄失声道。 “不错,我的确有心将你提拔为家族鹰卫,你一定要加紧练功,莫要让我失望啊!” “族长……您……不怪鸿鹄?” “哈哈……年轻人沉不住气很正常,也怪我没有和你解释清楚,今天这篇儿接过去,好好练习吧年轻人!” 说完这番话,完颜悭又变回了那个颤颤巍巍的垂暮老者,杵着拐杖慢慢离开,只留完颜鸿鹄一人跌坐在那里呆。 完颜家族一向团结,很少会有深仇大恨,很多次,这一天整日都无人挑战,今天,自完颜鸿鹄上前后,一直到戊时,都无人再次上前。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注定无人挑战之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拨开人群,上前提笔写下两个汉字:血宇! 完颜家族认识汉字的人不多,可知道萧启报仇对象的人一脸震惊,继而向身边的人解释,而知道的人也难掩惊讶。 完颜悭诧异道:“萧启你……” 萧启恭敬施礼,用不是很流利的胡语道:“萧启想要报仇,完全可以私下解决,然而既然身在族中,就希望按照族中规矩办事,也忘各位为萧启做个见证。” 以此同时,早有人跑去通知血宇,萧启也不急,静静等待血宇前来。 很快,就看到一名身穿黑衣的瘦小男子走到萧启身前,叫嚣道:“你就是找我报仇之人?” “不错。” “为何?” “你可还记得,血林?” “哼,那个一根筋的傻子!” “你任务失败,反而诬陷一心信任你的血林,当真可恶,今日我便替他手刃你,为他兄长报仇!” “哼,那血林当真废物!连报仇都不自己来!” 萧启呼吸一滞,冷笑道:“”杀你这种恶人,我一人足矣! 说完,转身向族中众人施礼,将安平与血宇纠葛的真相详细讲出,期间有不知如何说的词句,便求助洛烟雨,洛烟雨也一一为他翻译。 知道真相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置信。这时,完颜戮上前道:“此事我已查明,风起少侠所言绝无半点虚假。之所以为处理血宇,只为等血林或者风起少侠亲自报仇。” 血宇一愣,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可仍强硬道:“你既然选择用此法复仇,自然知道,倘若不是我的对手,会有何种结果。” “纵使身死,绝不言悔。” 血宇冷笑,缓缓抽出腰间软刃,向萧启激射而来。度奇快,不愧是血部的小头目。 萧启自练习清明诀后,眼力和度大大提升,毫不困难的闪避开来,继而用更快的度刺向血宇的后心,血宇回身用软刃去缠萧启的刀刃,萧启冷冷一笑,猛的一抖刀身,不仅避开血宇的刀刃,还顺势绕到他的身侧,挥刀便砍。 血宇本想躲避,却慢了半拍,左臂被萧启划开一道不浅的伤口。 自知开始有些轻敌的血宇,面色更加凝重,手中的软刃也挥舞的更加凌厉。 可萧启从容招架,似是毫不费力。 这一切还要感谢洛烟雨。 早就猜到萧启有手刃血宇计划的洛烟雨,装作毫不经意的将血宇所练的武功招式和弱点透露给萧启。虽然只是隐晦的说起是血枫的独门功法,聪慧如萧启,又怎能不知洛烟雨的用意。感激之余,自然潜心研读,寻找破绽。 所以今日才能应对从容。 拆了百余招,萧启的刀法纹丝不乱,而血宇已经有些吃力,但表情依然镇定。 萧启微微眯起眼睛,猫玩儿老鼠的游戏已经结束,是时候开始真正的格杀了。 于是,手中的刀微微一顿,竟然换了刀法,任何人都没有见过大刀法,专门用于杀死血宇的刀法。 血宇脸上的惊惧再也难以掩饰,这刀法,分明是针对自己的破绽而来,招招狠辣,让自己难以招架。 不出十余招,血宇的身上已经满是伤口,而萧启嘴角的笑意分明带着不屑与嘲讽。 第二十招,萧启一刀划开了血宇的肚皮,肠子倾泻而出,血宇难以置信的捂着腹部倒下,直到死,他都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武艺,竟然有如此多的破绽。 “能死在我的血杀刀法之下,也是你的荣幸。”声音阴冷,如堕炼狱。 “萧启血宇决战,萧启胜!”负责裁决的长老足足愣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高声宣布结果。 萧启似是没有听到,只是默默返回意犹未尽的人群,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完颜家族崇尚强者,对于血宇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悲伤,而萧启却成了人们口中谈论的高手,英雄。 第卅一章 刀把子 今天给力三更哦~~ 萧启与洛烟雨,在完颜部落又停留了半月有余,转眼已经是月底,萧启心系青剑的托付,便打算告辞离去。 这一次,洛烟雨一反常态的没有请求萧启带他同行,而是一直把他送到部落门口,萧启不愿多想,辞别了洛烟雨,便一路向南行,不出五日,就到达仙城。 仙城恐怕只有名字接近仙境,因为靠近咯卫什,城中一片萧条景象。随时上午,街上几乎不见一个行人,就连有名的酒楼,也半敞着门,只有一个浑身补丁的小伙计坐在门槛上打哈欠。 萧启暗暗摇头,心中悲凉,边关一日不定,百姓就不能安居乐业,而兄弟们的愿望…… 按照青剑留下的地址,萧启很容易便找到了那栋立于城令府西侧的小院。 轻轻扣了扣已经落了灰的门环,不一会儿,就有一名花白胡须的精瘦老人打开了门,老人眼神凌厉,让人不敢逼视。 萧启行礼说明了来意后,老人才闪身示意让萧启进来。 院中出了一口井外,竟然没有任何陈设。连房檐下,都没有悬挂过冬的玉米和腊肉。 那老人打量了萧启几眼,冷冷道:“你叫风起?” 萧启再次施礼道:“正是。” “哼,连真名都不敢示人之人,非奸即盗!” 萧启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那老人又道:“我姓任,看你还很年轻,不如叫我一声任爷爷,既然你都来了,不若在这里吃个饭再走,我这里虽没什么好东西,但是也饿不死你。” 萧启心中好奇青剑的朋友是怎样的人物,便也没有推辞。 可真正上来的饭菜,却让他哭笑不得。 两碗飘着几点油花的清水,五个干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窝头,就是任老头待客的全部东西。 真真是饿不死呢!萧启暗道。 任老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抓起一个窝头,放在桌上,用拳头砸成碎块,然后捡起来放进碗里,吮吮手指道:“别客气,吃!” 萧启浅笑着拿起一个窝头,如法炮制。 可放进碗里才现,汤竟然是凉的。可任老头不在乎,萧启也不便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将冰冷的窝头一口口吃下,刚吃口几口,虚弱的肠胃便开始抗议,脸上也隐隐见了虚汗。 任老头扫了一眼萧启,放下筷子道:“吃不了就不要逞强!”说完,绕到萧启身边,一把扯过他的手,扣住脉门,沉思了片刻,眉头紧锁。忽然,任老头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向萧启低吼道:“说!你和石头什么关系?” “石头叔吗……”萧启低低沉吟,不知如何回答。 “老子问你话呢!”任老头似是不耐。 萧启略一犹豫,垂道:“不认识……” “不认识?”任老头冷笑道:“不认识你身上的甩石绝技和五岳神功是什么来的?” 萧启沉默不语,任老头又道:“你就是石头所说的那个天命之人吧?我想想你叫什么来着……小……六七**?是几来着?” 萧启抿了抿嘴唇:“七。” “怎么是七啊,不是八么?算了,七就七吧!你怎么会在这里?风起,还下雨呢!你说话啊!” “一言难尽。” “唉……算了,就讨厌你们这种人,一点儿也不爽快!你坐着,我去给你热热,唉……年纪轻轻就一身毛病……” 萧启忙起身道:“我来。” “你?还是省省吧……”说着,一把把萧启按下,自己进厨房热好汤,又拿出两个热腾腾的馒头,放在萧启身前。 “任爷爷……” “好了好了……吃吧!” 萧启心中感动,慢慢吃完饭,准备起身告辞。却被任老头拦住:“你坐下,我有事情问你。” 萧启只得坐下。 “我还有一个名字,江湖人称,刀把子。” 萧启略带震惊的抬起头。刀把子笑道:“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只有任老头啦……” 刀把子自嘲的笑笑,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练习五岳神功的?” 萧启道:“八岁左右,如今……已有十三年。” 刀把子摇头道:“唉……你的天赋很好,恐怕连他也没想到你进展能这么快。” “三年前,我就因为经脉不适暂时停止了练习……” “三年!”刀把子惊讶的站起身:“竟然是三年前?可你……你是否还练过其他功法?” “去年,叶遮天大哥曾给我一本清明诀。” “叶遮天……叶庄主……小子,你另有奇遇啊!不过,你要是在不遇到我,恐怕还真有大麻烦呢!” “请讲。”任老头重新坐下道:“小子,五岳神功练到大成之时,必须进行分经化脉,也就是将已经修炼好的内力融入经脉,再按照全新的周天运转。否则……强行运转只会经脉剧痛,甚至报体而亡。你小子也是运气不错,聪明到知道适可而止,不然啊,恐怕早就死了!” 萧启心中暗暗感谢青剑,倘若不是他好意提醒,自己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今天有些晚了,明日吧,明日我带你到后山,教你如何分经化脉。” 萧启行礼道:“多谢前辈。” “唉,你可别谢我,要谢谢青剑那个老家伙!他让你过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看在石头的面子上,我就祝你一臂之力吧!” 第二日一大早,刀把子就拽着萧启赶往城中澡堂,和守门的说了几句,塞了一把银子,便带萧启走了进去。 里面虽然有些简陋,但也是热气氤氲。 刀把子踩过已经有些松动的木板,飞快的脱光衣服,看向萧启:“你也脱啊!把面具摘下来。” 萧启身形一滞:“可不可以……” “怎么,又不是姑娘家,怕什么?” 萧启身形一滞,只是脱下外衣,却无论如何不愿将里衣除下。 刀把子无奈道:“大小伙子,害羞什么,真不知道石头看上你什么了……” 萧启与刀把子坐在水中,刀把子道:“你坐好,一会儿我替你分经化脉,你无论身上感觉怎样,都不要躲开,也不要抵抗,因为你内力修为过高,可能会有些难受,还要忍住才好。” 萧启点头,谢过刀把子,刀把子就将手轻轻贴在萧启背上,萧启只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接着那股热气所过之处,经脉开始酥麻,接着隐隐作痛,可他必须忍耐。 过了半个时辰,那热气还在萧启体内游走,体内的经脉。如撕裂般疼痛,可萧启紧紧抿着嘴唇,身体纹丝不动。 渐渐地,水面上浮起了丝丝血痕,萧启的周围,一片鲜红,他的脸上也渗出颗颗血珠,而刀把子也脸色凝重,嘴唇有些白。 又过了一个时辰,刀把子才收回收道:“好了。” 萧启缓缓出了一口气,站起身,血水顺着他的身体淋漓而下:“多谢前辈。” 刀把子虚弱笑道:“我只不过是是替刀把子收拾烂摊子罢了,他闯的祸,还要我给擦屁股!” 萧启一怔,但没有细问。 刀把子喘息了一阵,拒绝萧启的搀扶,慢慢游到水池边,靠着池壁道:“你听我讲,五岳神功分经化脉以后,你需按照全新的方法修炼功法,一会儿回去我写给你。现在,我给你详细讲讲五岳神功,。对了,石头和你说起多少?” 萧启摇头道:“未曾说过。” “肥二呢?” “也没有。” “唉,我都怀疑那两个老家伙和你有仇!”刀把子摇摇头道:“五岳神功,一般人练到大成需要二十年,大成后,在练习五岳神功三十年以上之人的帮助下进行分经化脉,才可以继续练习,五岳神功倘若修炼得法可以提升肉身的力量,防御,度等等。按照不同的周天练习,便会有不同的效果,你所练的清明诀,也算是五岳神功的分支,主要用于提升度和防御,其他的功法,回去便给你,你自己量力而为。” 萧启道:“那……青剑前辈交给我的功法……” “那个啊,那个只不过是抑制你紊乱的真气的,没什么大用,不过你最好还是练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年秋天你又和别人比武斗狠了吧?那战你伤的不轻呢,如果不是坚持修炼青剑的心法,你这身功夫不废了也差不多了。” 萧启心中感激,却自知短时间内无以为报,便默默记在心里。 刀把子似乎恢复了不少,脸色也渐渐红润于是起身道:“我先穿好衣服出去,你摘了面具把脸洗洗,全是血,怪吓人的!” 萧启用手一摸,果然全是血迹,便趁刀把子穿衣,转身摘下面具,将脸洗净,又看到自己的里衣不仅湿透,而且也因为血迹而变得粉红,自知不能再穿,便等刀把子出去,将里衣脱下,直接换好棉袍,将里衣团成一团拿在手里,跟了出去。 许是刚刚进行完分经化脉,萧启只觉身上分外清爽,一直略略有些憋闷的胸口也轻松了不少,可当他看到刀把子比来时略微佝偻的腰身,心情微微有些沉重。 第卅二章 山河破碎 三日后,刀把子将所有的修炼心法一一与萧启讲解清楚,又塞给他三本刀谱,便将他轰了出去。 ≥ ≤ 萧启带着赤额晃晃悠悠,毫无目的的在北方边境闲逛,越看心情越凄凉。 北方边境,分明比自己当年来时,更见荒凉。 暗中打听在知道,咯卫什与缇娜部落联盟,半年来,已经生了几十场大规模的冲突。 大齐损失士兵不下三万,奚正阳虽然兵法出众,可因为萧启与萧启亲近,被先皇调回上京认京城护卫统领。 信任的将领是齐响的旧部,虽然也是年轻有为,可毕竟不熟悉咯卫什边境的状况,一开始便输了几场大仗,继而军心动摇,以后几仗虽然为落下风,可在士气上毕竟输了一筹,是故如今边境危机不仅没有解除,反而愈演愈烈。 边境不定,百姓自然不能安居乐业,无论家境殷实与否,都纷纷往南迁徙,这样的北方更加荒凉,而咯卫什掠夺起来,也如入无人之境,萧启竟然现有几个村庄已经完全由咯卫什人定居,而此时,大齐恐怕毫不知情。 一旦咯卫什里应外合夹击大齐守军,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萧启本想将这些人驱逐出境,可见到定居的基本上都是老幼妇孺,一时又起了怜悯之心,便只是摇摇头离开。 新年第一天,萧启来到位于北部边境的洛城。 虽是新年,可城中并没有半分新年的喜气洋洋,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忧心忡忡。 萧启牵着马匹慢慢走过,来到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今日姑且在这里休息吧。 许是因为新年,加上边疆不定,偌大一个客栈,竟然只有萧启一个客人,在大堂吃了一碗面,刚刚准备回屋休息,却听到有人喊道:“阁下是风起少侠还是云涌少侠?” 萧启回头,却是拓跋广增,于是答道:“风起。” “风起少侠,我可见到你了!”拓跋广增一脸激动,几乎是跑到萧启身前,看了看四周,道:“可否介意不说话?” 萧启淡淡一笑,将拓跋广增领到自己房间,谁料,拓跋广增一进门便双膝跪倒,道:“请风起少侠允许广增追随少侠。” 萧启一怔,拒绝道:“不必。” “风起少侠替我族解决黄金刀之谜,洗涮冤屈,我族铭感五内,特派广增追随少侠,愿听从少侠差遣。” “我孓然一身已然习惯,不想有人在我身边。” “风起少侠可以不答应,但广增已经在族长面前起誓,生死追随少侠。广增不才,但也是拓跋部第一高手,还望少侠不要嫌弃。” “要跟着我随你,但我绝对不会承认你追随我。” 拓跋广增叩道:“少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才这样说,广增愿跟在少侠身后,绝不拖累少侠。” 萧启不言,转过身去,拓跋广增也知趣道:“少侠休息,广增告退,日后还请少侠允许广增称少侠为主人。” 闻言,萧启的身体微微一抖,待拓跋广增走后,才慢慢坐下,安平…… 不知为什么,萧启隐隐觉得,安平没有死在那场劫难中,可是,在他心里自己恐怕已经是个死人。 刚才拓跋广增生死追随的誓言,深深触痛了萧启,安平纵使没有死在劫难中,听到自己的死讯,必定会自戮,那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世,自己还是害死了他。 现在的萧启,背负着逃奴的身份,虽然手刃齐响报得大仇,但毕竟前途未卜,他不敢接受任何人的信任和托付。 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从杀死齐响起,萧启便有了深深地迷茫,不知道以后的路应该如何去走。 以前一直以报仇为目的活在世上,可大仇得报,自己又该以什么目的支撑自己活下去? 萧启静静看向窗外,漫天繁星,兄弟们也一定在看着自己吧?自己曾经起誓,要为死去的兄弟完成愿望,可是,飘摇此身,怎么可能再去做回征战沙场的将军? 中州一事,已经两年有余,世人恐怕早已淡忘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展邦将军,可自己……怎能忘怀…… 想忘记,可终究不能。 忽然,一支小箭从东方激射而来,钉在萧启一边的窗棂上,萧启侧脸查探,剑身上绑着一封信,便警觉的看看四周,静夜如斯,没有任何高手的气息。 于是带上手套,将新取了下来。 信上只有一行小字:“二月初二,巫山一叙,郁矜飏。” 萧启淡淡一笑,这下终究有了事做。 合好窗户躺下,萧启暗暗计算行程,这里距离巫山的确不近,可快马加鞭,一个月确实能够感到,只是不知着郁矜飏将自己请到巫山,会有何事。 萧启第二日便动身,无论如何,也应该应邀前往。 路上,萧启暗暗得知了不少关于边境的消息。 齐响离开后,留下的将领不敢抵抗,百越大军已经攻破中州,一路北上,恐怕不出半月,冒州便岌岌可危,萧启不由有些担心红莲母子的安危。 而齐响被刺身亡一事,不知为何竟然不了了之,官府解释是暴病而亡,可这种解释,反而使百越战场守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而就在萧启离开洛城的第三天,就有消息说咯卫什挥军南下,攻破坤城,仙城等几座边关城池,新帝派奚正阳星夜前往北境,希望能够有所缓解。 萧启行至秦岭,便听闻景北诸部生叛乱,缇娜部落联合周围实力较强的几个氏族与咯卫什抢夺坤城,大战三日,两败俱伤,咯卫什撤退,缇娜部落进城……屠城…… 据说,大火烧了五天五夜,整个坤城,化为焦土。 萧启闻之,心中大怒,想我大齐国土,怎能容胡虏如此践踏,更何况……那里还有他的救命恩人…… 想到这里,萧启缓缓握紧双拳,青筋尽显,是想办法的时候了,更何况,他即使不能实现兄弟们的愿望,但至少……要保卫好兄弟们的家乡,守护好他们的父母亲人…… 第卅三章 巫山云雨 一月卅一,萧启终于来到巫山境内。巫山地区多雨,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今天也不例外,晨起便飘着雨雪。 萧启担心小狼感冒,便用自己的外衣为他做了一个小小的被子,裹紧身体抱在怀里,只露出脑袋。 巫山渡,就是巫山十二峰的入口,因为有神女灵气环绕,虽是冬日,儿科山间隐隐可见绿色。 渡口处,早有一名身穿紫色纱裙的少女等候,萧启从衣裳的颜色便认出。此女是圣泉峰的人。 那少女见了萧启,盈盈施礼道:“来人可是风起少侠?” 萧启点头道:“正是。” “我们掌门算的好准呢!今天一大早就叫奴家在此等候,没想到奴家刚到,少侠就来了呢!” 萧启浅浅一笑,道:“郁前辈果然神机妙算!” 少女领萧启上船,口中仍喋喋不休道:“不止呢!我们掌门是江湖,不对,天下第一美女,武艺也鲜逢对手,医术也……也……”少女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想不起用什么词形容,便笑着补充道:“总之很厉害就对了!” 萧启与那少女并肩站在船头,打量着巫山的风光。 山峦重叠,加之本身就阴暗的天色,使眼前所见更加灰暗。可四周的美景却让人难以移开双目。 怪石嶙峋,奇山险峰,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那少女指着远方被烟霞环绕的秀美山峰道:“那就是神女峰了!”萧启向北望去,那山峰犹如一名身披白纱的美人,静静站在江水之畔。 少女又指着身边的一座山头道:“那就是我家,圣泉。喏,那个是登龙,再往前就是朝云,神女峰再向前就是松峦、集仙。你在向南看,那边是飞凤、翠屏和聚鹤,另外三座山这里看不到,哪天我带你翻过山去看。” 萧启默默不言,心中暗暗震撼。 山间湿气甚重,雨雪稍小,可仍然有雾气升腾,山峰时隐时现,恍若人间仙境。 少女的衣服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曲线一览无遗,可她却毫不羞涩,仍然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神女峰下,那里也早有身穿白衣的神女峰少女等候。 “紫晴妹妹送到这里便可,由我送风起少侠上山。” 紫晴道:“那我就不上去了,白芷姐姐,我回去了!” 白芷微笑颔,向萧启道:“风起少侠请!” 随白芷下了船,先看到的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一七律: 曾步净坛访集仙,朝云深出起云连; 上升峰顶望霞远,月照翠屏聚鹤还。 才睹登龙腾汉宇,遥望飞凤弄晴川; 两岸不住松峦啸,断是呼朋饮圣泉 诗中暗含巫山十二峰之名,精妙异常。 在向前走,便可见一个巨大的牌坊,上书巫山十二峰五个大字,笔力虬劲,一看便知出自内家高手之手。 萧启跟在白芷身后,沿着湿滑的石阶一步步登山神女峰,可那少女却脚步轻快,似乎习以为常,就连萧启也是勉强才能赶上她的度。 一路上,松柏苍翠,,天气并不温暖,可地上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树木也抽出了新芽,只是露水太过湿重,似乎每吸一口气,就如同喝了一小口水。 萧启的外袍已经湿透,所幸是黑色的,并不明显,而白芷却因为身穿白衣而透出了粉红色的肚兜,可她似乎毫不在意。 相对于紫晴,白芷的性格似乎内敛一些,并未与萧启有太多交流。 很快,两人便性质山腰,萧启这才看清,神女峰的山腰上架着层层竹板,竹板上,并排站着裸着上身的年轻男子,手中拿着弓箭,一脸专注的盯着山下的动静。 由于群山掩映,这些人在山下竟然丝毫不能看到,一旦有人来袭,不能说不是出奇制胜的一招。 又向前走了一炷香的的时间,才隐隐看到精致的亭台楼阁以及漫山遍野的茉莉花,奇特的是,这些茉莉花竟然全部绽放,香气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转过一个弯,就听到一个婉转的女声响起:“风起少侠,你可算来了!”竟是郁矜飏。 萧启行礼道:“见过郁前辈,前辈亲自出迎可是折煞风起了。” 郁矜飏抿嘴一笑,风情万千:“风起少侠说笑了,里面请吧。”说着,抬手走在前面,。白芷也行了个礼默默退下,萧启跟在郁矜飏身后,南方一栋两层的小楼内。 一进门,萧启就看到屋中端坐着叶遮天。叶雨轩和洛烟雨,心中暗暗称奇。 叶遮天起身走到萧启身边,道:“风起啊,我现我总是早你一步呢!” 萧启笑道:“叶大哥脚力胜于常人。” 叶遮天哈哈大笑,道:“风起兄弟真真会说话!” 洛烟雨上前道:“哥,你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云涌,你……” “我出来玩儿,路过秦岭,遇到叶庄主,便一起过来了。” 萧启点点头,叶雨轩也盈盈上前道:“雨轩见过风起少侠。” 萧启忙俯身回礼,叶遮天笑道:“巫山**洛川神,自是天下一绝,今日特带小妹来一开眼界。” 洛烟雨又叫道:“哥啊,你见了我怎么不行礼,见了美人却这样,你真是见色忘弟啊!” 叶雨轩掩口轻笑,眼神依然停留在萧启脸上,随即看到他怀里的赤额,低低惊呼了一声,道:“许久没见,长这么大了。” 说着,走到萧启身前仔细端详,赤额似是现有人再看他,不满的哼了一声,又将头埋进萧启怀里。 “咦,它的额头怎么有一道红痕,是受伤了吗?可怜的小东西……” 萧启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赤额的头,淡淡道:“天生如此。”说完,扫了一眼郁矜飏,也感到她正直视着小狼,若有所思。 洛烟雨上前道:“叶小姐,你喜欢吗?喜欢的话那天我替你捉一只如何?” 叶雨轩眼波流转,在萧启脸上停留片刻,道:“不必了。很沉的。” “有我替你抱着啊!”洛烟雨还是不甘心,补充道。 叶雨轩没有回答,慢慢走到叶遮天身后,洛烟雨不甘心的跟着走了几步,回头向萧启做了一个鬼脸儿。 萧启淡淡一笑,又像郁矜飏道:“前辈让风起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郁矜飏魅惑一笑:“先不告诉你,三日后自然知晓。” 第卅四章 大义抉择 想必细心的郁矜飏已经现萧启的身体情况,不仅安排他住在最靠近群山的二层小楼,还命人在卧室燃起了火盆,可山间湿气甚重,还是使萧启的旧伤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萧启的心中隐隐不安,却又不知为何,暗暗为洛烟雨和叶遮天卜算了命格,现二人都是富贵之命,断断不会有危险,便暂时放下心来,可那种不安,依然存在。 犹豫了好久,萧启披上外衣,决定去找洛烟雨一叙。 洛烟雨的住处,就在叶遮天近旁,这当然是他自己要求的,虽然天已经黑透,可漫山的灯笼竟然能透过重重迷雾将小路照的透亮,也算是巫山一大奇观。 由于浓雾缭绕,而茉莉花香又如梦似幻的飘在山间,其间还夹杂着松柏的清香,远处隐隐可以听见古琴奏响的乐曲,巫山当真不愧是人间仙境。 然而此时的萧启,全然没有心思欣赏。 他一路走一路沉思,遇到停下来向他行礼的巫山人也没心思点头回礼,不觉间,已经接近洛烟雨的小院。 忽然,萧启见到洛烟雨小院门口黑影一闪,似乎有人闯入,登时心生警觉。 巫山防备森严,能够在巫山来去自如之人,恐怕是一等一的高手,倘若此人欲对洛烟雨不利,洛烟雨恐不能力敌。 想到这里,萧启收敛气息,悄悄跟在那人身后进入了洛烟雨的小院,只见那人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竟然上前敲了敲房门,门很快打开,洛烟雨一脸焦急的将那人让到屋里,看的萧启心生疑惑。 萧启本不是好奇之人,可今日却不由自主的走上前,趴在床下听着屋中的动静。 “属下见过洛王!” “起来,说吧。” “回洛王,上月景城密探来报,大齐皇帝急召景城所有官员进京,后来,我们探得,此事与风起少侠有关。” “细说。” “当年风起少侠刺杀齐响不成,本应处死,可太子齐煜以死相挟保住风起少侠性命,于是风起少侠被配坤城。可大齐对外宣称,风起少侠死在中州。可齐煜不信,多方探查毫无结果,但似乎从未放弃。上个月,齐煜忽然现景城送来的刑犯通关记录被人撕去了一页,心生怀疑,便将景城所有官吏召进上京审问,得知风起少侠被易名史多,配坤城一事,可坤城已被缇娜部落烧毁,风起少侠的下落,无人知晓,可齐煜并不相信风起少侠已经不在人世,而齐响遇刺并被人碎尸万段更是验证了齐煜的猜测,所以齐煜拟下密旨,派人手持风起少侠画像暗中守住各个关卡,对来往路人仔细观察,势必找到风起少侠。洛王与风起少侠容貌相近,还望小心,” “我知道了,此事不要让他知道,我担心……好了,你下去吧!” 萧启闻言,无心再拜访洛烟雨,转身匆匆离去,心如乱麻。 有才……在找自己? 不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是按密旨进行,也难免不走漏消息。而此事一旦被传扬出去,无异于将齐鸣的所作所为弄得尽人皆知,百姓不会以为这是齐响一人的计策,反而会有损天子的英明,继而有才的皇位也会受人诟病。 毕竟,皇家最最重视的便是血统,届时,倘若朝臣对有才是否为皇家血脉提出质疑的话,有才的皇位难保不稳,边境已然不安,倘若政局不稳,那大齐…… 加之此时天下岌岌可危,再公布此事,定会雪上加霜,到时,将士知道当年阴谋,必定会军心动摇,这无异于自毁长城,大齐江山恐有倾覆之危。 萧启本不在意天下政权更替,可坐在皇位上的,可是他唯一幸存的兄弟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皇位不稳,甚至有身死之危。 萧启一夜辗转反侧,却丝毫没有头绪,早晨起来,心中仍在思量。 他不是没有想过主动现身,可是……他永远不能以萧启的身份回去,那……只有想其他办法。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见,一名白衣女子敲门进来后施礼道:“风起少侠,巫山渡有一人拓跋广增,自称是您的仆从,请求上山,不知您是否认识。” 萧启摇摇头,本想甩开他,但是忽然灵光一闪,道:“是,稍等,带我去山门外见他。” 说完,走到桌前,扯过一张纸匆匆写下几笔,小心卷好塞到怀里,道:“我们下山。” 今日,山间出现了罕见的晴天,纯白的薄雾在山间升腾,将山色映衬的格外苍翠。 水平如镜,将秀美的山色尽数映衬在怀中,而粼粼的波光,也为水中的倒影平添了一抹梦幻般的色彩。 一道彩虹出现在天际,正巧挂在江水两侧的山上,如同一道连接两座山的桥梁。 可萧启却丝毫没有心情欣赏这如画美景,只是低头沉思。 很快,萧启就见到了站在巫山渡的拓跋广增。见到萧启,拓跋广增急忙行礼道:“见过主人。” 萧启点头道:“起来,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拓跋广增道:“主人请讲。”这才站起身来。 萧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你即刻将此信送到最近的官府,不用面见官员,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桌上便可。” 拓跋刚增施礼道:“属下必不辱使命!” 送走拓跋广增,萧启让那侍女先回去,自己站在巫山渡,望着**巫山,望着奔流大江,默默无语。 东逝流水,日夜不息,如同匆匆而去的岁月,再也没有回头之日。 总是日日站在江边,每日看到的流水也决计不是昨日的流水,同样,即使自己可以回到军营,可那时的自己,再也不可能是曾经的萧启。 真正的萧启,已经死在了中州的城墙上。 萧启抬头望天,衣襟猎猎,昔日如火的豪情,策马扬鞭的岁月,必定不能再返,可是,自然做了如此决定,必定会全力以赴,至死方休。 巫山**,天气突变,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现在却是天色阴沉,一场小雨突然降临。萧启静立于雨中,望着烟雨巫山迷蒙的山色,如同望向自己未知的未来,无论如何,随心便好。 想到这里,萧启的嘴角第一次泛起一丝明媚飞扬的笑意,天高地广,英豪永远不会无用武之地。 第卅五章 新任帮主 两日后,巫山。 萧启随白芷来到巫山殿,巫山殿并非位于哪座山峰之上,而是在滚滚江水之下。 从神女峰下来,绕过一棵已经枯死的老树,便可看到一块莲花形的巨石,爬上巨石后,踩下花蕊,便可以缓缓下降到水下宫殿。 宫殿的四周,全是透明的琉璃石,透过琉璃,可以看到江底世界。 与想象不同,水下宫殿里并不是一片昏暗,水底的沙石里埋着一些隐隐光的石头,如同点点星海,将水底世界映衬的如梦似幻。 不时有一群群鱼儿游过,光柱照在小鱼身上,小鱼的鳞片闪着点点荧光,让人一眼看去便难以移开双眼。 洛烟雨走到叶雨轩身前,笑道:“叶小姐,你看那条鱼多美?就像……银子做的一样。” 叶雨轩的眼神停留在萧启背影上,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洛烟雨看了一眼萧启:“哥!你快来看啊!看那条鱼,多好看!” 萧启抿嘴点头:“巫山果然不负盛名。” 叶遮天摇着扇子走在萧启身,笑眯眯的看着洛烟雨与叶雨轩,又看看萧启,笑的愈意味深长。 萧启因为有心事,虽然克制的很好,可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通过长长的甬道,终于来到巫山殿的中央大厅,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殿中竟然站满了人,相当一部分还是曾经见过的江湖豪杰,不认识的也都拿着兵器,想必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到叶遮天,众人纷纷抱拳行礼,然后打量了萧启和洛烟雨几眼,便上前与萧启打招呼,不少人更是明确表达了结交的意愿。 萧启淡笑从容应对,举止风度让叶遮天也暗暗叹服。 正在混乱间,只听头顶响起一阵柔美的音乐,接着,一股茉莉花香扑鼻而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郁矜飏身穿十二色长裙踏空而来,衣袂飘飘,如同仙子。 郁矜飏沿着大厅转了一圈,才慢慢落在前厅中央的高台上,向江湖同道盈盈施礼,媚态万千。有些大汉甚至被迷得丢了魂,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郁矜飏。 郁矜飏眼神轻轻漾过众人脸庞:“矜飏邀请各位英雄齐聚巫山殿,只因为巫山有要事宣布。” 众人闻言,均微微诧异。 郁矜飏道:“矜飏已经和族中长老商议,将邀请你们其中一人作为我巫山第七位长老。” 站在下面的江湖豪杰开始交头接耳,场面有些失控,叶遮天也向萧启低声解释道:“巫山祖制,一共只有六名长老,每人管理两峰事物而且互为牵制,从未听说过立第七位长老之事。而那六位长老,每一位都是足以撼动武林的大人物,而且只有一人身死,才可以有人接替。” 郁矜飏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巫山做出此决定并非莽撞之举,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仔细商讨之后的。我们并不会以任何方式逼迫邀请之人答应出任长老一职,而且,无论此人答应与否,他永远是我巫山的朋友,他无论有何要求,巫山在所不辞!矜飏今日所言,敢向巫山女神起誓,字字属实,还请在场各位英雄做个见证!” 一个红脸大汉一抖手中的双锤,道:“郁掌门,您说吧,究竟是哪位兄弟这么荣幸,能得到巫山的垂青?”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郁矜飏浅笑道:“此人至今仍不知情,还望公布后不要怪罪矜飏才好。” “谁这么不识抬举啊。别人求还求不来的荣耀他会怪罪?” “是啊,恐怕知道了只会高兴得昏了头呢!” 矜飏摇头道:“世事难料,此人生性淡泊,拒绝矜飏也在意料之中,可矜飏依然心存侥幸,想要亲口一问。” 说完,摇曳身姿走到萧启身边,施礼道:“敢问风起少侠可否赏脸担任我巫山第七位长老?” 此话一出,江湖豪杰为之变色。 出现在江湖只有一年的风起少侠,且不说来历不明,身份莫测,就单讲他获得江山令,与叶遮天兄弟相称,如今又得到巫山青睐,想要拉拢他成为巫山第七位长老。 即使这一年来风起少侠的行为让人佩服,可他得到的好处,也太过让人羡慕。于是全都直勾勾的看着萧启,想知道他会对郁矜飏的邀请做出何等反应。 萧启弯腰回礼:“郁掌门抬爱,风起不胜感激,然恕难从命。”此言一出,众人大骇。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萧启会拒绝郁矜飏的邀请。 除了郁矜飏,她毫不意外的点点头,道:“风起少侠志存高远,必定不愿拘泥于江湖,矜飏也不会勉强,只希望日后风起少侠倘若用得着巫山,,巫山一定会全力以赴,还望少侠不要客气。” “郁掌门抬爱,风起铭记于心。” 郁矜飏浅浅一笑,道:“既然风起少侠不愿担任巫山长老,另外一件事却断断不要推辞,” 说完再次施礼道:“矜飏于巫山南一百里的群山中为风起和云涌两位少侠准备了一套庄园,供两位少侠居住,还望风起少侠不要推辞。” “郁掌……” “风起少侠何不去问问你的弟弟呢?” 萧启看了一眼洛烟雨,洛烟雨向叶雨轩笑笑,走上前道:“郁掌门盛情,我们兄弟却之不恭。” “这才对嘛,那山庄地势奇特,四季如春,还望两位少侠不要嫌弃。” 说完,转向一脸震惊的其他英雄道:“既然风起少侠不愿接受,那由郁矜飏宣布下一件事:前几日已于各位长老商议决定,郁矜飏正式辞去巫山掌门一职,新任掌门交予巫山剑术第一人花千惑。”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大骇,郁矜飏在江湖拥有赫赫威名,并非因为貌美,而是因为她美丽外表下的种种手段以及天下少有人敌的武艺,而这花千惑,众人闻所未闻,不知是怎样一个人,是否可以统领巫山,使众人宾服。 郁矜飏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轻声道:“千惑,出来吧。” 众人身侧,忽然出现了一名阴冷的少年,少年看起来似乎不到二十岁,可是浑身阴冷的犹如寒冰,微微泛着银色光泽的眼眸划过众人,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说那日梁温玉出现在叶遮天身后他经过叶遮天默认,那今日这少年的出现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能够悄然出现而不让任何人觉,纵使郁矜飏恐怕也不能做到,可见,此少年必定是天下少见的高手。 郁矜飏浅笑着向花千惑伸手道:“来,上来。” “不,让人服我不是站得高就能解决的。”花千惑的声音稚嫩,与阴冷的神色毫不相符。 说完,他转过身道:“晚辈花千惑,忝居巫山掌门一位,日后还望诸位前辈照顾。千惑初临江湖,不知各位前辈怎么称呼?” 众人一愣,心道这花千惑看起来并非好相与,但也不敢得罪,纷纷上前介绍自己。 萧启挤过众人走向郁矜飏,叶遮天一愣,也跟在后面。 萧启向郁矜飏施礼道:“不知郁前辈日后有何打算?” 郁矜飏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回黎家相夫教子,一直在外面跑,我的那两个小二子恐怕都不认我了,更何况我有有了身孕,这次胎像有些不稳,不宜劳累奔波,子建也劝我歇歇,正巧千惑这孩子功法大成,我也乐得清闲。” 叶遮天笑道:“那就恭喜矜飏了,你那两个儿子我也抱过,长得像子建,可爱的很呢!” “是啊,我也半个月没见了,这下清闲了也可以回去看看他们,叶庄主,到适合你和风起少侠可要过去玩儿啊!” “哈哈哈……一定!”叶遮天大笑着摇摇扇子:“等你这胎生下,我和风起一定登门道喜!” 郁矜飏点头道:“倘若这次又是双生,我和子建一定会大宴天下英雄!” 正说着,花千惑忽然出现在萧启身侧,似乎是在大量萧启,眼神冰冷,让人不适。 萧启感到花千惑的注视,更确切地说,是花千惑让萧启感觉到他的注视,便回过头,施礼道:“在下……” “不必介绍,我认识你,风起少侠。”花千惑回礼,声音毫无温度,随即转向郁矜飏道:“姐,就是他?” 郁矜飏笑着点点头,叶遮天不明就里,却没有问,萧启却知道花千惑华话中含义但也毫不在意,在他眼里,看到巫山一段云上的字迹和玉牌上的图画,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花千惑又看向萧启,探究的眼神,让萧启感觉他可以透过面具看到自己的脸。 半响,花千惑道:“姐姐已经说过,巫山上下,任风起少侠差遣,千惑自然也不会食言,还请风起少侠不要客气。” “自然。” 郁矜飏笑着看了一眼花千惑道:“实不相瞒,千惑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他这个样子是修炼心法过于阴寒所致,其实千惑为人善良,很多时候还像个孩子,你们可不要因此和他生疏啊。” 叶遮天道:“花掌门年轻有为,自然让人敬佩。” “只不过是天赋好的让人嫉妒罢了,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望叶庄主多多提点。” “矜飏客气了,以后叶某行走江湖还要请巫山照顾呢!哈哈哈……” 郁矜飏也豪放大笑,只留萧启和花千惑两人静静站在身后,很快,花千惑又被上前寒暄的江湖豪杰围住,萧启知趣的躲在一边,看到洛烟雨笑着与叶雨轩聊天,叶雨轩低头红着脸扯着裙摆,两人一起,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于是也淡淡一笑,洛烟雨为人善良,出身也高贵,叶雨轩貌美而温柔,两人也算般配。 第卅六章 火凤凰 夜晚从巫山殿回来,水下寒气深重,萧启又隐隐感觉身体不适,本想早早睡下,但又心系那封信的下落,一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忽然,萧启听到轻轻地叩门声,于是起身开门,却是叶遮天,于是打开门,让他进来。 见到只着里衣,长披散的萧启,叶遮天诧异道:“七郎,这么早便歇下了?” 萧启掩饰道:“未曾,只是这样舒服些。” 叶遮天笑道:“水下阴冷,我有些担心你。” “无妨。” 叶遮天不理会萧启简短的回答,右手按在他的肩上,将温热的内力缓缓灌入,却转移话题道:“巫山掌门更替,我们也不宜久留,我打算后日一早就带雨轩离开,你是去看看那山庄还是和我回锦州?” 萧启怔怔摇头道:“山河破碎,不如不去。” “守住锦州二十余日,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所以,不必伤心。” 萧启只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身上顿觉轻松,抬手想让叶遮天将手拿开,可叶遮天却死死按住他,萧启只得作罢:“叶大哥,我打算去秦岭拜访笛风前辈。” “也好,我送你过去,据我所知,目前各个主要关卡暗中有高手监视,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萧启身体一抖,莫非……叶大哥也知道了…… 叶遮天拍拍萧启的手背,道:“我在官场也有一些朋友,躲过那些人不成问题,到时你在万刃山多住些时日,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萧启心中动容,脱口道:“叶大哥,我……” “你别说,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萧启低下头,叶遮天的恩情,无论如何也不会还清,可是,他不能让叶大哥保护,江湖和朝堂永远是两个世界,他不能让一直护着他的叶大哥卷入这场纷争,哪怕只是拖累他一点点也不允许,看来,此事必须早做决定。 正在思索如何拒绝,大门猛的被打开,叶遮天护在萧启身前,萧启也探手摸出怀中银针,门口站的,竟然是花千惑。 见叶遮天也在,花千惑怔了一下,便合上门道:“叶哥哥也在,真没意思,我是来找传说中的神尊的!” 声音中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与白日里的阴冷判若两人。 叶遮天却毫不见怪:“千惑啊,一直以为你是个小孩子,今天在巫山殿才现,你真是长大了!” “你才是小孩子呢!我都二十岁了!”花千惑撇撇嘴,却只是站在门口不肯上前。 萧启笑道:“花掌门过来坐。” “不,我还是站在这里吧,姐姐说不要我离你太近。” 萧启心知郁矜飏是担心花千惑身上的寒气伤了自己,心中感动:“风起还没有那么娇弱,过来吧。” 花千惑露出一个似是调皮的笑意,然而可能是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这个笑容看起来也让人觉得阴寒无比,与他娇憨可爱的动作毫不相称:“那我就过来了!” 说着,蹦蹦跳跳的坐到萧启对面的圆凳上,死死盯着萧启的脸看。 “风起少侠,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摘下来给我看看吧!” 萧启不擅拒绝他人,可这面具却真的不想摘下。 花千惑看出萧启的犹豫,便笑道:“你不摘就不摘,无所谓的!我就是好奇,第一次见到带着面具的人呢!” 叶遮天转移话题道:“千惑,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事情?没有事情啊!我就是来看看神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遮天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神尊都敢好奇。” “为什么不能好奇呢?这可是巫山女神离开后的第一位神尊呢!” 萧启笑道:“一切不过是巧合,神尊一称,风起是不敢当。” “不敢当不敢当……哼,你们就是谦虚,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还学大人那一套,真真无趣!本来打算给你个好东西,这次我可要想想给不给你了!” “哈哈,终于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了吧?” “叶哥哥,你也欺负我,你当心我打你!” “好啊,我练习烈焰神功,正好和你相克,你打我一掌,正好给我凉快凉快!” “你……哼,我不理你了!风起……哥哥?” 萧启点头道:“我年长些。” “那就是哥哥了,喏,这个给你!”说着,从怀中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 萧启不认识,可叶遮天却吃了一惊:“火凤凰?” “对啊,是火凤凰,我送给风起哥哥的见面礼。” 萧启也从叶遮天的语气中听出此物的珍贵,忙推辞道:“此物恐怕珍贵异常,还请花掌门收回。” “你不听我说说就让我拿回去啊!真是无趣!”花千惑嘟囔了一句,献宝似的举起药丸道:“这个火凤凰啊,虽然不算什么宝物,但也是特别的了,它可以缓解身上寒气,常人吃了可以不畏严寒,怎么样,是宝物吧?” 萧启心知此物恐怕是针对自己准备,但想到花千惑也是修炼寒功,便问道:“花掌门是否也是用此物抵挡寒气?” “那是以前了,现在我的功法已经大成,要他无用,放着也是放着,你想啊,你要是吃了它,在雪地里也只穿单衣,恐怕敌人见了,吓都吓跑了!怎么样?” 萧启推辞道:“此物名为火凤凰,自然是难得,恐怕……” “我花千惑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拿回之理?你不喜欢就随便送人好了。” 说着,扯过萧启的手将火凤凰塞到他手里,惊讶道:“呀,你的手比我的还凉呢!” 萧启淡淡一笑,收回手道:“多谢花掌门。” 花千惑挠挠头,道:“别谢我,是姐姐给的……” 叶遮天道:“千惑啊,以后你也是巫山的掌门了,可不能事事靠着姐姐啊!” 花千惑笑道:“好了好了,娘都唠叨好多遍了!我知道了!我只不过是和你们在一起嘛,你看,我今天表现的好不好,你说啊,好不好嘛!” 叶遮天忍住笑点头道:“很好啦,我的花掌门!”说着,用扇子敲了一下花千惑的头。 花千惑吐吐舌头,向萧启道:“对了,还有一事,姐姐说,送与你和云涌少侠的山庄已经收拾好了,请你和云涌少侠等上这两日去看看,顺便给山庄起个名字,趁各位英雄们还没走,不如顺便去参加你们山庄的落成典礼,也图个好彩头,三日后就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就定在那天好不好?” 萧启沉吟道:“待我和云涌商量一下再做定夺吧。对了,叶大哥,云涌最近在忙什么,很少见他。” “还能是什么,那小子看上我家妹子了,天天追在后面,要是我家雨轩同意,就把她许给云涌好了。” 萧启淡笑道:“如此甚好。” “好了好了,我走了,你们聊,真无趣,我去练功了!” “去吧,天下第一的花掌门!”叶遮天摇摇扇子,调笑道。 第卅七章 风云起,归朝堂 花千惑的提议正好给了萧启一个不与叶遮天同行的借口,只要山庄落成之后借口留在那里,便可以遣走叶遮天,只是一心追求叶雨轩的洛烟雨有些麻烦,只是,不知拓跋广增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萧启来到洛烟雨住处,本想与他谈论山庄之事,没想到叶遮天和叶雨轩也在,于是打过招呼后,坐在下手。≧ 叶遮天看着萧启道:“今日七郎也在,也好做个见证,这几日雨轩和云涌少侠日日相伴,想必是两情相悦,我想把你们俩的亲事定下来,不知两位少侠家中是否还有亲人,如果有,可以邀来详谈,如果没有,叶某不才,愿意为你们主婚。” 洛烟雨难掩喜色,施礼道:“多谢叶庄主,不,是大哥,云涌一定会对雨轩好的!” 叶遮天又看向叶雨轩,道:“雨轩,你呢?” 叶雨轩脸色通红,低头不说话。 叶遮天大笑道:“舍妹害羞,看这意思是答应了,在你们山庄落成之日,我便当着天下英雄定下你们的亲事如何?” 洛烟雨刚想道谢,叶雨轩忽然起身道:“哥,我还不想嫁。” “姑娘哪里有不出嫁的道理呢?再说也不是让你马上进门,终身大事由不得你害羞的!” 叶雨轩看了一眼洛烟雨,又将脸停留在萧启脸上,坚定道:“哥,我不嫁。” 叶遮天沉下脸,刚想呵斥,洛烟雨便道:“叶庄主,既然小姐心中并无云涌,云涌也不勉强,还望小姐可以觅得佳婿,儿孙满堂。” 话说到这里不免有些尴尬,叶遮天又说了几句话,便与叶雨轩起身告辞,屋中只留下洛烟雨和萧启两人。 屋中一阵死寂,萧启略微担心的看着洛烟雨,洛烟雨挥挥手强笑道:“哥,我没事,我已经很努力了,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哥,你过来是有别的事情吧?” 萧启点头道:“我是想来问你,关于那山庄的名字。” 洛烟雨笑道:“那山庄其实是想送给你的,只是怕你不接受才加上我的名字,所以叫什么还是由你来定吧。” 萧启摇头道:“你知道,这江湖我还不知道能呆多久……” 洛烟雨心虚的摇头道:“怎么会?” 萧启微笑不语,洛烟雨又道:“哥,就叫……风云山庄好不好?有你的名字,也有我的名字?” “可以。” “唉……后天啊,我们就在中原有自己的家了,这次我也不和叶庄主他们走了,咱们在山庄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这点正和萧启所想,便点头道:“很好。” 洛烟雨盯着萧启看了一会儿,忽然正色道:“哥,你有心事!” 萧启轻笑道:“不会。” 洛烟雨将脸凑到萧启身前,问道:“真的?” “自然。” 从洛烟雨处出来,萧启径直赶回住处,谁料,拓跋广增已经在屋中等候,见到萧启,拓跋广增急忙起身下拜。 萧启淡淡将他扶起,问道:“怎么样?” 拓跋广增道:“属下将信放到附近的巫城官府,亲眼见城令拆开后才离开。” “那此后城主有何动作?” “城主开始派人在城中和附近村镇搜索,似是在找什么人。” 萧启暗暗点头,心想第一步已经完成,便又伏案写了一封信道:“你再将这封信也送到同一人手中,越快越好。切记不要被现。” 拓跋广增虽然疑惑,但还是俯身领命,匆匆离去。 送走了拓跋广增,萧启静静站在阁楼上,沉思不语,而嘴角的笑意越明媚。 两日后,风云山庄前。 直到到了山庄外萧启才现山庄的豪华和广阔程度远远过自己的想象,心中更加感激郁矜飏的细心和盛情。 江湖豪杰尽数到场,一一向萧启和洛烟雨道贺,当然,其中不乏嫉妒之辈,但念及萧启与叶遮天和巫山的关系,又听闻他似乎与万刃山也交好,便只得隐忍。 萧启淡笑着回应,洛烟雨也站在萧启身侧,只是不时把目光投向站在叶遮天身后的叶雨轩。 郁矜飏与花千惑姗姗来迟,一见面,郁矜飏便抢先道:“风起少侠,这庄子本是巫山前任庄主的别院,我也曾在这里住过,山庄后面有一个大湖,可以泛舟,也可以钓鱼呢!等一会儿挂牌后,矜飏带各位去看看,以后这里便是风起、云涌两位少侠的家了,有了两位少侠入住,这庄子也不会默默无闻了!” 萧启低头浅笑:“多谢郁掌门盛情。” 花千惑也上前施礼道:“风起少侠乃天下英豪,愿意赏脸入住山庄是我们巫山的荣耀,日后无论有何吩咐,巫山无不从命。” 这话那日在巫山殿已经说过一次,再次提起自然更加惹人诧异,巫山在江湖中的地位不低,可对于一名新生的少年剑侠如此放低姿态却实在惹人诧异,有些人甚至邪恶的想到这一直不以真容示人的风起少侠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 很快便接近午时,两名巫山弟子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艰难走来,上面盖着一块鲜红的绸布。 花千惑道:“吉时已到,就有我和叶庄主一起为风云山庄挂匾!” 说着,与叶遮天一人轻巧的抬起匾额的一角,点头示意,提气腾身,将匾额稳稳挂在山庄正门之上。 红绸随之落下,上面“风云山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霸气尽显,正是郁矜飏手书。 叶遮天拍拍手走到萧启身边道贺道:“恭喜两位少侠在中原安家。” 花千惑示意巫山弟子端上酒樽,分给在场江湖豪杰,然后举酒道:“各位英雄,今日风云山庄落成,花某斗胆替风起、云涌两位少侠敬各位一杯,感谢各位英雄捧场。” 说完,抢先将酒樽一饮而尽。 萧启也端着酒杯,可眼神一直望着北方,似有所思。见众人都喝酒,自己也心一横,将樽中酒吞下,却意外的现里面竟是清水,郁矜飏办事果然细心。 等第二樽酒上来,萧启也拉洛烟雨走上前,道:“今日山庄落成,各位江湖朋友赏脸前来,风起不胜感激,先行谢过!”说完,喝尽樽中的“酒”,又端起一杯。 看的洛烟雨一脸担心。拉着他的衣袖低语道:“哥,少喝点儿。” 萧启浅笑示意洛烟雨放心,然后举樽刚要说话,只见北方扬起真真烟尘,来人恐怕过百骑。 江湖众豪杰也感到有人前来,齐齐回头,这时可以看清来人竟是官兵打扮,不由心中疑惑,而萧启的嘴角,却漾着醉人的笑意。 那队官兵很快来到众人身前,为的一扬手吼道:“上京密报,今日聚集江湖人中,暗藏一逃奴,我等奉城主之命前来探查,请各位大侠配合!” 民不与官斗,在场各位虽然都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但也不愿轻易招惹官府,于是一时竟没人说话。 花千惑上前道:“今日是风云山庄落成之日,还请各位大人行个方便。” 为那人笑道:“我们只占用一会儿时间,这逃奴名为史多,南景一战时混入我军阵营,行奸细之事,委实可耻。这种人混在各位大侠身边也不是个事儿对吧,万一哪天做出什么鸡鸣狗盗之事各位也追悔莫及啊,不如今日就配合我们一下吧。” 花千惑见他说得有理,而且牵扯到在场英雄,便也不好阻止,而是到:“要我,们怎样配合?” “我们已经得了那人的画像,还请各位大侠看看有没有见过此人,然后检查一下是否有人易容便可。” 花千惑料想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便点头应允。 早有一名副将将准备好的画像打开展示给江湖众人看。 那幅画像上,是一名极其柔美的少年,尤其是眼睛,让人一眼看了,就再也难以移开目光。 众人见之,都低声感叹,然所说之话,不外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有其表”之类。 洛烟雨刚刚听完军官所言,便已经开始颤抖,而叶遮天看到画上之人,更是大惊失色,这群人中,最镇定的,恐怕要数萧启。 那副将将画一一展示给江湖众人,可却无人识得,而后又有医官打扮之人上前探查众人身上是否有易容的痕迹。 很快,几人便到了萧启和洛烟雨身前:“还请两位大侠摘下面具。” 洛烟雨有些迟疑,可当他看到一脸镇静的萧启,急忙抢先扯下自己的面具道:“我就是史多!” 众人大惊,细看洛烟雨的相貌,确实和画像十分相似,那军官也是信了,挥挥手道:“拷走!” “慢!”萧启的声音淡淡响起,竟然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吐出这个字后,萧启也除下了面具,眼神缓缓扫过在场众人。 在场之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还在感叹画上之人的美貌,可见到萧启容颜才现,那幅画才是真真辱没了萧启的脸。 萧启无言,而是慢慢解开一直扣到喉头的衣扣,将锁骨处骇人的伤疤展现在大家眼前。 军官不在犹豫,带着部将扑向萧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肩环猛的朝萧启的锁骨扣下,登时鲜血四溅,可萧启却毫无表情。 “哥!”洛烟雨出一声凄厉的嘶喊,可不知什么时候萧启竟然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让自己动弹不得,叶遮天也本想上前,可忽然觉得肩头一沉,叶雨轩经受不住刺激,竟然闭过气去。急忙抱住心爱的妹妹,眼睁睁的看着萧启被人牵走。 萧启神色平静,走到郁矜飏身边是,停留了片刻,任副将拼命拉扯肩环也没有前进半步。 “郁前辈,带我照顾赤额,前辈一定有办法让它进食。”颤抖着嘴唇说完这句话,萧启才继续向前,迎着江湖众人鄙夷的目光,泰然自若,登上早已准备好的囚车,决绝而去。 等这队人马远去后,江湖人才开始议论纷纷: “那风起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妈的,装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老子差点儿被他骗了!” “就是!还以为是什么高义之士,原来只不过是个摇摆不定的小人!” “抓得好啊!要是再晚些,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呢!” “唉……可怜那好相貌了……” “长得美有什么用,没准儿啊,他就是凭着这张脸勾引军营众人呢!哎,我听说啊……” 洛烟雨茫然的看着江湖众人,眼圈通红,当他对上叶遮天怀疑的目光时,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住口!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第卅八章 凛然浩气 萧启斜靠在地牢里,溅满鲜血的嘴角依然荡漾着淡淡的笑意,终究,决定回去了。 地牢里昏暗潮湿,只有一束锥光透过巴掌大的窗户投射到散着腐臭气息的干草上,一只老鼠摇着尾巴飞快的消失在草堆里。 萧启淡笑着看着光柱中上下翻飞的尘埃,心中出奇的平静。 “咣!”地牢的门猛的被打开,萧启却没有回头,依稀听到狱卒将一只碗放在地上,什么也没说便又锁好门离去,身为贱奴,即使狱卒也不屑于理睬。 萧启支撑起身子,尽管锁骨上的伤口剧痛,可他,还在微笑。 已经入夜,地牢里的夜色,更加昏暗,不时还能听到囚犯的**声和狱卒划拳的吼声。 萧启移到正对着小窗的那面墙前,看着外面的星空,如同望着兄弟们的眼睛,昔日的誓言,犹在耳边,你们放心,萧启绝对不会食言。 忽然,萧启有听到了轻微的响动,警觉回,竟然是洛烟雨。 “哥!” “你……” “哥,别说了,和我走。”说着,掏出一把钥匙,看看四周,轻手轻脚的扭开锁,道:“哥,兄弟们都在外面接应,你和我走。” “烟雨……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哥!你不用担心,大家都知道了!” “你……” “是我说的,难道你要大家真的以为风起少侠是个鼠两端之人吗?”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萧启笑得淡然:“自此以后,风起不会再出现在江湖。” “哥!”洛烟雨又紧张的回头,道:“快走!” 萧启坚持摇头道:“烟雨,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走的,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哥……你,是你自己告的密,对不对?” 萧启淡淡点头,洛烟雨叹口气道:“我早该想到……” “烟雨,你不该瞒我的。” “哥,那天你听到了,对不对?” 萧启浅笑道:“烟雨,谢谢你,也代我谢谢今日冒险救我的各位英雄,可是我必须回去。” “为什么,行走江湖不快活吗?” 萧启闭上眼睛,许久道:“做风起的这一年多,可以说是我一生难忘的岁月,可……我不能永远是风起。” 说完,直起身,定定看向洛烟雨的眼睛,目光灼灼:“如今,胡虏入侵,大齐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我又怎能坐视不管。” “可是,这天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这天下自然和我没关系,可是,被侵占的土地,也是死去兄弟的家乡,我怎能眼看着他们的亲人被敌人践踏而坐视不理。” “哥……” “更何况,如今坐在朝堂之上的,也是我的兄弟,如果他皇位不稳,我也不能安心。” “那你完全可以带领我们这些江湖朋友守卫河山啊!” “不可能。”萧启摇头道:“江湖和朝堂永远是两个世界,且不说有多少人会愿意帮我。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一个朝堂承认的身份,你想我走姬月华的老路吗?” 洛烟雨继续追问道:“可是,哥,你回去有很多种方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完全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关卡,被暗探现啊!” “烟雨,你一定要记住,萧启已经死了,即使我回去,也不可能以萧启的身份出现在朝堂。” 洛烟雨拼命摇头道:“哥,可是你还活着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萧启依然在笑:“烟雨,你那么聪明,想必早就明白,如果我以萧启的身份回去,那大齐又如何向那些死去的兄弟交代?而且,在大齐军表上清楚的写着,准将萧启已经死在中州。” “可是哥,齐煜他既然下旨找你,就……” “烟雨,那是密旨。而且,现在他只不过是知道我的消息一时激动罢了,一旦我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不得不思考该如何安置我。如果我随暗探回去,等于给他添了不小的难题,甚至会威胁他的皇位。” “哥……” “烟雨,你听我说。”萧启淡笑着将手伸出牢门外,放到洛烟雨的肩膀上:“谢谢你来救我,你替我告诉叶大哥他们,就说……江湖上从来没有过风起此人。” “可是……”洛烟雨还是不甘心的喊道。 萧启浅浅一笑:“回去吧,告诉郁前辈,照顾好赤额。” “赤额它从不吃别人的东西的!” 萧启沉默半响:“郁前辈一定会有办法。回去吧。” 洛烟雨不甘心的拉着萧启的胳膊,又央求道:“哥!” 萧启依然惨笑:“走吧。” 洛烟雨本不想离开,奈何远处传来狱卒拖沓的脚步声,便只得深深看了萧启一眼,似乎再做最后的尝试。 见萧启笑着摇摇头,洛烟雨含泪匆匆离去。 那狱卒走到萧启的牢门前,猛的打开被洛烟雨扭好的锁头,吼道:“史多,出来!” 萧启艰难起身,跟在狱卒后面走了出来。 大牢里很是昏暗,那狱卒本没有看清萧启的容貌,可当他拽着铁链将萧启拉进外厅时,看到烛光下萧启的容颜时,惊讶的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哈,这贱奴真是漂亮!咱们怎么没早现呢?”一个抓着色子的狱卒探头探脑的说。 “滚!”头领模样的人踢了说话的人一脚:“这种货色可不是你我享用的起的,我去给大人送去。” 说着,从一脸不情愿的手下手中扯过铁链,吼道:“走!” 看着萧启和狱卒头领的背影,其他几人笑的分外意味深长。 狱卒头领将萧启拉到巫城令府邸的议事厅。 厅中除了城主以外,还站着几个精气内敛的黑衣人。 见到萧启,那几名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归于平静。 巫城令脸上全是讨好地微笑:“几位大人,这个就是从坤城采石场逃跑的贱奴史多。因为是先皇钦点的重刑犯,小的不敢随便处置,所以请几位大人前来出个主意。” 为的黑衣人厌恶的点点头,道:“做的不错。” “谢大人夸奖,不知这贱奴该如何处置呢?” 黑衣人似乎对贱奴这两个字很是厌恶,皱着眉头道:“此人由我带回上京处置。你给他取下肩环,即刻启程。” “大人,这贱奴武艺高强,一旦取下来,可是……” “闭嘴!”黑衣人冷冷打断巫城令的话:“按我说的做!” 巫城令立刻噤声,急忙派人安排。 当夜,一顶黑色的小轿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巫城令府邸抬出,向北而去。 是夜,郁矜飏,洛烟雨和叶遮天在巫城一家简陋的客栈中,相对无言。 叶遮天呆呆的看着跳跃的烛火,思索着与萧启相遇的点点滴滴。那人的从容气度,那人的果敢决绝,那人的骇人杀意,自觉洞悉天下的叶遮天不由觉得,自己早该猜到,那个人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展邦将军。 郁矜飏怀抱熟睡的赤额,轻轻地哼着一飘渺的歌,用手摸着赤额柔软的白毛。 洛烟雨用手支着下巴,似是沉思,忽然,他跳起来道:“不行,我要再去一次!” “坐下。” “叶庄主,你不想让哥哥回来吗?” 叶遮天苦笑道:“七郎不可能回来的。他……还要去守护江山。” “可是……” “没有可是……”叶遮天笑的凄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而七郎的责任,便是完成兄弟们的遗愿,征战天下,守卫大齐河山。” 洛烟雨摇头道:“哥哥他已经为兄弟们报仇了,不是吗?” 叶遮天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七郎……也许开始,七郎只是想手刃齐响,报得大仇,可等齐响死后,他可能会想要更多。比如……那些兄弟们的愿望。” 洛烟雨叹了口气:“可是……哥哥他自己呢……” “七郎的个性,太重感情,又喜欢逼自己……他认定的事情恐怕不会再改。而且,以他的智谋,没有十足的把握断断不会涉险,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帮他了。” “帮他?对!”洛烟雨猛地站起身:“我明日就回家,看看舅父他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坐下!”郁矜飏忽然抬头道:“景北诸部的局势现在很不明朗,即使你回去,完颜家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不如先和我们在一起,还能有最新的消息。巫山和蔽日山庄的情报也许不如完颜家,但也不慢。” 洛烟雨点点头,道:“也好,我……也不甘心这么离开。” 郁矜飏抱着赤额站起身,道:“等等吧,吉人自有天相,风起少侠不会有事的。” 洛烟雨点点头,但脸上的忧色依然未减轻。 忽然,一个巫山弟子打扮的青年男子破门而入,洛烟雨和叶遮天警觉的起身,将有身孕的郁矜飏护在身后,赤额也猛的挣开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来人。 郁矜飏浅浅一笑:“别怕,自己人。” 果然,来人摘下遮面的黑布,竟然是花千惑。 花千惑稳了稳神,走到郁矜飏身前,轻声道:“姐姐,刚刚巫城令那里传来消息,风起少侠刚刚被秘密送往上京。” 第卅九章 寻而不得 萧启远离朝堂的这三年,大齐朝堂,也是风云变幻…… 南景一役,齐军大胜还朝,不久后,天时将军白钺告老还乡,此外,另有十余名都尉,校尉上书请辞,齐鸣一一准奏。 奚正阳被调回上京,咯卫什边境无能将守卫。 一年后,齐太祖齐鸣崩于上京皇宫,太子齐煜即位,定年号为启元,大赦天下。 是年,大齐南部暴雨,百姓讹传是萧启身死惹怒了天神。 而北方,却整整三个月没有一滴雨,饿殍遍地,军粮自然更是难以保证。 然而,百越国趁大齐新皇登基,借口郡主在中原被害死,领兵北上。 随即,咯卫什纠结景北各部,趁乱南下,新任主将苦苦支撑,却也只能节节败退。 完颜家族虽无甚动静,但两国交界之处的百姓,已然活在恐慌之中。 齐响前往百越战场,全部副将死于巫蛊之术,齐响唯恐牵连自己,匆匆退回上京,却在上京城外被江湖人物杀死。 因为他在军中时嫉贤妒能,而萧启之事,又寒了将士朝臣的心,一时间,大齐内无肱骨之臣,外无领兵之将,大齐王朝岌岌可危。 不出一年,百越国就已经占领渡州,与大齐遥遥对峙,咯卫什也攻到了石城城下。 齐煜即位后,面对败破的山河,焦头烂额处理国事之余,从未停止过彻查永定十年的所有关于刑犯流放,刑死,处决的卷宗,甚至派人登记大赦释放所有刑犯的全部信息,可,仍然一无所获。 大齐军表写明,准将萧启,重伤不治死于中州。 齐煜问过白钺,可这位大齐功臣,只是叹息不语。 判官和阎王,更是一见齐煜就破口大骂,使这位新帝只得落荒而逃。 齐煜不信,他明明记得,萧启昏迷前坚定的眼神。如今大仇未报,心愿未了,性格坚毅如萧启。怎会就这样死去呢? 他去打听萧启葬在哪里,所有人都告诉他,按照萧启的遗愿,萧启的骨灰已经洒在中州的护城河中,他要誓死守卫大齐的疆土。 齐响召见了为萧启撒骨灰的士兵,士兵众口一词,都说亲眼看着萧启火化,然后把他的骨灰撒入了护城河。 齐煜不信,萧启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即使是死,他也不会有这种愿望。 齐煜常常梦到萧启,在梦里,萧启或全身浴血,望着他默默不语,或身着白色长襦,向自己深深一揖,转身,渐行渐远。 午夜梦回,泪洒巾枕。 又一年,齐煜查遍那年所有刑犯的通关记录,却丝毫没有关于萧启的记载。 而后,齐响被杀,更是使齐煜坚信,他的七哥,还在人世,所以他不顾朝臣反对,封锁齐响被暗杀的消息,对外宣称,齐响暴病身亡。 只因为,齐煜不愿相信,他的七哥,真的已经死在了中州,那个容貌绝美的温润少年,终成一具枯骨。如果当时,他承认玉牌是自己的,结局又会怎样呢? 多少次,齐煜遇到繁杂的政务,遇到权臣的刁难,他都会想,如果是七哥,他会如何处理,温和善良如萧启,一定会是一个世人称道的好皇帝,可他……真的死了吗? 中州一事,已然三年,当年被齐煜翻阅无数遍的卷宗,早已落上了厚厚的灰尘,那个时时入梦的故人,也很久没有出现过。可齐煜没有忘记,他不愿放过有关萧启的任何蛛丝马迹。每年外放官员回京述职,他都要一一询问各地刑犯的情况,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萧启的名字。 十五之夜,齐煜屏退所有人,静静坐在桌前,望着孤灯,默默不语。七哥,都说死后有灵,你又为什么不愿见我一面?如果你还在人世,我已大赦天下,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静夜无声,齐煜一声长叹,和衣躺下。七哥,你在哪里…… 清风送来淡淡的桃花香,齐煜恍然来到一片桃花林中,枝叶摇摆,落英缤纷,恍如梦境。齐煜心有所感,慢慢向桃花林深处走去,不出十丈,就看见一条小溪,溪边的大石上,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齐煜一步步走近,白衣人身材消瘦,黑色的长随意披散着,丝不时随微风摇摆。此时,白衣人手拿一本书,静静的翻阅着。齐煜心中好奇,走到白衣人身边,却愣在那里,再也不能移动半步。 白衣人剑眉星眸,姿容绝美,分明是那个寻梦不得的故人。白衣人显然也看到了齐煜,抬起头看向齐煜,目光深远。 齐煜紧走几步,动容道:“七哥……” 萧启一愣,书也滑落到地上,薄唇微启,却没有出任何声音。桃花花瓣纷纷落下,为萧启绝美的容颜,又增添了几分颜色。 齐煜又喊道:“七哥,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啊?” 萧启惨然一笑,一条血线顺着嘴角缓缓淌下,身体里也不断有鲜血渗出,白色的长袍很快变的鲜红。齐煜快步上前,想揽住萧启,却现自己的手穿过萧启的身体,而萧启,竟在他眼前慢慢消失了。 齐煜心头剧痛,七哥他……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低下头,齐煜看到萧启留下的书仍在那里,书页轻轻地翻动着,齐煜努力看清书上的每一个字,却是模糊一片。 忽然,一阵狂风刮来,花瓣打在脸上,生疼。 一页书也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飞到风中,很快被扯成了碎片。 齐煜抬手去抓,却脚下一滑,坠入湖中,再次睁眼,已经回到了空旷的龙床上。 齐煜轻轻一叹,看向暗淡的夜空,那个梦,真实的犹如亲历。忽然,齐煜似乎想到了什么,跳下床,打开尘封的柜门,拂去厚厚的尘土,疯狂地翻阅那些已经查过无数次的卷宗。 天色微亮,齐煜扯着一本书,颤抖着手,说不出话来。 林公公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笑道:“皇上,该上朝了。” 齐煜恍若未觉,呆呆的看着书的中缝。林公公只得又道:“皇上,该上朝了。” 齐煜抬起头,林公公现,年轻的帝王脸上满是泪痕。齐煜愣了半响,淡淡道:“叫景城所有官员火进京见我。”言毕,一掀龙袍,转身离去。 当日朝堂上,大臣的谏言齐煜一句也没听进去,那个梦,似乎仍在眼前。七哥,是你在提醒我,还是死去的兄弟们不愿看你受苦?如果不是这个梦,恐怕我永远不会现,景城通关记录被撕去了一页,而那页的日期,与你刺杀齐响只差两个月,七哥,这次,我一定要找到你。 第四十章 求而既得 半个月后的一个黄昏,一辆黑色马车悄悄停在皇宫侧门,接着暗淡的光亮,可以看到车上走下一个消瘦的黑衣人,黑衣人身材消瘦异常,带着斗笠,看不清他的相貌,但举手投足间,有着武将特有的英气。 车把式上前扣了扣门,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内监,内监看了看左右,把黑衣人让了进来,小心翼翼的低着头跟在后面。黑衣人被引到皇宫一角的静室,内监送到门口却没有进门,只是鞠了一躬就退下了,黑衣人微微点头,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任何对话。 已然三更,白钺侧卧在床榻上,却迟迟不能入睡。 已经三年了,萧启没有任何消息。那个容貌奇美的少年,不知是否还在这个世上。判为官奴的日子,想必万分艰难,他即使答应活着,恐怕回来时,也不再是那个文静谦和的少年将军了。 白钺叹了口气,重重翻了个身,人老了,连入睡也变得艰难,即使睡着,也常常梦到那些已经死去的战友,有时,也会梦到萧启,梦中的萧启,总是站在夕阳中,向自己温和的笑。 忽然,白钺心中一动,坐了起来。迷蒙的夜色下,屋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白钺抓起挂在床头的长剑,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只听那人轻声道:“将军……”声音明显带着哽咽。 白钺全身一颤,剑“铮”的一声掉在地上,踉跄着跑上前,扶住跪在地上的人,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借着月光,白钺看到,来人脸色惨白,薄唇不停地抖动着,黑亮的眼睛里,隐隐有光亮闪烁。 白钺抬起手,轻轻抚摸来人的脸,许久,才唤道:“萧启……” 萧启神色一滞,三年了,很少再叫过这个名字,以致属于萧启的记忆,对自己来说,已经如此遥远。但萧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白钺爱怜的摸着萧启的脸,叹道:“三年了,憔悴了不少,受了不少苦吧?” 萧启摇头道:“我很快就遇到了刀把子。” 白钺一愣,明知萧启在避重就轻,但也没有再问。忽然,白钺似乎想起了什么,拉着萧启道:“你看看我这记性,快起来,地上凉。你等着,我去叫那几个老不死的去。”说着,拉着萧启坐在床上,快步跑了出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阎王,判官,焦先生和神算子就聚集在白钺房中。判官刚刚进门时还有怨言,但看到站在屋中的人,竟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萧启忙站起身来,鞠躬施礼,却不出任何声音。 阎王冲上前,把萧启搂在怀里,喃喃道:“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萧启连连点头,反手抱住阎王,消瘦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判官也走上前,拉开阎王,一拳打在萧启肩上,吼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三年来。连封信也没有,老子还以为你死了呢?” 萧启没有防备,被判官打得跌坐在床上,掩了掩口,站起来道:“二哥,对不起……” “对不起个屁!老子就差给你烧纸了!你记好了,你欠老子的,老子不让你死,你就得好好地。老子还等着你给我摔瓦罐儿呢!” 萧启忍住泪水,哽咽道:“二哥,我……会好好的……” 焦先生看出萧启有些不适,也走上前,拉住萧启的手,暗暗摁住萧启的脉门,上下打量着萧启道:“唉……瘦了……” 萧启不着痕迹的挣开焦先生的手,道:“除了瘦一些,不是都好好的吗?” 焦先生脸上的哀伤一闪而逝,应和道:“嗯,回来就好啊。老白,准备些茶水糕点来,咱们坐下好好谈谈。” 判官道:“大喜的日子,喝什么茶水,老白啊,把你压箱底的好酒都拿过来!” 焦先生强忍住心痛,笑骂道:“死判官,你要是敢喝酒我就把你扔到水井里去!” 判官虽然性子耿直,但也看出了焦先生的异样,瞟了一眼萧启,看他嘴唇青白,心中也是一痛,点头道:“扔个屁,喝茶就喝茶!老子回去自己喝酒去!” 虽是深夜,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精致的糕点。 白钺等人痴痴地望着萧启,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曾经线条柔美的脸颊,如今消瘦如同刀削一般。 曾经温和犹如深井的双眼,如今目光深邃,更似寒潭。 曾经让人温暖的笑容,如今却透着清冷与惨淡。 曾经举手投足如若温茶的和煦气质,如今好似隔着千年寒冰,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让人心头钝痛。 萧启抬眼看向众人,神色平静,让人不敢开口问他这三年他遇到了什么。 半响,萧启转着茶盅,轻声道:“你们……都还好吧?” 白钺含泪连连点头,道:“我们都好,都好啊……” 萧启又沉吟道:“我三叔他……” 白钺忙接道:“好好啊,他也不开杂货铺了,和顾婶儿住在一起,舒服着呢!哑伯也好,还学了吹笛子呢!” 萧启淡淡一笑,犹豫道:“伊娜她……她还好吗?” 听了萧启的话,阎王判官顿时脸色惨白,白钺也是一怔,慌乱道:“伊娜她……前年就嫁人了……姑爷是咯卫什的商人,人也忠厚老实,上个月,来信说刚刚生了一个男孩儿。” 萧启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的右手缓缓握紧桌上的茶盅,垂下眼皮,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少顷,萧启抬起头,双眼一片沉静:“只要她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白钺叹了口气,道:“萧启,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萧启笑道:“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她一直等我,才是耽误了她。不管我与伊娜是否有夫妻之缘,您,永远是我最敬爱的长辈。” 白钺神色悲怆,迟迟没有答话,焦信咳嗽了一声,犹豫道:“孩子,你变了,虽然你的眼睛依然干净明亮,但我已经看不透你在想什么。” 萧启苦笑道:“萧启……终究会变的……” 阎王看了看两人,突然道:“你怎么可以回来了?” 萧启道:“是有……皇上派人接我回来的。他现景城的通关记录上,被撕去了一页,日期……比我刺杀先皇只差两个月。” 白钺点点头,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回家吗?” 萧启抬头惨笑道:“我怎能回家……被胡虏侵占的山河,亦是死去兄弟们的家乡……我怎能,置兄弟们的骨肉亲人于不顾?将军曾经说过,我们千夫营的兄弟只要有一个活着,就是都活着,那现在……萧启不是一个人……” 白钺猛然起身道:“他害死了那么多兄弟,你还愿意帮他?” 萧启缓缓摇头道:“兄弟们不是有……齐煜害死的……而且,我不是帮他,而是替死去的兄弟们守护他们的亲人,将军,咯卫什已经打到了荣城城下,如果他们打到金城,我又有什么力量保护我的父兄?等到我死后,如果兄弟们问我,我明明可以救他们的亲人于水火,为什么不做,我又该如何回答?” 判官跳起来道:“我要是你啊,就和那个混蛋要一大笔银子,把家里人接到上京过好日子,急死那个孙子!” 萧启道:“我……做不到……在焕州,我们曾经滴血为誓,只要我们有一个活着,就要为死去的兄弟完成心愿……” 说完,低下头,声音低沉的犹如梦呓:“ 臧乃清道希望成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 丁天宝希望带领铁骑,征战天下,让天下百姓摆脱被人奴役的命运。黎婴白希望能够清退咯卫什的骚扰,凌考希望国家太平、百姓安康,林状元希望南国能够没有百越的威胁……他们的愿望,我又怎能不顾……” 一直没有说话的神算子叹道:“顺着你的心走吧……人在做,天在看……” 萧启摇摇头,道:“我已经不信天命了……”说完,抬起头,看着微微亮的天色,叹道:“我该回去了,今日黄昏,皇上会召见我……” 白钺起身道:“也好,有空过来……也去看看奇门子……” 萧启苦涩的点点头,也站起身。焦先生道:“过两天,到我家一趟吧,我有东西给你。” 萧启抿了抿嘴唇,道:“那我走了……” 说完,不等回答,就消失在迷蒙的晨雾中。 第卌一章 如山誓言,再见 萧启紧紧咬着下唇奔跑,很快便回到了住处,门口的侍卫还在打盹,显然没有现看守的人儿已经出去溜了一圈。≥ 回到屋内,关好房门,萧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泪滚滚而下,只得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在自己重伤未愈流徙千里时,在自己沦为官奴受尽侮辱时,在自己被遗弃荒野冻饿欲死时,在自己归期未定迷茫无助时,是回到伊娜身边的愿望是自己活下来的唯一支柱,可那个人,却已经为**,为人母。如今赖以生存的支柱轰然倒下,那还有什么能支撑自己站起来,走下去? 曾经的誓言,终究敌不过一场变故,三年分离。 她说,萧启,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她说,你只有好好活着,才是对我负责。 她说,萧启,你一定要回来,否则,我走遍天下也要找到你。 她说,萧启,你不许死,你还没有娶我,怎么可以去死? 她说,我等着你,无论将来怎样,我只要你回来的那一刻,第一眼就可以见到我。 她说,萧启,不要担心,只要你还在,我还在,就有在一起的希望。 可她……终究是离开了。 “姑爷是咯卫什的商人,人也忠厚老实,上个月,来信说刚刚生了一个男孩儿。”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如钢针一般刺进萧启本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血已流干,那么现在流出的,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生命? 萧启全身颤抖,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却两腿打颤,使不上一点力气。屋中渐渐明亮,萧启却心如死灰。 三年,见惯了人间冷暖,本以为情爱,是世间为数不多真诚的东西。可如今。萧启却惨然现,最最把握不住的,也是山海一样的誓言。 也许,一直以来,只是自己当真而已。 一声长叹,只觉得胸口闷,全身冷,轻咳几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闭上双眼静静喘息,任鲜血顺着嘴角,下巴,一滴一滴地在地上,不时轻咳两声,伴随咳嗽而出的,仍是大口的鲜血。 似乎过了良久,萧启忽然睁开双眼,抬起染血的双手,喃喃轻叹:“你还不能死,只要你活着一日,就要记得,兄弟们的誓言。” 盯着地上的血迹,朦胧中,萧启似乎又记起了在焕州大家混在一起的热血,和生死不相负的誓言。 “我们兄弟在此立誓,只要有一人活在世上,定要为先走的兄弟完成心愿,百死不悔!” 这里面的声音,有自己的,也有……有才的。 身为一国之君,很多事情,不能亲自去做,那就由我……去完成吧。 想到这里,萧启支撑着站起身体,摇摇晃晃的抓起一块毛巾,擦去脸上的血迹,又把第上的血迹擦干,动作娴熟,似乎重复过无数遍。 忽然,萧启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于是忙抓起床头的白袍穿好,然后拉起被子靠在床头。 不一会儿,门径直被推开了,来人还是昨日见到的内监。 那人看到靠在床头的萧启,明显一愣。昨日天色已晚,萧启又带着斗笠,没有看清,今日一见,才现这个人的美貌,让人看了就再也看不见别的事物,呆了半响,内监才干咳一声道:“皇上有令,今天未时皇上宣公子进殿,请早做准备。” 萧启淡淡点头,没有回答,内监也不以为意,补充道:“洗澡水和早膳已经备好,请公子先用完膳再沐浴。用完午膳后,会有专人来接先生到偏殿等候。” 萧启抬抬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内监忙跑出去叫宫女送进早膳,就急急退下了。 萧启披衣起身,看见桌上摆着一碗清粥,几样小菜,却丝毫没有胃口。就开门叫人把洗澡水抬了进来。几名宫女本想留下,也被萧启打了出去。 浴盆一旁的木架上,已经摆好了换洗的衣服,萧启注意到,那件外衣,也是纯白的面料,镶着黑色的滚边,就像……有才送给自己那件一样。 拿起衣服展开,现除了面料更加高贵,做工更加精细以外,竟和当年那件一模一样。 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了再去追忆,只会徒留心伤。 脱去衣服,看着自己锁骨上的伤痕,轻轻叹息,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回到过去。那个前途不可限量的萧启,终究是死在了中州的城墙上。 第二次随林公公进入皇宫,暗红色的宫门,以他亘古不变的姿态,静静的看着萧启归来。 亭台楼阁,雕栏画栋,与旧日没人任何区别,可萧启,已经不再是上次进来的那个少年将军。 忽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萧启的沉思,那是属于军营的马蹄声。 萧启警觉回,只见一名全身浴血的传令兵策马从身前掠过。 萧启自知什么也不能问,于是看了一眼林公公,又一次陷入沉思。 已近戊时,萧启斜靠在偏殿的屏风上,定定的看着紧闭的大门,一脸平静,实际上心已经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一会儿相见,又将是怎样的场景。自己和有才,将会怎样面对彼此,那旧日的情谊,到底还在不在。 忽然,门打开了,萧启猛的直起身子,却现是一个灰袍宦官。四年不见,但萧启仍然认出来人是齐鸣身边的常公公。 常公公赔笑上前打了个千,道:“额……皇上在寝宫等你,请跟老奴来。” 萧启无心和常公公客套,只是点点头,跟在后面。 常公公一路走,一路用眼神偷瞟萧启。曾经谦恭温和的清秀少年,虽然绝美依旧,可那种从灵魂里透出的寒气,却让人没来由的心疼。 作为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对那件事,比任何人都了解,对于萧启,也有说不清的歉疚,可过去了,就永远不可能补偿了…… 走了不远,常公公就停在一座华丽的宫殿前,道:“皇上就在里面,老奴就不进去了……” 萧启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每走一步,就觉得身体僵直一分。 寝宫内,齐煜正焦急的打着转,七哥,他的七哥,将会以怎样的面目出现在他面前,愤恨的,惊喜的,悲痛的。冷漠的。 如果他恨,自己就求他原谅,甚至可以把天下让给他。 如果他欣喜,自己就拉着他的手,把心底所有的话都告诉他。 如果他伤心,自己就上前抱住他的身体,让他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泄出来。 可是,如果他冷漠呢?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齐煜忙跑到门口迎接,刚刚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那人却直直的跪了下去。 “贱奴史多参见皇上。” 齐煜一愣,忙弯腰去扶,对上萧启平静的眼神,不由一愣,轻声唤道:“七哥……” 萧启不为所动,坚持叩道:“贱奴史多恭祝圣体康泰,大齐福祚绵长。” 齐煜扶着萧启单薄的双肩,强忍住泪水道:“七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啊!你再不起来,我也跪下了!” 萧启回头看了看空旷的石板路,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齐煜,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一点声音。 齐煜上前抓住萧启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七哥,你起来啊!” 萧启轻轻挣开齐煜,道:“贱奴史多得以觐见圣颜,不胜惶恐,如有失礼之处,还望圣上谅解。” 齐煜一愣,向萧启身后望了望,道:“进去说。” 关好门,齐煜深深望向萧启,萧启眼中也满是泪水。 “七哥……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三年,你受苦了……” 萧启扬了扬嘴角,没有回答。 齐煜上下打量着萧启似乎想把他印在心里:“七哥……” 萧启全身颤抖,但语气依然平静的不带任何温度:“还请皇上记得,这世上已经没有萧启,今日站在皇上面前的,是贱奴史多。” 齐煜悲怆道:“七哥,你在怪我吗?你放心,我马上昭告天下,我的七哥,南景一役的英雄,回来了。” 萧启摇头道:“不可能了,皇上。先皇的旨意是不能违逆的。你还我身份,等于将先皇的错误昭告天下。死者为大,更何况,那是您的生父。” 齐煜摇头道:“可是……” 萧启惨笑道:“皇上,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旧时的情谊不会改变,即使在北地三十年,史多也无怨无悔。” 齐煜长叹道:“七哥……我终究是委屈你了……” 萧启摇摇头,道:“能够活着,又何谈委屈呢?” 齐煜上前揽住萧启,道:“七哥,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萧启淡淡一笑,俯身跪倒道:“还请皇上允许史多前往南京站场!贱奴愿为皇上击退百越,收复南方。” 齐煜一愣,,颤抖道:“七哥,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萧启摆摆手道:“你听我说……百越巫蛊之术防不胜防,我大齐的将领,他们必定有所了解,那么必死无疑。而我,在大齐军表上,已经是一个死人,只要随意造一个身份,就不会给百越留下任何把柄。” 齐煜道:“可是……军中有很多人认识你……” 萧启急道:“我可以带上面具。已经三年了,再换一个身份,想必没人会认出我。” 齐煜摇头道:“七哥,今天不提国事,咱们……” 萧启忙跪下道:“皇上,答应我,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齐煜扶起萧启道:“七哥,快起来,改日再议,咱们兄弟多年不见,得好好聊聊,吃了晚饭,就睡在这里吧。不许走。” 萧启刚要反驳,齐煜就抬手道:“这可是圣旨哦。” 第卌二章 武妃 吃过晚饭,齐煜本想拉着萧启一同沐浴,却被萧启坚定拒绝。 齐煜自知萧启是担心自己看到他身上的疤痕,便也没有坚持,只是牵着他进了卧房。 “七哥,今天你我兄弟同塌而眠,好好聊聊天好不好?” 看着明晃晃的龙床,萧启猛地顿住脚步,叩道:“皇上龙体贵重,贱奴怎能和皇上同塌而眠?” 齐煜叹口气:“七哥,你是在怪我还是真真决定与我疏远了?” 萧启侧脸不语,已经过去的,终究不会回来。 齐煜用力一扯萧启的胳膊,哀求道:“七哥,不要和我疏远好不好,在这个位子上,我觉得很孤独……” 萧启心头一软,竟然无法拒绝齐煜的任何要求,只是任由他拉着,并排躺在龙床之上。 “七哥……” 看着萧启依然绝美但散着冰冷气质的容颜,齐煜的心头钝痛。 当年那个温文谦和的展邦将军,真的已经死了吗? 刚刚不小心触到萧启的手,那双手,如同冰块般阴冷,刚刚一起进餐,他似乎也没什么胃口。 这一切,都让齐煜无不愧疚。 齐煜不敢提千夫营的种种,也不敢问萧启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只是天南海北的闲聊。 萧启与齐煜一直聊到天色微亮,齐煜紧紧握着萧启的手不肯松开,似乎是担心一松手,萧启就会在他眼前消失。 两人刚刚入睡,就听到林公公在外面喊:“皇上,该上朝啦。” 齐煜翻了个身,迷糊道:“妈的,老子刚睡着,今天不去了。告诉他们,各回各家!” 萧启坐起来,扯了扯齐煜的衣角,齐煜一把拉过萧启,吼道:“还不快去。再不去老子砍了你!” 见齐煜动了真怒,林公公忙应了一声,快步跑开了。 等齐煜再次醒来已是中午,睁开眼,看到萧启髻松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再一看,现自己的大腿压在萧启身上,想必是怕吵到自己,萧启保持这个姿势,不知躺了多久。 有些愧疚的移开腿,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回头对萧启笑道:“七哥,四年了,你还是那么美。” 萧启笑得凄苦,却只是摇了摇头。这份美貌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只有自己知道。 齐煜一声怪叫,猛的把萧启扑在床上,道:“美人儿,可找到你啦,来,给爷看看,你可不许再跑了哦。” 萧启不敢反抗,只是淡淡道:“我不走。” 齐煜怪笑着抚摸着萧启的脸,道:“美人儿,你这张脸大爷我怎么着也看不够呢……来,伺候伺候爷,让爷舒服舒服。” 说着,伸手向萧启上衣里探去。本以为可以触到光洁的肌肤,可摸到的,却是满是伤疤的胸膛。他从不记得,他的七哥,受过这么多的伤。 愣愣的看着萧启,齐煜只觉得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忽然,寝宫的门被猛地打开了,一个宫装少妇冲了进来,一看床上的两人,脸色顿时煞白。颤抖着玉手指向萧启,嗔道:“你们给我起来!” 萧启抬眼看去,少妇眉眼凌厉却又不失妩媚,在气急时,也别有一番风韵。 齐煜直起身子,道:“武妃,滚出去!” 武妃冷冷看着齐煜,道:“求皇上听臣妾说完,即使杀了臣妾,臣妾也不会有半句怨言。皇上,自古明君,应当以国事为重,沉迷女色已是不该,皇上怎能宠幸娈童贻误朝政呢?先帝励精图治,才有大齐江山,现今朝局虽不甚安定,但只要皇上秉承先帝国策,定能外销敌辱,内整朝纲。这种时候断断不允许狐媚惑主之事,更何况,惑主的是个男人!来人,把这个贱人拉下去砍了!” 齐煜暴怒,跳下床吼道:“你才是贱人!来人,把武妃拉下去!” 萧启坐起身来,下地跪倒,叩道:“贱奴史多叩见武妃娘娘。” 冲进来的侍卫按住武妃,武妃抬起头,喝道:“你们谁敢碰我!”眼神凌厉,骇的侍卫纷纷后退。 武妃走到萧启身前,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萧启,见萧启奇美的容颜,心中更加不快,玉手抓住萧启的下巴,玩味的端量着:“果然是个美人呢!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 说完,扬手给了萧启一巴掌,吼道:“身为男子,不寒窗苦读报效国家,不投身军营保家卫国,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干起娈童的勾当!作为女子,我都替你感到羞耻!不过,你这种人,只求锦衣华食,根本不知何为骨气,何为羞耻!” 萧启静静的看着武妃,眼神平静无波,但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不知……何为羞耻吗? 自己既然选择苟延残喘,早就放下了自己一直以来苦苦坚持的骨气和尊严。一直以来,都不愿想起这两个词,可武妃的话,却深深地刺痛了萧启的心。 你可以和一个官奴谈尊严吗?那段任人欺凌的日子,一直是萧启萦绕在心头的噩梦,每每惊醒,唏嘘感叹。 武妃低头看到萧启锁骨上的伤疤,嘲笑道:“原来还是官奴啊?你以为服侍过皇上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你,即使扒了这层皮,你也是奴隶!” 齐煜怒不可遏,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武妃拖下去关起来!” 侍卫愣了愣,上前拉住武妃,武妃一面挣扎一面喊道:“皇上!边关军事未定,国内天灾未除,还请皇上以天下为重啊!” 齐煜吼道:“把她的嘴堵上!拉下去!” 武妃呆呆的看着齐煜,眼中蓄满了泪水,却没有流出来。抬起右手,抓住头上的簪,拔出来扔到地上,长披散,说不尽的凄凉! 齐煜呆了呆,道:“拉出去!” 萧启膝行两步,轻声唤道:“皇上……” 齐煜回道:“你别管!拉下去!” 武妃道:“齐煜,奚平洛留着这双眼睛,等着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齐煜道:“那朕就不杀你,让你看着!拉下去!” 萧启高声唤道:“皇上!” 齐煜一动不动,萧启咬了咬嘴唇,喊道:“有才!你要是真的认我是你的七哥,你就放开娘娘!” 齐煜一愣,眼中满是惊喜。相对于皇上这个尊称,齐煜这个名字,他还是希望,萧启像以前一样,叫他一声有才。 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下去,扶起萧启轻声道:“七哥,我不允许任何人辱骂你。” 萧启摇头道:“武妃娘娘深明大义,能有这样的妃子在皇上身边,是皇上之幸,亦是天下之幸。” 齐煜摇头道:“七哥,这种时候,你还替我着想……” 萧启道:“皇上,武妃娘娘也是为皇上好,今日进来,想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齐煜叹口气,向武妃道:“你听谁说朕宠幸娈童,耽误朝政的?” 武妃奚平洛一愣,看了看萧启,道:“刚刚从皇后那里请安回来,听到两个宫女在议论,就闯了进来,看见……” “看见我抱着七哥,你就信了?” “七哥?” 齐煜揽住萧启的肩膀,道:“怎么样,我七哥比传闻中还要英俊潇洒吧?” 奚平洛疑惑道:“你是……萧启?” 萧启一愣,探询的看向齐煜,齐煜道:“武妃是奚将军的妹妹。”然后看向奚平洛道:“七哥回来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即使你哥哥也不能知道。可今日之事,朕也得给别人一个交代。以后七哥还要过来,所以就暂时委屈你了,来人,武妃擅闯天子寝宫,犯大不敬之罪,念及其为二皇子生母,禁足三个月,以儆效尤。” 说完,拉着奚平洛的手道:“委屈你了。” 武妃忙行礼道:“臣妾不敢……” 齐煜摇头道:“你做的很好,带武妃下去吧。我和七哥好好聊聊。” 等武妃退下,午膳也送了进来,齐煜拉萧启坐下,叹息道:“七哥,这个后宫,也让人头疼啊!” 见萧启不解,齐煜又道:“武妃是我最疼的女人,想来肯定有不少人嫉妒。这次她闯进来,恐怕也是别人设的局啊……” 萧启略一沉吟,也明白齐煜的意思,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叹,道:“皇上,我……决定回到军营,击退百越的进攻。” 齐煜一愣,道:“不行!七哥,你愿意在上京,我给你买宅子,替你把全家接进来,你想回家,我送你走,只要你时常来看我就好。去打仗,是万万不行的。” 萧启道:“我们兄弟一场,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更何况,这也是死去兄弟们的愿望。” “可是……七哥……” 萧启摆摆手道:“不要再说了,答应我。” 齐煜深知萧启秉性,但仍坚持道:“七哥,我怎么能让你犯险?你因为我,已经吃了太多苦了。” 萧启坚定摇头道:“答应我。” 齐煜叹了口气,道:“七哥,容我再想想……” 萧启放下筷子,道:“皇上,我也该走了。呆的太久终是不好。” 齐煜看了看外面,道:“好吧,七哥,我在外面为你安排了住处,这就送你回去。” 萧启垂不语,听从了齐煜的安排。 第卌三章 近乡情怯 今天卡文,上传存稿庆祝一下……←这货有病! 入夜,萧启静静躺在齐煜为他准备的别院的床上,沉思不语。 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次到上京,似乎变了许多,可是,齐煜对自己还是老样子,这让他悬着的心,安定了不少。 路上,萧启诚恳拜托护送他的人不要提起自己涉足江湖一事,他们纷纷答应,并派人去威逼利诱巫城令让他守口如瓶。 希望如此,便不会牵连那些江湖朋友。 忽然,萧启听到一声轻响,急忙坐起身,只见一人出现在窗外,竟然是叶遮天。 “叶大哥……” 叶遮天摇着扇子走到萧启身前,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脸,许久才长叹道:“我说过,不管你是什么人,叶某都将你视作兄弟。那日之言,今生不悔!” 萧启抬头直视叶遮天,道:“叶大哥,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七郎,莫要再说,你有你的苦衷。我当时也说过,我不想知道。” 萧启轻轻一叹,叶遮天将手放在萧启肩上,道:“你听好,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祝你一臂之力,还望你不要拒绝。” “叶大哥,谢谢你。”萧启忽然抬起头,只是叶遮天朗声道:“还望叶大哥以后不要在和我相见!” 叶遮天一愣,片刻失声笑道:“七郎,曾经我也以为,江湖和朝堂必然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自从遇到你,我今生恐怕也与朝堂脱不开关系。不仅仅因为你我的兄弟情谊,还因为……无论真相如何,百越进攻,因我与影君子的矛盾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理。” 萧启淡笑道:“叶大哥也知道,那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叶遮天摇头道:“借口又如何,七郎,我的家在南方,我的亲人弟子也在南方,百越之患一日不除,难保他们不会因英郡主一事迁怒我的亲人。” 萧启轻轻一叹:“叶大哥,萧启必定会竭尽所能击退百越。” “怎么……你看不起叶遮天吗?” “怎会……”萧启坐直身体,摇头道:“叶大哥对萧启的恩德,萧启今生今世也还不清,可此事,还请叶大哥不要牵扯其中。江湖人还是自由自在的好。就让萧启做这件事来报答叶大哥的恩德,好不好。” 叶遮天也知道萧启此言,只是因为不想将自己牵扯到朝堂,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萧启恐怕也不会答应,便顺水推舟道:“那……倘若用得着叶大哥,尽管吩咐。” 萧启知道叶遮天只不过是推脱之词,但还是点头笑笑。 叶遮天不放心的叮嘱了萧启几句注意身体,便匆匆离去,而萧启,又是一夜无眠。 三日后的一个早晨,萧启再次进宫,天黑方出,又两日清早,刚刚开城门,一顶黑色小轿就轻飘飘的抬出了上京城门,半个时辰后,又见两个黑衣人踏马而出,很快不见了踪影。 上京十里亭驿馆内,齐煜拉着萧启的手道:“七哥,路上小心。” 萧启淡淡颔:“答应我……百越的事。” 齐煜叹气道:“七哥,说实话,我真的不希望你去。” 萧启重复道:“答应我。” 齐煜道:“七哥……容我再想想,你回来后,我定给你一个答复。” 萧启道:“我只在家呆十五天,加上来回,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 齐煜看向萧启,萧启绝色的容颜无喜无忧,不由又是一阵心疼:“七哥带我向咱爹问好。” 萧启轻轻摇头:“我出身卑贱,这句话,是万万当不起了。皇上千金之躯,还是早些回去吧。我早些上路,还能早早回来。” 齐煜点点头,也不再勉强。萧启不等齐煜回答,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萧启刚刚走到卫城城门外,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萧哥哥!萧哥哥!” 萧启回头,现来人竟然是迷糊,迷糊骑着一匹黑马,气喘吁吁的冲到萧启跟前,气还没有喘匀,就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瓶,道:“师、师父、给、给、你的。” 萧启疑惑的接过来,迷糊才道:“萧哥哥,师父说,这里的药丸每天一粒,够你吃两个月,等你回来,一定要去师父那里,师父有事和你说。你再不去,师父会生气的。” 萧启淡然颔,并不答话。 迷糊看了看萧启,歪着头想了一想,补充道:“萧哥哥,路上保重。” 萧启垂下眼皮,轻轻点头,道:“嗯。” 迷糊又打量了一会儿萧启:“萧哥哥,我还是喜欢你笑的样子。” 萧启抿了抿嘴唇,尽力扬起嘴角,却没有成功,迷糊自知说错了话,上前牵住萧启的手,道:“萧哥哥,我回去了,你保重。我和师父还有哥哥们等你回来。” 萧启微微一怔,却没有问,轻轻挣开迷糊的手,躬身行了一礼,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就在刚才,萧启并非不愿理迷糊,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焦先生,白将军,活阎王,铁判官,都是最关心自己的人,可是,一看到他们,萧启就不禁想起那些不堪回的旧日时光。相见,不如不见。 萧启不眠不休的骑马行进了五天五夜,就来到了金城城下。找了一间客栈,休息了一晚,就匆匆赶往守陵村。 到达守陵村时,正是中午,村中没有多少行人。偶尔有路人走过,也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 多年没有回家,村中却没有多大变化,一切还和萧启当年离开时一样。走在小路上,萧启有一种错觉,这九年时光,只是自己的一个过于真实的梦境。 四月的北地,仍然寒冷,树叶也刚刚抽出新芽。天不是很晴,村中原本败破的房屋显得愈昏暗压抑,亦如萧启此时的心情。萧启牵着马走在熟悉又陌生的黄土路上,心中升起淡淡的恐惧。 八年,说起来也是不短的时光。大哥的长子山水,也已经二十岁了。 这八年里,家里太多的喜怒哀乐,都没有自己的参与,这次回去,会不会像一个外人? 一别八年,开始碍于军纪,不能给家里写信,到了坤城,更是……父亲他们,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吧? 站在家门前,望着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木门,抬起手,又颓然放下。一道木门。两个世界,自己不敢打开,不愿面对。 一直以为,从坤城回来后,任何事情都不会让自己恐惧,可现在却悲哀的现,仅仅是一道木门,就让自己全身颤抖。 再一次抬起手,却迟迟没有扣下去。听着院内时有时无的谈笑声,萧启浅笑,至少家里,过的还是不错的。 静静站在门前,萧启竟然有一种转身离去冲动,没有自己,家里一样过得和睦快乐,那么自己又何必回去打扰呢?只停留十余日便离开,恐怕只会为父亲徒增心伤。 忽然,木门猛地打开,一个中年壮汉提着锄头走了出来,见到呆立在门前的萧启,明显一愣,萧启后退几步,用颤抖的声音道:“大哥……” 咣的一声,老大的锄头掉在地上,紧走几步抱住萧启,哽咽道:“小七,你……回来了。” 萧启全身颤抖,经历了这么多才现,自己如此渴望家人的微笑和怀抱。 反手抱住大哥,萧启努力微笑道:“是的,大哥,我回来了。” 许久,老大才松开萧启,顾不上捡起锄头,拉着萧启冲进院子,喊道:“爹,你看谁回来了!” 大锤吼道:“怎么了,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可当他看到萧启时,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萧启呆呆望着父亲,记忆中,父亲一直是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可今天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微驼的老头。萧启双目含泪,直直跪倒,哽咽道:“爹……” 大锤颤巍巍的走上前,端详着萧启,扬起巴掌,向萧启脸颊上打去,手到半空,却又生生顿住,改为抚摸:“八年了,你连家都不肯回……” 萧启抬眼看向大锤,泪眼朦胧。大锤一声叹息,扶起萧启道:“起来,地上凉。” 萧启顺势站起来,却仍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大锤上下打量着萧启,喃喃道:“转眼,我们的小七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啦!好啊,长这么高了,好啊!还没吃饭吧?坐,快坐。” 说着,拉着小七到桌边坐下,指着一副空的碗筷道:“小七啊,自从你走了,家里一直留着你的碗筷,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今天没准备什么,等明天,明天让老二去猎户家拿些好吃的啊。” 萧启笑着接过大嫂递上来的饭,轻声道:“爹,不用麻烦了,家里的饭是最好吃的。” 大锤含笑等着萧启的脸,道:“吃,吃,小七啊,回来就好啊!” 等萧启吃完了,大嫂本想添一碗,萧启摇摇头拒绝了。大锤想说什么,看了看萧启到口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半响,才道:“来,这么多年了,咱们家添了不少新人,都认识认识。” 说着,一一向萧启介绍。萧启静静的听着,九年了,五哥亦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说完了,大锤有些倦意,拉着萧启的手让他回屋陪自己休息,萧启也没有推辞。 第卌四章 归乡,真相 进了大锤的卧室,萧启仍然没有现六哥的身影,但也没有问,大锤看了一眼萧启,颤巍巍的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递到萧启身前,道:“打开。≥≦” 萧启心存疑惑,可接到包裹的瞬间,心脏疯狂的跳动。 缓缓打开包裹,萧启看到里面是一个黑色的木盒,不由心头一紧,这个……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打开木盒,萧启见到里面有一个暗红色的木盒,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包。 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父亲一眼,大锤点头示意他打开布包。 萧启照做,可当他看到里面的物什,禁不住全身颤抖。 布包的里面,分明是自己的军牌! 轻轻抚摸着那沾染着血迹的“萧启”二字,萧启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萧启的手又探向那个木盒,大锤淡淡道:“那里面是你的骨灰。” 萧启的手猛地一抖,轻声道:“我的?” “那天,正巧农忙你大哥二哥也去地里帮忙,孩子们都到外面去玩儿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那些人就这样闯了进来,和我说……你在中州重伤不治……” “爹……”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偷偷将你的骨灰藏了起来。我总觉得,那些人在骗我,我家小七一定还活在世上。” 萧启低下头:“爹……小七不孝,让家里担心了……” 大锤摇头道:“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家亏欠你……得知你的死讯后,我偷偷将你的骨灰和军牌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看来,我是做对了。” 萧启略一犹豫,问道:“爹,他们说我……” 大锤抬眼看了萧启一眼:“展邦将军,别来无恙啊……” 萧启一怔,低声道:“爹……” 大锤无力的摇摇手:“你的性子,无论做出什么我也不奇怪……我不想知道这三年到底生了什么,我只要我的小七,活的好好的……” 萧启低头不语,只感觉父亲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脸:“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 “爹……我和娘很像吗?” “很像……虽然你是男孩子,可……你的五官,和你娘几乎一模一样……”大锤轻轻叹息着,粗糙的大手划过萧启的眉眼。 “真的很像……” 萧启努力咽下几乎已经冲到嘴边的话,母亲的事,还是不要让爹爹知道的好…… 大锤慢慢将手放下。叹口气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萧启一愣,没想到父亲会这样问自己,但还是垂下眼皮答道:“十五天后。” 大锤点头道:“好。朝政的事我不懂,但是……你要好好保重。” 萧启垂下眼帘,缓缓点头。 “山水本来定的下个月成亲,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和亲家商量一下,改在这几天,咱家也算是双喜临门啊。” “全凭爹安排。” 大锤笑着点点头,又摸了摸萧启的胳膊,叹道:“真瘦……你成亲了吗?” 萧启垂下头,将星星点点的哀愁都掩在下垂的眼皮后面,声音也清冷的不带任何情绪:“未曾。” 大锤打量了萧启一会儿,道:“我像你这么大时,你娘已经怀上你二哥了。山河就要娶媳妇了,你这个做叔叔的怎么能没成亲呢?” 见萧启垂着眼皮不说话,大锤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是在外面闯的人,随便你吧……我困了,睡会儿!” 萧启叹口气,服侍大锤睡下后,悄悄走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正好,四月天气虽不炎热,但也让人觉得有些无精打采。萧启随意在院中走动,八年了,家中的陈设大多换了新的,但大多还在原来的位置,门板窗棂也都焕然一新。萧启放下心来,至少,自己离家的九年里,家里过的还是不错的。 转到墙角的鸡笼,萧启才注意到鸡笼前靠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萧启认出,他是二哥的第三个儿子山河。萧启撩起衣袍,蹲在山河旁边,才现山河正在专心削着一匹木马,丝毫没有注意到萧启。 萧启拍了拍山河的肩膀,轻声道:“山河,干什么呢?” 山河手猛地一抖,木马和小刀掉在了地上,又慌乱的捡起,藏在身后。看到是萧启,山河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躬道:“七叔好。” 萧启拉山河过来,道:“山河啊,干什么呢?” 山河回头看了看二哥的卧室,悄悄把手里的木马交给萧启。萧启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现木马刻得极其精细,连鬃毛都栩栩如生。 萧启笑着摸着山河的头,道:“山河很厉害啊。” 山河看了看萧启,垮下小脸摇了摇头。萧启心中明白,定是二哥他们不愿山河做这些。庄户人家,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做一些可以安然过日子的营生,无论如何,也不愿山河沉迷于这些毫无用处的雕刻。 萧启打量这木马,对山河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做出来的木马会走呢。” 山河撇撇嘴,嘟囔道:“我也会做!” 说着,把手伸到鸡笼里,掏出一匹刻好的木马,递给萧启。萧启看到,马尾上有一根线绳,于是轻轻一拉,放在地上。木马竟然哒哒的向前跑了几步。 萧启一手拿起木马,一手抱起山河,道:“山河啊,这是你自己做的?” 山河回头看了看,点了点头。萧启搂着山河,道:“我们山河最厉害了!七叔见过一种木马,不用丝线也会走,下次回家带给你好不好。” 山河笑了笑,紧紧搂住萧启的脖子,然后握着木马指了指鸡笼。萧启会意,帮山河把木马藏好,叔侄二人回头看了看,见二哥的卧房门还在紧闭着,才放下心来。 萧启抱着山河,回了自己的卧房。八年了,自己的床铺还和当年离开时一样,桌面床铺都未见尘土,萧启抱山河坐在床上,刮了刮山河的鼻子,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只竹鸟,轻轻一拉尾巴,竹鸟就扑棱起翅膀来,萧启一松手,竹鸟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绕着屋子飞了一圈,又回到萧启手上。 山河跳下床,道:“七叔!我看看!” 萧启点点头,把竹鸟递给他,和一般孩子不同,山河拿到竹鸟并没有去试,而是上下打量,似乎是想把竹鸟拆开。 萧启坐在山河身边,笑道:“此人做的竹鸟,旁人是拆不开的。” 山河想了想,问道:“七叔认识做竹鸟的人?” 萧启点点头,抬头看到老大提着两只野鸡走了进来,看到山河,道:“山河也在啊!小七,你看,我从猎户家要的野鸡,新鲜的,一会儿就炖了,好好尝尝家里的味道。” 萧启转过脸,不忍看老大,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也好。” 老大不以为意的走上前,摸了摸山河的头,道:“山河乖啊,你七叔赶了几天路,让你七叔好好休息休息。” 萧启揽住山河,道:“没关系,山河很乖呢!” 老大还想说什么,只听大锤在屋里喊:“老大,回来了是吧?进来。” 老大不敢停留,忙去找大锤,不一会儿,又见大锤匆匆走了出去。 山河看了看萧启,又看了看竹鸟,歪着头,恋恋不舍的把竹鸟递还给萧启。萧启心知山河喜欢,便道:“这个竹鸟七叔不能给山河,但七叔可以再给山河做一个,可好?” 山河摇头道:“我自己做!” 萧启摸着山河的头,道:“好,七叔告诉你怎么做。” 山河笑着抓住萧启的衣襟,将湿漉漉的小嘴贴到萧启脸上:“七叔,你最好了。” 萧启抱着山河,轻笑道:“山河最乖了!” 晚饭时,按照大锤的意思,做的丰盛无比,看到满桌的鸡鸭鱼肉,孩子们分外兴奋,山桃和山勇甚至为了一块鸡肉小小的打闹了一场,大锤等人也不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打闹。 席间,山河一直黏在萧启怀里,即使是小二过去,山河也不肯松手。萧启不得不一手抱着山河,一手吃饭,大锤呵斥了山河几句,却丝毫不起作用,也只得作罢。 席间,老大等人都细细问了萧启这几年的经历,都被萧启轻描淡写的带过,而大锤却是一脸阴沉的看着萧启,让他感觉心虚无比。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看着昏昏欲睡的父亲,手脚利落的媳妇们快的收拾了碗筷,汉子们也都将桌椅放回原处。 萧启本想帮忙,可他们坚持不让萧启动手。 于是萧启便坐在父亲对面,父子两人相对无言。 昏暗的烛光下,父亲脸上的沟壑更加明显,而眼睛也不似记忆中那么有神和威严。 大锤似乎已经睡着了,花白的头颅一点一点,萧启忙起身道:“爹?我扶您回去睡?” “啊!”大锤猛地惊醒,看了萧启好一会儿才道:“好……走吧……” 扶着年老的父亲,萧启心情略微有些沉重,自己下次回家,不知还能不能见到父亲,如果,还有命回家的话…… 第卌五章 质问,无言 大锤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萧启急忙掩好门退了出来。≧ 一回头,正碰上老大,便笑道:“大哥……” 老大拉着萧启到井边坐下,叹口气道:“这么多年了,我最小的弟弟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萧启浅笑道:“山水也是棒小伙儿了.” “是啊,山水都大了,我又怎能不老呢……” “大哥,当着爹还是不要说老的好。”老大憨厚的笑笑:“那是自然。小七啊,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思,咱们兄弟数你为这个家牺牲的最多了……” 萧启摇摇头:“小七也是家中男丁,自然要为爹和哥哥们分忧……而且,这些年,小七走过很多地方,也涨了不少见识。” “爹也常讲,这个家最最亏欠的就是你……” “我们都是爹的儿子,而且那时哥哥们都成亲了,只有我未成亲,而且,这些年一直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照顾父亲的职责,还要烦劳各位哥哥。” 老大摆摆手,道:“有我们在,你放心,咱家就算再穷,也绝对不会亏欠父亲。” 萧启看了看大锤的卧房,压低声音道:“六哥他……” 老大叹口气道:“小六他是去年没有的。大冬天的,一个没看住,自己跑到白马河边玩儿,受了凉,回来高烧,没救回来。” 萧启心头一痛,六哥…… 老大道:“小六没了,爹伤心了几天,至少看起来没什么事了,你别提就好。” 萧启点头道:“六哥的事情,我脱不开关系……” “你脑瓜比我们都好使,想来早就知道,那小六带你到树林砍柴,本来就是想欺负你,后来你摔昏了,他跑掉不一定是叫人救你,你就不要愧疚了。” 萧启摇摇头,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 老大又道:“唉,别提这件事情了。小六不在了,爹也能踏踏实实睡觉了,我们心疼兄弟,可是爹……你刚回来,白天又被山河缠着,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也会去了。” 起身送走老大,打了一桶水,脱下衣服,兜头浇下。然后又打了一桶,取了毛巾洗洗擦洗身体,洗净长。 待到洗完,时间已然不早,萧启刚刚披上外衣,就听到大锤屋中传来阵阵咳嗽声,接着隐隐似是在唤自己的名字,心下自然着急,便穿好衣服走到大锤屋前扣了扣门。 大锤很快把门打开,把萧启让进来,拉他坐下。 萧启刚刚坐在床上,大锤便指着萧启的衣带道:“解开。” 萧启看了看父亲,记忆中父亲的威严让他不能反抗,便服从的解开腰带,脱下外衣。 大锤心疼的看着萧启身上的伤疤,皱了皱眉头,伸手探上萧启锁骨上的伤疤,问道:“你……犯了什么案子?” 萧启一愣,道:“我……在南景战场上曾被敌军俘获,这是当时留下的刑伤。” 大锤摇头道:“大景律法,战俘打得肩环均为每侧双环,你受的,分明是大齐官奴的刑罚。” 萧启全身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半响,低下头,声音低沉:“事过境迁,刑罚有所改变也未可知。” 大锤叹口气道:“你休要瞒我。” 萧启的双手紧紧抓住床铺,勉力克制住颤抖,咬了咬下唇,才缓缓道:“不敢。” 大锤抬手拧住萧启的下巴,道:“你看着我说。” 萧启咬了咬牙,抬起双眼,眼神平静无波:“这伤疤是在南景战场留下的。” 大锤摇了摇头,松开手,道:“都这么大了,还是没长出男孩子的英武气。算了,到底怎样你心里清楚。” 说完,还是不甘心的抚摸着萧启身上的一道道伤痕,道: “在中州城墙上,被刀刺穿身体,一定很疼吧,可你……” 萧启抿了抿嘴唇,父亲竟然什么都知道。 大锤又将手放在他的右肩:“这个伤疤,是箭伤吧?被箭射穿右肩还能作战,我家小七果然是大将军啊……” 大锤的手又轻轻划过萧启背上细密的伤痕:“这些是……鞭伤对吧?小七啊,爹劝你一句,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和那些皇亲国戚生纠葛,会给你惹麻烦的……” 萧启木然点头,父亲,一生未出过守陵村,靠打铁为生的父亲,似乎有着很多达官贵人都没有的智慧。 “离开家时,你虽然瘦弱,可……身上,还是完整的。看看你现在,比离开家时还要瘦,身上又……你这个样子,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安心。”说到这里,大锤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萧启侧过脸看着窗外,低声道:“身在军营,有些伤痕也是在所难免。小七答应过父亲,不会战死。” 大锤狠声道:“战死?你前胸后背的伤痕,分明是鞭伤!当年对外宣称你战死,一定是和朝廷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关!算了,你的性子我也知道。既然你能回来,事情也算过去了。小七啊,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能看你回来,我也就安心了。答应爹,以后得空了,就常回家看看。” 萧启咬了咬嘴唇,重重点头。大锤笑了笑,道:“多久没和爹睡了?别走了。” 对于这个要求,萧启无法拒绝,便偎着大锤躺下。 很快就传来了鼾声。可萧启却难以入眠。父亲的话本已让萧启心惊,加上晚饭时又吃了几口硬馍,腹中早已绞痛难当。 因为怕惊扰父亲,萧启不敢乱动,只是紧紧抓住了被角。直到天色微亮,才有所好转。这是大锤也醒了过来,对上萧启疲惫的神色,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道:“人老了,觉少。你多睡会儿。” 萧启忙爬起身道:“不妨。”便服侍大锤起身。然后和大锤解释说去山上打些野味,便拿着弹弓匆匆上了山。 已然八年,山中的树木也粗壮了不少。四月的纸条,已经抽出新芽,枝条翠绿,鸟鸣清幽,可萧启却无心欣赏,只是匆匆向树林深处走去。 林中的阵法虽然有变化,但也难不倒萧启,再次站在木屋前,萧启几乎遏制不住全身的颤抖。 八年了,再次见到甩石子,该以怎样们的面目去面对这位恩人。 走到门口,扣了扣门,却迟迟没有回应。便推开门,屋中空无一人,陈设却没有改变,只是床头多了几个瓷瓶,想来是药材。萧启心头一紧,石头叔年纪也不小了,身体有些微恙在所难免。 寻而不得,萧启反而不那么紧张,略一犹豫,便坐在桌前静等甩石子回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萧启才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甩石子提着一只野兔站在门前,也正呆呆的望着自己。 第卌六章 光风霁月,荡漾英雄 从甩石子的木屋出来,已经是正午,萧启抬看着刺眼的阳光,脚步略微有些虚浮。轻轻摇了摇头,勉力驱逐心中的哀伤,提着从甩石子拿的几只野兔,下山还家。 萧启刚刚走到村口,就看到山河站在石碑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急忙上前,一手将他抱起来。 “七叔……” 萧启轻轻蹭了蹭山河的脸,软言道:“在等我吗?” “嗯!”山河重重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竹鸟,一脸期待的看着萧启。 萧启将兔子别在腰间,道:“你新做的?” 山河开心的笑笑:“可以飞呢!” 萧启放下山河,在他的示意下扯了扯竹鸟的尾巴,竹鸟果然歪歪斜斜的向前飞了几步远,便栽倒在地上。 萧启笑着用脑门碰了碰山河的额头:“我们山河最厉害了!” 山河笑了笑,回头看看家的方向,神色又有些寂然。 萧启知道哥哥们不愿意山河不务正业,可自己暂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便将山河举起来,让他骑着自己的脖子,哄道:“山河乖,七叔带你在村中里玩儿好不好?” 山河毕竟是小孩子,更快就忘了不开心的事情,用手扯着萧启的长,轻轻扯了扯:“驾!” 萧启也不恼:“坐好了,走咯!” 萧启带着山河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村中,与八年前不同,许多乡亲都推倒了土坯房,翻盖了小院。 转过街角,可以听到琅琅的书声,看来学堂就在前方。 萧启抓着山河的小腿,问道:“山河识字了吗?” 山河轻声道:“认得一些,但不多。” “山河上学堂吗?” “不……我不喜欢……” “那……你爹怎么说?” “我爹说,不喜欢就不要学了,庄户人家没必要认识太多字的……” 山河扯着萧启的头,接着说:“我也不喜欢种田,不喜欢打铁……我喜欢……喜欢……” 萧启摸了摸山河的膝盖:“七叔回去替你说说。” 山河没有答话,似乎不是很抱希望。 叔侄两人又默默走了一段路,忽然迎面走来了一个略微佝偻的老妇人,那妇人身材精瘦,走路步步生风,正是黑辫。见到萧启和山河,黑辫几步上前道:“这不是小七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启叫了一声婶儿,山河也甜甜的喊了黑辫奶奶。 黑辫含笑上下打量着萧启,连连感叹:“不错,小七也长这么大了,模样俊俏,就是瘦弱些,不过没关系,这不回家了么,让大锤好好养养自然壮起来了!” “对了!”黑辫想了想又问道:“小七回家后打算做什么营生?你当过兵,身手应该不错,镇上丁员外家招护院,你想去吗?我给你问问?” 萧启咬咬嘴唇道:“不必了,我想多陪陪爹爹。” 黑辫笑道:“也好,小穗家的媳妇刚生了个男孩儿,我去伺候月子了!小七你别急啊,过两天我给你说个媳妇!” 萧启淡淡道:“多谢婶儿。” 黑辫满意的笑笑:“今天顾不上,过两日到我家坐坐啊!唉,你也八年没回家了,你爹想你啊,天天没事了就和我们念道他家小七……有空多陪陪他也好,” 萧启深吸一口气,抓着山河的脚,轻声道:“好。” 黑辫满意的打量了萧启几眼,才匆匆离去。 以后的几日,萧启大多呆在家里与大锤闲话,或者与山河躲在村角鼓捣那些会动的竹鸟木马,而日子,就这样如水般飞逝,萧启的心也随着离去日期的日益临近而愈揪紧。 这天清晨,萧启正抱着山河在院中替他洗脸,就听到村口传来刺耳的锣声。 随父兄们出去,便看到乡亲们都聚集在村口的空地上。一个精干的小吏正扯着嗓子命令村民安静。萧启心下疑惑,悄悄站在最后。 只见那小吏猛的一敲手中的锣,道:“百越进犯,皇上从年轻将领中选拔百人编以代号,秘密测试。半年后,代号七者脱颖而出,加封为七将军,位列人和将军之上。五月三十现身与上京,而后前往百越战场。天下百姓需立七将军位,日日祈祷,不得有误!” 说完,从贴身的包袱里拿出写着七将军字样的木牌,一一给村民。 萧启有些慌乱,这就是齐煜给自己的答案吗? 闪烁间,正对上父亲清明的双眼,萧启忙将身体掩在怀中的山河身后,侧身匆匆离去,可他仍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如同烙铁般钉在自己背上。 果然,吃过午饭,大锤就示意萧启扶他回房,刚刚坐定,大锤便道:“是你?” 萧启身体微微一僵,低下了头。 大锤又道:“刀剑无眼,你小心。” 萧启心头一酸:“爹……” 大锤摆摆手:“你是做大事的人……什么时候走?我准备准备。” “明日……” 大锤重重咳嗽一声,道:“这么急?也好,回去好好休息……我昨天和你二哥商量了一下,打算把山河过继给你。” “爹?” “看你的意思,短时间里也不愿意娶亲,可不能没有个孩子啊,山河那孩子和你也挺投缘的,不如就直接过继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 “你二哥和二嫂已经同意了。” “那山河……” 大锤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道:“小七啊,以后山河就是你儿子了,晚饭的时候我问问山河,那孩子会愿意的。” 萧启低头沉吟了片刻,道:“爹,我想带山河回上京。” 大锤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上京?你去打仗,谁照顾他?” “我认识一位长辈,擅长做一些奇怪的物什,山河也喜欢,所以……” “好吧……随便你……”大锤摇摇头:“不过你要保证山河那孩子的安全,即使打仗也不要让他上战场。” “一定。” 大锤坐起身,道:“还有一件事,你随我来。” 说着,拒绝萧启的搀扶,颤巍巍的走到屋角的佛龛前,轻轻一转,供桌下竟然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口。 萧启急忙帮大锤将供桌移到一边,扶大锤走了下去。 洞口不深,很快就到了地下,开始萧启以为这里会是一间密室,可进来后才现,里面只有一个蒲团,一幅已经败破的画像,因为昏暗,看不清画的内容。 大锤摸索着点燃了蜡烛,萧启才看清,画上是一名风华绝代的中年男子,画像虽然败破,但依然可以看出那男子的雍容气度和凛然气节。而细看那人眉眼,竟与萧启有几分相似。 大锤的声音慢慢响起:“这个人就是我们一家的祖先,姬月华……” 萧启微微一怔:“我家……先祖……” “跪下!” 萧启依言跪倒,大锤又道:“作为我姬家子孙,誓死守卫中原河山,历经百年耻辱,此心不悔!” 萧启静静听着,心中激荡。 大锤又道:“这是先祖姬月华在遭受凌迟之刑时的遗言,一直口口相传。我本以为这句话永远不会再用到,可今日,我要你在先祖像前起誓,无论荣辱,誓死守卫中原河山,不为皇上,只为天下百姓。” 萧启被父亲口中的话深深震撼,想不到,相隔两百年,那个忠肝义胆,含冤而死的月华先祖竟然和自己有一样的志向,于是深深叩道:“我萧启对月华先祖起誓,今生今世,定以驱除外辱,守护百姓为己任,穷其一生,百死不悔!” 大锤缓缓点头:“好!你去吧……先祖在看着你……” 萧启起身,直视着姬月华的画像,那个俊朗的男子也穿越时光,与自己静静对视。 许久,萧启重新跪倒,心中默默道:“先祖,我已洗涮守陵村百年污名,日后,守陵村人不再是反贼后代,而是守边有功的英雄,您的英魂可以安息了……” 大锤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神色复杂。 晚饭时,大锤看了看围坐在桌边的子孙,宣布了将山河过继给萧启的决定。 因为事先知道,众人都没有便显出明显的惊讶,而山河竟然看了看萧启,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 大锤道:“山河啊,你知道过继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以后你要管你的七叔叫爹爹,而要叫你爹二伯。” 山河点点头,张嘴咬了一口萧启手里的馍,含糊不清的说:“知道了。” 小二和妻子有些尴尬,这个孩子性格虽然古怪些。但毕竟是他们夫妻亲生的,他们本以为山河会哭闹着不肯,小二的妻子衣兜里谁料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哄他的糖块,谁料山河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 大锤也很是意外,又问道:“山河,你是谁的儿子啊?” 山河看了看萧启,将小脑袋埋到萧启怀里道:“我是爹的儿子!” 萧启深深动容,又微微有些尴尬的看着哥哥们,将怀里的山河抱紧,犹豫道:“我……明日回上京,想把山河带走。二哥你放心,我有朋友可以照顾他,教他本事。” 小二一愣,本以为即使儿子过继给弟弟,还是会留在自己身边,没想到,弟弟竟然要把他带走,心中自然舍不得。 “这……不太好吧……” 山河在萧启怀里扭了扭,道:“我和爹爹走!” 小二眼神一黯,看了看一样哀伤的妻子,也没有再强迫儿子留下,只是这顿饭,大家都吃的闷闷的,唯有山河,不时露出开心的笑意。 那一夜,萧启梦到了月华先祖,梦中,姬月华负手站在月光下,向自己颔微笑。 第卌七章 意料之外,惊现 因为带着山河,萧启的度比来时慢了不少,第九日才来到上京城外。 已是傍晚,怀里的山河静静的睡着,萧启抬头看着上京高耸的城墙,轻轻叹口气,随即扬了扬嘴角,催马进了已经开始缓缓合上的城门。 第二日,萧启带着山河来到奇门子的住处,他本不想与故人相见,可想到山河,便不得不前来拜访。 刚刚扣了两下门,就听到奇门子嚷道:“妈了个巴子的,大清早的也不让老子睡觉!” 接着,门猛的被打开:“妈呀!鬼呀!大清早的见鬼了!” 四年来,奇门子除了身材更见肥硕,竟然毫无变化,丝毫不见老态,心中暗暗放心;可是依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荡,一时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奇门子又吼道:“你小子没良心啊!变成鬼这么多年才想起老子?是不会忙着去看女鬼了?” 萧启看了看怀里的山河:“三叔,我……没死……” “我知道我知道!快进来!白钺那个老家伙早就和我说了!进来!” 奇门子拉着萧启进屋坐好,又吩咐顾婶儿去准备饭菜,才瞪眼想萧启吼道:“你没良心啊!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说来看看我!” 萧启看了看在怀里有些害怕的山河道:“我刚刚回了趟家。” 奇门子点点头道:“好啊!你也该回家看看了,这个小家伙是?” 萧启这才想起来介绍道:“山河,叫爷爷。” 山河疑惑的看了奇门子:“爹爹……” “什么!这个是你的儿子?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不是你媳妇偷汉子生的吧?一点儿也不像你!” 萧启抱着山河坐正:“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奇门子用手板起山河的脸,探究道:“你老子那么好看,你一点儿也不像……” 山河不满的侧过脸不理奇门子,奇门子大笑道:“有趣的小东西!” 山河不满的吼道:“我叫山河,不是小东西!” “有趣!山河!好名字!萧山河?大气!” 萧启抱起山河,轻声道:“山河要叫爷爷,爷爷会做那种飞鸟呢!” 山河将亮晶晶的眼睛转向奇门子,奇门子叹口气起身道:“好好好,我带你去看!小东西!” “我不是小东西!”山河从萧启怀里跳出来,一面跟在奇门子身后,一面喊。 午饭后,萧启哄山河睡下,才细细讲了山河的事情和自己的目的。 奇门子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道:“小子,山河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只是你……” 萧启道:“我意已决。” 奇门子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搞不懂你,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萧启犹豫道:“三叔可否为我做一个假面?越狰狞越好。” “没必要吧?那些百越的人也不见得认得你,还带那个劳什子干什么?” “三叔,百越巫蛊,不得不防,而且我不是仅仅打败百越就满足的,还有咯卫什,景北以及……一切威胁,我总不能这样去见奚正阳将军吧?” 奇门子道:“等你击退百越,那小子还不还你身份?” “但愿如此,但不得不早作打算。” 奇门子摇摇头道:“也罢,我就再帮你一回吧!” 萧启起身施礼道:“多谢三叔……” “你不必谢我,正经,你应该去老焦那里看看,他一直惦记着你。” 萧启垂不语,如果不是因为山河,他可能连奇门子都不想见…… 奇门子笑着拍拍肩膀,道:“和我出去走走如何?” 萧启看了看熟睡的山河,点点头。 奇门子扭动着硕大的身躯,拉着萧启一路向南,萧启虽然疑惑,但还是跟在后面。 很快,奇门子在一家不大但别有风味的饭馆门前站住了脚:“走,这家的羊肉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毕竟刚刚吃过饭,萧启本想拒绝,奈何奇门子已经率先走了进去,便只得摇摇头跟在后面。 奇门子和店小二打了声招呼,带着萧启径直来了后院,路上还解释道:“我和他们掌柜的熟,咱们去个清净地方!” “能比家里清净吗?”萧启暗暗想。 很快,两人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就来到了一间隐秘的小院门前。 看着紧闭的门,萧启不由后退了一步,可奇门子很快扯住了他的手,上前扣了扣门。 开门的竟然是迷糊。 见到萧启,迷糊先是一愣,随即嚷道:“师父,是萧哥哥,萧哥哥终于来了!” 萧启神色一黯,转过身,却又被奇门子扯了回来。 萧启身体微微颤抖的跟在奇门子身后进了小院,院中不是很大,除了满满晾晒的药材和一个水缸,竟然没有其他陈设。 迷糊激动的跑到一扇紧闭的木门口,拼命的敲着:“师父,师父,萧哥哥来了!” 可那扇门却丝毫没有动静,迷糊不甘心的跺跺脚,又打算去敲,忽然,侧面的一扇门猛地打开:“七郎!” 听到这个称呼,萧启的身体一僵,竟然毫无反应。 这时,又有一扇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窜了出来,猛的从后面拍了一下萧启的肩膀:“七郎,你可回来了!” 萧启艰难的回过头正对上熊霸含泪的双目。 小院周遭的门纷纷打开,萧启的目光慢慢划过从里面探出头来的汉子,眼睛慢慢湿润,到后来,眼前只剩一片模糊。 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和胸中的酸楚,抬起头刚想说话,一个黑色的身影便箭一样的冲到萧启脚下,重重的跪了下去。 竟是安平。 “属下保护不力,让主人受苦,还请主人责罚。” 萧启的手颤抖着伸向安平,安平膝行上前,拉住萧启冰凉枯瘦的手指。 “主人,属下无能,只救下八名千夫营兄弟……” 萧启的喉结上下急剧的抖动,身体也微微颤抖,刚刚张开口,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萧启急忙有手掩口,可还是有血顺着指缝淋漓而下。 熊霸惊骇的扶住萧启的肩,紧张的吼道:“七郎,你怎么了?七郎,你说话啊!” 其他人也跑到萧启周围,纷纷唤着七郎。 萧启缓缓摇头,许久才将手从嘴边拿下,掏出手帕仔细的擦手上和脸上的血迹,然后抬起头,淡笑道:“无妨。” 可这两个字刚刚说出口,又一口血涌了上来,萧启似是想强咽下这口血,却不想剧烈的咳嗽起来,血点溅到前襟上,如同点点杜鹃。 迷糊忙搬了一把藤椅让萧启坐下,转而又去敲那扇门。 萧启深吸了几口气,眼神静静扫过兄弟们的脸,嘴唇微微颤抖。 这时,那扇门终于打开,焦先生看了一眼围在萧启周围的众人,眼神里满是嗔怪,然后走到萧启身边,将一颗药丸塞到萧启口中,叹道:“都和你们说不要出来了,萧启不能太激动。” 赵开疆迟疑道:“七郎的身体……” 焦先生略一迟疑,萧启已经抢先笑道:“无妨。” 焦先生摇摇头:“我去晒药了,你们聊” 焦先生走后,熊霸用袖口擦了一把眼睛,笑道:“七郎,我们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萧启只是定定的看着众人,不一言。 安平跪直身体,向萧启简要的解释了当时的经过。 那日齐响派千夫营的兄弟们去点将口,然后就在点将口外围设了埋伏,放毒箭打算将所有人射杀,安平隐隐觉得不对赶到后,已经太迟了。 于是,他只救下了还有一口气的六个人:赵开疆、贺飞虎、丁天宝、臧乃清、张樵、尹无尘。 齐响在帐中毒杀近身士兵,以及萧启刺杀齐响不成一事,安平当时并不知晓,直到见到从军营抬出的一具具尸体,才打听到了以往的经过。 于是,安平又仔细探查了那几具尸体,还有救的,只有熊霸和林状元。 安平用自己的血给他们解毒后,元气大伤,等可以行动自如的时候,已经传来萧启战死的消息。 安平不信,所有的兄弟们不信。 他们的七郎,不会就这么年轻就死去,绝对不会…… 后来,安平夜访白钺,才知道萧启被往边关为奴,便执意要去寻找,幸存的兄弟们也嚷着要一同前往,可却被神算子拦住。 长谈一夜后,他们听从神算子的劝告,在上京找了个宅子住下,一面养身体一面等萧启的消息,直到,今天。 萧启静静的听完安平的话,又看向一脸激动的兄弟们,嘴角的笑意愈明显。 熊霸道:“七郎,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年你……” 萧启低头不语,半响道:“很好。” “很好?很好你就早早回来了!”臧乃清插言道。 萧启不语,只是看了看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迷糊,淡笑道:“真的很好。” 赵开疆道:“七郎,你……齐响是你杀的吧” 萧启咬牙点头道:“不仅杀了,我还把他剁成肉酱,兄弟们,每人一刀。” 丁天宝一愣:“七郎,你……” “我恨齐响,自然要将他碎尸万段!”萧启说的咬牙切齿。 说完,萧启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牌,塞到安平手里道:“对不起,我替你下手了……” 安平接过木牌一看,惊讶道:“这个是……血宇的……这名牌除非身死,绝不离身,血宇他……” “我杀了他,在天降神节的后一天,堂堂正正的挑战。” 安平闻言,重新跪倒叩道:“主人大恩,安平百死难偿!” “你说过……要手刃血宇的,对不起……” “主人杀死与安平杀死毫无区别,主人处处心系安平,安平感激不尽!” 萧启探身扶起安平,轻轻叹道:“起来……” 安平只得改跪为蹲,抬头看向萧启道:“安平曾经许下誓言,今生今世,誓死追随主人,昔日之言,今日依旧!” 萧启按住安平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这次……真的不必。” 赵开疆见萧启微微有些黯然,便问道:“七郎,你……有何打算?” 第卌八章 策马离帝京 淡月疏星绕天狼,清风吹面暗夜长。 萧启静静窗前,默默不语。 早晨林公公过来传话,说齐煜今晚要来见他,所以,萧启早早将山河送到奇门子处,然后静等齐煜的到来。 终究,自己不能以真实的名字和身份出现在朝堂。 身后传来轻响,萧启不用回头便知,是齐煜。 抓住窗棂平复自己微微纷乱的心绪,萧启平静转身,跪下扣道:“贱奴史多扣见皇上。” 林公公识趣地掩好门退下,齐煜才几步上前,抓住萧启的臂膀,道:“七哥……你这是要和我生疏吗?” 萧启坚持不肯起来,垂道:“史多不敢,史多只是想提醒皇上,君臣之礼断断不可废,皇上还是不要再这样称呼史多。” “在你面前,我有怎么能……以皇帝自称……七哥……”说着,又一次弯腰去扶萧启。 萧启扶着齐煜的手站起来,齐煜拉着他走到床边坐下才道:“七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皇上是否还记得我们在焕州的誓言?” “我怎能忘记?” “我们曾经说过,如今皇上不方便做的事,便由我来做。” 齐煜愧疚的看向萧启:“七哥……对不起……至少现在……我不能将你的真实身份公布天下……” “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萧启,已经死了。” “不,七哥,等你从百越回来后,我一定昭告天下!” 萧启苦笑摇头,似是很不赞成,齐煜又道:“七哥,相信我!其既然找你回来,就一定还你身份。” “不必,能够为兄弟们完成愿望,我是萧启还是史多,已经不重要了……” “七哥……” 萧启按住齐煜的胳膊:“此事不要再提。” 齐煜叹口气,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嘛……哥,我求你件事。” “皇上是天子,只要命令便可。” “七哥!你……我这个皇位都是你让给我的!你……” 萧启敛容下拜:“君权神授,皇上断断不可再提此事。” 齐煜眼中满是失望:“七哥,你是在怪我吗?” “史多不敢……” “七哥!你起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只有你这个兄弟了!” 萧启垂下眼帘:“你我是战场上的生死情谊,自然永远不变,可……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君臣之礼必须恪守。” “七哥,即使没人的时候,你也不能……” 萧启看向齐煜,目光闪烁。齐煜又哀求道:“七哥,你……在没人的时候,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待我吗?” 萧启略一迟疑,缓缓点头。 齐煜出一声欢叫,猛的扑倒萧启,口中道:“七哥,这几日你回家想死我了!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 齐煜双手压着萧启的肩膀,笑道:“美人儿,和大爷亲热亲热?” 萧启苦笑道:“就是这件事?” 齐煜无趣的作正身体:“七哥,你和以前一样不爱开玩笑。” “以前……吗?”萧启低头不语。 齐煜道:“七哥,我一直质疑千夫营的意义,两年以上的培训,往往不如半年的真正在战场,所以,我选出了二十名十岁左右的男童,想让你带他们到百越战场,悉心培养。这样恐怕比千夫营更好一些。” “也好,万一我战死,也不致没有可用之将。” “七哥你……唉!七哥,你听好,你即使去了战场,也不要那么拼命,我要你等我死时,辅佐我的儿子!” 萧启低头不语,似是答应,又似是沉思,半响道:“这而是男童必须精心挑选,要体格健壮天资聪颖,最好是孤儿出身。” “七哥,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为了奖励你,我今天晚上陪你好不好?” “皇上……”萧启脸色一白:“明日皇上还要早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七哥你真是无趣!我走了,你早早休息!”说完,一甩衣袖站起身,然后向萧启调皮的一笑:“明天我还来!”萧启没有跪下,只是静立着看着齐煜离去,在坐在床上,他心里分外清楚,无论如何努力,他和齐煜,都回不去了…… 两日后,正是五月廿七。 萧启如约来到奇门子的住处,开门的却是山河,见到萧启,山河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猛的扑倒萧启怀里,喊道:“爹爹!”这几日,山河完全被奇门子做的各种小玩意儿迷住了,几乎天天住在奇门子家,这也恰恰是萧启的目的,于是也乐得将山河放在奇门子那里。 萧启弯腰抱起山河,摸着他柔软的头,道:“山河乖不乖啊?” 山河牵着萧启的一角猛的点头。 萧启又笑着揉了揉山河的头:“爷爷在不在?” 山河不满的甩甩脑袋:“在里面。” 萧启抱着山河拉开门,没想到奇门子正站在门口,萧启差点撞到奇门子的肚子。 “三叔你……” “哈哈哈哈……吓到你了吧?哈哈!” 山河也跟着凑热闹,攀着萧启的脖子咯咯的笑着。 奇门子道:“山河,去看看你奶奶的鸡炖好了没有。” 山河点点头,从萧启怀里跳出来去找顾婶儿,奇门子关好门道:“你要的东西做好了。” 说着,从床头的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中拿出一物,递到萧启手中。 萧启低头细看,只见那是一只墨色的面具,阳光照在上面,周身放着幽幽的光芒,血盆大口,红目獠牙,仅仅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不敢逼视。 奇特的是,面具并没有可以视物和呼吸的开口,也没有用来固定的细绳。 “带上试试吧。” 萧启依言将面具刚在脸前,只听“咔”得一声轻响,那面具竟然固定在了自己脸上,而眼前的景色,竟然毫无变化,而面具也如皮肤般温热,丝毫不觉冰凉。 奇门子笑着递上一把铜镜,萧启却没有接,只是道:“多谢三叔。”声音透过面具传出,竟带着一丝阴森。 奇门子道:“你用手按一下那两颗牙,面具就可以摘下来了。” 萧启依言照做:“三叔费心了。” “客气什么?真是……还有你的刀,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是否趁手。对了,你真的不要铠甲?” 萧启接过奇门子递上的刀,轻重刚刚好,便笑道:“正好合适。” “那就好啊!对了,铠甲……” 萧启摇头道:“面具的事皇上他也是勉强答应,铠甲还是用朝廷的好……” 奇门子思索了一阵,不得不赞同:“也罢,风头太盛,终究是不好……” 萧启闻言,低头沉思,奇门子又问道:“那几个孩子怎么说?” “他们说……再想想……其实,我根本不愿他们陪我一起上战场,这件事我一人做就好……” “胡说,你念念不忘那些誓言,可是,他们也和你一样立过誓的,你信守誓言,难道要他们背弃不成?” “如此深仇,怎能不恨……” “你恨吗?” 萧启不语,可眼神中的凌厉冰冷已经暴露了他的答案。 “可是……” “齐响已经被我手刃,我本以为,杀了他我活到现在的目的已经达到,可……这江山,我不能不管……” “鸟!这江山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启不愿再解释,只是低头不语。 奇门子也没有再问,转而道:“去百越战场,你很可能会遇到越毒子,见到他替我带句话,就说……恨归恨,抽空还是要来看看我们这群兄弟。” “希望我见到越毒子前辈时,不是阶下之囚……” “哈哈……怎么会……你自己的天命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启脸色惨白,许久道:“不要再提这两个字。” “我说错了吗?天命!哈哈,我们都逃不过天命的!” “死在齐响手上就是兄弟们的天命吗?”萧启猛的站起身,低吼道。 “我开始也不甘心,可那天我见了神算子,亲口问他,他知道了天命,为什么不去想办法改。他说,能够预知天命的人最痛苦,他们只能算到结果,却不能改变每个人的命运。” “……”萧启嘴唇抖动,无力的坐下。 “你开始的时候算出兄弟们会在巡山的时候遭遇李路战死,为了改变这个命运,你男扮女装与他们会合,但这样,只能改变他们的死法,却改变不了他们会死在那一年的事实。” “我宁可……他们死在李路手上……那这占卜还有什么意义?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谁说没有意义,你不是也算出只要你死他们就会没事吗?” “三叔……” “你瞒得了我们,瞒得了神算子吗?天命……深奥而矛盾,以后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领着山河从奇门子处出来,萧启知道,是时候告诉山河了。于是为他买了一串糖葫芦,抱起他轻声道:“山河,爹可能要离开几年,你和爷爷一起好不好?” 山河怔怔的看着萧启:“爹要离开……几年?” 萧启沉重点头,山河又问道:“是去打仗吗?” 萧启一怔道:“山河……” “爷爷都告诉我了,爹是大英雄!我等爹回来,爹一定要回来!”说着,小手搂住了萧启的脖子:“我好好和爷爷学本事,等学好了,去战场帮助爹!” 萧启抱紧山河,没想到,这个孩子如此听话…… 回到住处,早已等候的林公公告知萧启,后天午时,将在柴市口搭建高台,迎七将军,未时随大军出征。 五月三十,天色阴沉的如同此刻惨淡的天下,本以为会有很多百姓聚集在柴市口为大军送行,可当乔装的齐煜陪萧启到来时,只见到聊聊数百的百姓。 那些百姓都在抱头痛哭,仿佛这次出征就是一场集体葬礼。 萧启带着狰狞的面具,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齐煜却隐隐不安,探手按住萧启的肩膀道:“七哥,你一定要回来。” 萧启微微颔:“一定。”声音悠远可怖。 齐煜一怔,不敢看萧启狰狞的面具,哽咽道:“七哥……你终究……”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尖利的号角声打断。 两人侧目望去,只见身着铁甲的士兵木然的走过,如同当年的自己和有才。 齐煜刚刚抬起手,萧启便已经策马赶到队伍的最前方,只留齐煜的手悬在半空,怅然若失。 身后的卫兵举着写着“柒”字的大旗,匆匆赶上,暗黄的布料,黑色的字迹,厚重而阴沉。 萧启策马于军前,挡住大军去路,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主帅,尔等可愿意我前往战场,收复河山?” 回答他的,只有士兵迷茫的眼神和亲人滴滴的抽泣声。 萧启看向送行的百姓,扬声道:“此一战,本帅不敢说大获全胜,但一定会保证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届时,你们的亲人,一定会带着赫赫战功还朝!” 可是,百姓心中的哀痛并未减少,似乎对萧启的话毫无反应。 萧启心知,这两年的征战,惨败,阵亡,已经让百姓对战胜丝毫不抱希望,于是也不再多说,挥挥手示意大军出。 飘摇此身,投赴国难,百死不悔! 下一卷 水似寒冰风似刀 今晚十一点定时第一章,呼呼~累死朕了! 第〇一章 万马齐喑究可哀 四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萧启的铠甲在细雨的冲刷下,更见惨白,随行的将士也是满脸疲色,前方便是渡城,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将以前征战过的路线再来一遍,可山河败破如斯,他又有什么办法。 看着木然前行的士兵,萧启的心情更加沉重,这几日,萧启一直坚持与他们一同起卧,从未因为自己的身份享受任何特权,可士兵们,除了看向自己的眼神温和些许外,颓废情绪似乎分毫不减。 萧启勒住马缰,回向传令官道:“告诉兄弟们,打起精神,到渡城再做休整。” 传令官下去布置不提,萧启的目光细细扫过周围的景物,熟悉又陌生的。 遥记当年,与兄弟们初到南京战场,豪情万丈。 而如今,只留自己一人,踽踽独行。 回头看向木然前行的士兵,萧启摇摇头,不是,自己不是一个人,至少,这些要将一同前来的士兵活着带回亲人身旁。 轻轻抚摸了一下爱马的鬃毛,长出一口气,终究是回到了战场。 所愿,亦非所愿。 来到渡城军营外,早有十数名高阶将领等候,待看清“柒”字大旗,那些将领纷纷跪拜,为的更是朗声道:“卑职夏凛山率部将参见七将军!” 萧启皱了皱眉头:“你任何职?抬起头来。” 夏凛山依言抬头,见到萧启的面具,身体明显一抖,又俯下身恭敬答道:“卑职原为齐大帅帐下的地利将军,现暂任百越战场统帅一职。” 萧启仔细打量此人,脸型方正,眉眼也很是不俗,可不知为什么,眼中的神采让萧启微微感到不适,但也没有细想,而是道:“原来是夏将军,请起。” 夏凛山讪笑着站起身,道:“多谢七将军,小的已经在家中内备宴,还请将军移驾。” “听夏将军的口音不像是渡城人。” “嘿嘿,小的在渡城治了个宅子,还请将军……” “无妨,先到军营看看再去不迟。” 夏凛山脸色一变:“将军一路辛苦,不如……” 萧启侧过脸,声音冰冷:“不必。”说完,大步走进军营。 “将军!”夏凛山本想阻止,谁料萧启身形更快,已经闪身进了军营。夏凛山看着萧启的背影,眼中忿色一闪而逝。 军营中。 满眼凋敝景象,仅有的数十顶帐篷也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甚至有了破洞,根本不能阻挡瑟瑟的寒风。所有没有官衔的士兵,都只能睡在露天的空地上。 更让萧启哀叹的是,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没有铠甲,甚至连最基本的护心镜都没有配全。 看到萧启,竟然没有士兵站起身,眼中都是麻木和和漠然,如同垂死的老人。 萧启看向夏凛山:“上个月皇上为百越战场拨银十万两,为何现在战场还是这个样子?这样的军队莫说收复失地,简直一击即溃,如此带兵,有辱我大齐军威!” 夏凛山一愣,又陪笑道:“将军,小的按照皇上吩咐已经为你准备了大帐,小的这就让人去给您搭好?” “不必。” 萧启又走到军营正中的大锅旁,揭开锅盖,只见里面上下翻腾着浑黄的液体,偶尔还可以看到几粒高粱扶起,又沉下。拿起一旁的铁勺搅了搅,几乎看不到几粒粮食。 “将士们就吃这些?” “启禀将军,这个是……”夏凛山只觉的全身凉,这个来历不明的七将军竟然能给他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他无法呼吸。 萧启走到一名脸色蜡黄的老兵身前,蹲下身道:“你们每日就吃这些东西?” 那老兵看了一眼夏凛山,颤颤巍巍不敢说话,萧启道:“无妨,你告诉我。” 老兵摇摇头,木然的把脸扭到一边。 “我是新来的主帅,你不用担心。” 老兵脸色一白,急忙起身跪下道:“小的见过大帅,小的每天吃的很好,很好……” 萧启叹口气,又看向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少年现萧启在看他,竟然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后跑去,仿佛有鬼在追。 “夏将军,上个月皇上拨来的军饷还剩多少?” “呃……”夏凛山一时语塞,竟然不能回答。 萧启一声冷笑:“号令全军集合,本帅有事要说。” “将军,明天吧,小的……” “你去便是。” “末将领命!” 萧启等了一个时辰,所有士兵才勉强到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黄肌瘦神色萎靡的士兵,萧启心中暗暗叹息,眼神凌厉的扫过所有人,狰狞的面具让不少人微微颤抖。最后,萧启将眼神停留在夏凛山的脸上,夏凛山一愣,随即笑笑,低下了头。 “本帅今日初来渡城军营,现不少问题,其一,军备不足,就连最基本的铠甲和帐篷都无法保证,其二,辎重匮乏,其三,军威不振,如此状态,说不战自溃亦不为过,其四,军纪松弛,军容不整,有损大齐国威!” 声音中带着薄薄的怒意,透过面具传出,无形的威压让在场的士兵莫名的产生敬畏之情。 “就在上月,皇上拨银十万两给百越战场将士,可今日看来,这些钱并未送到将士手中。本帅要彻查克扣军饷一事,并保证,帐篷一日不全,本帅一日陪兄弟们露天而眠,一位兄弟没有铠甲,本帅一日不披甲作战,军粮一日没有送到,本帅一日与兄弟们一起挨饿!”掷地有声,在场将士无不动容。 说完,萧启除下身上的铠甲,放在地上,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愈显清瘦:“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在场将士木然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但除了震惊外,眼神中的怀疑还是深深刺痛了萧启,看来,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夏凛山站在下手,心中念头飞转,他没想到,这回派来的上司竟然是个软硬不吃的刺头,心中已经暗暗打算将他架空,然后排挤走。 晚上和将士们一起喝了小半碗米汤,然后示意夏凛山将地图和渡城的布防图拿来给他看,夏凛山找了好久,才抱着几个黄的卷轴送了过来。 萧启仔细翻了一阵,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分明是当年自己攻打南景的资料,且不说地图已经陈旧,布防很多都已经废弃不用。于是抬头道:“这些是最新的吗?” “是啊,将军您刚来不了解情况,等明天小的带您去熟悉熟悉情况。” 萧启冷笑道:“且不说着地图是四年前的,可你看,鹤嘴洲前年水,木桥被冲垮你为什么没注明?还有,向灵山去年新修的栈道你也没有标出来。再看你的布防,嘉陵渡口水势湍急,你应该布置的是旱军,水军用处不大。还有,洛水桥那里布军太少,不能抵挡敌人突袭。” 夏凛山道:“将军,小的在这里两年了,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 “两年?”萧启心中微凉,冷笑一声:“即使我初来乍到,也知你布防有漏洞,按我说得来。” 夏凛山讷讷的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萧启合上卷宗道:“和我说说前几任主帅的情况吧。” 夏凛山清了清嗓子:“齐大帅走后,一直没人接替,我们敌不过百越大军,节节败退,回到渡城,后来的第一名将军姓郑,三十多岁,天不怕地不怕,结果没出两个月就水米不进,消瘦而死。” “第二名将军年纪大一些,来到这里后日夜惊恐,每日躲在帐篷里不出来,我们求见也推脱不见,小的邀请他到渡城小住,没想到他不足半月就吓得半夜逃跑。七将军是第三位。” “也就是说,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主帅?” “正是。” “军中之事,一直由你负责?” “是。” “上月拨款之事,你可知晓?” “小的……不知……” 萧启缓缓点头,并不相信夏凛山的话,但从他的回答中,也知这里的将士恐怕对自己也不抱希望,可这个夏凛山,人虽然机灵,但没有用到战场谋划,不是将帅之才。 “不早了,夏将军回去吧。” 这夜,萧启又是无眠。 繁星点点,皎皎河汉,银光如瀑布般倾泄而下,冷月无声,清风无语,形影相吊,默默无言。 萧启从未想到,自己来到百越战场,竟然面对的是如此惨淡的战局。一路上的民生凋蔽虽也让他心痛,可身在江湖并非没有耳闻,心里也有准备,可是,大齐的军队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军备松弛,官吏贪污,毫无战力。看来,整笞军队,势在必行。 可是,今天看夏凛山的态度,聪慧如萧启怎会不知,自己初来乍到,既无亲兵随从,又无将士归心,重整军威必定阻力重重,但,势在必行。萧启的心性,从不后悔,既然来到这里,就要坚持到底。 身边的将士们已经熟睡,出此起彼伏的酣声,萧启坐起身,冰凉潮湿的土地让他全身的骨头微微酸疼,刺骨的冷风更让他难以入眠,那颗火凤凰自己一直没有舍得吃,虽然说不出原因,但他总觉得,这颗药应该给更需要的人。 第〇二章 整军立威 “大人!七将军传召!” “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夏凛山一边骂,一边将自己的胳膊从裸着身体躺在他怀里的女子身下抽出来。 ≦ 那女子被惊醒出一声嘤咛,素手抓住夏凛山娇嗔道:“大人……这么早就起身啊?” 夏凛山奸笑着揉了揉女子的稣胸:“美人儿,等爷回来再收拾你!” 女子**了一声,搂住夏凛山的腰柔声道:“美人儿,乖乖等着爷啊!” 说着,低头吻了那女子一口,才慢腾腾的穿好衣服,着人去准备轿子。 夏凛山到达军营时,天已经大亮,所有士兵整齐的站在中央的空地上,只等夏凛山一人。 夏凛山连滚带爬的下轿,小跑到萧启身前,施礼道:“将军,家母病危,小的来迟,还望将军恕罪。” 萧启扬了扬眉,夏凛山到底为什么迟到,他怎能不知道,可自己初来乍到,暂时还不宜动他,于是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下不为例。” 夏凛山得意的偷笑,慢悠悠的向自己的位置,却又被萧启叫住:“夏将军,你帮本帅安排一百人小队,两艘木船,今晚本帅要带人亲自探查。” 夏凛山夫施礼应和。 萧启又看向众将士:“从今日开始,每日某时全军集合操练!本帅知道兄弟们都饿着肚子,本帅也陪着你们挨饿!多一日操练,多一些本领,大家就多一分可能性活着回去!” 清冷到诚恳的声音响彻军营,昨日萧启的做法已经赢得了部分士兵的尊重,今日之言更是说到了兄弟们的心坎儿里,虽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将军能坚持多久,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信任这名身材纤弱,带着狰狞面具的年轻将军。 “夏将军,请你为兄弟们演示一下我大齐军队的基础刀法。” 夏凛山略一犹豫,慢慢上前抓起一把刀,挥舞了几下,动作生涩,毫无杀气。 “停!” 萧启不理夏凛山,转向将士们道:“刀法精髓,其一,势,即使握刀不动,也要以势摄人;其二,畅,刀法流畅,应用自如才可战胜敌人,至少能保住自身性命!” 说完,拔刀出鞘,刀身暗淡,可握刀的萧启,全身上下散出让人胆寒的杀气。 “看好了,刀法要如此用才可克敌制胜!”说完,将大齐基础刀法分快慢各演示了两遍:“可否明白?” 将士被萧启的气势所摄,一时静无人回答。萧启又扬声道:“可否明白?” “明白!” “练给我看!” 看着开始生涩演练刀法的将士,萧启也握着刀,一遍一遍的为将士们演示,而夏凛山略带怨恨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 流水去无声。 因为还未入夏,江水平静的流逝,亦如逝去的岁月,永不再回。 从下午到傍晚,萧启一直静立在江边,可迟迟不见夏凛山的身影,于是派传令官去传,又等了半个时辰后,夏凛山才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夏将军,准备的怎么样了?” “请将军稍等,很快,很快。” “不必。怡误战机,待本帅打下江洲再治你之罪,传将士到这里集结。” 夏凛山心中疑惑,但还是将所有士兵叫到萧启身后,萧启深吸一口气,道:“奉上天旨意,今日本帅将攻下江州,昭昭日月,长耀大齐。” 话音刚落,纵身跳入河水中,众将士大惊,以为新来的主将也被迷惑了心智,想要跳江自尽。两日的相处,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对萧启爱戴有嘉。 谁料,萧启竟然如同没有分量一般,漂浮在水面上,连鞋面都没有沾湿。 将士们看向萧启背影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与狂热,新来的主将,如同天神。对岸的敌军见大齐军队在江边集结,本已心存警觉,见萧启竟然踏水而来,骇得一时不能作出任何反应,而见到那狰狞的鬼面,更是吓得浑身战栗。直到萧启已经从容过江,才纷纷搭箭射出,可为时已晚。萧启看似随意的一挥手,射向他的箭羽纷纷落地。 萧启身形晃动,几个蹿跃便已冲到城下,凭借对中州的熟悉,纵身一跃,探手抓住城墙上的凸起,几下就登上了中州的城墙。完全被吓傻了的敌军根本忘记了反抗,便已成为了萧启的刀下之鬼。 然而萧启并无意恋战,直冲到闻讯赶到的敌军守将身前,与他斗在一处。那守将也是个中高手,倘若是以前的萧启,恐怕根本不能力敌,可萧启深入江湖两年,功法大进,即使在武林,也算高手,与军中大将对敌,自然毫不费力。那敌将很快便落了下风。 这时,一名看似毫不起眼的卫兵从怀中掏出一只圆筒,正要打开,就觉颈间一凉,接着便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沾湿了前胸,卫兵仰面倒下。 与此同时,百越守将也被萧启劲道十足的刀身刺穿了前胸,鲜血四溅,立毙当场。最后的时刻他惊讶的现,萧启手中原本暗淡的大刀出诡异的光芒。 主将战死,守军已毫无战意,而大齐将士也找来几条破船,争先恐后的渡江。 第二日清晨,江州城头上飞扬着“柒”字大旗,中州一战,杀敌三百,俘虏一千,大获全胜。 从江州收缴白银五万两,生铁五千锭,军粮一吨,大军困顿暂解。 七将军凌空渡江,在大江两岸传为神话,甚至有人猜测这名来历不明的七将军是天神转世。 而此时的萧启,静立在江州城墙上,默默无言。 “将军,城下有几人求见。” 萧启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点点头道:“请。” 很快,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听便出自内家高手,而萧启的心,也急的跳动起来。但是他不敢回头,不敢看到那些熟悉的容颜。 “草民见过七将军。” 萧启全身一震,喃喃道:“叶大哥……”可他必须克制住自己的心绪,慢慢转身道:“起来,随本帅回大帐说话。” 他看到,来人是叶遮天,已经显怀的郁矜飏,黎子建夫妇,两人身后,还跟着三名带着斗笠的江湖人,其中一人将赤额抱在怀里,赤额见到萧启,圆眼睛里放出光亮,却没有扑上来。这三人但都气息内敛,想必功力不俗。 他很想上前向叶遮天等人行礼,可是,至少在城墙上,不能。 于是,萧启快步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郁矜飏,见她还能跟上,才放心的在前面引路。 进入大帐,命令所有人不得打扰后,萧启才勉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道:“不知几位是何身份,来找本帅有何贵干……” 话还没有说完,赤额就猛的扑到萧启怀里,用温热的舌头去舔舐萧启冰冷的面具。 萧启呆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叶遮天道:“七郎……你又何苦?你不愿与我们这些兄弟相认吗?” “本帅不认识你们。” “七将军。”郁矜飏盈盈上前,施礼道:“将军也许能瞒得过我们,但是终究瞒不过赤额。” “本帅自幼长在山林,与动物亲近不足为奇。” “七将军不必否认,神尊的气息是欺骗不了我们的。”郁矜飏又道。 “七郎……我说过,无论你是什么人,都是我叶遮天的兄弟,这句话,今日也丝毫没有改变。” 萧启的身体微微颤抖,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七郎,你的所作所为,很令兄弟们敬佩,笛风前辈也让我告诉你,日后有任何需要,江湖兄弟,任你差遣。” 萧启点头:“叶大哥……替我谢谢兄弟们。” 叶遮天面露喜色,上前扶住萧启的肩膀:“七郎……” “叶大哥,无论我以后怎样,在众位兄弟面前,永远是风起……” 郁矜飏上前道:“七将军,矜飏此次前来,是有事与神尊商量。” 萧启施礼道:“郁前辈客气,只是,在下恐怕不是前辈口中的神尊。” “呵呵,巫山秘宝不是随便一个人能看出端倪的,以前矜飏不知如何帮助神尊,如今神尊为天下苍生选择征战四方,巫山也愿为神尊尽绵薄之力。”说完,示意身后的三人上前。 那三人摘下斗笠后躬身施礼:“参见神尊。” 萧启一怔,仔细打量这三人,最左边的是一名容貌清秀的少年,只是双目紧闭,似乎不能视物,中间的就是曾经抱着赤额之人,面皮青白,眉骨突出,浑黄的眼睛却深深凹陷下去,右边那位身材瘦高,手指奇长无比,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泛着精光。 郁矜飏指着盲眼少年道:“这位是琴师江映月,擅长用琴声惑人心智。中间这位是百兽声,生长在深山,可以与百兽对话,赤额一直就由他照顾。” 萧启抚摸着赤额施礼道:“费心了。” 百兽声抿着嘴唇回礼,不一言。 郁矜飏又道:“右面这位是曲径幽,擅长八卦阵法。这三人对神尊征战天下也许会有帮助,所以矜飏斗胆将三人带给神尊,还望神尊不要推辞。” “前辈大恩,晚辈铭记于心,可是……” “你先别可是,听我说完,这三人都是巫山人,誓死效忠巫山女神,倘若神尊拒绝,恐怕他们会觉无颜面对女神……” 萧启心中明了,与完颜家族的接触使他完全能够理解信仰的作用,于是笑道:“倘若三位兄弟不嫌弃萧启,萧启愿与兄弟们并肩作战。” 曲径幽与百兽声面露喜色,江映月虽面无表情,但也恭敬俯身下拜。 郁矜飏大笑道:“恭喜七将军又得拂士。” “还要多谢郁前辈鼎力相助。” 郁矜飏柔媚浅笑:“我夫君也有一份大礼,还望神尊笑纳。” 萧启看向黎子建,黎子建笑道:“大礼不敢当,只不过是一份情报罢了。” 说完,将一个信封递到萧启手里:“希望此物可以解除七将军心腹之患。” 萧启不动声色的接过,道:“多谢黎大哥,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一事想请黎大哥帮忙。” 第〇三章 袍泽情深 夕阳西下,萧启亲自将叶遮天三人送出江州城。 黎子建回道:“七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 “黎大哥请讲。” “完颜家实力远远过黎某,将军何不与完颜家合作呢?” “黎大哥说笑了,此事断断不可与完颜家有任何瓜葛。” “是因为完颜家有意与天下吗?” 萧启摇头道:“不仅如此,还因为……烟雨……我与烟雨如此相像,不是没有理由的。” 郁矜飏浅笑着扯了扯黎子建的衣袖:“做起生意来那么精明,怎么现在和傻子一样!” 黎子建被郁矜飏说的脸色通红,低头讷讷道:“我明白了……” 郁矜飏向萧启一笑,道:“等我这胎生下来,如果是男丁,便以风起为名。” 萧启一怔,叶遮天已经将手放在他的肩上,道:“七郎,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 说完,慢慢离去,萧启望着三人望着背影,心头微酸。 第二日一大早,萧启便下令集合全军。 夏凛山又一次迟到,战战兢兢的跪在萧启身前,拼命解释道:“小的母亲……” “起来吧。” 夏凛山擦了一把汗,起身站好,口中不断的感谢萧启,可心里恐怕已经把他骂了不下三四遍。 萧启转向众将士:“皇上体恤兄弟们疾苦,上个月,为百越战场拨银十万两,可兄弟们却并未享受皇帝恩泽。本帅问过夏将军,夏将军说根本未见到这批银两,那今日本帅就要彻查,这批银两到哪里去了!贪污军饷,让将士受苦,委实可耻!” “夏凛山!你可知军饷下落?”声音冰冷,让人几乎不能直立。 夏凛山一怔,颤抖道:“小的不知……” “不知?上月初三,夏将军购得东海珊瑚一株,耗银一万两,然后将此珊瑚送到信城老家。上月初十,夏将军家中新纳一名小妾,此女是渡城万花楼头牌,身价一万八千两。十八,夏将军又在聚宝阁购买珍珠十颗,花费九千两。夏将军可否解释一下这些银两的来源?” 夏凛山汗如雨下,吞吞吐吐道:“小的……小的父亲是一名富商……” “富商?令尊名为夏绛,孤儿出身,靠为镇上大户种田为生,二十岁时,从地里挖出一个金锭,变卖后买房置地,娶了隔壁村的姑娘,成亲三年才有了你,你的父亲一直种田,怎会是富商?” “小的……小的……曾经救一老人,他……呃……” “住口!休要狡辩!夏凛山挪用军饷罪无可恕,来人,将夏凛山就地处决!” 将士们闻听夏凛山挪用军饷,对他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话音刚落,便有人冲上去将夏凛山死死摁住。 萧启拔刀上前,冷声道:“身为将军,不死守城池保卫百姓,不体恤将士使我军战力受损,尔曹之罪,百死莫赎!” 说完,手起刀落,将夏凛山斩于刀下,然后向众将士道:“百越一役,本帅誓与将士们共进退!大军出征,无往不胜!” 将士们见夏凛山被杀,齐声叫好,萧启抬手示意将士们安静,然后问道:“谁是夏凛山的副将?” 一名皮肤黝黑的大汉出列跪倒道:“末将6远参见七将军!” 萧启打量此人,肌肉结实,眼中精光慑人,想来也是久经沙场,便暗暗点头道:“本帅刚来渡城时,似乎没有见过你。” 6远施礼道:“回将军,末将那日身体不适……” 萧启深知此人身体不适是假,与夏凛山道不同不相为谋是真,但也没有追究:“以后由你来接替夏凛山的职务,只听我一人调遣。” 6远脸上未见喜色,只是恭敬施礼:“多谢将军。末将定不辱使命!” 萧启缓缓点头,将6远扶起来道:“6将军也是身经百战,不必多礼。” 6远道:“将军愿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刀法也堪称第一,末将愿誓死追随将军。” 此言一出,萧启心头一紧,但还是笑道:“你我兄弟自然并肩作战。” 6远闻言似是感激,又要跪倒,萧启急忙扶住,6远道:“6远遵命。” 这时,有卫兵来报,城外来了几个平民打扮的汉子,求见萧启。 卫兵本不愿通传,但看那几人说的诚恳,也就过来一试。 萧启思索了一阵,也不知是什么人,但还是告诉卫兵让那些人在大帐等他,然后解散将士们,急急赶回帐篷。 甫一走进,见到里面的人,萧启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七郎……” “你们……怎么来了?” 赵开疆上前道:“我们商量好了,和你一起!” “宝儿哥,你们……” “尹无尘他……还是不愿意,他不接受你这么做,所以,他走了。” 萧启低下道:“他这么想也理解,只是,你们……。” 张樵道:“七郎,当初我们在焕州一同许下的诺言,我们都还活着!不能让你一个人上战场啊!” 赵开疆道:“是啊七郎,我们是兄弟,既然一起立誓,完成死去兄弟愿望的责任,我们也有一份啊!” “宝儿哥,你……” “我是不喜欢打仗,但是我不能违背誓言!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人去背负所有的责任,七郎,我们一起扛好不好?” 熊霸道:“萧兄弟,老子等你这几年都快霉了,该上去打打仗了,怎么样,让我去吧?” “可是……谢谢兄弟们……我……”萧启声音微微颤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迷糊上前道:“萧哥哥,师父说我可以独立出诊了,让我跟着你。” 萧启叹口气,看着迷糊尚且稚嫩的面庞,他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 迷糊似乎知道萧启在想什么,摇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萧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咯卫什战场了!对了,以后不要叫我迷糊,我有名字,师父取的,叫焦回春!好不好听!以后……除了萧哥哥,你们要叫我回春神医!” 萧启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想到他们根本看不见,表情也僵在半空。 这时,原本熟睡的赤额似乎被众人吵醒,睁开眼睛,见帐里站了这么多人,不满的低号了一声,呲了呲牙。 众人这才看到一直蜷缩在桌子下面的赤额,迷糊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跑上想抱起赤额,赤额一打滚儿站起身来,向迷糊呲了呲牙,连滚带爬的跑到萧启脚下,顺着他的腿一路爬到他的怀里。 “七郎,这是?”臧乃清耐不住问道。 萧启抚摸着赤额的软毛,笑道:“这是我无意中现的小狼,叫赤额,跟了我一年多了。” 赤额哼了一声,用脑袋拱了拱萧启的胳膊。 “萧哥哥,让我摸摸好不好?”迷糊禁不住问道。 萧启拍了拍赤额,低声说了什么,见赤额一脸不情愿的闭上眼睛,才笑着向迷糊点点头,迷糊欢叫一声,跳到萧启身边,伸手摸了几下赤额的软毛,惊叹道:“好软啊!” 萧启抬头看向兄弟们,犹豫道:“虽然大家决定来到百越战场,可我们在军表上都已经是死人……” “七郎,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奇门子前辈也为我们做了面具,我们不想见有才,也不要任何官职,只求能与七郎一同作战!” 萧启缓缓点头,如此情意,他怎能推辞,更何况,拒绝只会伤了兄弟们的心,他不能剥夺兄弟们实践诺言的权利,就像没有人能阻止他回来一样。 一时间,帐中一片寂静。忽然,迷糊抬起头:“萧哥哥,你是不是又没听话注意身体?” 萧启一怔,慌乱掩饰道:“怎会。” 迷糊丝毫不留情面的埋怨道:“你骗人!江州怎么打下来的你自己最清楚!师父不是说你现在还不能妄动真气吗?你不仅不注意还用它来渡江?凌空过江很潇洒是吧?” “无妨的。” “无妨?你还好意思说无妨,你明明……” “迷糊,先说完战场的事。”萧启略微慌乱的打断迷糊,向其他人道:“既然如此,我也介绍既然与兄弟们认识,这几人是我在江湖认识的朋友,这次攻打百越,可以助一臂之力。” “江湖?七郎你?”熊霸不明就里,脱口而出道。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萧启摆摆手:“回头再细细解释。我去请他们过来。” 不一会儿,江映月、百兽声、曲径幽就也来到了萧启大帐,几人见过后,分坐下萧启下手。 萧启轻轻咳了两声,道:“今日叫兄弟们前来,只不过是熟悉一下彼此,此外,就是要商量一下攻打魏州之事。” 说完,用手轻轻扣了扣桌角,道:“我先介绍一下魏州的情况。” “现在魏州的守将,是石牛寨债主之子,汉名宁玉带,今年三十五岁,擅使弯刀,只不过身子有些纤弱,很少出现,似乎也很少人见过他真容。江州被攻下后,魏州一直城门紧闭,禁止任何人出入,所以里面具体的军备情况目前不是很清楚。我所知道的也就仅限于这些,所以请各位兄弟前来探讨一下进攻魏州之事。” 第〇四章 威势所慑 十五日后,魏州守将宁玉带带兵攻打江州。 萧启站在城墙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却只是悠闲的扣了扣城垛,向6远道:“听说魏州有一家最有名的酒楼,做的清水豆腐很是美味。” 6远心中焦急,但也不好不理睬萧启,只得喏喏道:“是。” 萧启又扫了一眼已经开始准备攻城的敌军,道:“那里铁匠铺的老铁匠似乎会打刀,是吗?” 6远忧心忡忡的看着百越敌军已经搭好投石车,不由出言道:“将军……敌军开始攻城了……” 萧启轻笑出声,道:“令弓箭手严阵以待,将都尉官阶以上的兄弟全部叫上城来!” 6远虽然疑惑,但还是一一照办。 更快,所有低阶将领就在城墙上集合,弓箭手也准备就绪。与此同时,百越军队也布阵完毕。 为的将军极其消瘦几乎撑不起身上的红色铠甲,他头上戴着一对镶金的牛角,胯下骑着一匹青牛,显得突兀而怪异。 身后的部将也都是头戴牛角,只不过胯下的坐骑只是普通的马匹,而普通士兵几乎都是裸着上身,手拿奇形怪状的兵器。 6远不屑道:“百越蛮夷,不过如此。” 萧启道:“休要轻敌!传本帅令,敌军将领的马头上未系红绳者,杀无赦!” 6远等人虽然疑惑,但也纷纷领命。 萧启昂拔刀出鞘,激昂而不失威严的声音震慑着每一名敌军的耳膜:“日月昭昭,永耀大齐!尔等蛮夷,触怒天威!下马受降,迷途知返!” 话音刚落,手中的刀忽然出诡异的光芒,刀身上隐隐有山川河流浮现。 那宁玉带忽然露出惊骇之色,竟然翻身下马跪伏于地,颤抖着用不是很流利的汉话道:“七将军神威,宁玉带投降。” 此言一出,全军大骇。 萧启微微点头:“既然尔诚心归降,那本帅就饶你与部将性命,但倘若你手下有不服者,杀无赦!” 萧启抬起右手,6远会意,命令弓箭手射杀没有系红绳的敌将。 三名敌将中箭落马。一名脸色黝黑,头戴银色牛角的大将肩部中箭,出一声嘶吼,拔刀出鞘,策马攻向宁玉带。 忽然,他身侧的白甲小将将手中的短刀扎入他的脖颈。 黑脸大将的脖子被刺穿,黏稠的血液顺着刀柄蜿蜒而下,滴在他胯下的战马上。他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缓缓载下马去。 随即,两名未系红绳的敌将下马受降。 萧启收刀如鞘,命令一脸震惊的6远和其他部将接受降将,清理战场,接管魏州。然后下城回帐。 很快,江州和州坊间传言,七将军乃天神降世,宁玉带为七将军的威势所摄,不战而降。 深受百越入侵,臣虏之辱的百姓张灯结彩,涌上大街载歌载舞庆祝七将军攻下两城,很多人都暗暗将七将军与打下南竟的展邦将军暗暗比较。 此时,萧启帐中。 投降的百越将领恭敬的跪在萧启脚下,而萧启却怀抱赤额,低头抚摸着它的白毛,似是不为所动。6远则紧闭双唇,心下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些降将。 半响,萧启才轻笑道:“都起来吧,辛苦了。” 6远一怔:“将军……” 萧启道:“宁玉带早已在八日前身死。今日投降者,是本帅安插的细作。” 6远骇得跳起来:“将军是说……” “宁玉带深居简出,鲜有人见其真容,我派与他身形相似的部将暗中观察他几日后将他暗杀后假扮宁玉带,向我军下战书,然后将官阶略高者召来商量战策,一并击杀。” “将军……这些……全是你安排的人?” “自然不是。战场上,以马上红绳为证,未有此物者,不降格杀!” 6远俯身下拜:“将军深谋远虑,末将叹服。” 萧启扶起6远,转向那两名真正的降将道:“倘若两位不服,随时可以离开,本帅绝不阻拦!” 两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道:“我等……投降……” 萧启挥挥手示意6远将几人带下,此时屋中,只剩萧启与众位兄弟。 萧启上前一一扶起几位兄弟,道:“都快起来,辛苦了……” 赵开疆笑道:“只是几日而已,七郎奇策,想必不出几日,七将军就将成为百姓口中的神话。” “名动天下?”萧启侧脸轻声道,然后看向安平:“细细讲来。” 安平俯身跪倒,道:“启禀主人,我等潜入魏州城后,很快找到城主府,然而宁玉带却并没有住在城主府。而是将城主府作为仓库使用,所有卧房,都堆满了兵器。宁玉带深居简出,为防止招人怀疑,属下让兄弟们潜伏在城主府,自己一人前去寻找。第一夜,一无所获。” 萧启点点头,只听安平又道:“白天,属下换上百姓的衣服,在城中闲逛,无意中看到一只青牛。” “宁玉带的坐骑?” “是,城中牛本就少见,而且又是体积庞大的青牛,属下见此牛身上干净眼睛有神,便心生怀疑,暗中跟踪此牛进了一家民房。宁玉带便住在此处。” “此人如何?” “……”安平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此人深居简出,怀中常年抱着一个瓦罐,可在属下杀死他后,那个瓦罐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的近旁可有别人?” “只有一名侍女,那侍女似乎也失踪了。属下办事不利,望主人责罚。”说完,俯身下拜,萧启急忙扶起安平道:“起来,百越擅长异术,本就防不胜防,你此行可有其他现?” 安平躬身道:“属下在宁玉带身上现一张图,可是上面的文字却不能看懂。”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张极薄的牛皮递给萧启。 萧启打开粗略扫了一眼,道:“分别交给投降的那两人,让他们翻译出内容。不过既然有人逃走,即使两人译出的一样,也不足为信。” 安平点头,拿着牛皮下去安排。 萧启有看向其他人,低声道:“兄弟们下去休息吧,状元和熊大哥留下。” 等众人走后,萧启向林状元道:“状元,你了解锦州附近的地形吗?” 林状元道:“我就是在山里长大的,对那里的地形不敢说闭着眼也能画出来,但哪里有什么,我还是很清楚的。” “在锦州城东是否有座山叫做锦绣峰?” “有,那里有条河,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游泳抓鱼。” 萧启点点头,道:“今晚你到我帐里,我会给你一幅地图和一封信,拿到后你和熊大哥前往锦州道蔽日山庄找叶遮天叶庄主请他帮忙一起探查你说的那条河,如有现,不要妄动,立刻回来向我汇报。” 林状元和熊霸施礼道:“末将领命!” 萧启叹口气,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无论如何,安全第一。” 林状元反手握住萧启的手腕,道:“七郎,你压力不要太大……你不是自己,还有我们……” 萧启微微颔,侧脸不看二人:“回去休息吧。” 林状元料想萧启根本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还欲再劝,却被熊霸一把拉了出来。 出了帐,林状元一脸不满的埋怨道:“大哥,干什么拉我出来啊!” 熊霸低声道:“如果是你你能放下吗?让咱们休息了他不是还得谋算一切?不如我们少说几句让七郎早点忙完好去休息!” 林状元看着熊霸,没想到印象中一直粗线条的熊霸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等两人走后,萧启将赤额放下,静静打开一页纸,略一沉思,提笔开始给叶遮天写信,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要麻烦他。 本来萧启并不想再与江湖人物有任何瓜葛,但是此事事关重大,甚至直接关系到南方诸城百姓的安危相信叶大哥也是可以理解自己的吧…… 放下笔,已然日暮西陲。 轻轻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微微酸的手腕,站起身,赤额立刻凑过来用脑袋拱萧启的腿。 萧启浅笑着将赤额抱起来:“小东西,长这么大了!” 赤额似乎不喜欢被叫做小东西,摇摇脑袋,叫了一声。 萧启揉了揉它头顶的白毛,重新坐下,道:“饿不饿?” 赤额嚎了一声,萧启站起身道:“好,不过以后你要自己捕食了,我带你去打猎!” 赤额挣扎了几下,似是不愿。萧启道:“你是狼啊,不能被人喂的。” 赤额从萧启手中挣脱出来,窜到已经冰凉的午饭前,仰头瞪着圆眼睛看着萧启。 萧启无奈摇头道:“一顿不吃没有关系的。” 赤额呜咽了一声,又凑到萧启脚下,蹭了蹭他的裤脚。 萧启淡笑着抱起赤额,轻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这时,门帘一挑,安平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只黑色的木碗。 看到已经放冷的午饭,安平的脸色更加难看,重重将碗放在桌上,然后直直跪在萧启身前:“还求主人爱护身体。” 萧启弯腰去扶,安平却纹丝不动:“主人……我求你……你这个样子……让我们很难受……” 印象中,安平一直很冷漠,他这样对自己说话,还是第一次,看来,那场变故让大家都改变了很多。 想到这里,萧启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会的……” 安平这才起身,端起桌上的药碗道:“还请主人喝下此物!” 萧启低头看去,那碗中是小半碗猩红的液体,然而却带着浓重的药味,不似是血,却又似乎是用鲜血练就,于是问道:“这是?” 安平道:“完颜家秘药,有了此物,便可轻松感应到主人的……生死以及是否陷入险境。” “是否会给你带来痛苦?” “这次让主人涉险,已是属下失职,属下决不允许此事再次生。主人放心,喝下此药只不过是让属下心有所感,不会让属下痛苦,主人细想,倘若此物会让属下痛苦,那属下如何去救主人?” 萧启深深动容,对上安平闪亮的双眼,自知不能拒绝,便仰头喝下碗中的液体,然后向安平道:“谢谢你。” 安平不言,咬着嘴唇俯身下拜,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第〇五章 神牛寨中 百越,神牛城。 神牛城作为百越国的都城,自然非同一般。灵山秀水环绕,风景优美,如同人间仙境。 城的正中,有高大的神牛雕像,那神牛通体由白色玉石雕琢,阳光照在上面,流光溢彩,活灵活现。 精致的牛角上,还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正午时分绽放的光芒,几乎能晃瞎人们的眼睛。只是百越民众笃信牛神,从不敢随意仰望。 城中纵横交错的都是潺潺的流水,流水映衬着整洁的竹屋,和郁郁葱葱的树木,让人赏心悦目 精致的竹桥上,不时跑过身穿异族长裙的少女,洒下一串欢笑,带走小伙子痴情的注视。 城的正中,是一栋牛头状的建筑,牛的两眼为窗,牛口为门,门的两侧,也放着两个弓起腰准备进攻的青牛。 屋中,一名面色腊黄,裸着上身的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黑色宝座上,冷冷的看着跪在他脚下不听抽搐的老人。 “哼!”中年男子出一声闷哼,那老人立刻捣蒜般的磕头道:“小的……知罪了……请巫王大人饶命……” 巫王冷冷道:“宁带华!你养了个好儿子!” 宁带华面色一僵,继续扣道:“巫王饶命啊!小儿一定是被那七将军惑了心智,他怎么敢背叛巫王大人呢?” “不敢?阵前不战而降!难道是别人做的?” “巫王大人明谏,小儿……小儿绝对不敢的……请巫王大人请神来看看吧!小人愿对牛神誓,小儿是冤枉的!” 巫王冷哼一声站起身,抬起脚踢了宁带华一脚,正欲再骂,就见一个身穿鲜绿色长裙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见到巫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削肩不住的颤抖。 宁带华见到女子,不顾巫王在身边,失声道:“翠翠,你……” 叫翠翠的女子痛哭出声:“爹爹……玉带他……死了……” 宁带华一声哀嚎闭过气去,翠翠爬到宁带华身边为一面他揉捏,一面抬头向巫王道:“大人,玉带他是被人杀死的……后来翠翠听说玉带阵前投降,那个人是假扮的啊!” 巫王冷冷道:“宁玉带死了?图你带回来了吗?” “图一直在玉带身上,翠翠怕被那人杀死,急忙回来报信,图……”翠翠一脸惊慌的摇头道:“那人很厉害,我不敢去拿……不过,我拿回了蛊王!” “没用!蛊王和那幅图比算个屁!他们得到了蛊王只会倒霉,但得到了那幅图……也罢,那幅图是用完颜家密语写就,想必也无人看懂……” 翠翠听巫王如是说,惊恐的心放下大半,低下头为宁带华揉捏着前胸,可巫王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是像你这种废物,留也无用!” 话音刚落,一条金色弧线飞向还来不及露出震惊表情的翠翠,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翠翠娇嫩的笑脸便迅枯萎,身体也急剧萎缩,很快,只剩一条长裙落在地上。 宁玉带睁开眼睛,惊恐的看向巫王,起身恭敬跪好,正欲说话,待他看清地上的长裙时,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百越王大殿中。 已经垂垂老矣的百越王眯着眼睛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朝臣。他的身侧,坐着他最疼爱的两个女儿。 大女儿锦绣秀郡主,今年二十三岁,容貌美艳,却仍然云英未嫁。 三女儿幽朵朵郡主,今年只有九岁,生的粉雕玉琢,极其可爱,只是手臂上缠着一条青色的毒蛇,让人不敢直视。 秀郡主忽然猛地站起来,道:“我倒要会会那七将军,看他是何方神圣!” 朵郡主也跳起来道:“姐姐,带我去好不好。” 秀郡主低头摸了摸朵郡主的头道:“乖,你留下。”然后抬头向百越王道:“父王,我去会会他。” 朵郡主抱住秀郡主的腿,轻轻的晃了晃:“大姐,好大姐,带我去吧……” 秀郡主还要说话,只听大殿角落里响起一个阴沉的男声:“朵儿,你的本事还没学好,别处去给我丢人!” 听到这个声音,朵郡主身体微微一颤,松开秀郡主不再说话。 百越王这才睁开眼睛道:“你们没有七将军的资料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这样过去会有危险的。” “父王,女儿从来不怕危险,还望父王应允,女儿此行一定将那七将军八将军绑来给爹爹。” “锦绣,落英已经……孤不想你也有危险……” “父王,女儿非去不可!” 百越王叹了口气,道:“你的性子,和你娘一样……来人,请巫王大人过来。” 站在门口的卫兵急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叩道:“大王,巫王大人来了。” 百越王闻言起身,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果然很快,巫王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阴冷的眼神扫过在场众人后,巫王道:“宁玉带早就被杀,投降者是细作假扮。” “我就知道!”秀郡主冷冷道:“料想那七将军也没那个本事!哼!” “不可轻敌……”百越王的声音很低,但还是钻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行,我要带流萤阵去会会他!” “锦绣啊,流萤阵不必,带着百虎阵去吧……巫王大人,这样可以吗?” 巫王狠声道:“百虎阵?我要让七将军死在百虎阵里!秀郡主,今晚到我那里去拿血蝉!” 秀郡主面露喜色,盈盈施礼道:“多谢巫王大人,锦绣一定将那七将军杀死,为我百越除害!” 百越王点点头,似是有了倦意:“下去吧……牛神保佑,此次定能化险为夷……” 秀郡主等人施礼退下后,百越王才睁开双眼,眼神清明,却又有些空洞。 秀郡主拉着朵郡主慢慢走过竹桥,朵郡主不开心的玩弄着那只毒蛇。 “姐姐,你要小心……” 秀郡主笑着摸了摸朵郡主的头:“放心吧朵儿,姐姐不会有事的。” “朵儿知道姐姐不会有事,只是那个什么……七将军,我们把他活捉好不好?百越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猎物了!抓回来朵儿要用他试药!” 秀郡主点头道:“我也想将他活捉,这种人才,倘若能为我所用,百越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第〇六章 空余恨 上京,天子书房。 齐煜合上桌前堆积如山的卷宗,难掩眸中喜色。 七哥他……果然不同凡人……凌空渡河,不战而降,屡出奇策,天下叹服。 七哥,战场有你,何愁不胜,可是……你的付出,真的让我心痛…… 还记得再见七哥时,七哥隐忍的有些冷漠的语气和眼神,比以前更加消瘦的身体,还有……让人心悸的伤疤…… 七哥,纵使你不说,所有人都不说,我也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齐煜摇摇头,凭心说,他并不愿让萧启耗尽心血为他征战天下,可是,性格直拗如萧启,恐怕不会放弃实现兄弟们愿望的机会,想必,一向重情义的七哥,历经诸多艰难苦楚,也是为了能为兄弟们报仇,完成愿望吧?所以,自己无权剥夺萧启唯一的愿望……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齐煜扪心自问。 如今,自己阴差阳错,成为帝王,那现在唯有励精图致,善待百姓,守卫好七哥舍生忘死为他打下的江山…… 齐煜叹口气,又重新拿过萧启呈上的奏折,语气恭敬而疏离,与其他臣下毫无区别,甚至更加谦恭。可自己,怎么可能以一种上位者的语气去回复他的七哥,对自己肝胆相照的兄弟。 提起笔,看着镶金的笔管,精致的宣纸,却迟迟不知还怎样下笔。 七哥,我宁可不要这完整的河山,甚至不要这天下,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七哥,不要为了战计战策殚精竭虑,不要在战场上舍生忘死,你一定要……回来与我,共同享用这锦绣天下,如画江山。 “皇上……” 齐煜抬起头,常公公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恭身道:“二十男童已经挑选好,皇上要亲自相看吗?” 齐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猛得战起身道:“快带上来给朕看看。” 更快,二十个瘦小的男孩子便战战兢兢的跪在齐煜身前。 齐煜满意的让男孩们一一抬起头查探查,这些孩子虽然瘦弱,但眼神闪亮,都是可造之材,这些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七岁,七哥,最多十年,这些孩子就可以独立作战,那个时候,七哥他……就可以不用征战天下,而是,陪在我身边。 一一看完后,齐煜点头道:“明日一早,带他们去找七将军,走之前到朕这里来,给七将军一封信。” 常公公应喏,略一陈吟,道:“皇上,白将军送来一个孩子,说……想让这个孩子一起过去……” 齐煜一愣,忙道:“快请!” 常公公回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下去颈了一个棕黄色头和眼瞳的小男孩进来。 “你是……瑞成?” 瑞成点点头,没有向其他孩子一样跪下,而是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齐煜。 齐煜叹口气,道:“你要去?” 瑞成看向齐煜的眼神似乎带着浅浅得怨恨,重重点头:“是。” 齐煜莫名感到心虚,不敢再看瑞成,而是向常公公道:“带孩子们下去吧,明日启程。” 送走孩子们后,齐煜扶额沉思,七哥……瑞成他恨我,不过,我也确实可恨…… 这时,门猛地被打开,一个身穿粉红长裙的少女焦急的跪到在地上,急道:“皇上……” 齐煜认出此人是武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碧凛,见她焦急前来,急忙起身道:“生什么事了?” 碧凛哭泣道:“皇上……武妃娘娘她……喝了小厨房送得莲子羹,腹痛难忍,太医说……恐怕要提前生产……” 齐煜脸色一白,站起身急急向外赶去,碧凛急忙站起身小跑着跟在后面。 离武妃的寝宫月昭殿还很远,便听到武妃凄利的惨叫,齐煜不顾天子之尊,撩起皇袍狂奔起来。 月昭殿中,已经乱做一团,宫女太医焦急的进进出出,见到齐煜,纷纷下跪行礼,齐煜大吼道:“都他妈给老子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朕行礼?” 众人才慌乱站起去忙碌。 齐煜焦急的跑向卧室,却被守在门口的奶娘拦住了:“皇上,不能进去啊皇上!” 齐煜粗鲁的推开奶娘,扯下床幔冲了进去。 床上,武妃只穿一见小衣躺在床上惨叫挣扎。 齐煜奔到床边,抓住武妃的手,轻声唤着武妃的闺名。 武妃见到齐煜,挣扎道:“皇上……皇上出去……” 齐煜摇头道:“平洛,朕陪着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我们的孩子……” 武妃艰难点头:“皇上……” 齐煜抬手为武妃擦去额头的汗珠,柔身道:“平洛……为了生这个孩子,受苦了……”然后转身吼道:“武妃喝的莲子羹呢?” 碧凛半响才道:“皇上……莲子羹不见了……” 齐煜冷哼一声:“传朕旨意,将小厨房所有人严刑拷问!务必查出真凶!” “皇上……”武妃挣扎着伸出手,扯住齐煜的袍角:“皇上……不要……就当为……为臣妾……臣妾和肚里的孩子……积德吧……” 齐煜深深动容,连连答应道:“好,好,朕答应你,只要你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子,朕就宽恕他们好不好?” 武妃出一声惨叫,猛地抓住被角,齐煜软言安抚,可武妃痛苦不减。 “太医!太医!”齐煜觉得这时自那件事以来自己第一次这么慌乱,太医战战兢兢的将药给武妃灌下,武妃似乎不再那么痛苦,而齐煜,一直守在身边。 直到第二日天色微明,武妃才产下一子,母子平安,齐煜大喜,将此子赐名为齐暕,虽皇后和凌妃都育有一子,仍将齐暕封为云中侯,襁褓封侯,荣宠异常,奚平洛虽然不愿,但还是不敢忤逆齐煜的旨意,谦恭谢恩。 齐煜抱着小小的齐暕,虽然不是第一个儿子,但仍心潮澎湃,他终于和心爱的女人,有了完全属于他们的孩子,可是,想到萧启,心中又是一痛,七哥和伊娜,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看着齐暕通红的小脸和产后虚弱的奚平洛,齐煜的心中,又是一痛。 第〇七章 白虎噬人 因为宁玉带不战而降一事动摇军心,不足一月,萧启已经打到临山九城。 焕州……那个自己与兄弟们宣誓的地方。 因为临山九城地势上互为支援,而搜集这九城守将资料又颇费功夫,所以萧启除了命令兄弟们打着自己的旗号进行小规模的骚扰外,并没有组织进攻。 这天,萧启召集帐下所有将领,道:“临山九城,互为支援,不可一一击破,今日叫各位兄弟来,就是和大家商量一下进攻临山九城的布置。” 因为萧启在军中威名初立,众将士对他还算信服,便纷纷施礼道:“我等服从七将军令!” 萧启颔,道:“我派人准备了九个与本帅一样的假面,届时,每位攻城的将军人手一个,打着本帅的旗号同时攻城。” 6远犹豫道:“将军……这样的话会不会分散兵力?” 萧启摇头道:“无妨,我们背靠群山,即使不能成功,也可全身而退。” 6远颔,萧启展开临山九城的地图,道:“这幅图有两处错误,其一,西山的浮桥四年前就已经被烧毁,我军只能从展邦峰翻越而过,其二,沐英河因为展邦将军水中火一事,已经接近断流,大军不用绕道便可直打焕州。” 6远一脸佩服的看向这位神秘的主帅,记得曾在书上读到过:运筹帷幄于军帐之中,而决胜于千里之外。说的恐怕就是这位将军了。 萧启侧过脸道:“6远,你带人攻打……焕州,其他几城,有我的护卫前去攻打,其他人,守营。攻城时,切记不要力敌,以弓箭为主,不要太过接近城墙,也尽量避免与百越士兵肢体接触,一旦有异,立即退入群山。” 众人叩道:“末将领命!” 第二日,众将进攻临山九城,萧启没有亲临,却不断的派传令兵传递战报。 6远很快攻下焕州,焕州守将自杀,俘获敌人一千三百,损失一百余人。 随后,赵开疆攻下潜州,守将战死,俘获敌军八百,损失九十人。 这次,临山九城互为支援的局面已经破坏,其他七城,早晚是囊中之物,果然,只过了两个时辰,胜利拿下城池的捷报纷纷传来,萧启浅浅一笑,下令犒劳战士,安抚百姓。 夜已深,赤额已经睡熟,萧启却还在翻阅着临山九城守将的战报。 这时,门帘一动,萧启警觉抬头,竟是江映月。 江映月抱琴下拜:“见过神尊。” 萧启忙起身拉着他的手将他引到坐垫上。才道:“映月前来,所为何事?” 江映月没有回答,而是道:“神尊似乎心神不宁。” 萧启下意识的拒绝道:“怎会?” 江映月摸索着打开琴盒,道:“神尊可想听琴?” “这么晚了,你……” “神尊,映月的眼睛虽是盲的,但是心没有盲,而神尊的心,似乎……已经死了。” 萧启浅笑道:“你倒也看的透彻。” 江映月慢慢拨动手中的琴弦:“神尊,人这一世,相对于天地万物,山川河流,不过是沧海一粟,何不随心而为快意恩仇呢?” “随心而为……快意恩仇?”萧启轻声念着这八个字,然后镇定道:“我一直在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江映月的声音亦真亦幻:“神尊本来不喜欢征战不是吗?现在在这里,究竟是谁的心意?” 萧启闭目长叹:“他们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而已。” “神尊,映月没什么本事,就抚琴给神尊听吧?” “太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江映月不答,只是低头默默抚琴,琴声悠扬,似乎在耳边,又似乎无比遥远。忽而婉转忽激昂,既有铁血战场,又有似水柔情,一琴声,似乎涵盖了一生一世所有的爱恨情仇,似乎很久,又似乎转瞬,江映月停了琴声,道:“还请神尊放宽心神,绷得太紧,迟早会断的。” 萧启叹口气没有说话,江映月也站起身施礼道:“神尊早些休息,映月告退。” 萧启本想起身相送,却见江映月熟练起身,走向门口,丝毫不像盲眼之人,也就不便上前。 江映月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道:“映月不才,武功勉强自保,不能保护神尊,但微薄琴艺可以控人心神,制造幻象,希望有朝一日能为神尊效劳,届时映月不胜荣幸。” 说完,转身离去,唯有萧启望着轻轻晃动的门帘出神。 冒州城中,秀郡主怒气冲冲的摔着寝室里名贵的花瓶,跪在脚下的传令兵不敢躲开,也不敢说话,只是跪在那里抖。 “七将军!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有种你到冒州来?我一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猛的推倒桌子,又吼道:“滚!” 那传令兵如蒙大赦,慌乱起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哼,中原男人果然懦弱!一点见识都没有!”秀郡主冷哼一声,吩咐道:“来人,把这里打扫了换上新的!带我去看看白虎之王怎么样了?” 说完,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碎片,出了屋子。早就躲在一边的仆人急忙替她收拾残局,而秀郡主一路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的荷花池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虽然罩着黑布,可老远依然可以听见猛虎的嘶吼。 秀郡主上前一把扯下黑布,看着笼中威风凛凛的白虎,道:“饿了几天了?” 一边的仆从恭敬道:“已经五天了。” 秀郡主满意的点头,漫不经心的称赞道:“不错。去街上抓一个人来。” 仆从讪笑道:“不等郡主吩咐,已经抓好了,精神着呢!”然后向后喊道:“把那人带上来!” 很快,两名膀大腰圆的大汉扭着一名二十出头的书生走了过来。 开始那书生还在挣扎,待看清笼中的白虎,便呆立在那里,吓得不敢走动。 被大汉一推,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股腥臭传来,秀郡主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中原男人真真没用!把他扔到笼子里去!” 大汉应诺,提起书生打开小门将他推了进去。 书生见自己与白虎共处一笼,开始吓得不敢动弹,可白虎已经饿了五日,见到食物自然两眼放光,嘶吼一声扑了过来。 书生这才回过神,猛的向一旁一滚,虽然没被白虎扑住,可后背上还是被划上了三道血痕。那书生立刻惨叫起来,声音刺耳无比。 英郡主皱了皱眉头,看那白虎第二次扑向惨叫的书生,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书生的头立刻凹下去一块,鲜血迸溅而出,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白虎警觉上前,嗅了嗅书生的尸体,用爪子拍了一下,才放心的低头噬咬起来。 英郡主意犹未尽的看着白虎专心吃着人肉,冷笑道:“七将军,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过我这一关!” 第〇八章 百虎阵 谢谢车夫。 攻下临山九城后,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攻城掠地,很快便打到冒州柳州境内。可萧启却没有随大军前进,而是留在临山九城附近,让与自己身量相近的安平带兵前进,只留赵开疆和百兽声在自己身边,安平沉默寡言,除了征战外闭门不出,一时倒也无人生疑。 每日,生性*爱洁的萧启都扮成浑身散着恶臭的乞丐,清晨进入临山九城乞讨,天黑才回到大帐,灯火彻夜不熄,只有爆怒的赵开疆闯进大帐强行将蜡烛熄灭盯着萧启躺下,他才勉强休息半个时辰,就挣扎着起身,用讳涩难懂的文字勾画临山九城每做城池的布局。 赵开疆看不懂,江映月看不见,可萧启知道,自从从宁玉带身上搜出那幅图,而俘虏的部将一无所知时,他便开始研究这幅图背后的真相。 南景一役打得仓促,自然遗留了很多问题,比如李路如何绕过大齐军队占领临山九城之迷,至今仍未解开,而从此图,似乎可以初窥端倪。 一连一月,萧启都是如此度过,赵开疆和江映月虽然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清晨,萧启一夜无眠后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帐外传来赵开疆的声音:“6将军先等等,将军他……” 接着似乎有挣扎的声音,接着听到6远喊道: “将军!昨晚巡逻的小队遭遇猛虎袭击!” 萧启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摸了摸一脸不满的赤额,道:“6将军进来说话。” 6远进来跪下施礼,却感觉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看向自己,抬起头,现赤额正在向自己呲牙,又见萧启端坐在软榻上,桌上的蜡油还没有干透,急忙低下头道:“末将打扰将军休息,还望将军恕罪。” “无妨,细说。” “这几日,负责巡逻的王都尉禀报说巡山的小队都是一去不回,搜索也毫无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三天前也是如此,便派人去找,谁料在山上看到巡逻的兄弟尽数被咬伤,只有一人轻伤幸存。” “怎会有虎……”萧启心中暗暗思量,以前从临山九城打到冒州时,对附近的地势不能说不熟悉,只是,那段时间几乎没有遇到猛兽。想到这里,萧启起身道:“也罢,这里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于是派人布置回营地与大军会合。 日夜兼程,两日后终于来到冒州境内。刚刚近大营,萧启得知已经停止巡山,暗暗放心,顾不得休息便急急去看望伤兵。 6远带萧启来到医官的大帐,这次幸存的人名叫季林,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年轻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他伤在右腿,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好,但还是有血慢慢渗出。 见到萧启,季林慌乱起身下拜道:“小的见过七将军……” 萧启上前小心扶起6远,道:“快起来,和我讲讲到底生了什么。” 听了萧启的话,季林的脸上又闪过一丝慌乱:“回将军的话,昨天晚上,我们几个兄弟在冒山巡逻,这种事情我们也做过不少次了,所以也不是很害怕。可就是昨晚,我们走到冒山枫叶林,忽然看到一群鸟从树林里飞出来。麻子说会不会是敌军,要进去看看,穿山甲却不让,说这动静像是野兽,不让我们进去,可是麻子担心会有敌军过来,坚持要去,不顾穿山甲阻拦,自己抢先跑了进去……” 萧启知道,季林口中的穿山甲和麻子都是和他一起巡山的兄弟,而且恐怕都已经遇难,也就没有出言询问,而是静静地听着。 “我们不放心,也就跟了上去,谁料很快就听到了麻子的惨叫,我们跑过去,就见到……”季林用力咽了一口口水,似乎要咽下自己心里的恐惧:“见到……一只巨大的白虎正在……吃麻子的肚子……见到我们,他放下麻子就向我们走了过来,我们本来是想跑的,可是……身后忽然又出现了两只猛虎,还有一只竟然是白色的……我们……我们打不过,就我一个人被老虎咬住腿扔下山崖捡了一条命……兄弟们……”季林的肩膀微微颤抖,似是要哭泣。 萧启将手放在季林肩上,道:“好好养伤,我一定查明此事为兄弟们报仇。” 说完,示意6远照顾好季林,转身回帐。 这里……怎么会有猛虎,还是这么多只…… 想到这里,萧启起身道:“安平,随我去……焕州附近看看。” 安平不言,只是默默跟在萧启身后,两人内力深厚,不足半个时辰,便登上冒山,一路上萧启忆及旧日场景,虽不见哀戚,但也默默无言。 站在冒山顶上,看着城门紧闭的柳州城,一切虽然压抑,却未见异常。 萧启静静站了许久,摇头道:“似乎……没有异动。安平,随我去冒州看看。” 安平应允,这次路上,两人果然现一些被踩倒的小树,似乎不是人力所为,再向前,现的粪便具安平说,也是大型猛兽留下的。 时值正午,萧启与安平才来到冒州附近,忽然,安平停住脚步道:“有野兽。” 萧启四下望去,除了茂密的树林,一无所见。 安平又道:“主人小心。”并护在萧启身前。 萧启点点头,又向前几步,忽然听到一声低吼,一只斑斓猛虎似乎从地下窜出,从背后攻向萧启,安平站在萧启身前,想救护却反应不及,正在焦急见,只见萧启右手一扬,那虎便落在距萧启不足一寸处,泛着蓝光的爪子堪堪抵住萧启的脚尖。 安平还欲说话,又两只猛虎从身侧跳出,安平拔刀一刀砍下右侧老虎的头颅,而左侧的老虎也要扑到安平背上。 安平刚刚转身,就见萧启挥掌拍向那只猛虎巨大的头颅,猛虎的头骨很快凹下去一块,鲜血溅了两人一身,老虎还没来得及出吼声,便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接着,只听树叶轻响,似乎有人逃走,安平按住萧启上前查探,只走了两步,又一只白色猛虎扑了出来,虎的前爪上还有鲜红的血迹,恐怕刚刚伤过人。 安平闪身避过,用手中的刀将那白虎切成了两半,萧启快步上前,仔细观察周围,安平收刀入鞘:“都死了。” 萧启点点头,知道安平方才抢先上前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心中感激,却也没有点破,安平上前分开地上的杂草,只见齐腰深的草丛后,有一条人工挖就的深沟,想必刚才的虎便是藏身此处。 与此相对,对面也应该有一条一样的沟,看来,山中猛虎伤人,并非天灾。 安平请示道:“主人,我们还去冒州吗?” 萧启点点头:“还是看看为好。” 待来到夅州城外,萧启和安平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冒州城外,或坐或卧,竟有上百只猛虎,而且周遭的空地上,竟然还散落着累累的白骨,萧启一眼认出,很多都是人的骨头,倘若这些人不是大齐士兵,那……只可能是中原百姓。 百越蛮夷,果然狠毒。 见到此情此景,即使沉稳如萧启,依然暗暗吃惊。 这一切,果然是百越的诡计。 “安平,回去。” 第〇九章 病体支离 回到军帐,已是傍晚,萧启只觉全身无力,可还是强撑着把帐下部将召来,将今日所见细细讲来,然后闭目深吸一口气道:“此事……不知众位兄弟有何妙法。” 赵开疆见萧启似乎很是疲惫,便出声道:“将军……” 萧启摇摇手示意他不碍,又道:“冒州猛虎,始料未及,还请各位兄弟考虑一下这一仗该如何打。” “还能怎么打?”6远身侧一名面目狰狞的老将腾地站起来,吼道:“自然是上去和他们拼了呗!一群畜生!” “胡将军,不可。”6远反对道:“且不说猛虎力气胜于常人,就算可以力敌,士兵们还是怕虎的,怎么可能与猛虎一战?” 胡将军道:“老子就不怕!”说完,上前跪倒道:“将军,末将愿为先锋,拿下冒州,如不成功,提头来见!” 萧启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疲惫:“倘若不成功,损失的兄弟不是你一命可以抵偿。” 胡将军道:“难道将军也不主张一战吗?” “战争要义是减少伤亡,不要只看战绩,任何一名将士的死去都是我们的损失。” 胡将军叩道:“将军太善良了,末将坐等将军出奇计!” 另一位身材精瘦的小将站起身,道:“将军,末将有一计。” “讲。” “我们可以让战俘喝下毒酒,押往冒州,让他们打前锋,等老虎吃了他们,恐怕也会中毒,到时我们在上前,便可大获全胜。” “林将军,这样做太不厚道了吧?”6远忍不住出声道。 “不厚道?那些百越战俘吃我们的喝我们的,难道就有理了?天天白吃饭,也该出出力了!” “可是,那也是人命啊!” “百越蛮夷而已……” “善待战俘方能显我大齐国威!” “过分仁德早晚会一败涂地!” 6远和林将军怒目相向,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都住口!”萧启出声阻止:“此事休要再提!” “将军!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那些战俘只会浪费粮食,不如就让他们打先锋的好!” “将军,仁德爱民才是用兵之道啊!” 萧启摇手道:“断断不可。他们已经降服,就不能草菅人命。” 林将军似是不快:“那……6将军有何计策呢?” 6远道:“末将愚钝,毫无头绪。” “我当你有什么好办法,原来也不知道啊……”林将军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萧启刚欲出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几乎直不起腰,咳嗽的间隙,还不住得向一脸关心的众人挥手,示意他们不要担心。赵开疆等人虽想上前,可碍于众多不熟悉的部将在场,只得静坐,狰狞面具下,是满脸的焦急。 许久,萧启才抬起头,摇头道:“无妨。”可伴随这两个字而出的,是更剧烈的咳嗽,见他如此,部将们也不好再留,纷纷推辞说没想到好的战策,告辞退下。 安平等人也借口退了出去,把萧启的情况说给迷糊。 迷糊听了连连摇头,提着药箱赶往萧启大帐,甫一进入,便见萧启一边掩口咳嗽,一面翻阅手边的卷宗。 赵开疆冲上去愤怒的将桌上的一切尽数扫到地上,吼道:“七郎,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启无言起身,一面咳嗽一面去捡散落的卷宗,却又被赵开疆打到地上:“在临山九城时你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你想早死吗?” 萧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坐在软榻上。迷糊慌乱上前为萧启号脉,萧启冰冷的手臂无力的垂着,不拒绝,也不配合。 半响,迷糊才抬头道:“萧哥哥,你……”声音有些哽咽,萧启将手挣开,道:“不必担心。” 迷糊看了看安平等人,劝道:“萧哥哥……你不要这样好吗?” 萧启轻笑一声:“怎样……很多时候,并非我怎样,而是你们太挂念我,关心则乱的道理,你们都懂。” 臧乃清吼道:“什么叫关心则乱?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让我们不担心?” “我能怎样?战事吃紧,我不能让大齐儿郎的血白流……” 赵开疆道:“七郎,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兄弟们的遗愿,被侵占的河山,还有……龙椅上的那位……可是,你惟有保住着身体,才有可能完成这一切……” 萧启低头道:“我懂……可我……怎能……不这样。”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去劝,萧启却先笑道:“不用太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夜深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迷糊摇头道:“萧哥哥,摘下你的面具。” 萧启身子一紧:“戴习惯了,这样不好吗?” 迷糊坚持道:“摘下来。”说着,将手放在萧启的胸甲上,众人这才注意到,胸甲繁复的花纹上,似乎有一条光线闪着妖异的光芒。 赵开疆心头一紧,出声道:“七郎……” “无妨,你们快去休息吧。” 迷糊不由分说,抬手按住萧启面具上的獠牙,强行将它取了下来。 萧启原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庞更见苍白,明亮如星的双眼满是血丝,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衬得脸色更加惨白。虽不是第一次见萧启吐血,可仍然让兄弟们心中绞痛。 赵开疆上前紧张道:“七郎……你……” 安平出去打了一盆热水,浸湿毛巾递给迷糊,迷糊小心的替萧启擦去血迹,然后出去熬药。 萧启看向满脸悲伤的兄弟们,低眉笑道:“老毛病了……” “就因为是老毛病才要注意啊!”臧乃清急道:“否则以后……以后……” 赵开疆按住臧乃清,道:“有迷糊在,放心吧,七郎,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喝过迷糊送来的药,萧启昏昏沉沉的睡去,可不足一个时辰就又醒了过来,只觉得心中纷乱,翻了几页战报也好去头绪,便起身到帐外走动。 夜色静好,不知这漫天繁星,与四年前是否一样,只是自己再无当日欣赏它们的心境。 夜风清凉,似乎听到叮咚的琴声,只是今日,那弹琴的人似乎心神不宁,琴声不如往日从容,隐隐还带着一丝哀怨。 萧启循声来到军帐后的小坡上,只见江映月一身白衣席地而坐,衣袂翻飞仿佛谪仙。 似乎感应到萧启前来,江映月停下琴声起身下拜:“见过神尊。” “不必,寻音而来,你继续就好。” 江映月道:“神尊天人之智,恐怕也知映月心神不宁,今日实不宜弹琴。” 萧启道:“今晚夜色很美。” 江映月道:“我看不见。但我能闻到,今天的星星应该很美。” “很美……” 江映月道:“神尊可知,今日是映月的生日,也是我娘亲的忌日。” 萧启心头一紧:“我娘也是为生我死的……” “我娘……曾经是笙歌苑的头牌,我爹是天魔琴主人,爹娘一见钟情,我娘不顾爹爹已有妻室,毅然用所有积蓄赎身,和我爹来到天魔谷,很快,我娘和主母都有了身孕。” “天魔谷祖训,只有长子才有机会继承天魔琴,而爹爹曾和娘说过,希望他们的孩子成为天魔琴主人。所以,在娘怀我刚刚九个月时,主母临产,娘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天魔琴,用剪刀剪开了自己的肚子……强行生下来我……”江映月睁着空洞的双眼,脸上满是泪水。 “可惜……主母她生下的是女儿,可怜我娘,白白送了性命。” “主母对我还好,可是,我恨天魔谷的规矩,于是离家出走来到巫山,郁掌门对我很是照顾,亲授我琴技,我就再也没回过天魔谷,听说,我走后主母又生了一个男孩儿,继承了天魔琴,这样,我也不再愧疚。” “你没错。” “神尊可知我的眼睛是怎么盲的吗?” “看来不似天生。” “是我自己刺瞎的。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被眼前幻象迷惑,专心练琴。自从看不见后,我的琴艺大增,郁掌门说我可以抵挡千军万马,还望日后能为神尊所用。” 萧启颔:“日后如有需要,定会相求。” 江映月道:“神尊还是不会开口的。” “为何?” “冒州群虎一事,我已知晓,神尊殚精竭虑为何不去找百兽声?他可以与野兽对话,有他帮忙,冒州不足畏惧。” “可……” “我等誓死追随神尊,神尊尽管吩咐便是。百兽声虽然不擅与人交流,可是性格执拗,如果神尊不用他,他可能会以为不受重视。” 萧启轻叹道:“江湖与朝堂,永远是两个世界。” “的确如此,可是神尊在朝堂,我等便不再是江湖人。还请神尊去找百兽声。” 萧启侧脸,轻轻咳嗽了几声。 “神尊没有吃下火凤凰?” “没有。” “神尊还是吃下的好,郁掌门说,神尊身上寒气太重,需要用火凤凰调理。” “如此珍贵的药……” “正因为珍贵,才给神尊,还望神尊不要推辞。” 半响,见萧启不言,江映月又道:“神尊可想听一曲?” 萧启起身拒绝道:“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神尊先走,映月还要再坐一会儿。” 萧启也不坚持,下山离去。 第一〇章 破阵 冒州城内。≧ 秀郡主靠在软榻上,一边看他们将抓来的百姓扔到兽笼中取乐,一边绣着并蒂莲花。 兽笼中,惨叫连连,血肉横飞。 一名瘦小的孩子一下子就被一只猛虎打翻在地,连哭声多还没有来得及出便被老虎咬断了喉咙。 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拖着染血的身子爬到笼边哭喊,可“救……”字刚刚出口,便又被一直老虎叼着腿拖了回去,很快便没了声息。 健壮的男子还可以与群虎搏斗几下,但也很快被老虎扑倒在地命丧黄泉。 笼中到处都是散落的尸块和内脏,虎身上也被鲜血染红。 此间情景,如同炼狱,即使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禁暗暗颤抖。 而秀郡主却是安之若素,不时抬头看向笼中挣扎的百姓,嘴角满是轻蔑的笑意。 忽然,一名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上前施礼道:“启禀秀郡主,七将军大军前进二十里,有攻城迹象。” “不自量力!”秀郡主站起身冷冷道:“列阵,我倒要会会这七将军是何方神圣!” 冒州城外。 大齐儿郎严阵以待,萧启身披黑色铠甲,头戴狰狞面具,立于战车之上,自是威风凛凛。 冒州城下,两军对峙。 百越一方,数百只威风凛凛的猛虎在军前或站或卧,不时仰天长嚎,闻者胆寒。百虎后方,是裸着上身,严阵以待的百越士兵,脸上用油彩画着繁复诡异的花纹,手握形状怪异的兵器,军容整齐肃杀。 大齐一方,“柒”字大旗迎风招展,因为对方有猛虎,出战的几乎全为步兵,胸前和四肢都裹着厚厚的兽皮,面对猛虎,将士们并无惧色,挥动着手中的长矛,喊杀声震天。 英郡主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全是步兵的大齐军队,不屑道:“大齐不过如此……”然后命令传令官:“将白虎放出来。” 很快,便有士兵推着一个大铁笼来到阵前,铁笼中的白虎大如牛犊,见到敌军,出一声嘶吼,众虎闻声,竟然全部瑟瑟抖,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萧启一挥手中长刀,道:“百越蛮夷,还不受降?” “哈哈……”秀郡主仰天大笑:“七将军真是天真啊!今日之局,我百越必胜!百虎列阵!” 一名手握号角的士兵得令,吹响手中号角,声音暗哑低沉,长短参差,很快,便看到百虎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迅列阵。 然后有士兵打开铁笼,放出白虎,白虎一抖全身的白毛,稳稳走到百虎阵最前方,一声长嚎,百虎伏地颤抖。 车夫架着萧启的战车缓缓前进,拉车的战马早已被蒙住双眼堵住双耳,所以并无畏惧。 秀郡主道:“七将军,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战!” 萧启的战车一直驶到百虎阵前,白虎弓起背,张开血盆大口,步步向前,扬起阵阵灰尘。 身后的百虎也嘶吼着变换阵型,一时间,两军阵前虎啸震天,大齐士兵瑟瑟抖。 见主将距离百虎阵最近,很多部将士兵都开始担心,倘若主将战死,他们也难逃罪责,而且短短几月相处,也让他们佩服这名来历不明屡战屡胜的少年将军。 百越一方又吹起了号角,白虎出嘶吼应和,百虎也纷纷长啸,这时,似乎有一阵捉摸不定的嗡嗡声响起,秀郡主不由皱了皱眉头。 百虎闻声,竟然全都停止的前进,号角再次响起,百虎竟然不为所动。 英郡主吼道:“战!” 士兵再次吹起号角,那嗡嗡声再次响起,百虎闻声,竟然全身颤抖,俯身跪拜。 英郡主气得脸色惨白:“怎么回事?把号角给我!” 说着,策马上前,一把夺过号角吼道:“没用的东西!”说着,自己将号角放到口边,猛的将号角吹响,可百虎只是在地上颤抖,毫无进攻迹象。 嗡嗡声再次响起,比前几次更加刺耳,领头的白虎竟然慢慢上前,伏倒在萧启战车下,低声呜咽。 萧启微微点头,嗡嗡声再次响起,那白虎起身低啸回应,然后转身向身后百虎一声长啸,群虎应和,竟然齐齐转身向百越军队奔去。 百越军队登时大乱,胆小的士兵甚至扔下兵器转头逃跑。 秀郡主也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吹响号角却毫无用处,转瞬间,百虎已经冲入百越阵营,疯的攻击着百越士兵。 士兵见状,纷纷逃跑,可跑的慢的,很快被猛虎撵上,扑倒在地,一时间,惨叫声响彻战场。 秀郡主气的脸色惨白:“传令,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可这种时候,又有谁会听从于她,即使杀了几人,仍然不能阻止士兵逃跑,而此举适得其反,反而激起了部分士兵的愤怒。 很快就有人与负责传令的卫兵厮杀起来,很多人又趁机逃跑。 还是一个路过的老兵劝道:“打什么打,还不快逃命?” 那卫兵和与他相斗的士兵看到越来越近的猛虎,竟然不约而同的放下武器,向后逃去。 秀郡主吼道:“逃跑者杀!” 可乱作一团的军队,又有谁会听? 秀郡主愤愤的拿起弓箭,去射阵前倒戈的群虎,可毕竟她也不敢靠近,准头不是很好,反而激怒的领头的白虎,一路向秀郡主冲来。 秀郡主抿了抿嘴唇,瞄准白虎,箭激射而出,却被白虎灵巧避过。 她又连射几箭,可因为恐惧,准头差了好多,竟然没有伤到白虎丝毫,不得已,秀郡主调转马头,抛弃自己的士兵,向冒州城奔去。 见主帅逃跑,其他人更是毫无顾忌的逃命,丢盔弃甲,很快,冒州城外,只剩下残尸断肢,以及全身鲜血的猛虎,刚开始还可以听到**声,但很快,除了噬咬之声,一片死寂。 萧启站在战车之上,身体紧绷,身体轻轻一晃:“百兽声……” 驾车人点头示意,飘渺的嗡嗡声又一次响起,百虎听令,齐齐停止进食,回到萧启萧启脚下,俯身拜倒。 萧启慢慢走下战车,吩咐道:“去看看……有无活口……”声音略微嘶哑。 卫兵领命,胆战心惊的去探查每具残破的尸体,很快回报道:“无人幸存。” 萧启一声长叹,背影黯然。 “将猛虎带回大营,好生饲养,6将军率一千人乘胜攻城。” “末将领命。” 萧启脚步略微虚浮的走回大齐阵营,士兵看向萧启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惊,这名神秘主帅可以凌空过河,可以用威势震慑敌军阵前投降,如今又让猛虎低头下拜,此人难道真的是天神派来帮助我们打败百越的吗? 如今军中,多为南人,被百越侵占家乡,本来就愤恨异常,大军节节败退,更是让他们焦急万分,如今萧启的出现,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见到萧启回归,士卒纷纷下拜,齐声喊道:“天降七将军!佑我大齐!百战百胜!” 秀郡主怒气冲冲的回到城主府,看什么都不顺眼,一名杂役只是行礼慢了些,就被他一脚踢倒在地,然后大步走进前厅,看见门口的木架上有一只精致的花瓶,就一甩手把它扫到地上。 “可恶!气死我了!那七将军到底是什么人!”秀郡主一边说,一边愤怒的在屋中转圈,片刻又吼道:“你们去给我查!查不出来就别回来见我!” 凌空飘来一个声音:“领命。”随后黑影一闪,仿佛从未出现过。 秀郡主还不解气,又将桌上的茶碗扫到地上:“七将军!待我查清你的底细,定将你食肉寝皮!” “郡主!郡主不好了” 一名头顶牛角的小将跑了进来,刚进门,就被秀郡主一脚踢倒在地:“你才不好了呢!说话!” 那小将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战战兢兢道:“郡主……那七将军派人攻城,城……已经破了……” 秀郡主抬起头,看到城墙上迎风飘扬的“柒”字大旗,皱眉狠声道:“好你个七将军!今日之耻,我定十倍报偿!” 言毕,回狠狠看了一样城墙上的军旗,转身进了内室。 傍晚,齐军已经接管冒州,萧启静静站在城墙上,听6远汇报战况,此次一战,百虎杀敌两千,攻城杀敌八百,俘虏五百。大齐损失士卒一百有余,搜遍全城,未见秀郡主踪迹。 萧启淡淡颔:“叫兄弟们不要打扰平民,派人安抚百姓,清理街道。” 6远叩退下,萧启没有回头,只是默默不语。 今日一战,太过惨烈,亲眼见猛虎伤人,物悲其类,至今回想仍心有余悸。 城下,不少士兵在捂着鼻子清理地上的碎尸,闭目长叹,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种情况,自己以后还要见到很多,倘若不能回避,就必须面对。 百兽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萧启身后,轻声道:“请神尊允许小的训练百虎,成为大齐军队主力。” 萧启沉默片刻,道:“威慑便好,不要再伤人。” 百兽声道:“神尊仁慈,百兽声虽久居深山,也知战场上并非心慈就可取胜,还请神尊狠心些好。” 萧启久久不语,只是挥挥手示意百兽声下去。 天色阴沉,似要降雨,冒州一战如此惨烈,碧落黄泉为之哀泣。 第十一章 英名转头空 冒州一役,大齐威名大胜,百姓更是将七将军传的犹如天神降世,说他所过之处,人人为他的威势所慑,敌人不战而降,兽中之王也俯下拜。 还有人说,这七将军带着狰狞面具是因为他是天神下凡,仙人容貌不可让凡人窥得,还说,倘若谁见到七将军真容,也可飞身成为地仙。 与此同时,曾经香火不断的准将庙,似乎正渐渐被人遗忘,也很少有人兜售展邦将军的画像,相反,大量画着萧启面具花样的纸画悄然流行市井,百姓们甚至相信,将七将军的假面贴在家门前,可以怯除恶魔,保家宅平安:贴在店铺中,可保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对于这一切,萧启一笑置之,对于曾经的展邦将军,还是早早被人遗忘的好。 完全接管冒州后,萧启抽空去医官的大帐探望伤兵。 见到神一样的七将军亲自前来,纷纷挣扎着起身行礼,却被萧启摇手制止。 这次的伤兵大部分上的都不重,萧启一一曲言安慰,士兵自然感激涕零。 忽然,萧启见到一人,便再也挪不动脚步,那人不过十三四岁,五官稚嫩,但身材还算健壮。他伤在左肩,见到萧启走近,起身施礼,却被萧启按住。 萧启深吸一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萧静松,见过七将军。” 萧启手指微微一抖:“你家在哪里?在军中任何职?” “回将军,小的是冒州人,甫入军营,只是马前卒而已。” 萧启转向6远道:“本帅见这位年轻人很是喜欢,可否将他调到我帐下任护卫一职?” 6远忙不迭施礼道:“将军喜欢,自然照办。” 萧启又看向静松,试探道:“你……可愿意?” 静松一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七将军收回成命!” “为何?” “静松此生,只愿驰骋沙场,即使马革裹尸亦无怨无悔!如果留在将军身边,恐怕无缘沙场,此实非静松所愿!” 萧启深吸一口气,道:“驰骋沙场……吗?这真是你心中所想?” 静松低头跪在地上,声音却中气十足:“确为静松所愿!” “年少壮志,值得敬佩,不知可否到我大帐一叙?” 静松身子一僵,随即答道:“多谢将军赏识!” 萧启颔道:“待我得空了,便派人请你。” 入夜,萧启将赵开疆叫到帐中,然后派人去请静松。赵开疆不明就里,与萧启闲聊了几句,就见门帘一动,6远带着静松走了进来。 见到静松,赵开疆的身体明显一僵,看了看萧启,又看了看静松,身体不住颤抖。 静松跪倒在地,声音不卑不亢:“萧静松见过七将军。” 萧启示意6远出去,才上前扶他起来,上下打量,又两年不见,静松长高了不少,隐隐有了成年男子的样子,身量虽然还不够高,单看肩膀,比萧启还要宽阔不少。 静松被萧启看的隐隐不安,轻声道:“将军……” 萧启摇摇头道:“无妨,只是找你坐坐,请。” 静松也不推辞,径直走到赵开疆身边坐下,赵开疆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静松疑惑的看看萧启,又看看赵开疆,犹豫道:“这位将军,你……” 赵开疆的牙齿也格格作响,但还是道:“没事。” 静松不安道:“将军不舒服吗?” 赵开疆腾的站起身,向萧启施礼道:“将军,我先退下了。” 说完,就大步向外走去,静松听到她=他的声音。愣了一下,忽然起身吼道:“姨夫!” 赵开疆的身体猛地一顿,然后小跑着向外赶去。 静松呆呆得看着赵开疆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转向萧启道:“我姨夫还活着对不对?” 萧启没有回答,静松不顾身份,快步走到萧启身前,低吼道:“我姨夫还活着!对不对!” 萧启侧过脸,淡淡道:“你今日所见一切,最好忘掉。” “那你何苦叫我过来?我宁可……” “宁可不知道?” “我……” 静松一时讷讷无言,忽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出言道:“姨夫为什么会在你身边?为什么?” “不要问。” “你是谁?为什么带着面具?” “……” “你告诉我!你既然叫我过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吗?” 萧启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出来你娘知道吗?” 静松一愣,虽不知萧启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答道:“走的时候不知道,但现在一定知道了。” “你娘就你一个儿子,你来战场,你娘会伤心的。” “我知道,可我从小,就想像爹爹一样,做一名大将军!” “你爹……” “我爹原来是李路帐下的一员副将,李路贪污,拉我爹抵罪,我爹……就这样被斩示众……”静松说完,叹口气道:“可爹爹到死都不后悔,他说,南景可以没有他,但是不能没有李元帅……可李元帅把南景糟蹋成什么样子,还杀死了……萧叔叔……” “萧叔叔?”静松忽然抬头,死死盯着萧启,似乎要透过面具看到萧启的脸:“你是萧叔叔,对不对?” “萧启已经死在了中州的城墙上。” “不,你是,我就知道没死!萧叔叔,你和姨夫都没死,真是太好了……” “萧启死了。” “萧叔叔……”静松不知其中与政坛的纠葛,见萧启如此坚持,不知如何答话,萧启解围道:“你可愿做我卫兵?” 静松怔了一下,下拜叩:“萧静松誓死追随将军!” 第二日,来自上京的二十一名孩童也尽数到了军营,萧启吩咐大家带孩子们先去休息,然后才打开齐煜的信。 信写在上好的宣纸上,即使相隔数日,也能闻到淡淡的墨香。 看着熟悉的字体,殷殷真情的话语,萧启眼睛微微湿润,时至今日,旧日情意丝毫未变。 当看到齐煜唠唠叨叨的嘱咐自己注意身体时,萧启只是浅笑,身体……自己能保住这条命已是万幸,又何谈身体呢? 看完信,萧启看向护送孩子的上京头领杨都尉:“皇上近来可好?” 杨都尉举手投足间带着帝都人特有的傲慢之气,但语气中的谦卑显而易见:“回将军,皇上一切安好,末将刚刚出城那天,武妃为皇上诞下皇子,龙颜大悦,大赦天下。” 萧启颔道:“他,也有三个儿子了。” “是,三皇子深得皇上喜爱,襁褓中便被封为云中侯,可见圣眷正浓。” 萧启淡淡点头,杨都尉见萧启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便又道:“将军,这是这次送来孩子们的情况,这些孩子都是孤儿,而且聪颖异常。好好培养都可堪将才。”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双手恭敬呈上,道:“这是这批孩子的情况,还请将军过目。” 萧启淡淡接过,便不再理杨都尉,细细翻阅,忽然,他扯起一页纸,低声道:“瑞成?” 杨都尉道:“这个孩子本来不在入选名单里,但白将军坚持要把它送来,所以……” 萧启心中明了,点头道:“明日午后,叫孩子们过来我见见。” 杨都尉低声应诺,第二天午后,果然将孩子们都带了过来。 这些孩子们提前都学过了规矩,见到萧启,纷纷跪拜行礼,恭敬的低着头,唯有瑞成,用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定定看着萧启。 萧启微笑着示意孩子们起来,温和的与他们聊了几句,大致也了解了这些孩子的性格。 这些孩子匆匆被送来,都没有名字,只是被草率的成为黄〇一直到黄二十。 名为黄〇三的孩子皮肤白净,沉默寡言,但一双闪亮的眼睛让人知道他的灵秀。 黄〇六黄〇七为一对亲兄弟,哥哥黄六性格跳脱,而弟弟黄七相对而说沉稳许多。 还有年龄最小的黄二十,个性腼腆,但也是内秀之人,对于齐煜所选的孩子,萧启很是满意,也暗暗打算好好培养,让他们成为可造之材。 与他们聊了几句,便示意他们下去休息,等他们退下后,用眼神示意瑞成,瑞成会意微微点头。 入夜,瑞成果然悄悄来到萧启大帐,跪在萧启脚下,颤抖不语。 萧启暗暗叹息,这个孩子,竟然什么都知道。 沉默良久,萧启才道:“白将军可好?” “白将军和几位爷爷身体还好,有焦爷爷在,哥哥不必挂怀。” 萧启叹口气,将询问伊娜的话生生咽下,转而问:“你……可愿到这里……” 瑞成道:“哥哥,我……知道……战争一日不平息,百姓们就一日没有好日子过,那……像我一样孩子还会有,我知道那有多苦……所以不想别人和我一样……” 萧启暗暗点头,五年了,当年的小孩子也长大了…… 瑞成道:“哥哥,我要跟着你学本事,然后带着军队把敌人赶出大齐!让所有人过好日子!” 萧启点头:“你若愿意,便好好在军中历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假以时日,必能大成。” 瑞成道:“叔叔放心,瑞成一定努力,白爷爷还给我一封信让我带给你,哥哥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将一只攒在手里的竹筒递给萧启,然后跳起来,蹦蹦跳跳的出了大帐。 萧启等他出去才颤抖着手打开白钺的传书,惨白的宣纸上,只有两个大字:珍重。 可仅仅两个字,便胜过千言万语,命运如萧启白钺,除了珍重,又能说些什么…… 第十二章 六道轮回阵 每天6ooo+果断桑不起啊……打滚求支持~~~爬~~ 攻下冒州后,大军迅向南推进,柳州等小城纷纷不战而降,不出半月,便打到中州城下。 中州城一片败破萧条,城头上似乎也没有多少士兵把守,6远等人多次进言攻打中州,却都被萧启拒绝,中州一旦被占,南景南部诸城几乎不成威胁,而百越似乎并不重视,很是反常。 萧启帐中。 “将军!攻中州吧!” “是啊将军,我们都在这里一个多月了,却一直按兵不动,现在军心已经开始乱了,将军再不下令攻城,恐怕以后也难以一战啊!” “6将军。”一直低头不语的萧启忽然合上手里的战报,抬头道:“临山九城,每城加守军五千。” 6远一愣,道:“将军……” 萧启点头道:“大军即刻启程,我这里已经写好给了各城守将的密报,届时交到每位守将手中。” “将军!”6远挺直身体焦急道:“将军,临山九城已经分兵两万,这次每城又加五千,我军战力堪忧啊!” “无妨,你领命便可。” 6远略一犹豫,扣道:“末将领命!” 萧启点头道:“诸位退下吧,中州如何打,本帅定会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众将虽然不解,但还是施礼离去,而萧启只是沉思不语,真的……没有办法吗? 已经长到两尺长的半大狼的赤额叫帐中没有别人,立刻蹿到萧启怀里,用湿漉漉的舌头去舔萧启的假面。 萧启也不刻意躲闪,只是笑道:“你看你,都这么重了。” 赤额呜咽一声,撒娇似的将前爪按在萧启的肩膀上,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萧启的脖子。 萧启痒得笑出声,将赤额抱在怀里,替它亲亲梳理着白毛:“小东西。” 赤额口中出“呜呜”的声音,舒服得眯着眼睛。 萧启一笑,用手挠了挠赤额的下巴,赤额出更低得呜呜声。 忽然,萧启心中一动,将赤额放下,道:“我出去一下。” 赤额似是不愿,但还是站起身,爬到一边的软垫上,但还是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萧启。 萧启无奈的笑笑,安慰道:“乖。” 便走出了大帐。 因为又走了四万五千人,军营中更显空旷,而留下的人,大多也是满面愁容。 萧启无奈摇头,径直进了曲径幽的大帐。 见到萧启,曲径幽慌乱从书堆中站起,施礼道:“见过神尊。” 萧启上前扶起他:“不必多礼。” 可曲径幽却直拗不肯起来:“属下无能,不能为神尊分忧。” “不妨。慢慢想。” “如今因为属下无能,迟迟不能进攻,以致军心动摇,实乃属下之罪!” 萧启摇头道:“不必自责,此阵列于中州,必然凶险异常。只是……可有头绪?” 曲径幽点头道:“略知一二。” 萧启点头坐下,示意他细讲。 曲径幽道:“此阵名为六道轮回。” “六道轮回?” “是,佛曰六道轮回,分别为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天地万物在此间往复受苦,而此阵,只是借用六道轮回之名,与佛说关系却不是很大。” 说着,展开桌角一直卷着的卷轴道:“神尊请看。” 只见卷轴正中画着一个黑色的方块,上书:“中州”代表中州的方块四周,交错着六个圆圈,颜色不同似乎意有所指。 曲径幽指着蓝色的圆环道:“此为冰地狱,其间寒风入骨,滴水成冰,常人难以忍受,这片红色的是火地狱,高温炙烤,寸草不生,而这片绿色的,是毒地狱,其间混合了上百种毒虫毒草,有去无回,白色的是刃地狱,里面机关重重,凶险异常。紫色的为幻地狱,可以制造幻境,惑人心智,而金色的,名为隐地狱,其中情况,无人知晓。” 萧启点头道:“此阵非同小可,在外竟不能见任何端倪。” “的确如此,但倘若我们沉不住气攻击,大军恐怕有去无回。只是,神尊真的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将士们?如此隐瞒也会动摇军心的。” 萧启摇头道:“此阵过于诡异,说出来更会扰乱军心。” 曲径幽忧心忡忡的点点头,道:“可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 萧启探身道:“你可有破解办法?” 曲径幽沉默许久,道:“没有……” “当真?” 曲径幽点头道:“没有……” “你休要骗我。” 曲径幽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我怎敢欺瞒神尊……” “告诉我……” 曲径幽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萧启坐直身体,道:“详解。” 曲径幽道:“六道轮回之阵诡异异常,入阵之人越多,阵的难度也随之增加,所以,人越少则越易破阵。倘若大军进阵,恐怕有来无回。” “那可曾有人破过此阵?” “有。二十年前,大齐起事时,攻打新城,新城城主花重金请的阵法奇人,列得此阵,有六兄弟舍身进入,十日后阵破,只有一人生还,而此人对所见所闻三缄其口,得知其他五位兄弟都死去后,便也自杀。所以,阵中情况无人知晓。” “你擅长阵法,也不知此阵中是什么情况?” “六道轮回之阵,诡异异常,变幻莫测,所以……即使我会布此阵,也不知别人阵中有什么变数。” 萧启颔,道:“即使如此,也应有共同之处。” “神尊明鉴,六道轮回之阵,重点在轮回,一着不慎,便有可能重新来过。” “也就是说,破阵存在顺序一说?” “是,倘若破阵,必须从正东方向入阵,然后向西进入火地狱,在火地狱中找到烈火寒冰,烈火寒冰的位置每两个时辰变换一次,找到烈火寒冰后,即可进入冰地狱,在冰地狱中寻找银冰蛇,银冰蛇每过一个时辰就会移动,找到银冰蛇,进入毒地狱,在毒地狱中杀死一百只毒物,阵法会生变换,进入幻地狱,经历重重幻境,保持心中纯净方可进入刃地狱,刃地狱中得到宝盒,便能进入隐地狱,出隐地狱,阵破。” 萧启思索道:“刃地狱在幻地狱后,果然狠毒。” “的确如此,很多人已经出了幻地狱,却不自知,加之幻地狱中皆为幻像,即使遇到兵器也不会真正造成伤害,进入刃地狱后如不觉悟,大多会被机关暗器所伤,死在阵中。” “想来,幻地狱中也会有与刃地狱相似的景象,才会惑人心智。” “不仅如此,幻地狱还可以窥探每个人的弱点制造幻象……” “只是针对熟悉的人吧?” 曲径幽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萧启略一沉吟,似是有了打算:“你对隐地狱了解多少?” 曲径幽道:“几乎……一无所知,倘若让我来做隐地狱,我会做出许多人受刑的惨状,或者……拥诱惑,金钱美女的诱惑。” 萧启冷笑道:“不过如此……不知道结果才更有趣不是吗?” 曲径幽心中一动,惊叫道:“神尊!” 萧启站起身,道:“告诉我如何找到阵的入口。” 曲径幽道:“神尊你……” “说。” 曲径幽无奈的低下头道:“接近阵法时,我的罗盘会急剧转动。而在入口,便会停止。” “那从其他方向进入阵中会有何后果?” “从其他方向进入,注定不会进入火地狱,便会迷失在阵中,直至死去。” 萧启点头道:“中州守备看似松弛,但阵法入口一定会有伏兵。明日你随我带三千士兵,护送我入阵。” 曲径幽惊骇的站起身,道:“神尊三思啊!六道轮回阵凶险异常,神尊怎可以身犯险?” “幻地狱擅长抓住人的弱点,而我作为来历不明之人,想必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找到破绽。” “神尊,即使如此,神尊也是一介凡人,就能保证不犯凡人所犯的错误,没有凡人的**吗?” “……”萧启沉默半响,道:“凡人的**……我倒希望,能够在那里看到……” 中州城中,秀郡主脸色惨白,与在冒州相比憔悴了不少,在她对面,坐着一位面沉似水的老者,垂着眼皮似是在睡觉,又似在沉思。 秀郡主赔笑道:“这次多亏了神巫相助。” 神巫最没有动,但却有奇怪的声音钻到秀郡主耳中:“这个七将军也不是凡人,都半个月了还没有攻城。难保他没有现什么。” “就他?”秀郡主不屑道:“以神巫的实力,怎会让他现,想来他是害怕城中有埋伏,不敢进来了。呵呵呵……” 神巫抬了抬眼皮,道:“郡主不要小看此人。” 秀郡主哼了一声,似是不屑。 神巫又道:“我只负责布阵,倘若他们有人进来,我可就不管了!” “那怎么行?”秀郡主猛的站起身,道:“神巫,您要是不管的话,人家可要怎么办啊?”声音娇媚,闻之欲醉。 神巫身体一颤,道:“郡主,现在讲究交易,你求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秀郡主心领神会,起身坐到神巫怀里,道:“神巫想要什么代价呢?” 神巫抬起双眼,扫过秀郡主的脸,又将眼神停留在她的双峰上,嘴角挤出一抹古怪的笑意:“锦绣果然聪明……” 说完,打横抱起锦绣,向内室走去。 锦绣将脸埋在神巫肩上,将满脸的委屈隐藏起来。 第十三章 入阵,火地狱 第二日天刚亮,萧启便将曲径幽召到帐中,然后命令6远调集精兵三千,从大营西门出,一路向东而去。≧ 已经入宫,虽未下雪,但天气依然干冷,为了方便破阵,萧启未着铠甲,只穿一件暗红色的夹袍,更显得形销骨立。 在萧瑟的寒风中,那抹暗红的颜色分外鲜明刺目,而念及他选择这个颜色的原因,赵开疆等人更是心痛。 萧启的脸隐在狰狞鬼面后,不知道他所思所想,但看他笔挺着腰身端坐马上,也知他此去之心决绝,不知如何去劝。 那晚,萧启提出自己去破阵时,兄弟们都是反对的。可萧启提出的问题却让兄弟们哑口无言。 他说,敌人丝毫不知我的过去和弱点,你们几人,谁能做到?赵开疆本想反驳,但想到自己一行人来寻萧启,难免又蛛丝马迹,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他说,你们和我进去,必然会加重阵法的难度,到时,我们可能谁也出不去。安平抢先道:“我们可以选一个人代你进去。”萧启冷冷道:“且不说百越很可能知道诸位兄弟的来历,即使不知,你们论单打独斗,谁是我的对手?” 众人皆是一愣,萧启这三年,武艺长进神,即使安平,也很难取胜,一时间,又是一片沉默。 臧乃清小心翼翼道:“七郎,你是主帅啊……” “正因为我是主帅才真正义不容辞,大军已经不能再耽搁,而且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由我去吧,还请兄弟们,支持我……” 他这样说,还叫人怎样拒绝? 也许是因为焦急,大军很快便接近阵的入口。 萧启侧脸看向一脸担心的安平赵开疆等人,叮嘱道:“我入阵后,还请兄弟们帮忙守住大营,我在阵中料想他们无暇进攻,但一切小心为上。” 赵开疆缓缓点头,心中满是担心。安平试探道:“将军……” “不必再说。”安平登时噤声。 萧启又转向连绵的群山和萧条的冬日景色,心中默默回忆昨日与曲径幽的谈话,阵中情景犹未可知,可对于大致的破阵方法,也不是毫无头绪。 忽然,一只响箭射出,登时全军戒备,萧启看向曲径幽,曲径幽掏出罗盘,看到上面的指针急剧旋转,便向萧启点头示意。 与此同时,随行的士兵已经和从四处杀来的敌军斗在一处,敌军只是围在西南北三个方向,萧启心中有数,看了一眼曲径幽,找准正东方向,策马飞奔。 望着萧启萧条的背影,众人心中剧痛,可却毫无办法,只见萧启身影一虚,便消失在视野中。 中州城中。 “什么?进去了!”秀郡主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却又被神巫抬起胳膊搂了回去。 “锦绣,不必如此着急,那萧启怎么进来,我就让他怎么死在里面!” 秀郡主强忍脸上不悦之色,陪笑道:“神巫大人,想先办法嘛……” 神巫将秀郡主压在身下,怪笑道:“美人儿,那就让我再亲亲?” 秀郡主侧过脸,软言道:“没捉到那个七将军我不放心啊……” “放心,锦绣放心啦,来,让我亲亲,就亲一下……” “讨厌啦坏人,快去!” 看着锦绣娇羞的模样,神巫只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乐呵呵的从锦绣身上下来,重复道:“锦绣,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锦绣厌恶的看着神巫的背影,飞快的穿好衣服,抹了抹眼角,站起身笑道:“坏蛋,还不走?” 神巫笑着打横抱起锦绣,锦绣出一声娇呼,任神巫抱着,只听神巫道:“美人儿~~和我一起去!” 萧启进入阵中。 冲天的热浪包裹噬舔着萧启的身体,脚下的土地也滚烫万分。 橙红色的土地已经裂开手臂粗细的裂痕,从裂痕中,隐隐可见熔岩流淌。 走出不足一丈,全身就已经被汗水湿透。 萧启看看四周,目之所及,只有火海,甚至不能辨别方向。 萧启按照记忆,一路向东,罗盘的指针仿佛也热的不想动弹,即使用力晃动也毫无动静。 又向前走了几丈,回过头,已经见不到来时路,只有茫茫焦土。 萧启只觉面具里也满是汗水,头紧紧贴在头皮上,可他不敢摘下面具,只得强忍着脸部的瘙痒,步步向前。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罗盘仍一动不动,萧启一无所获。 这时,眼前的景象慢慢有了变化,原来光秃秃的土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长满荒草的平原,刚才的燥热也不复存在。冷风一吹,湿漉漉的衣服变得冰凉,很快结成厚厚的冰壳,随着走动,摩擦的肌肤生疼。 萧启掏出罗盘,还是毫无反应。 忽然,一道刺目的光亮划破天空,一只橙色的火球从天而降,落在萧启身侧,遇到干草。立刻熊熊燃烧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火球落下,周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萧启虽知是阵中,但不敢大意,掩住鼻口小心翼翼的观察出路。 烟尘越来越浓,呛人的烧焦气息让他无法呼吸,刚刚结冰的衣服再次化开,软塌塌的贴在身上。萧启抬头望天,似乎还不断有火球降下,可他,必须前进。 萧启艰难的在火场中穿梭,火势渐小,燃烧干草的吡剥声也微不可闻,萧启踩着未完全燃尽的枯草前进,一路向东,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在阵中,所有的方向感都是错乱的,实际上,他已经在原地打转了三个时辰。 秀郡主和神巫站在冒州城墙上,以他们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萧启的一举一动,而萧启却浑然不觉。 神巫低头亲了秀郡主一口,道:“美人儿,你看那个七将军,都在原地转了这么久了!真是有趣!” 秀郡主低下头,将强烈的厌恶压在眼底:“七将军性格坚韧,不失为好男儿。” “那又怎样,看我怎么玩儿死他!” 说完,巫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口里念念有词,然后将符纸扔到空中,符纸立刻化为灰烬。 萧启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脱力,但是,必须前进。 忽然,眼前的景象又生了变化,原本还冒着火星的草地迅结出了冰凌,冰凌快蔓延,很快地上便满是厚厚的坚冰。 接着,天上降下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雪花覆盖在冰上,脚下更加湿滑,不多时,萧启就摔倒了三次。 奇怪的是,萧启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手指碰到冰雪,如同火炭般灼热,这种异常,让人心生恐惧。 雪越下越大,雪的颜色竟然由白色变成红色,皑皑白雪上血迹斑驳,如同雪原中的战场。 萧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飘然落下的红色雪花,仔细思索。 不对。 自己似乎一直进入了一个误区,被布阵之人牵着鼻子走。 手中的罗盘不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烈火寒冰还没有找到,另一种,就是……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萧启想到,自己一直凭借对入阵是对方向的记忆前进,而这记忆,很有可能本来就是错的,记得奇门子讲过,阵法如同布阵者自己创造的一个世界,那在这个世界中,什么都有可能生。 想到这里,萧启站起身,如今入阵刚刚过了四个时辰,那烈火寒冰应该刚刚改变位置,那么,现在开始寻找,还来得及。 手中拿着罗盘,慢慢绕着自己刚刚坐下的地方转圈,忽然,罗盘的指针微微一动,萧启立刻向那个方向跨出一小步,然后再慢慢转圈,直到指针再次移动,才慢慢挪动脚步。 很快,手中罗盘指针的震动越来越激烈,萧启只能向震动最剧烈的方向移动。 一个时辰后,罗盘指针的抖动越来越疯狂,可萧启环视四周,一无所获,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秀郡主和神巫站在城墙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启慢慢移动,神巫咬牙道:“算他聪明!” 而秀郡主却暗暗点头,这七将军,算是一个好敌人。 萧启用力握住拼命跳动的罗盘,看向周围,只有红白相间的雪地。 烈焰寒冰,在哪里…… 第十四章 悸动,冰地狱 “烈焰寒冰……到底是什么……” 萧启思索片刻,蹲下身将手中疯狂抖动的罗盘放到雪地上。 抖动的指针忽然静止不动,直直的指着一个方向。这是……什么意思? 萧启心中一动,伸出手扒开炭火般炎热的积雪,在雪层的深处,拿出一只精致的冰灯。 冰灯雕琢得巧夺天工,灯的中心,一团红色的火焰在微微跳动, 烈焰寒冰? 萧启抬起头,周遭的景物再次生了变化。 冒州城内。 秀郡主裸着双腿骑在神巫胯上,神巫一脸沉醉的闭着双眼,而秀郡主的眼神却未见迷乱,眼角隐约有泪光闪动。 忽然,一名卫兵冒冒失失的跑进来,口中道:“不好了,那七将军进入冰地狱了!” 秀郡主阴狠的看向闯进来的卫兵,卫兵以为郡主怪他坏了好事,急忙伏下身子不敢动弹,秀郡主推了推神巫的肩膀:“坏人,快去想想办法啊!” 神巫怪笑道:“锦绣,不着急,那小子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手心!”说完,身体抽缩般的抖动,随即长叹一声,软塌塌的趴在锦绣的肩膀上。 锦绣垂下眼帘,将所有厌恶隐藏起来,然后慢慢从神巫身上爬下来,整理好衣服,向那卫兵道:“你下去吧。” 卫兵不敢抬头,倒退着快走了出去。 神巫也站起身,毫不避讳的挺着光溜溜的身子,搂住秀郡主道:“锦绣,别生气嘛,我这就去好不好?你看你,头都乱了,先梳洗一下咱们就走可好?” 秀郡主由他抱着,淡淡道:“不用了。” 神巫又亲了锦绣一口,笑道:“好的美人儿,走吧。” 萧启略微惊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是冰地狱? 绿草茵茵,鸟语花香,不时有一两只野兔跑过,微风袭来,带着淡淡的野花香气,闻之心怡。 萧启打量四周,很难将眼前所见与冰地狱联系起来。 但他不敢耽搁,掏出罗盘,向原来一样根据指针探查寒冰蛇的位置。 可他刚刚迈出了一步,就现,不对。 脚印过处,绿草立刻结冰。萧启疑惑的又向前走了几步,步步如此。这阵法果然诡异。 按照罗盘的指示,又向前走了一丈有余,所过之处,立即结冰,可指针也有了轻微的晃动。 萧启又向前一步,正好一只野兔从他身边跃过,小身子立刻被冻住,重重掉在地上,摔成两截。 萧启一怔,再也不敢向前。 中州城上,神巫从后面抱住秀郡主,看着不敢寸进的萧启,奸笑道:“你看,他都不敢动了。” 秀郡主咬牙道:“这七将军太过仁慈……” 说话间,萧启已经再度向前迈步,步伐更快,更加坚定。 他已经想清楚,既然阵中这样设定,无论是真是幻,对自己都是折磨,可自己如果不敢向前,那只会耽误时间,如果寒冰蛇再次移动,那么这次死去的生灵才真真是白死了,同时,还会牵连更多。 走了小半个时辰, 指针的震动已经非常明显,萧启一边紧紧盯着指针,一面大步前进,节约时间,减少牵连,是他唯一的目的。 “这位小哥,过来喝口水吗?” 萧启惊愕的抬头,只见指针所指之处,站着一名清丽的少妇,少妇手中端着一个瓦罐,笑着向萧启招手:“过来喝口水吧。” 萧启身体微微颤抖,如果过去,那这少妇注定会全身结冰死去,如果不过去,那……自己注定不会拿到寒冰蛇。 萧启咬了咬嘴唇,刚刚的动物死去已经让他难过,可这次,竟然要牺牲一个活人,即使是幻境,他也难以做到。 那少妇浅浅一笑:“小哥,过来吧!” 萧启挺直身体,闭上双眼走向少妇,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只听见轻微的咔咔声,不用睁开眼萧启也知道,那妇人也变成了一具冰雕。 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到那少妇浑身剔透的身体,一声长叹,低下头加快脚步。 “叔叔,叔叔可以帮我捡一下皮球吗?” 萧启抬起头,只见一个梳着两支朝天辫的小女孩站在树下甜甜地笑着。 “叔叔,皮球掉到水沟里了……” 萧启身子一僵,看向手里的指针,这冰地狱,果然……狠毒。 “叔叔,难道我不可爱吗?帮帮我吧!” 萧启心中一酸,这可是个孩子啊…… 但他还是硬下心肠,快步跑向小女孩,小女孩见萧启过来,一边拍手一边跳的老高:“叔叔真好!” 很快,小女孩跃到半空的身体变成冰块,落在地上,摔成几段。 萧启只觉脚下虚浮,几乎没有力气前进,努力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难过,又按着指针的提示向前。 神巫探手摸向秀郡主的胸前,笑道:“这七将军真是心硬似铁啊,哪有我这么温柔啊?是不是啊锦绣美人儿?” 锦绣不答,只是看着萧启的背影,眼神哀怨。 萧启又前进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一个时辰的期限快到,心中万分焦急,不由加快脚步。 “将军……” 萧启惊惧抬头,竟然是6远。 6远跪在地上,涕泪长流:“将军……大营遭到袭击,我们……全军覆没啊……末将拼死闯入阵中,还请将军和我一起出阵!” 萧启低头看向手中罗盘,指针飞震动,寒冰蛇一定就在附近,于是无心和他周旋。 6远又道:“将军,末将和那女人和孩子不一样,末将是6远啊!末将小时学过一些阵法,所以可以进来,还请将军和末将一起出去啊!” 萧启并不相信,但毕竟心系军中,不由开口问道:“那……我的卫兵们可好?” “全死了……将军节哀啊……他们拼死护送末将前来送信,回去后,末将一定随将军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萧启身体微微一抖,虽然明知是假,但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悸动。 “将军,快走啊!” 萧启叹口气,快步走向6远,脚步踉跄,似乎微微停止他就会后悔。 快步走过6远,手中的罗盘竟然又停止的抖动,而是定定的指着他的身后。 萧启艰难的转身,只见6远已经变成冰雕的身体里,有一条白色的小蛇在缓缓蠕动。 寒冰蛇? 萧启稳了稳神,掏出随身短刀,闭目劈开“6远”的身体,那条小蛇受惊,猛的向前方窜去,萧启下意识的到弓射箭,正中寒冰蛇尾巴,寒冰蛇一时难以动弹,萧启无奈一笑,快步向前。 这时,一只鹰从天而降,抓起寒冰蛇重新飞上高空。 此时,距离一个时辰的期限,不足一炷香时间。 第十五章 惊变,毒地狱 萧启再次弯弓,指向那只鹰,第一支箭射出,竟被那只鹰用翅膀打落。≧ 此时,萧启只觉周围的景物微微扭曲,便知一个时辰的时限将过。便顾不得许多,从怀中掏出一把银针,射向雄鹰,雄鹰迅坠落,萧启上前将雄鹰抓在手里,扯过寒冰蛇。 只觉此蛇通体冰凉,寒气透入肌肤深入骨髓,随即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天色已晚,大齐营中死一般的沉寂。 曲径幽颓然跪在地上,站在他身前的,是满脸愤怒的安平等人。 “你怎么可以让七郎一个人进去?你不知道里面有多凶险吗?” “你想办法,让我们进去!” “没有办法……除非神尊出来或者死去……不可能有人再进去……”曲径幽声音微微沉痛。 “那你还让七郎进去?” “神尊心意如铁,我不能阻止。” 赵开疆叹道:“算了……七郎的性格我们都知道,不要为难他了。” 臧乃清点头道:“也罢……七郎进入六道轮回阵,有几分胜算?” 曲径幽摇头道:“说不好……这也决定于对方的道行。不过大家放心,神尊乃天神降世,绝对不会有事的。” “去你妈的天神,要真有天神在,七郎会受这么多苦吗?”贺飞虎把桌子拍得“咚咚”作响。 赵开疆上前安慰道:“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贺飞虎颓然叹了口气,七郎,你,一定要回来。 萧启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自己站在一个空旷的广场中央,广场不知由什么材料建成,地砖和墙壁全都泛着浅浅的青绿色,而中央广场的四周,尽是细密的铁笼。萧启想动动被束着双手绑在一根柱子上,不能移动寸许,虽然知道这些是幻境,但仍感到深深的耻辱。 忽然,萧启只觉眼前一花,周遭的看台上多了很多身穿百越服饰的男男女女,看到他们的目光全部投向自己,萧启不由低下了头,可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出现,猛的放在萧启肩膀上。 “你们看!我们又有了新的斗士了!今天,就让我们的新斗士与毒蝎大人打一场如何?” 众人闻言,全都站起身,齐声欢呼。 手的主人掏出一把短刀割开缚住萧启双手的绳子,然后后退几步,退出铁笼,并将出入的门小心锁好。 接着,萧启身后的一扇铁门忽然打开,萧启警觉回头,只见铁门中哗哗作响,接着,一只通体碧绿的巨型蝎子出现在萧启视线中。 那蝎子长逾一丈,爪子和毒针都泛着黑色,想必都带有剧毒。 萧启知道自己在毒地狱将会应对一百只毒物,却没想到,第一只就如此庞大,难以应对,那如果真的想杀死一百只,真不知道得道=到什么时候。 自己只带了五天的食物,为了赶时间,在火地狱和冰地狱都一口未动,而在打斗中,几乎不可能补充食物。 想到这里,萧启心中有些焦急,拔刀出鞘小心应对,同时暗暗提醒自己,必须保存体力战决。 那只巨蝎已经爬到萧启身前,扬起巨大的毒针,向萧启袭来。 萧启就地一滚,避开毒针,而那毒蝎反应极快,又一次刺向萧启。 萧启知道拖延不是办法,不仅阵外的战事等不得,自己的体力也不允许,于是一边小心的躲避一边仔细观察那只巨蝎。 忽然,萧启从怀中掏出银针,趁巨蝎攻击他的空档,急将手中的银针射向巨蝎的双眼,命中。 “噗”“噗”巨蝎的双眼喷出浓稠墨绿的汁液,溅到地上,冒起阵阵白烟。 萧启倒吸一口冷气,这要是喷在自己身上,恐怕就是性命不保。 “好!” “好哇!!” “杀了它!” 周遭看台上的观众纷纷站起身欢呼。 那巨蝎瞎了双眼,更加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毒针上下翻腾,却不能碰到萧启分毫。 萧启找准时机,挥刀砍下巨蝎的毒针,巨蝎没有了赖以自保和攻击的武器,顿时失去了斗志,蜷缩成一团,似乎在抖。 可萧启知道,自己必须杀死他。 因为担心它喷出毒液,萧启不敢上前,只得转身来到广场一角的武器架边,拔出一杆长枪,用力掷出,长枪刺穿巨蝎的脖子,粘稠的液体一点点渗出,青砖地板上很快便全是深坑,而那杆铁质的长枪也很快被腐蚀掉,只剩那只斑驳的枪头重重掉在地上,而那只巨蝎也轰然倒地,再无生气。 在场的人惊骇的站了起来,疯狂的挥舞着双手喊好。 萧启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这样下去,自己恐怕真的撑不够一百次。 铁笼的门再次打开,几名精壮的汉子提着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钩子将巨蝎的尸体勾了下去。 最开始出现的男人又一次走进铁笼,将冰凉的手放在萧启的肩膀上:“子民们!他杀死了我们的巨蝎大人!”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那人又吼道:“杀死巨蝎大人的英雄,神会给你奖励的!现在,就请你接受众神的爱抚吧!” 很快萧启的脚下出现了一条幽深的密道,萧启心中暗暗疑惑,但却没有出言询问,他知道,在六道轮回阵中,只能按着既定的规则顺应时势而动。 想到这里,萧启苦笑着进入密道,刚刚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人在背后推他,脚底一滑,便滚了下去。 冒州城中,芙蓉帐暖,春意正浓。 秀郡主衣衫半敞,露出如雪的肌肤,神巫大人未着寸缕,一双肥腻的大手轻轻揉捏着秀郡主的身体。 秀郡主脸色微红,修长的双腿不停的扭动,不时出轻轻的嘤咛。 神巫重重咽了口口水,将手放在秀郡主的双峰上:“锦绣美人儿,你今日更加明艳动人呢!” 秀郡主**一声,玉臂勾住神巫的脖子,香唇也凑上前,吐气如兰道:“那还得神巫大人疼我啊……” 神巫再也克制不住,将秀郡主放下,猛的推起秀郡主的双腿,提枪上阵:“美人,看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如何?” “神巫大人……” 第十六章 断魂七绝阵 萧启爬起身,看向四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火地狱? 自己怎么回到了这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萧启伸手去摸罗盘,可怀中空空如也,很有可能是在毒地狱被人拿走了。萧启懊恼的锤了一下滚烫的土地,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再来一次? 可是,萧启并不甘心死在这里,于是爬起身,凭着感觉慢慢向前。 热气氤氲,使萧启眼前的景物微微有些扭曲,不知为什么,萧启感觉,这里和上次来时不一样了。 难道……这里不是火地狱?想到这里,萧启又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只有焦土和偶然腾起的火星,可是,还是不对。 萧启抬头看向空中,似乎现哪里不太一样了。 天,是墨绿色的。 自己来时虽然没有注意天空的颜色,但是他确定,天空的颜色,绝对不是墨绿色。 墨绿色……也就是说,自己很有可能还在毒地狱里。 想到这里,萧启握紧刀柄,警觉的看着四周。 与第一次进入火地狱一样,燥热,寂静,毫无生机,可自从萧启知道这里是毒地狱后,心中的警觉犹甚,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果然,向前走了一阵,忽然感到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前方龟裂的土地忽然裂开,一个小山一样的身躯缓缓升起,萧启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才看清那巨物竟然是一只老鼠。 老鼠浑身焦黑,毛上还有未燃尽的火焰,一双灯笼大小的血红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萧启。 萧启深吸一口气,只得应战。 那老鼠低下头,双眼放出诡异的身材,似乎是在研究自己的敌人,而萧启毫不畏惧的抬与它对视。 老鼠张开尖嘴出一声低吼,声音刺耳无比,粘稠的口水顺着尖牙流下,滴在地上,立刻蒸,只留一道白气。 萧启皱了皱眉,在不知敌方底细前,他并不着急进攻。 那老鼠却先动了。 那老鼠虽然体型巨大,行动却敏捷异常,一眨眼就窜到萧启身前,抬起前爪猛的扫向萧启,指甲呈深黑色,似乎也带有剧毒。 萧启闪身堪堪避过,老鼠的另一只前爪就跟了过来,直击萧启面门。萧启转到老鼠身侧,那老鼠猛地一转,将像鞭子一样的鼠尾扫向萧启。 萧启就地一滚,还没站起身,鼠爪就又一次扫了过来。萧启急忙又是一滚,才免于受伤。 看着萧启狼狈的样子,神巫笑道:“哼哼……七将军,你难道要死在毒地狱中吗?老子还没玩儿够呢!真真无趣!” 秀郡主媚笑道:“神巫大人果然厉害啊……” 神巫笑道:“那是自然,外面风大,咱们回去?” 秀郡主的粉拳砸在神巫的前胸上:“讨厌了啦……” 萧启一面躲闪着老鼠的攻击,一面仔细观察那老鼠的破绽,这时,那老鼠又一次抬起了前爪,萧启找准机会,右手猛地一拍土地,一跃而起,骑到老鼠背上。 那老鼠后背负重,自然不依,急向前冲去。 萧启一手死死抓住那老鼠的背毛,一手拔刀看准老鼠的后心狠狠刺下,顿时鲜血涌出,老鼠狂奔了几步便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萧启将到从老鼠身上拔出,只觉眼前微微眩晕,周遭景物,再次变化。 冰地狱。 可这冰地狱,却不是原来的样子。 一样的草地,变成了诡异的深绿色,草叶肥重,似乎一碰就会流出绿色的汁液。 原本清澈的流水也变成了墨绿粘稠的液体,上面还泛着星星点点的泡沫。 萧启隐隐觉得,如果有活物进去,恐怕很快便被腐蚀的只剩骨架。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水响,一只通体碧绿的青蛙从水底跳出,黑紫色的细长舌头如锁链般向萧启袭来。 萧启后退几步,忽觉脚腕一痛,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只青蛙从萧启身后袭来,舌头已经缠住了他的脚腕。 萧启挥刀砍断那只青蛙的舌头,几滴血溅到他的他的衣袍上,衣袍顿时被烧出几个大洞,萧启皱了皱眉头,心生警觉。小心避开溅在地上的血液,挥刀刺穿没了舌头的青蛙的脖子,然后拔出刀,趁转身躲避知己射出一枚银针,刺穿另一只青蛙的头颅。 大齐军营中,曲径幽正提笔写着什么。忽然手中的笔一滞,一滴浓墨滴在纸上,蔓延开来。 曲径幽的身体微微抖动,六道轮回阵……似乎变化了…… 他掏出罗盘,在帐中急走动,忽然,他停下脚步,手中的罗盘掉在地上……断魂七绝阵…… 冒州城中,神巫正抱着秀郡主坐在饭桌前,桌上摆着一只羊头,还有很多南国的精致小菜和新鲜水果。 秀郡主玉手剥开一颗葡萄,递到神巫嘴边,柔声道:“神巫大人……请……” 神巫眼神迷乱的吞下葡萄,又用舌头舔了舔秀郡主的指尖。 秀郡主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神巫笑道:“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神巫大人最厉害了……” “哼哼……断魂七绝阵……七将军,我要你有来无回!” 秀郡主低低应了一声,一丝担心划过心头,但很快就被狠绝代替,七将军,只有你死了,我百越才能夺天下! 曲径幽帐中。 赵开疆死死扯着曲径幽的衣领,低吼道:“你再说一遍!” 安平还算冷静,坐在那里默默擦着手里的短刀,动作迟缓。 贺飞虎只是静静站在曲径幽身侧,那眼神足够杀死他一百次。 曲径幽脸色惨白,任由赵开疆抓着,喃喃道:“我……也没想到……断魂……七绝阵……” 江映月轻轻拨动着琴弦,插言道:“即使断魂七绝阵凶险异常,也要听曲径幽说完,也许还有解决之法。” 赵开疆叹了口气,松开曲径幽,道:“讲。” 曲径幽道:“断魂七绝阵,是在六道轮回阵的基础上加工而来,比六道轮回阵更加诡异凶险,它的特点是不同地狱相互交替,变幻莫测,明明是在刃地狱,可眼前的景色却与以前路过的地狱景色毫无区别,入阵者大多会以为阵中已经紊乱,在阵中乱闯,绝望而死。即使保持镇定,也很有可能按照曾经的套路重新来过,那自然不可能破阵。” “那……七郎……没有办法帮帮七郎吗?”臧乃清道。 “没有……” “七郎不会有事。”安平一边擦刀一边冷冷道。 赵开疆无奈的点头道:“目前我们只能祈祷七郎平安无事了……” 第十七章 弱点,幻地狱 湿重的空气,粘稠的毒液,遍地的青蛙尸体。≧≥≧ 萧启的衣衫已经破烂,身上也留下不少焦黑的伤口,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杀死了多少只青蛙,但他知道,肯定要过一百只,可自己,怎么还在毒地狱里? 这里,真的是毒地狱吗? 这个阵法,真的是六道轮回阵吗? 萧启小心翼翼的步步向前,有意避开有水的地方,可还是不时有青蛙从巴掌大小的水坑中跳出,与萧启缠斗。 又向前走了不知多久,无边无际的草场,毫无差别的景物,因为失去了罗盘,萧启无法辨别方向,只得凭感觉前进,毫无目的的前进。 忽然,萧启看到自己身前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那形状,与自己被推下的那个一模一样。 萧启略一思索,决定赌一把,便从洞口纵身跳下。 机会,与危险并存。 神巫粗糙的大手贪婪的抚摸着秀郡主的**,口水几乎要从嘴边滑落:“美人儿,那七将军恐怕会被困在毒地狱里了!” “不一定吧?” “明明知道下一站是刃地狱,谁还敢往里跳?有机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怕就怕,那七将军不是一般人。”秀郡主侧过脸,淡淡道。 “管他是不是一般人,反正他进了我的断魂七绝阵就是死定了。” 秀郡主叹口气,若有所思。 “美人儿,别担心啦……咱就等着给那七将军收尸吧……” 秀郡主轻轻哼了一声,神巫马上停止动作,软言道:“美人儿,我弄疼你了吗?” 秀郡主摇摇头,玉臂勾住神巫的脖子,道:“神巫大人疼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弄疼我呢?” 神巫笑着抱起秀郡主,道:“美人儿真真知我呢!” 秀郡主反抱住神巫,强忍着厌恶把脸贴了上去,轻声道:“神巫大人……” 神巫慢慢将手顺着秀郡主的脊背滑下,忽然,他的手一顿,脸色也变得惨白。 秀郡主也感觉到了神巫的异样,轻声道:“大人?不舒服吗?” 神巫的手微微颤抖:“七将军他……跳下去了……” 秀郡主一愣,只觉得心头一松,接着又紧绷起来。七将军他……跳下去了。 神巫推开秀郡主飞快的穿好衣服,胡乱道:“我要到城墙上看看……” 秀郡主也穿好衣服跟在后面。 此时的萧启,正身处在一座古墓中。 阴冷潮湿的墙砖,已经变成暗红色,似乎是被鲜血染就。萧启提刀缓缓走过阴暗潮湿的甬道,一面走一面小心提防随时有可能射出的暗器,可走了半日,什么也没有生。 萧启不敢大意,站在原地匆匆吃了几口干粮再次前进。 可又走了两个时辰,还是毫无动静。 这里,真的是刃地狱? 自从在毒地狱中掉入地道见到面目前非的火地狱,萧启便知道,不对。 这个六道轮回阵,与曲径幽告诉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他完全相信曲径幽的能力和真诚,那么阵中生如此变化,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敌人做了手脚。 萧启春风得意时经历巨变,自然心智坚韧胜于常人,面对这种变幻,他虽不知具体如何应对,但却明白不可露出半分彷徨和怯意,让对方有机可乘。 又走了很久,这几日的不眠不休已经让萧启疲惫万分,可是他自知,不能停下,不能休息,更不能睡去。 阵中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自己这条命搭进去,飘摇此身死不足惜,可自己一死,军心必乱,届时,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能抵抗百越入侵,大齐,危矣。 萧启握了握已经有些酸胀的双拳,拖着几乎毫无知觉的双腿坚持前进。 忽然,他的身前出现了一间石室。 石室的屋顶,镶着夜明珠,将室中照的犹如白昼。 石室中,全是雕刻精细的石人石马,石人全部身披铠甲,手握长枪,石马的身上也披着软铁,只露出眼睛和四蹄。 萧启不敢靠的太近,侧身走过林立的石雕,心中暗暗思索他们在耍什么把戏。 在向前走,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牌坊,牌坊上的匾额写着几个大字:“神将七将军。” 看到这几个字,萧启眼睫一跳,这是…… 摇摇头,告诫自己这只是幻象,进入牌坊,又见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内壁平滑,可谓精雕细琢。 石室的正中,是一口汉白玉的棺椁,棺椁的前面,一个人背对着萧启。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萧启知道,那人很年轻。 只见那年轻人的手指慢慢抚摸着棺椁,隐约还可以听到抽泣声。 萧启心中疑惑,但还是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动。 那年轻人的手抚上棺盖,喃喃道:“爹……” 萧启身体微微一抖,爹? “爹……您贵为七将军,吞并百越平定北疆,可是到头来那皇上是怎么对你的?一杯毒酒将你赐死啊!我们都不让你喝,可你非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硬是喝了下去。即使那皇帝假装悲痛,封你为王,可命都没了要这些又有何用?爹……这种皇帝值得你效忠吗?” 萧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布阵之人,果真狠毒。任何一位武将,最害怕的便是君王猜忌,积毁销骨。但同时,他也暗暗放心,这百越,至少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爹……您只是一味忠于皇上,殊不知功高盖主啊!奈何您一世忠良,敌人的刀剑没有杀死您,您最后却死在了自己一心效忠的皇帝手上,爹……你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吗?”萧启也扪心自问,值得吗? 深吸一口气,有才,莫要叫我失望,即使我不能像以前一样待你,但在我心里,你还是我在千夫营的兄弟。 想到这里,萧启转身准备离去。 “七将军请留步。” 萧启一怔,却没有回头,只是握紧刀柄,站住身形。 “别害怕,这阵法是我神巫做的,七将军是否玩儿的开心呢?” 萧启不知虚实,所以没有回头,却也不敢妄然离开。 神巫又道:“七将军,你也是聪明人,你一味与我百越为难是为了什么?现在南方百姓已经把你说的如同天神一般,你不怕皇上忌惮吗?” 萧启平复略微急促的呼吸:“不会。” “七将军似乎很相信皇上,不知为何呢?” “为人臣子,只为天下百姓,即使皇上忌惮本帅也毫不畏惧。” “哈哈哈……好一个只为天下百姓不怕皇上猜忌,那么七将军,倘若你死了,谁来守护这江山呢?” “即使我不做这些,迟早也会死,并且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身后,大齐绝对不缺带兵之将。” 神巫一怔,又笑道:“七将军为人仁厚,必定不忍看百姓流离失所,不如我们达成协议,百越退出南方,你们也不攻打百越如何?” “出阵详谈。” “七将军,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谈谈如何?” “不必。”随着这两个字,萧启拔刀出鞘,猛的冲到神巫近前,挥刀便刺,神巫急退,随手射出两枚铁箭,却被萧启挥手挡开,接着,萧启的已经到了近前,刺向神巫小腹。 神巫脸色一白,继而周遭景色变得模糊起来,萧启的刀刺破神巫的身子,自己竟然也穿了过去。 幻象。 可那两枚铁钉,如此真实。 萧启抬起头,自己似乎已经不在陵墓中。 秀郡主与神巫并肩站在城墙上,当她看到铁钉刺向萧启时,心头没来由的一紧。 忽然,他身边的神巫身子一晃,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在秀郡主怀里。 这老家伙,倒的真是地方。 可此时她也顾不得了,看着神巫原本蜡黄的脸色变得灰白,心中更是恐惧,倘若他有什么闪失,这阵恐怕也撑不住了。 “神巫大人,你怎样?” 神巫又喷出一口鲜血,艰难道:“那七将军心智坚韧似铁,我竟然不能使他动摇一丝一毫。” 秀郡主追问道:“那阵法呢?” 神巫抬起手触摸了一下秀郡主的脸颊秀郡主微微闪避,但还是让他摸了。 神巫笑道:“锦绣美人儿,你一直陪着我,只是为了这个阵法吧?我知道你心里讨厌我,却又不得不讨好我,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放心,这个阵法,我拼死也会守住……” 秀郡主声音也有些干涩:“坏人,不许瞎说,养好身子要紧。” 神巫挣扎起身,拒绝道:“阵破了,我的锦绣美人儿会不开心的,你放心,我死不了的。” 秀郡主忍了忍,终究没有再阻止神巫,她的眼睛,又一次看向了阵中的萧启。 大齐军营,一直埋头苦算的曲径幽忽然抬起头,愣了一阵,跳起来急急跑出大帐,连桌子被碰翻了也毫不回顾,他站在大帐前,抬头望天,口中念念有词,半响才道:“阵法变弱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早已守在一边的兄弟们听到。 赵开疆快步上前扯住曲径幽道:“怎么样?七郎是不是能出来了?” 曲径幽迟疑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将军他已经伤了布阵之人,阵法的强度就以前减弱不少,将军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众人长出一口气,七郎,终究没有让他们失望。 第十八章 终,破阵 闹市。 萧启可以看清来来往往的人群,可以看清小商贩摊位上琳琅满目的货物,可以看见店铺擦得雪亮的招牌,可以看清地上整洁的青砖,却独独,听不见声音。 有人挥手,有人嬉笑,可与之相矛盾的是一片死寂。 萧启不敢妄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而那无边的寂静带来的恐惧,比死亡和毒物更加可怕。 忽然,一条闪亮的光带划破天空,萧启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果然,萧启很快就看到城墙上火光冲天,萧启下意识的想跑上前帮忙,谁料刚跑了两步,他便惊讶的现,一个满脸慌乱的年轻人从自己身子里穿了过去。 幻境?萧启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任更多的人从他身体里穿过,可以看见,却无能为力,人间苦痛,莫如此事。 接着,飘扬的旗帜纷纷倒下,城破。 城中原本和乐的景象荡然无存,摊位倾颓,青石板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货物、吃食和银钱,可没有人注意这些,逃命要紧。 跑在前面稍微慢一些的,便被身后的人推到,踩在身下,萧启握紧双拳,不忍再看。 忽然,人群中生了更大的骚动,萧启抬头望去,只见敌军已经破城,身穿百越服饰的士兵挥舞着奇形怪状的兵器,如同割草一样砍杀这城中百姓,一时间,血肉横飞。 即使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可以看到他们痛苦和恐惧的表情,这样萧启一头一阵剧痛。 纵使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这是幻象,仍然不能阻止心头的颤抖。 这时,敌军已经杀到了近前,一路上满是平民百姓的尸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外如是。 一名敌将似乎看到了萧启,挥刀向他头顶砍去,萧启一怔,第一反应就是拔刀对抗,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里是幻地狱。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心中也勉力不去想刚看到的景象,果然,没有感受到疼痛,什么也没有。 许久,萧启张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又立刻将眼睛闭上。 中州城中,神巫已经不能站起身,只是虚弱的坐在躺椅中,定定望着阵中的萧启。 秀郡主一脸担心的将鸡汤递给神巫,神巫无力的摇摇手,道:“这七将军,果然厉害。” 秀郡主抿了抿娇艳的嘴唇,点点头,又狠声道:“只要是男人,恐怕不可能活着出去。” 神巫叹口气:“我一直在与他对峙,看他身形很年轻,看心智却丝毫不似少年人,此人可是我的劲敌啊。锦绣美人儿,如果我不敌他,你会恨我吗?” 秀郡主一愣,咬了咬嘴唇,看了看这个让她无比厌烦却又有求于他的人,艰难摇头道:“不会。” 神巫看了秀郡主一眼,苦涩道:“我知道了。” 萧启紧闭双眼,不敢睁开。 就在刚刚他睁开眼睛,现阵中景象又生了变化。 红纱帐,红罗裙,似雪肌肤,如花容颜。 一个美丽少女俏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与上次不同,他可以嗅到少女身上的香气,可以听到少女浅浅的呼吸。 “相公,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呢?嫌奴家长得难看吗?” 萧启不敢回答,只是闭目站立,他感到那少女已经站起来,莲步轻移到自己身边,此时的萧启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少女的体温。 少女的柔荑轻轻抚上萧启的胸口,萧启身子一僵,却不敢避开:“相公,你看看奴家可好?” 萧启依然沉默。 少女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相公不喜欢奴家……相公不愿意与奴家在一起吗?”说完,那少女的手已经探上萧启的腰带,萧启下意识的挣开她的手,却还是没有说话。 少女微微一怔,笑道:“那……相公先看奴家的身体好不好?” 说着,就响起了稀稀簌簌的声音,似乎是那少女在宽衣解带,那少女一边脱下衣服,口中还出诱人的嘤咛。 萧启只觉心跳加快,胸口热,那是和上次与伊娜在小屋中一样的感觉,他可以为了伊娜控制自己的感情,却很难控制自己作为年轻男子升腾的**。 可他知道,此时断断不可如此。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 很快,便听不到任何动静,萧启略一犹豫,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青纱帐,催情香,或坐或卧,数十个风姿各异的美人。 美人都只穿一条极薄的长裙,身材凹凸有致,身姿妙曼,眼神撩人,正对着萧启扭动着身体。萧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瞬间腰身被一双玉臂抱住。 “将军,人世多烦恼,为何不及时行乐呢?” “是啊将军,来嘛……” “将军,我美吗?我们一起逍遥快活吧?” “将军,平定天下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过神仙日子吧?” …… 萧启勉力控制住身体的不适,觉得自己即使闭上双眼,也不能控制这撩人的声音涌进自己脑海里,而这香料,仍有撩人**的作用,萧启一时也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心中没来由的恐惧。 这时,那些女人已经爬到萧启周围,香气撩人,春意荡漾,一双双纤手在萧启身上游走,一名少女甚至用小嘴衔住了萧启的耳垂。 萧启心中急转,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忽然,他猛的拔刀出鞘,向自己的左臂猛地一划,鲜血喷溅,随着剧痛和麻木,心中也清明了不少。 再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女子,只是一片荒漠。 神巫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昏了过去,秀郡主一愣,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中州城外的迷雾已经散去,隐约可以看到远处大齐军营飘扬的战旗。 断魂七绝阵,破。 大齐军营,曲径幽从软垫上跳起来,冲出大帐吼道:“阵破了!”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中州城。 中州城一改往日败破,城门外,百越大军严阵以待。原来,以前的守备空虚只是诱饵。 时至今日,所有部将才真正理解萧启的用心良苦。 阵已破,那么,他们的七将军,又在什么地方? 看着一脸焦急的众人,安平淡淡道:“将军活着。” 话音刚落,众人看到,他们的七郎,从迷蒙晨雾中缓缓走出来。 第十九章 破中州 赵开疆一声惊呼,快步跑向萧启,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跟在后面。 ≥ 萧启见到众人,扬了扬嘴角:“我没事,组织攻城。” 臧乃清急道:“七郎,你……” 萧启摇摇手道:“我不要紧。” 安平注意到萧启染血的衣袖,惊讶道:“七郎,你受伤了?” 萧启下意识的将左手藏在身后,淡淡道:“我自己弄的。” “七郎你……” 萧启淡淡道:“组织攻城。” 大家知道战场瞬息万变,一时犹豫很有可能错过战机,于是纷纷下去准备。 安平没有动,而是静静守在萧启身边,萧启横了他一眼,道:“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备战?” 安平跪下道:“属下担心主人安危,不敢稍离。” 萧启佯怒道:“我一个大活人还会跑了不成?快去。” 安平闻言,只得匆匆离开,萧启这才皱着眉轻咳了两声,随即拉过一匹马,向已经集结的大军冲去。 赵开疆忽然策马拦住萧启,诚恳道:“七郎,战场有我们,回去休息吧?” 萧启拒绝道:“我作为主帅,怎能不到场?” 臧乃清也恳求道:“七郎,你回去吧。” 萧启刚要拒绝,忽然安平抬手扣住萧启的脉门,萧启早就知道他在身后,却对他没有防备,忽然安平猛的锁住萧启的昏睡穴,萧启疲惫至极,身子一软倒在安平身上。 赵开疆道:“你护送七郎回去,我们去攻城。” 中州城中,神巫脸色灰败,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喃喃的喊着锦绣。 可此时,秀郡主正站在中州的城墙上,脸色阴沉的看着百越军队节节败退。断魂七绝阵一破,百越毫无战力。 不出半个时辰,敌军已经攻到城下。 一名卫兵上前道:“郡主,我们恐怕撑不住了……” “废物!”秀郡主狠狠道:“你们连个城都守不住!还指望你们做什么?”说归说,她还是跟着卫兵快撤回城内。 城中寂静,知道外面打仗,所以没有百姓在街上随意走动,秀郡主皱了皱眉头,似乎不适应这种萧条,进入城主府,一直在神巫身边的丫鬟看到秀郡主,焦急道:“郡主,神巫大人快断气了!” 而此时的秀郡主哪里还顾得上他?胡乱挥了挥手道:“让他自生自灭吧!” 言毕,匆匆转入后花园打算从密道逃跑。那丫鬟一时呆在那里,不知是走是留,秀郡主横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要是想给大齐蠢人当军妓就留下!” 丫鬟听了,眼睛一红,低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秀郡主身后。 傍晚,中州城破。 萧启虽然还没有醒来,兄弟们一样有条不紊的打扫战场,清点俘虏战利品,安抚百姓,中州一战,大齐几无折损。 第二日正午,萧启才醒来,看到自己左臂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苦笑了一下,坐起身,此次破阵,真正可怕的不是劲敌,而是心魔,幸而那神巫并不知自己的身份,否则,轻易就可以将自己留在阵中。 知道萧启醒来的消息,曲径幽竟然是在兄弟们之前来到萧启大帐,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启只觉好笑,于是便招呼他坐下,他也只是问一些毫无痛痒的问题,萧启终是忍不住,笑道:“你不要急,我会将阵中情形细细讲给你听。” 很快,兄弟们也赶了过来,见到曲径幽,少不得又是一痛埋怨,赤额也来凑热闹,一会儿拱到萧启怀中亲热,一会儿又凶狠的向曲径幽嚎叫呲牙。 以后的两个月,百越节节败退,大军继续向前推进,很快便打下常州。 这段时间,兄弟们商量好一般不让萧启事事前力亲为,而是带着从上京来的孩子们一起去攻打各个城池,还轮流派人看着萧启,不让他溜到战场上。 对于兄弟们的做法,萧启开始略有不快,但毕竟知道兄弟们是为他好,也就乐得清闲,每日听传令官汇报一下战况,看看中州以南的地形,闲下来,也和赤额嬉闹一阵,渐渐也就有了主帅的样子。江映月也笑言,神尊只有如此度日才真真像运筹帷幄的军神。 听到他这句话时,萧启正在抚摸赤额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摇摇头,没有答话。 已是新年,萧启来到百越战场已经一年有余。 这日,萧启穿戴整齐,带着静松出了军营。 萧启路上并不多话,只是一路向南,路上行人稀少,草木萧条,静松心中惊奇,忍不住问道:“叔叔,我们要去哪里?” 萧启摇摇头,没有答话,只是快步向前,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人便看到了蔽日山庄的大门。 一名一身短打的护院见到两人,迎上去道:“阁下是?” 萧启不言,只是掏出江山令,仅仅露出一角,那两名护院便大惊失色,一人急忙跑去报信,留下的那个,也是满脸震惊,不知说什么好。 静松心中疑惑,可他知道,现在的萧叔叔和以前有很大不同,终究不敢细问,只是傻傻站在一边。 很快,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一个爽朗的男声:“七郎!你可来了!” 萧启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上前道:“叶大哥……”可刚刚开了个头,便觉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 “表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是洛烟雨。 萧启这才看到,洛烟雨与叶雨轩并肩站在叶遮天身后,而跟在后面赶过来的,竟然是拓跋广增。 洛烟雨熟络的跑到萧启身前,拉起他的手道:“表哥,好久不见呢!” 萧启淡淡点头道:“烟雨……你可好?” “好啊!好的不得了!”说着,拉过不知所措的叶雨轩道:“表哥,五天后我就要和雨轩成亲了!你来得正好,可一定要和我的喜酒啊!” 萧启没来由的想起伊娜,心头一紧,随即浅笑道:“我家烟雨也要有妻子了!” 洛烟雨憨厚的笑笑,看了一眼叶雨轩,道:“是啊,表哥,那你呢?什么时候抱得美人儿归呢?” 萧启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 洛烟雨一愣,不知自己哪里没有说对。 叶雨轩看了一眼洛烟雨,上前道:“风起少侠……姻缘天定,还望不要太过伤心为好。” 萧启淡淡道:“无妨。” 拓跋广增见萧启神色寂然,又见洛烟雨没有接话,鼓足勇气上前跪倒道:“主人……属下保护不力,还请主人责罚!” 萧启摇头道:“一切是我自愿,与你无关。” 拓跋广增道:“属下不识汉字,酿成大祸……” “是我让你如此的……一切皆是我本意。” 拓跋广增太息道:“主人,属下已经在努力学习汉字……” 萧启无奈,弯腰扶起他,宽慰道:“不必自责。” 叶遮天笑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随我进去。”随后看到萧启身后的静松,补充道:“这位小哥也进来吧。” 静松抬起头,打量了几眼洛烟雨,轻声问道:“你……和萧叔叔长得很像……” 洛烟雨一边拉着萧启向内走,一边笑道:“我叫洛烟雨,是你萧叔叔的表哥,你叫静松对吧?我们在冒州见过的。” 静松一怔,掩口道:“我一直以为那次是我错认了,原来真是是萧叔叔!” 萧启不易察觉的点点头,静松开心的一笑,脚步轻快的跟在后面。 进入前厅众人熟络的坐好,只有拓跋广增执意不肯坐下,说是要服侍主人,叶遮天劝了几句,也只得作罢。 洛烟雨看向萧启,道:“表哥,都是熟人你就不要带着这面具了。怪吓人的!” 萧启轻轻一叹,摘下面具,露出惨白如纸的脸。 叶雨轩美眸星光点点,随即低头不语。 萧启将面具仍在桌上,问道:“状元他俩呢?” 叶遮天道:“他们去锦绣峰了,我已经派人去叫,很快就回来。” “如何?” 叶遮天摇摇头道:“七郎,先不说这些,我有一件事很是担心。” 萧启抬头道:“叶大哥……” “七郎,如今……你在大齐军中,从不以真容示人,也没有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可曾想过以后如何?” “以后……”萧启眼睫微垂,半响道:“届时……再说……” “表哥,到时候就晚了!” “是啊七郎,如今还好,但以后倘若你立下赫赫战功,皇宫里那位忌惮你怎么办?” “皇上他……不会……” “不会?”洛烟雨冷笑道:“表哥啊表哥,古往今来这样的事多了!再好的兄弟也有反目的那一天,倘若你功高震主,他杀了你,你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他随便找一个傀儡戴上面具便可以稳定军心民心!” 萧启咬了咬嘴唇,思索道:“倘若那时天下已经平定,我死也无妨。” “你……”叶遮天狠声道:“你以为你很高尚?我告诉你,什么国家危难苍生大义都是狗屁!人得为自己活着!” 萧启侧过脸,虽未说话,可眉目间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叶遮天无奈道:“作为兄弟,我只能提醒你,不能代替你做决定,你好自为之吧……” 萧启摇摇头,道:“我也并非在意国家危难苍生大义,只是……我要完成兄弟们的愿望……” 叶遮天与洛烟雨默默对视,似乎做了某种决定,却没有言明。 拓跋广增却是跪倒在地,朗声道:“拓跋广增愿辅佐主人完成心愿。” “不必。”得到的回应依然是冷漠的拒绝。 拓跋广增叩道:“属下无知,铸成大错,害主人受苦,本想去上京寻找主人,却不知如何下手,幸而遇到叶庄主收留属下,属下便在这里等主人……还请主人不要拒绝属下,属下已经在族中祠堂誓,誓死追随主人,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萧启叹了口气,自知难以拒绝,只得伸手扶他起来,道:“起来吧,不要嫌苦就好。” 呼呼……七将军十二卫凑齐鸟!秦受!轩轩!小陌!字母君快来围观啊! 第二十章 密道,朵郡主 林状元与熊霸终于在午饭前赶到,见到萧启,两人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萧启少不得安慰了一番。 因为心中有事,午饭吃的很是随便,熊霸刚刚放下碗筷,便道:“七郎,锦绣山大有来头啊!” 萧启抬头,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面,淡淡道:“细说。” 熊霸站起身,一面说,一面手舞足蹈的比划:“那锦绣山上啊,有一条河,河呢,叫做女儿河。那河水真叫一个清澈啊!伸手进去,凉飕飕的,要是夏天,恨不得跳进去洗个澡,可是冬天就不好喽……一摸一哆嗦,即使这样,叶庄主带来的鲛人还是下去了好几次,真是不容易啊……” 林状元看不过,冷冷打断道:“别废话了,七郎,我们在河底现密道。” 萧启点点头:“那密道入口处是否有一只石牛雕像?” 林状元点头道:“有。” 萧启暗暗松了一口气,看了那份图纸,大体属实。 熊霸忍不住问萧启:“七郎,你为啥不让我们下去呢?” “有机关。” 熊霸和林状元倒吸了一口冷气,暗自庆幸没有违背萧启命令。 萧启又问道:“那……锦绣山上可有现?” 林状元颓然道:“我等无用……” “百越做的隐秘,现不了不足为奇。” 说完,起身向叶遮天:“叶大哥,我们去女儿河那里看看。” 叶遮天一怔,下意识道:“今天已经不早了,明日如何?” 萧启缓缓摇头:“事不宜迟。” 叶遮天无奈道:“你去吧,我不懂作战之事,便在家等你们。” 拓跋广增跪下道:“属下请求与主人同去。” 萧启看了看他,点头道:“自然。”然后转向叶遮天:“这个孩子叫静松,就让他留在蔽日山庄可好?” 叶遮天知道萧启所指,点头答应。 静松却似乎是不愿,但也知萧启急于处理军务,并且叶遮天也在场,所以暂时也没有提出异议。 这时,洛烟雨起身道:“我也去。” “烟雨,不必,你陪着雨轩就好。” “表哥,你说的是那条密道吧?我要去看看!” “危险。” “你知道危险不是也一样要去?我不管!”洛烟雨站起身,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本事,破个密道还是会的。” 萧启知道他擅长此道,也就没有拒绝,叶遮天见他坚持要去,便又叮嘱了两句。 萧启心事重重的带上面具,也不知具体听进去多少。 锦绣山,绿草如织,潺潺流水,可这如画景色在众人眼中,除了警觉,便是诡异。 女儿河自锦绣山顶倾泻而下,溅起的水花犹如银珠,山下的大石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小女孩身穿红色广袖小袄,粉色长裙,皮肤白皙,玉雪可爱,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见到来人,小女孩跳起来,赤着脚跑向萧启等人,打量了半响,看到萧启面带狰狞面具,似是害怕的缩了缩身子,随即又转向洛烟雨:“漂亮哥哥,抱抱!” 洛烟雨见那小孩长得可爱,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萧启立刻出言制止道:“站住!” 洛烟雨一怔,又仔细看了看小女孩儿,似乎毫无威胁,但出于对萧启的信任,他还是听话的退了回去。 萧启又转向那小女孩儿,厉声道:“你是何人?” 那小女孩似乎被吓呆了,先是愣愣看着萧启,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洛烟雨看不过去,又要上前,却依然被萧启挡住:“别大意。” 林状元看了看萧启和洛烟雨,也不便上前,只是柔声安慰道:“小丫头,别怕,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不安全,不如我们送你回去可好?” 那小女孩揉了揉眼睛,把快要流到嘴里的鼻涕吸回去,看了看林状元,破涕而笑道:“哥哥抱抱!”说着,竟然又向林状元扑去。 萧启飞身挡在林状元身前,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拔刀出鞘,竟然袭向那甜美可爱的小女孩儿。 “不要!”林状元先出言阻止,洛烟雨虽然疑惑,可是他知道萧启这样做是事出有因,也就退到一边。 只见萧启刀刃划破那女孩儿的宽大的衣袖,小女孩儿一声惊呼,急后退几步,身形灵巧,不似普通孩童,再仔细看去,被割破的衣袖中,青光一闪,似是有一活物蜿蜒向女孩肩头爬去。 毒蛇? 众人大惊,唯有萧启握刀冷声道:“你是何人?” “真没意思?动不动怜香惜玉啊?”小女孩儿整了整衣襟,嘟囔道。 熊霸耐不住,吼道:“你到底是何人?” 小女孩笑的天真无邪:“你猜?” 熊霸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又看向萧启:“你就是七将军吧?真真厉害,难怪我姐姐把你夸得和花儿一样!这次算我输了!下次一定讨回来!” 说完这句话,那小女孩从怀中掏出一物,顿时一阵烟尘升起,待烟雾散去,小女孩已经不见了踪迹,林状元等人本想去追,却被萧启阻止:“别去了,没必要了。”然后看了看女儿河:“我和安平约的这里,他很快就会到,届时,我们水下一探。” 众人等了一阵,依然不见安平踪影,又加上小女孩儿一事,不免担心焦急。可萧启却一口咬定安平必定没有碰到小女孩儿,大家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耐下性子等待。 又过了半个时辰,安平还是没有出现,熊霸不由焦急道:“这安平跑到哪里去了?这不是耽误军情吗?” 林状元也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安平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再等。” 洛烟雨也道:“你们放心,表哥说不会有事自然不会。”说完这句话,洛烟雨忽然一怔,惊道:“水下有人!” 萧启也是一怔,一个箭步窜到河边,长刀出鞘死死盯着水面。众人也急忙亮出兵器,警觉戒备。 果然,很快只听一阵水响,从水底钻出一个人来,那人一抹脸,抬起头,竟是安平。 萧启放下刀,无奈叹道:“真是胡闹。” 安平爬上岸,叩施礼道:“启禀主人,水下密道入口处机关尽数解除。” 萧启不好责备,只是关切道:“可否受伤?” “主人放心,不曾。” 拓跋广增听安平也称萧启主人,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可对上安平阴冷的双目,便没来由的失了勇气。 萧启似是没有看见,向安平道:“密道情况如何?” “密道甚为精妙,尤其是门的设计,倘若强行闯入,很可能使河水倒灌,阻塞通道。” 林状元疑惑道:“那……这密道岂不是废了?” “不会,密道另一端有机关,可以排出积水,使密道再次通畅。密道曲折,看似四通八达,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行,其他都通向机关重重的密室,让入侵者有来无回。” “那你快说通向哪里啊!急死我了!”熊霸总是沉不住气。 安平扫了一眼熊霸,躬身道:“主人英明,密道确实通往临山九城。” 萧启点点头,当年李路占领临山九城的原因,初步有了答案。 然后,萧启看向洛烟雨,从怀中掏出从宁玉带身上搜出的图纸,道:“你看,此事可与完颜家族有关?” 洛烟雨接过只草草扫了一眼,便不屑道:“这种把戏,根本不能入完颜家的眼。” 安平见萧启并没有将图纸给他看,心中本来不快,但当他看清洛烟雨的脸时,顿时有些慌乱,似是想行礼又有些犹豫,只得微微躬身道:“洛王。” 洛烟雨笑着点头,拍了拍安平的肩膀:“劳烦你照顾表哥了。” 安平一怔,他虽然早就知道萧启与洛烟雨相像,却从未想到两人有这层关系,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没有多问。 萧启扫向安平,又吩咐道:“安平,你替我做件事。” 安平立刻跪倒不语。 “你日夜守在这里,如有人下河,格杀勿论,我随后会派人与你一同看守。” 安平领命不提,洛烟雨却担心道:“表哥,你下这样的命令误伤无辜之人怎么办?” “冬日里,又是战时,想必无人下河,而且……此时宁可错杀。” 洛烟雨叹了口气,失望道:“表哥,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萧启微微摇头,凭心说,他也并不想这样,可是战事紧急,而密道只是又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下如此狠绝的命令。 洛烟雨也摇摇头,攀住萧启的肩膀,安慰道:“表哥,无论你变成怎样,你也是我的表哥,这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萧启感激的点点头,反手拍拍洛烟雨的肩膀:“谢谢你。安平,这里交给你了,其他人与我回去。” 夕阳向晚,萧启的背影被拉的孤单修长,看似挺直的腰杆,背负了太多本不属于他的责任,也许从决定回去的那一刻起,萧启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性格谦和,温润善良的展邦将军,逝去的岁月与心情,永远不会再回来。 第二十一章 兄弟之情 回到蔽日山庄,天色已晚,叶遮天坐在桌前,守着饭菜等萧启等人回来。 见到萧启,叶遮天笑着起身招呼他们坐下吃饭,而静松却是一脸的不高兴,见到萧启,也没有站起身,似乎是有埋怨之意。 萧启扫了一眼静松,也没有见怪,叫了一声叶大哥,便摘下面具坐在桌边,不一会儿,叶雨轩便也来到前厅,扫了一眼萧启,便走到洛烟雨身边,柔声道:“洛郎,我那件喜服很漂亮,你费心了。” 洛烟雨笑着正了正叶雨轩头顶的珠钗,温柔的说:“你喜欢就好。” 叶雨轩盈盈秋水中满是娇羞之意,扫了一眼叶遮天,娇嗔道:“洛郎,一会儿吃完饭你帮我挑挑那天的饰吧?我挑了一日,还是拿不定主意。” 洛烟雨忙不迭的答应,叶遮天轻咳道:“还是明日吧,洛王也累了一天了。” “不累,不累,没关系的。” 叶遮天无奈,只得明说道:“有些晚了……” 洛烟雨似乎这才明白叶遮天的意思,他与叶雨轩虽然很快便要成亲,可自己这个时候在她闺房里停留太多时间确实不妥,便看了看一脸娇羞的叶雨轩,安慰道:“我明日去找你。” 叶雨轩微微点头,几乎将头埋到了碗里。 萧启忽然道:“叶大哥……静松这个年纪习武还来得及吗?” 叶遮天笑道:“这孩子根骨很好,虽然大些,学一些防身的功夫还是可以的。” 萧启点头,向静松道:“静松,你留着这里如何?” “我不!”静松狠狠摔了筷子,拒绝道。 “静松,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愿你上战场。” “我还不愿留在这里呢!我要和爹爹一样,做将军!” “静松……你娘只有你一个念想……” “萧叔叔!如果你让我留在这里,我就偷偷跑出去,重新参军,从普通士兵做起!到时候,即使你找我,我也不会和你走了!” 萧启叹口气,知道这个孩子也是固执异常所以也就不再勉强,寂寂吃完一顿饭,各自回屋休息。 萧启的卧房还是上次与洛烟雨同来时的小院,房间陈设也别无二致。 坐在床上的萧启,全无睡意,这时只听洛烟雨叩门道:“哥,你睡了吗?” 萧启急忙起身开门,让洛烟雨进来,只见洛烟雨穿着大红喜服,向萧启道:“哥,你看,好看不?” 萧启淡笑道:“我家烟雨自然是好看的。烟雨,恭喜你。” 洛烟雨开心的笑笑:“能与叶小姐成亲我也开心呢!我很喜欢她。” “我一直以为我家烟雨是风流浪子呢!” “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让我家雨轩听到了不好。” 萧启笑着拍了拍锤了一下他的前胸:“烟雨啊,你还这么年轻就娶媳妇了,大漠的女孩子们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没关系,不是还有哥你呢么?对了,哥,你现在也回来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呢?我听说,白将军的女儿可不是一般的美呢!” 萧启轻轻一叹,僵硬道:“此事不要再提。” 洛烟雨于是也不便细问,而是道:“哥,天下好女孩儿很多的。” 萧启不言,摇摇头:“烟雨……我……” 洛烟雨道:“哥,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雨轩她,其实是意瞩于你的。” “我……” “后来她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知道你不可能娶她,而我又日日陪着她,她才答应嫁给我……可是,哥,我是真心喜欢她,会好好待她的,即使……做你的替代品。” “你错了烟雨。”萧启拉洛烟雨坐下道:“叶小姐还年轻,根本不知道什么样才是爱,她对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人活泼,又会照顾人,你们……会好好的。” “哥,我知道,现在听她叫我洛郎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开心。” 萧启自内心的笑道:“烟雨,你过得好我便开心了,你放心,你成亲那天,我一定来喝你喜酒。” 洛烟雨点点头,心中默默说:“哥,我也希望你开心。” 第二日,萧启等人不顾叶遮天和洛烟雨的挽留,匆匆赶回军营,见到一同回来的拓跋广增,赵开疆等人虽然疑惑,但还是没有追问。 6远也早已在帐外等候,等臧乃清汇报完战况,他便上前道:“将军,锦州守备空虚,我们何时动进攻?” 萧启摇头道:“不急。” “将军?” “你放心,我有一计,如果成功,百越不战自溃。” 6远还是有些疑惑,但也知道萧启一向用兵如神,便也不再询问,到是萧启向他吩咐道:“通知给位将军到我帐中,有事相商。” 面对各位将军,萧启简要介绍了女儿河下密道的情况。 臧乃清道:“我早就怀疑当年李路的人是怎么过去的,原来是有这条密道啊!七郎,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赵开疆道:“七郎,当时你在临山九城,也是……在探查密道一事吧?可有头绪?” 萧启点头道:“我离开时已经交代各城守将,严守各个密道的疑似出口,一旦现有人多次再附近出没,立刻拿下严加审问,上次在中州派去的人也是负责此事。” 贺飞虎道:“那七郎你为何一直瞒着我们?” 萧启不语,是啊,为什么要瞒着兄弟们呢?也许,是不让他们过于担心吧,想到这里,萧启摇摇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赤额,轻声道:“对不起。” 赵开疆道:“七郎……其实你本不必这样的……这种话我们恐怕也说了不止一次,可是你从未听进去过,即使你为了兄弟们,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逼自己,很多时候,你已经不像我们认识的七郎了……” “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萧启喃喃回应,又想起洛烟雨的话,一时黯然,可如今的他,顶着这样的身份,又怎能同以前一样温润谦和?更何况,自从经历那件事以后,很多时候萧启甚至认为自己以前的隐忍全都是错的,倘若自己没有忍耐齐响,兄弟们是不是就不会死呢…… 第二十二章 烟雨新婚 神牛城。 百越王与巫王并肩而坐,听传令官战战兢兢的禀报战场近况,越往后听,面色愈阴沉。 巫王道:“你说……那七将军破了断魂七绝阵?” “是……神巫大人被阵法反噬,也……” “呵呵……有趣……有机会,一定要会一会他!此外,他还有何动作?” “他……”传令官偷偷瞄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 巫王怒道:“快讲!”吓得传令官又是一哆嗦,而百越王依然在假寐,似乎全无反应。 “回……回巫王的话……七将军他不知怎么现的我们在临山九城的密道出口,派人日夜看守,已经击杀我们暗探不下五百。女儿河那里也是如此,我们的人稍微接近,便会被乱箭射死。” “可恶!”巫王猛的一拍桌子:“这样下去,仗还怎么打?” “没办法打就不大了”百越王抬了抬眼皮:“锦州都已经丢了。后面几城也守不住了……” 巫王吼道:“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亲自前往就不信守不住!” “没必要的!”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竟然是越毒子:“为了几座城牺牲族人不值得的。秀郡主这几天应该就回来了,幽朵那孩子不是也被识破了?那个七将军恐怕不简单,在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之前,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巫王还不甘心。 百越王道:“那又能怎样……先退兵求和吧……” 越毒子道:“巫王大人不必不甘心,待我查清那七将军的底细,一定将他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巫王这才点点头,隐忍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气死我了!是谁让幽朵跑过去的?出了危险谁负责?” “锦绣啊……你回来了?坐下说话。”百越王抬了抬眼睛。 秀郡主不满的坐下,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盯着越毒子娇嗔道:“自己的徒弟都看不好……” “那个古灵精,她要走我也没办法。”越毒子淡淡道。 “大姐啦,干什么走这么快啦。”朵郡主也小跑着跟了进来,走到秀郡主身前,轻轻扯着她的衣袖:“我错了……” 秀郡主横了她一眼,随即忍不住扑哧一笑,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淘气的,以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朵郡主讷讷点头,跳起来坐在秀郡主膝盖上。 秀郡主又道:“如今怎么办?难道要求和不成?” 百越王点点头。 秀郡主长叹一声:“只是……我真不甘心……” 蔽日山庄,红纱漫地,人声鼎沸。 江山令主叶遮天幼妹叶雨轩的婚礼,自然备受瞩目,更何况姑爷是景北完颜家族的洛王洛烟雨,这次联姻,无疑再一次提高了叶遮天的势力。 自此以后,蔽日山庄将成为让人恐惧战栗的存在。 对于这件事,江湖忌惮者有之,恐惧者有之,忿恨者更是不计其数,可是这场婚礼,街道请帖的人却没有敢不来捧场的。 萧启也早早到了蔽日山庄,但由于身份原因,并没有在人前出现,叶遮天将前院西北角的阁楼收拾出来,让萧启在里面观看,这里视角很好,也不引人注目。 洛烟雨一大早就身穿大红喜服在门口迎接客人,脸上的笑容从没有消失过,萧启看着洛烟雨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又有多久没有自内心的笑过了? 赤额嚎叫了一声,用粗糙的舌头舔了舔萧启的手背,萧启摇摇头,抚摸着它渐渐变硬的背毛。两年了,赤额长得越来越像它的父亲,白色狼王。眼神冰冷,身姿挺拔,即使是赵开疆等人,见到赤额也下意识的想绕开,看着此时的赤额,很难将它和当年一脸娇憨,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小狼联系起来。 赤额见萧启出神,又将大脑袋放到萧启膝盖上,萧启拍了拍他的头,轻声道:“赤额,你看,小烟哥哥成亲了呢!” 赤额呜咽了一声,晃了晃脑袋,似是不屑,萧启又道:“等开春儿了,叫你小烟哥哥从大漠带一只母狼来陪你如何?” 赤额闻言,快站起身,一溜烟儿跑到屋角趴好,将头埋进前爪里,萧启无奈的摇摇头,这小东西,竟然也会害羞。 鞭炮声炸响,叶遮天亲自拉着一脸娇羞的叶雨轩走了出来,众人又是一阵道贺,萧启虽然听不到人们的声音,可却能看到他们谄媚的表情和眼底的嫉恨,对于这种事,叶大哥可能比自己还清楚吧? 看着洛烟雨和叶雨轩牵手,拜天地,萧启心中愈轻松,接着,叶雨轩被送回洞房,洛烟雨上前向江湖豪杰敬酒。 洛烟雨虽然容貌与萧启相似,容貌柔弱但酒量却是出奇的好,大碗大碗的女儿红喝下,却面不改色谈笑如常。 萧启轻轻转了转手中的茶碗,这烟雨,真真适合江湖。他知道,以烟雨的性子,恐怕不愿再回完颜家,那留在蔽日山庄,做一个江湖侠士,也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再抬起头,只见洛烟雨也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浅浅微笑。 当晚,可能是买叶遮天的面子,前来道贺的江湖侠士都没有去闹洞房,大部分都告辞离去,小部分远道而来的,便住在山庄的客房里。 入夜,洛烟雨竟然到阁楼来找萧启,萧启笑道:“新婚之夜不去陪着新娘子来我这里作甚?” 洛烟雨自顾自坐下,道:“雨轩她知道我来看这里了。哥,谢谢你。” “你我是亲兄弟,何苦谢我。” 洛烟雨道:“哥,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不想再回景北,等到天下平定以后,你来找我,我们一起,还做回风起云涌可好?” “我……”萧启心中感叹,已经走上这条路,还可能回去吗? 洛烟雨道:“哥,你也喜欢这种生活对不对?” 萧启微微颔,随即侧过脸道:“如果……可以……我和你一起。烟雨,和你的那一年多,是我最喜欢的时光。” “哥,你根本不喜欢打仗,对不对?” 萧启不言,可眼神中的闪烁分明告诉了洛烟雨答案。 洛烟雨叹了口气,道:“哥,其实你不会去,也可以的……” 萧启起身,生硬道:“不要再说这种话。” 洛烟雨也站起来,拍了拍萧启的肩膀:“哥,你早点休息,我……在江湖等你……” 萧启静静站着,没有说话,即使洛烟雨走后许久,他还是一动不动。 第廿三章 百越求和 洛烟雨成亲五日后,便携叶雨轩回景北拜见父母族人,走之前并未到军营辞行。 又两日,百越大军撤回本国,递上投降书。 萧启坐在大帐中,看着百越的信,却迟迟没有打开。 静松端着午饭进来,问道:“将军,百越怎么说?” 萧启摇头道:“这个我不会看,你叫传令官,让他星夜兼程将信送到上京。” 静松虽然不懂,但还是照办。 又过一个月,上京来了旨意,接受百越投降,由七将军代表百越商谈。圣旨中,并没有提及如何谈判,只是说让萧启便宜行事。萧启只是苦笑,皇上还真是信任于他。 同一日,百越来使,递交降书,萧启并未亲自相迎,而是让6远以皇上的名义接待了使者,可那使者却拒绝将降书交给6远,坚持要面见萧启才投降。 萧启本不情愿,但一连拖了三日对方依然坚持,萧启也担心对上面不好交代,只得与对方约定第二日未时相见。 那日,天气晴朗,树抽出新芽的树枝微微摇摆,萧启在一百五十卫兵护卫下按时到达约定地点,而百越来使却早就在等待。 与在战场上见到的一样,护卫头戴牛角,身披皮甲,而为的,竟然是一个女子,女子容貌娇艳,虽不似郁矜飏般绝色,但也明丽动人,萧启眼睫一跳,锦绣? 想不到,七年后,竟还有缘相见。 秀郡主盈盈施礼道:“我是百越王长女锦绣,代表父王和巫王大人来和七将军商谈。” 萧启点头道:“见过郡主。” “什么郡主,呵呵,七将军还真是难请啊,小女子可是等了好几天了。”锦绣一抬眼睫,媚态丛生:“真是架子好大呢!” 萧启淡淡道:“军务繁忙,还望见谅。” “呵呵,军务?”秀郡主轻笑道:“将军是担心亲自前来给自己惹麻烦吧?你放心,我们是投降大齐,不是投降你。” “郡主想多了。” “呵呵,但愿如此。七将军一人破得断魂七绝阵,百战百胜可真是厉害啊!有这样的主将,我们百越输的不冤枉,不过……我们一有机会,一定报仇雪恨。” “随时恭候。” “呵呵,七将军还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好吧,那我也就不废话了,这是我们的降书,不知七将军是否满意呢?” 萧启本想伸手接过,却被安平抢了先:“我念给你听。” 秀郡主眼神闪了闪,笑道:“这位护卫很是忠心啊!你放心,我们是来投降的,不敢对你家将军下蛊。” 安平没有说话,而是小心翼翼的打开降书,念道: “大齐天威,百越不敌,甘愿受降,俯称臣。 以后年年纳贡,岁岁来朝。 从今年起,每年向大齐进贡白银万两,灵芝十颗,上等茶叶百斤,少女十人,还望大齐怜我百越,停止讨伐。” 念完,安平看向萧启,萧启微微皱了皱眉头,百越小国,竟然写下如此降书,倘若年年如此,想必根本承受不起,可见百越并未真心投降,可处在他在的围着,萧启根本不可能让他们降低进贡的数目。 思索良久,萧启道:“进贡数目可以,再加一条:日后百越永久对大齐称臣,倘若有反抗之心,大军直捣神牛城,俘虏百越王,免其封号,夺其封地,绝不姑息。如何?” 秀郡主一愣,扬了扬嘴角,轻笑道:“倘若我们敢反,孰胜孰败还未可知,不过这个条件我可以代父王同意。” 萧启示意安平加上,然后道:“郡主即使不信,本帅仍要提醒一句,倘若日后百越有2臣之心,本帅绝对履行今日之言。” 秀郡主道:“如真有这一日,锦绣在神牛城恭候七将军。” 萧启侧脸道:“即使只是权宜之计,还请秀郡主转告百越王,为人君上,自然要爱护百姓,连年征战,对谁都没好处。” 锦绣嘲讽道:“怎么,原来七将军还是心系天下百姓的慈悲之人啊!不知在杀我族人时是否会心生愧疚呢?” 萧启侧目不语,许久道:“还有一事,既然求和,可以在边境互市,筹建市场之事,我已联系中原大贾黎子建,这几日他便会来与你商量此事,毕竟对百越有好处,还望郡主不要推辞。” 秀郡主道:“七将军真是心系万民啊!你放心,你可以在商贾中安插暗探,我也可以!” 萧启冷笑道:“本帅本无此意,此事也与本帅无关,倘若郡主想在商贾中安插奸细,一经现,杀无赦!” 秀郡主本打算震慑萧启,谁想却被萧启抓住了把柄,自悔失言,干咳一声道:“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七将军不必见怪,将军既然对我们的投降书没有异议,还请签字。” 萧启摇摇头,提笔写下一个大大的“柒”字,然后拿出自己的将军印,摁了上去。 秀郡主娇媚一笑:“七将军果然痛快,小女子怎么能落后呢?” 说着,也提笔用汉字写下自己的名字,盖好章,道:“七将军,日后百越成为大齐附属,还望七将军多多照拂呢!” “百越归附大齐,自然有皇上管辖,本帅身为臣子,只为守护边关。” “七将军真是万分小心呢!我百越一向敬佩英雄,有机会还请七将军前往神牛城做客。” “待天下平定本帅解甲归田之日,自然会欣然前往。” 秀郡主叹口气,道:“和聪明人斗嘴真没意思,既然已经签好字了,我就回去了……你说的那个黎子建,我会等他的。百越与南景虽然也算交好,可一直没有什么货物往来,这几年又是在打仗,族人过的确实不太好,互市是好事,七将军有心了,锦绣代表百越族人谢过七将军。” 萧启一怔,正色道:“一切均是皇上的旨意,本帅不敢居功。” “呵呵,将军不要这样说了,都是聪明人。”接着,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秀郡主带着护卫离去,而萧启,却望着秀郡主的背影,许久才带人离去。 第廿四章 咯卫什挑衅 又过几日,萧启便接到齐煜旨意,班师回朝,于是便把边境兵权交给6远,带着安平等人和一千护卫赶回上京。 叶遮天亲自来送行,两人谈起百越之事,叶遮天也感觉不安,于是一直叮嘱萧启小心,继而叹道:“我本打算等百越事了替你做一件事,但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是不做的好。” 萧启本想问他是什么事,可叶遮天却闭口不言。 从百越边境一路走来,所过城池百姓夹道欢迎,只差跪拜山呼万岁了。 对于这种情况,萧启隐隐不安。于是下令大军从城外走,尽量不要扰民,才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经过将近一月,面对越来越接近的上京城,心中越不安。 齐煜曾经说,等大军回朝之日,便是自己恢复身份之时,可是,接近上京,他忽然便不想恢复身份了,百越未平,倘若自己恢复身份,定不能平定这个心腹大患。 百越之患,一日不除,大齐南境,一日不安。 再向前便是月城,再过半日,便可到达上京。萧启看了看天色,吩咐道:“在城外扎寨,明日回上京。” 赵开疆看了看尚早的天色,知道萧启也是在拖延时间,而他们,何尝不是也想晚一些回京吗?无论是萧启还是他们,都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曾经的李有才,如今的皇上。 大帐外,众人燃起堆堆篝火,还拿出藏了很久的白米熬粥,张樵张罗着要去打些野味儿,萧启心中怅然,这一切,多么向七年前,可是,当年的很多人,如今都已经不在了。可这些情绪,断断不可表露出来,他还不想影响兄弟们的心情。 不一会儿张樵就提着几只野兔走了回来,丁天宝等人急忙围上去,熊霸嚷道:“好几天不吃肉嘴里都淡出鸟儿味了!这几只兔子正好给老子开开荤!” 林状元抢过一只兔子,拎着它的耳朵左右摇晃着,摇头晃脑道:“生前啼声喔喔,死后无处可埋,以我之腹,做汝棺材,呜呼哀哉,拿好酒来!” 赵开疆上前敲了林状元的脑袋一下,笑骂道:“什么和什么啊!那是说鸡的!还状元呢!我看你趁早改叫白丁得了!” “怎么,你看不起白丁啊?老子就认得几个字,老子就是白丁!”熊霸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赵开疆肩膀上,赵开疆疼得一咧嘴,哀求道:“你这可是熊掌啊!轻点儿!” 丁天宝道:“熊掌在哪里?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熊掌呢!来,让我尝尝?” 贺飞虎道:“熊舔过的你也舔?” 丁天宝听了,脸色一白,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我嫌脏。” 熊霸大笑着真的在自己手掌上舔了几下,然后递到丁天宝嘴边:“尝尝吗?” 丁天宝一拳打在熊霸胳膊上,骂道:“滚!谁稀罕?” 熊霸笑着又伸到贺飞虎嘴边,道:“你要不要尝尝?” 贺飞虎一脚踢在熊霸屁股上:“一边儿去!” 张樵笑着摇摇头,自己将兔子拿走去收拾,萧启看着刻意欢闹的众人,也走到张樵身边,打算与他一起。 张樵摇摇头拒绝道:“不必,我一人来就好。” 萧启一怔,念及不便与众人表现的太过亲热,便也就站起身,熊霸等人也纷纷围了过来,道:“张樵,我们来吧。”赵开疆趁机将萧启拉到一边坐下。 萧启略一沉吟,轻声问道:“宝儿哥,你……那几年回过家吗?” 赵开疆点头道:“回过,每次都是贝儿去那家酒馆把我放出来,我回家几日再来换他。” 萧启轻轻一叹:“宝儿哥,苦了你了……” “和你比起来,不算什么,我们也恨,但我们至少知道,还有一些兄弟活着,你还活着,可是你却背负着兄弟尽死的重担,一心想为我们报仇,你的担子才是最重的。” 萧启浅笑道:“兄弟们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 “可是七郎,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啊!” “你怎么和我那弟弟一个口气说话?宝儿哥,你可知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 “此话怎讲?” 萧启看向天空,轻声道:“宝儿哥,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姬月华的后人,姬氏子孙,要以守护中原山河,天下百姓为己任,这是先祖的遗训,也是……我的愿望。” “七郎……” “宝儿哥,我说过,最开始,我只想让家中摆脱困顿,慢慢的,知道了很多,也想要更多,在外面的几年,我看到很多,想的也更多,边关不宁,百姓受苦,作为姬家后人,如果坐视不管,先祖泉下也不会原谅我。” 赵开疆道:“七郎,既然决定回来,就不要想太多,我知道,你对于回上京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我们也一样,李……皇上还不知道我们还活着,我们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甚至商量要不要留在月城,可是七郎,很多东西既然已经选择,就要面对,即使担心也是没有用的。” 萧启轻叹道:“宝儿哥,我相信皇上,也相信兄弟情谊,所以,更不能失了分寸……” 赵开疆道:“我知道,他见到你,自然万分开心,难免会失了君臣礼仪,可你如果太过拘礼,他也会伤心。” 萧启点点头:“所以我不想回去……” 赵开疆点点头,还欲再说,只听丁天宝喊道:“兔子烤好了!不吃就没有喽!” 萧启和赵开疆站起身,与兄弟们坐在一起,张樵扯下半扇兔子递给萧启,又把另一半递给赵开疆。 熊霸盯着萧启,疑惑道:“七郎……你带着面具怎么吃东西啊?” 萧启摇了摇头,轻轻一按机关,那张面具的的下半部分奇迹般的升了起来,露出惨白的嘴唇和削尖的下巴。 丁天宝奇道:“真是有趣,一定是出自奇门子前辈吧?” 萧启点点头,拿着兔肉道:“这个面具还很透气,一直戴着也不觉得闷。” 熊霸道:“七郎本来模样挺好看,就是一直带着这么个东西,怪吓人的!” 萧启笑道:“我现在还不能摘下面具。” 臧乃清一怔,转移话题道:“阿樵,你这兔子烤的真他妈好吃,等以后老子有钱了,请你给我当厨子怎么样?” 张樵横了他一眼:“滚!等你有钱了,老子早就富甲一方了!谁去给你烤兔子?要去也给七郎烤!” 臧乃清道:“哎呀……又被七郎比下去了!这日子该怎么过呀!熊大哥,以后就咱们哥俩相依为命吧?” 熊霸憨厚笑道:“嘿嘿……我要媳妇……” 臧乃清一愣,转身攀向赵开疆:“宝儿哥啊,他们都嫌弃我……” 赵开疆拧身躲开:“喂喂,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臧乃清苦着脸,假装抹了抹眼泪,道:“没人收留我……” 萧启忍住笑道:“和我一起吧。” “我可不!”臧乃清竟然紧紧护住自己的衣服,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萧启道:“我可是好人家的姑娘……” “噗!哈哈……”熊霸忍不住把口中的肉全都喷了出来。 丁天宝等人也笑的直咳嗽,拍了拍臧乃清的肩膀,不住的摇头。 有他这个活宝在,大家心里都轻松不少,吃完饭,丁天宝道:“一会儿我要下河游泳,谁去?” 臧乃清调笑道:“怎么,不怕你的九头鸟了?” “九头鸟又怎样?不就是只鸟吗?”然后转向萧启:“怎么样七郎,一起吧?” 萧启摇摇头:“虽已入春,但天气还是寒冷,还是不要下水的好。” 赵开疆也附和道:“也是,虽然年轻,但也要开始注意了。” 丁天宝这才想到萧启的身体一直不算强壮,急忙道:“算了,水那么凉也没有兴致。” 众人听了,自然不再坚持,殊不知萧启拒绝下水,并不是因为水凉,而是因为他身上奴隶的痕迹以及……曾经在月城训练的回忆。 既然否决了这个提议,大家也都有些疲倦,随意聊了几句,便准备回各自大帐休息。 这是,安平忽然道:“军马,一人,距此处十里。” 萧启一怔,此时有军马前来,又是一人,恐怕是传递军令的传令官,于是命令臧乃清前去迎接,果然,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臧乃清便领回了一个浑身是汗的年轻小伙子,见到萧启,那小伙子见到萧启,略微慌乱的跪倒:“见过七将军。” 萧启让他起来才道:“兄弟路过此地可是有情报交给本帅?” “不……不是……小的……要去上京……” 臧乃清忍住笑道:“小伙子,你跑过头了,上京在北面,这里是月城。” “怎么会?我跑过了?不行,军情紧急,小的得赶紧去上京。” 萧启叫住他道:“可是咯卫什那里有什么情况?” “将军英明,咯卫什已经……打到荣城……” “什么?”萧启闻言大惊,不由站起身:“荣城?” 荣城距离金城只有三百里,如果再不抵抗,恐怕很快咯卫什便有可能拿下金城,到那时……父亲…… 萧启不敢细想,向那小伙子道:“本帅与你一起前往上京,届时你去报信,顺便替我带句话给皇上,就说我已经赶往咯卫什战场,不击退敌军,誓不回还!” 然后转向臧乃清等人:“你们通知全军,即刻启程!” 第廿五章 和乐与征战 更深漏断,月昭殿中。 齐煜还在灯下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奚平洛抱着熟睡的齐暕轻声道:“皇上,早些安歇吧。” 齐煜摇头道:“平洛,你先睡吧。” “不。”奚平洛直起身子,轻声道:“皇上勤政,夙兴夜寐,臣妾怎能安歇,我们母子一起陪着皇上。” 齐煜笑着看了看奚平洛,道:“朕的妃子中,只有平洛最贴心。” 奚平洛娇羞一笑,道:“平洛是真心喜欢皇上,皇上政务繁忙,可也要注意身体才好。” 齐煜叹口气,怔怔看着翻开一半的奏折,道:“七哥为了朕的江山,拼了命般的杀敌,朕怎能不治理好这天下报答他?” 奚平洛拍了拍怀里的齐暕,道:“七将军是天下少见的将才,对皇上又忠心耿耿。” 齐煜道:“其实,朕宁可不要他的忠心,也要他向以前一样待朕。四百兄弟……只剩下我们两个……其实我知道,在这个位子上,他不可能不守君臣之礼,可朕,可我……还是希望他……” 齐煜摇摇头,也没有心思再看那奏折,便起身走到奚平洛身边,搂住她的肩膀道:“别人产子之后都会丰腴些,你反而更瘦了,朕真应该好好罚罚小厨房的那些人。” 奚平洛娇羞一笑,作势要推开齐煜,却被他更紧的抱在怀里。 “哎,小心孩子……”奚平洛轻轻提醒道。 齐煜一笑,吻了吻奚平洛的额头,道:“放心吧,朕那么疼你们母子。” 说着,从她怀里接过齐暕,端详了一阵,道:“孩子像你多些,长大了一定比朕好看。” 奚平洛笑了一下:“皇上是真龙天子,无人可比。” 齐煜笑道:“你怎知道我们的孩子就不是天子了?” 奚平洛惊惶道:“皇上,暕儿他还小,又不是长子,襁褓封侯已是不该啊……我担心……” “担心他风头太盛遭人暗害?” 奚平洛低下头,似是被说中了心事。 齐煜一手搂着齐暕,一手搂着奚平洛,柔声道:“你放心,有朕在保护你们。”随即声音转向阴狠:“朕就是要看看,谁敢有这种心思!” 奚平洛心中略有不快,隐隐觉得齐煜是用自己和孩子的安危试探其他嫔妃。 齐煜安慰道:“平洛,不要多想,朕不会不顾你们母子安危,朕只想肃清那些人,然后专心宠爱自己喜欢的人。平洛,你可愿意帮朕?” 奚平洛轻轻点头,一点一点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齐煜大笑着将齐暕放到小床上,搂着奚平洛道:“平洛,抱了儿子这么久,是不是也该抱抱朕了?” 奚平洛娇羞一笑,靠到齐煜怀中。 齐煜弯腰抱起奚平洛,笑道:“平洛,今天朕找了太医,你给暕儿添个妹妹好不好?” 常公公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也许也知道齐煜在里面忙什么,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皇上……边关急报!” 齐煜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奚平洛轻轻推了齐煜一下,齐煜无奈的叹口气,将奚平洛放在床上,吻了吻她的嘴唇,才起身道:“摆驾勤政殿!” 勤政殿中,齐煜面色阴沉的看着战报,向那小伙子道:“你说,七……将军直接赶去了战场?” “是,七将军心系天下……” 齐煜重重的站起身,吓得那小伙子急忙俯身下拜。 “你现在去北大营调兵五万,星夜与七将军会合,对了,你不行,林贵,宣刘殊荣前来见朕!” 刘殊荣走后,齐煜再也睡意,只是望着桌前跳动的灯烛,陷入沉思。 七哥,你这又是何苦…… 七哥,你可知道,你这样为天下奔走,只会让我更加愧疚。我没有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也没有能为他们实现愿望,一切,都只是你一人背负,这个担子如此沉重,我又怎忍心要你一个人背负…… 齐煜叹口气,自己欠萧启的,恐怕今生今世也不能还清。 常公公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轻轻放下一份战报后知趣的退下。 齐煜木然拿起,只扫了一眼,脸上便显出惊骇之色,慌乱起身道:“快派人将七将军追回来!” 萧启与众兄弟快马加鞭,十日后,便以到达宋城。 宋城,千夫营考核之地,萧启本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奈何十日奔波,士兵们大多都已疲倦,而再向前便更加接近咯卫什大军,倘若遭遇,疲惫的军士几乎毫无战力,又只有一千人,恐怕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 所以萧启命令大军在宋城休整一夜,只许在城外驻军,严禁扰民,才回到自己军帐,翻阅这几日从各个驿站搜集来的战报。 三月前,景北缇娜部落忽然再度难,意图吞并景北诸部,实行铁腕手段,将离他最近的几个誓不屈服的部落赶尽杀绝,然后挥军北上,包围实力较强的岂古来部落,岂古来部落反抗,被缇娜部落灭族,继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完颜家族投降。 实力强悍的完颜家族一降,景北诸部纷纷失去反抗的勇气,均表示愿意归缇娜部落统治,并派出年轻部众加入缇娜部落大军,继而,缇娜部落率领景北联军与咯卫什会合,进攻大齐。 奚正阳重回咯卫什战场,以前的得力部下竟然大半已经战死,悲痛愤怒之余,身边没有熟悉的部将,自然举步维艰,而齐响在百越战场挥霍无度,咯卫什军饷不足,齐煜虽然拨了一些可官吏层层盘剥,到手里的少之又少。 奚正阳不惜将自己在上京的宅子低价卖出,却也只够大军一月只用,继而,齐响被暗杀后,传到咯卫什战场,有人隐隐传言是咯卫什高手所为,意在杀尽大齐将领,一时间人心惶惶,无人专心应战,奚正阳多次安抚也毫不见效,大齐军队节节败退。 两个月前,军中突时疫,染病的士兵不出三日便神志不清,十日后虚弱而死。面对这种状况,大军自然毫无战力,面对敌军,奚正阳不能不顾部将性命,又舍不得无辜百姓,只得自己率兵抵抗,却根本不是敌人对手,几日前,已经退守荣城,但是兵力不足,荣城岌岌可危。 面对惨淡的战局,萧启一声长叹,希望齐煜和自己像以前一样默契,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第廿六章 对面不识 荣城,夜。≧ ≧ 奚正阳已经几夜无眠。 如今自己帐下,可用之人不足两千,城中粮草也只能勉强支撑五日,再这样下去,荣城失守无疑。届时,自己又有什么颜面面对皇上,面对大齐百姓。 每每想到这里,奚正阳便万分悲痛,他在千夫营受的教育便是忠于国家忠于皇上,誓死守卫疆土百姓,如今面对这惨淡的战局,疲弱的部将,心中愧疚难当。 荣城之后,不出三百里便是金城,而金城是萧启的家乡啊!每每想起那个天妒英才的少年将军,奚正阳就会没来由的伤心。 他并不知道当年之事的细节,但也隐隐猜到此事与齐煜登上皇位有关,也对齐氏兄弟心生怨怼,可作为臣子,他还是一味愚忠。即使剥夺他的兵权将他调回上京,他也毫无怨言,咯卫什战场危机,他临危受命,壮志满怀,可他却无力扭转战局,也无力改变节节败退的局面。 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看着已经熟睡一脸疲色的爱将,奚正阳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他已经决定,等到援军到来,他便自杀殉国,亲自到泉下向枉死的不将门赔罪。 忽然,一颗火弹划破天空,敌袭! 奚正阳猛的跳起来,拔刀出鞘道:“上城!备战!” 黑云压城,仔细算来,这已经是咯卫什缇娜联军半月来的第十次进攻,敌军虽然被称为蛮夷,攻城略地却势不可挡。只见裸着上身光着头的异族大汉挥舞着狼牙棒等兵器,口中吆喝着听不懂的口号,一次次的冲向荣城。 投石车已经安好,可滚木和热油都已经用尽。而每次安放投石都需要时间,而趁着这个空隙,就有敌军冲到投石车射不到的地方,城中箭羽有限,而弓箭兵能够上战场的不足二百,准头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前几次攻城,都是靠奚正阳和兄弟们死死抵住城门才没让敌军攻进来,这次荣城能不能守住,奚正阳真的没有信心。 很快,便有敌军攻到了荣成城下,百余身强力壮的大汉扛着巨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城门,奚正阳皱了皱眉头,挥手道:“兄弟们,和我一起抵住城门!” 就在他抬手的空挡,一只箭雨如流星般射出,正中奚正阳左腿,奚正阳站立不稳,跪倒在地。 身边的部将急忙去扶,奚正阳咬牙道:“别管我!带兄弟们去守住城门!” 部将看了看奚正阳,又看了看来势汹汹的敌军,自然知道一旦城破谁都活不了,便招呼人一起下去。 奚正阳咬牙折断裸露在外面的箭矢,再抬起头,更多的箭矢射上城墙,奚正阳一面大声提醒城上的士兵躲避,一面就地一滚,藏到林立的木板后面。 关外民风彪悍,孥力惊人,转瞬间,大部分的士兵便中箭倒下,而受伤的士兵还来不及爬起,第二波箭矢便又射了上来,除了少数堪堪逃脱外,城上损失严重。 奚正阳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这时,第三波箭雨来袭,这一次,竟然是火箭。 投石车本来是放在火箭不能射到的地方,可是今天为了能射到远处的援军,将投石车向前移了一丈,可那敌军中竟然有人根据石头的落点算出来投石车的位置。 看着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的投石车,奚正阳只觉万分凄凉,荣城……完了……即使能够抵挡这次攻击,下一次,也毫无抵抗之力…… 对不起大齐,对不起鼎力相助的荣城百姓,对不起……萧启……奚正阳恐怕不能保护你的家乡了…… 那个亲手将独子交到自己手里的老妇,那个送爸爸上战场小女孩儿闪亮的眼睛,那个夫死子亡,依然将自己的侄儿送上战场的妇人,那个年过七十,依然别着一把柴刀站在城墙上的老镖师,一一在他眼前浮现。 最后,他似乎又看到了萧启,那个身材纤弱,披散头身穿白袍的萧启。他俯向自己下拜:“千夫营营长萧启见过奚将军!。”龙章凤质,姿容绝美。 可是,逝去的时光,离去的人,永难再回。 奚正阳口中一声狂啸,猛的站起身:“来吧!就让我奚正阳用血肉之躯,做保卫荣城的最后一条防线。” 就在这个时候,敌军阵中生了不小的骚乱。奚正阳凝神望去,只见一人头戴狰狞面具,手握长刀,策马从远方杀来。长刀寒光闪烁,所过之处,必有敌人身异处,血肉横飞,无人可当! 那人身姿挺拔,刀法娴熟,浑身凛然的杀气让人不敢接近,恍惚间,奚正阳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昙花一现的白甲少年。 这……是幻觉吗? 奚正阳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看去,只见那人身后又跟着十人,一样的狰狞面具,一样的长刀翻飞,虽不及那人威风凛凛,但也英武非常。 一时间,敌军竟然被生生撕开一个口子,而附近的人,似乎也丝毫没有了抵抗的勇气,而那人却丝毫不怜悯萌生退意的敌人,只是一味的砍杀。 奚正阳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是从地狱来的吗? 天色微明,咯卫什一名大将的头颅与初升的朝阳一同升起,敌军骇然! 那人将长刀背到身后,抬眼扫过敌人,满是鲜血的鬼面,恐怖异常,不少敌人已经两股战战,几乎跌坐在地上。那人看了一眼荣城城墙,又挥舞了一下长刀,嘶哑吼道:“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掷地有声,热血沸腾! 闻听此言,荣城仅剩的士兵也纷纷振臂高呼:“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荣城城上,旌旗摇摆,喊声震天。与败破的荣城辉映,无一不展示大齐军魂傲骨。 将领身死,斗志丧失,咯卫什缇娜联军毫无战意,纷纷掉头逃跑。那人并未追击,而是正对着荣城执缰站立。 他的身后,忽然扬起暗金色旌旗,上面的“柒”字,在朝阳下分外耀人眼目。 继而,又有大约身穿大齐铠甲的士兵冲杀而来,停在那人身后。 军容整齐,不动如山。 一名传令官朗声道:“七将军率军支援,开城门!” 第廿七章 愁云惨淡 奚正阳冷冷开着迎风招展的“柒”字大旗,看着阵容整齐的友军,抬手阻止迫不及待拿掉门闩的士兵,冷冷道:“阁下自称七将军,可有证物?前来救援,可有皇上手谕?率领军队,可携带虎符?” 萧启一怔,他身上,除了冰冷的七将军印,什么也没有。 熊霸吼道:“七将军前来,还要什么证据?还不快开城门!” 奚正阳道:“战时不得不多加小心,倘若阁下为敌军假扮,我打开城门岂不是引狼入室?还请七将军交出证据,奚正阳自当开门谢罪!” 萧启心中思索,那个印恐怕伪造也是不难,可是,除了这个,并无其他可以作为证据之物。 于是摇头道:“我在月城外遇到传令官,来的匆忙,并未向皇上讨要虎符,除了官印外没有证物。” “哼哼!谎话也编的像一些,月城在上京南面,从这里出,怎么会经过月城?” “那要问你那个糊涂传令官了!”臧乃清挖苦道:“跑过了都不知道,要不是遇到我们,也许就一路跑到渡城去了!” “一派胡言!”奚正阳咬牙道:“来人,抵死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入!” 安平看向萧启,轻声道:“可要闯进去?” “胡说!”萧启低声喝止,然后看奚正阳道:“想必阁下便是奚将军,办事严谨,实乃大齐名将,本帅经过上京时,已经派人通知皇上,这几日内,定有援军到来。本帅先与兄弟们在城外扎寨,援军自会携带皇上旨意,届时本帅再进城不迟。” 奚正阳默默看着萧启一行人在城下安营扎寨,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命令士兵赶走他们。他见那一千人训练有素,不似咯卫什缇娜之人,便已经信了几分,但谨慎起见,还是没有打开城门。 医官急急赶上城墙为奚正阳疗伤,奚正阳也任由他处理,可眼神依然瞄向萧启等人。 只见萧启抱着一只遍体雪白只有额头有一抹红线的狼坐在帐篷前四下张望,似是在观察地形。心中暗暗赞许,倘若此人真的是那七将军,倒还是有几分将才。 萧启一手轻轻摸着赤额的脊背,将周遭的地形记在心里,又一次望向葬马山方向,荣城绝对不能丢。又思索了一阵,萧启以手撑地,站起身,迷糊端着一碗米粥送到萧启身边,轻声道:“哥哥,粥……” 萧启扫了他一眼,接过粥碗,径直走向营地中央的大锅,将粥倒进正煮着高粱的大锅里,然后将空碗还给迷糊,一言不的回了大帐。 迷糊懊恼的跺跺脚,想要去追,却又不知说什么,只得蹲坐在大锅前,一下一下的添着柴火。 一路走来,虽然辛苦,可作为主帅的萧启,从未有任何特权,一直坚持与士卒同劳苦,部下自然对他爱戴异常。见萧启此举,士兵均是一愣,继而深深感动。 兄弟们没有进京补给便直接赶到北境,粮草已经不足,可主帅与大家一起挨饿,大家也不敢有怨言,几日下来,大家却也都对主帅羸弱的身体感到担心。迷糊熬那碗粥虽然是偷偷的,但大家都知道他是给主帅熬的,也都希望主帅能喝下去。 大军中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也就是着为数不多的白米,能给主帅补补身子。可谁料,主帅竟然将白米粥倒进了大家的锅中,此举让大家心疼而又感动。大家都是热血汉子,见过主帅在百越战场的殚精竭虑,拼死搏杀,也知他爱惜士卒,此刻更是在心中暗暗决定,誓死追随七将军。 而此时,萧启已经回到帐中,提笔按记忆画下周遭的地势,然后仔细思索死守荣城的战略,半响才稍微有了些头绪,虽然不知道奚正阳那里的详细情况,可也能猜到,他恐怕也是强弩之末,而自己这里,只有一千人。 守住荣城不易,可是必须守住。 这时,迷糊又一次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缺了口的小碗。 萧启抬头看了他一眼:“放心吧,一会儿吃。” “萧哥哥,兄弟们说让我端着空碗出去。”迷糊的声音有些虚。 萧启放缓语气道:“迷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迷糊怯怯看了萧启一眼,不知为什么,自从萧启回来后,他有些怕这个曾经温和的漂亮哥哥。 萧启笑道:“给我,我现在就吃还不行吗?” 迷糊略一犹豫,便将碗递给萧启,萧启接过一看,里面竟然是小半碗白粥,便将碗重重放下, 叹道:“端出去。” “萧哥哥……这是兄弟们从锅里一粒一粒挑出来的!你要是不喝,怎么对得起兄弟们的一片心意啊!” 萧启心头一热,端起碗仰头喝下,然后放下碗,递给迷糊:“代我谢谢兄弟们!” 迷糊点头道:“萧哥哥,其实大家都很爱戴你的,也希望你注意身体……” 萧启摆摆手打断道:“这话还是不要说了……你带赤额出去,让它自己去找东西吃。” 迷糊点点头,端着空碗讷讷退下。 萧启又看向桌上的地图,思索了一阵,拿起笔,在一个山头上画了个圈。 荣城城中,奚正阳蜷着伤腿,翻阅着已经有些败破的地图,可是仍然毫无头绪。 外面自称是七将军的人,不知是敌是友。 即使是友,他也只带了一千人,也许可以抵挡一阵,可如果援军一直不来,恐也难逃兵败身死的命运。 叹口气,心情愈沉重,闻着士卒们熬起带着树叶香味儿的粥,奚正阳心中更加焦急,粮草不足,士兵到处找可以果腹的东西,树木刚刚抽出新芽,便被一抢而空,接着便是树皮,草根,谁偶尔现一只老鼠,都要高兴好几天,在这样下去,即使没有战死,恐怕也会饿死。 金嘉正已经去了近二十日,算算日子,援军应该快到了,希望到时,能解荣城之围,收复失地,一雪前耻。 山河破碎,荣城内外,一片惨淡。 第廿八章 浴血搏杀 三日后的深夜,疲惫是士卒已经陷入沉睡,而萧启却依然在反复看着手中简陋的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全是标记,萧启已经为守城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揉了揉已经酸胀的眼睛,萧启伸展了一下身体,没来由的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便起身走出帐外。 今夜,天色阴沉,不见一颗星斗,如果不是军帐口的火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萧启仔细检查了一下剩余不多的粮草,正准备回帐休息,忽然心中一动,出声吩咐道:“号令兄弟们,准备迎战!” 荣城中,一片死寂。 奚正阳虽然疲惫,却丝毫不敢入眠,每日只是在天色微明是小憩一会儿,一个月下来,身体已经透支,如果不是有强大的意念支撑,他恐怕已经倒下。 他的全部希望,便是上京的援军,可时至今日,援军依然毫无消息。 这时,墙头上的哨兵忽然吹响了警戒的号角,奚正阳一个激灵跳起来,左腿一阵剧痛,使他几乎跌倒,他扶住砖墙吸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跑上城墙。 只见城下忽然火把通明,暗金色的“柒”字大旗软软的垂着,那名带着狰狞面具的清瘦将军,手握长刀,背对着他立于城下。 奚正阳皱了皱眉头,示意弓箭手暂时不要射击,然后吼道:“阁下意欲何为?” 萧启道:“今夜敌军会来攻城。” 奚正阳一怔:“我凭什么相信你?” 萧启指着不远处的群山道:“每日山中寂静,可今日却不时有鸟飞出,傍晚时我们还捕获了十余只野兔。” 奚正阳仔细思索,知他说得有理,便一面命令士兵们小心戒备,一面暗自提防萧启。 萧启似乎也知道奚正阳所想,并未提出进城,只是带着部将站在城下,城墙内外,严阵以待。 虽已经是春天,可北地的深夜,依然寒冷,奚正阳因为受伤,连日来又没有好好休息,只觉寒风吹来,似乎透过薄甲深入自己的肌肤,那种寒冷与心中的担心绝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全身不住颤抖。 再看向站在城下的年轻将军,纤细的腰身依然挺直,如同松柏,在寒风中傲然挺立。 忽然,一只箭矢打破了死寂,奚正阳还未做出反应,城下的将军便翻身上马,一挥长刀冲上前去。 而身边的部将,全部默契的熄灭了火把,奚正阳一愣,也将城上的火把尽数熄灭。 城外荒野,一片黑暗。 隐约间,可以听见杂乱的马蹄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继而,只闻兵器入肉,惨叫连连。 奚正阳看不清城下情况,心中暗暗着急,探身向下看去,可见到一片漆黑。 心急的部将本想点起火把,奚正阳抬手阻止,不知为什么,他有些相信那个来历不明的面具将军,也许是因为他和那个人身上有着相似的气度以及让人不得不折服的大将风度。 就在这时,城下的火把忽然齐齐点亮,只见萧启等人已经退守到城下一角,而在城下厮杀的,竟然是咯卫什缇娜联军自己人。 借着火光,敌军才现自己挥刀砍杀的竟然是自己的兄弟朋友,急忙撤手,可仍有杀红了眼的兄弟挥舞着兵器招呼过来,不得不一面勉力抵挡,一面吼道:“妈的。你看清楚了再打!” 那人才看清楚了自己要杀的是自己兄弟,生生顿住身形,转而去提醒身边的人,这样一来,敌军反而更加混乱。 原来,当时萧启命人熄灭火把,带人冲入敌阵后,并没有恋战,只是虚虚与敌军交手几个回合便退回角落。 敌军见不到敌人,只记得敌人已经冲了上来,自然下意识的向身边砍去,被砍的人也以为一旁的是敌人,自然反击,殊不知这样一来正好中了萧启的计,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突然火把再次点亮,才现上当,可杀红了眼的人哪里是那么好拦住的,很多人为了不被人砍到,也只得拼命抵挡。 就在这时,一只箭矢从角落激射而出,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箭矢便刺穿了一名红衣敌将的喉咙。 奚正阳与敌军俱是一惊,再看向萧启,只见他手中握着一只软弓,弓弦仍在微微颤动。 敌将被杀,敌军骇然,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萧启口中出一声长啸,再次冲向敌军。 于此同时,从敌阵中杀出一名披散长的蓝目小将,那小将年龄不足二十,手中握着一对铁锤,轻易扫倒几名大齐士兵,冲到萧启身前。 萧启神色一凛,小心招架,那小将力气奇大,萧启只与他交手几个回合便觉得虎口微微麻,便也不隐藏实力,将内力一点点灌注到刀身上,顿时,刀刃上泛出诡异的光芒,光芒间,隐隐有山川河岳闪现。 那小将忽逢此变,却只是微微一怔,便镇定下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用力一碰手中的双锤,低吼道:“七将军!今日便让我来会你!” 萧启沉声应道:“愚昧蛮夷,本帅自当将你斩落马下!” 小将笑的愈轻蔑:“瘦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能撑几个回合呢?” 萧启冷声道:“杀你,已是足够!” 说完,挥刀袭向小将前胸,那小将却没有躲闪,而是左手的锤子猛的砸向萧启的刀背,右手的锤子扫向萧启的右臂,萧启自知难以招架,将刀收回,而那小将出手飞快,又一锤直直砸向萧启左肩,萧启策马避过。 “七将军也不过如此!” 萧启不言,对付力量型的敌人,一直不是他的长项,此时,他只能尽力寻找敌人的破绽,予以突破。 一名梅林打扮的敌人见萧启避开,也挥着手中的狼牙棒袭向萧启,却让那小将一锤砸在狼牙棒上,后退了几步。 “滚!” 那梅林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敢惹那小将,乖乖退下,很快便被赵开疆挑开了肚子。 “不中用的东西,还想杀七将军!”小将不屑的撇撇嘴,又与萧启斗在一处。 萧启自在刀把子的帮助下分经化脉后,一直主要练习度,对于力量多少有些忽视,今日与敌将打斗,自然暴露出了劣势。 此人论武艺完全在狄落,皮修罗和黑铁汉之上,如果是那时的自己,恐怕早就被打下马,可是即使现在,萧启自知依然不占优势。 那小将却步步紧逼,大有击毙萧启之势,奚正阳在城上观战,也是揪心异常。 就在这时,一直铁箭从阵中射来,萧启忙于招架小将,躲闪不及,堪堪避过要害,可还是被那劲头十足的箭矢穿透薄甲射中了左肩,身子微微一震,那小将也是一怔,随即一锤锤在萧启胸口,萧启身子一歪,跌下马来。 继而,小将手中的锤子又一次砸向萧启头顶,萧启险险避过,继而将插在肩上的箭矢生生拔出,那只铁箭上满是倒刺,如此用力一拔,竟然带下一块肉来,萧启痛的轻呼一声,继而将手中的铁箭插入小将战马的前腿上。 战马吃痛,一声长嘶,向前跑了两步便跪倒在地。 小将无法,愤愤下马,又上前与萧启纠缠,萧启站起身,顾不得左肩拥着鲜血的伤口,与小将缠斗,却愈处于劣势。 这时,又一支铁箭射来,直刺萧启眉心,萧启虽然避开铁箭,却不慎被小将砸在左肩,伤口崩裂,身体也是微微一颤,长刀差点脱手。 小将嘴角泛着残忍的笑意:“七将军?出师未捷身先死也不过如此吧?” 说着,又抬起手中沾染着血迹的铁锤,砸向萧启头顶。 “嗷呜……” “啊!” 手中的铁锤停在半空,继而重重掉在地上,萧启低下头,只见赤额不知何时冲到了自己身侧,死死咬住小将的小腿,小将又惊又痛之下,丢了兵器,继而拔出腰间的佩刀,刺向赤额,赤额倒也机警,头一拧扯下一块肉,然后跳开呲牙护在萧启身前。 那小将似乎还想再冲上前,忽然一个虬髯大汉策马而来,正在缠斗的士兵竟然被他撞的东倒西歪,继而,那大汉冲到萧启身侧,没有袭击萧启,而是弯腰将那小将拦腰抱起,那小将似乎还想反抗,可见了来人,脸上竟然露出了慌乱的神色,任由那人将他放到马上,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所过之处,竟然无人能够抵抗。 赤额本想去追,却被萧启喝止:“站住……危险。”最后两个字明显气力不足,滚烫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在赤额的白毛上,赤额一声呜咽,转身护在萧启身前。 萧启只觉左臂丝毫使不上力气,便用手捂住伤口步步倒退,赤额也一直跟随在他左右。看到气势汹汹的白色巨狼,大部分敌军都没有上前的勇气,萧启也趁机一直退到荣城城下。 萧启靠在城门上深吸一口气,靠在紧闭的城墙上稳了稳神,重新杀入敌阵,却被赤额挡在身前,赤额低吼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萧启。 萧启提刀,全身浴血,声音低沉:“让开。” 赤额摇摇脑袋,上前用脑门抵住萧启的大腿,示意他后退。 萧启刚要再说什么,又一支铁箭向萧启射来,萧启身上带伤,眼看躲闪不及,赤额一跃而起,将萧启扑倒在城门上,那支铁箭擦着萧启的额头钉在门板上,箭身还在微微颤抖。 萧启只觉肩头又是一阵剧痛,几乎要昏厥过去,再看向纷乱的战局,心中焦急,于是挣扎着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赤额,又要上前,忽然身后一只大手猛的拉住他的右臂,将他拉入城中。 却是奚正阳。 第廿九章 转机 奚正阳狠狠瞪了萧启一眼,低声道:“你不要命了!” 萧启身子微微一晃,如果不是跟进来的赤额挡在身后,他恐怕已经倒下。﹤ 奚正阳不语,将萧启的右臂放到自己肩膀上,驾着他向城头走去,萧启本想反抗,可被制住右臂,身上又有些使不出力气,便轻声道:“我是主将,怎能临阵逃脱?” 奚正阳看向萧启狰狞的面具,似乎想从那面具后面看出一张脸来,随即叹道:“主将身死,近卫一律陪葬,大齐军规,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启见他如是说,便也闭口不言,任奚正阳扶着拾级而上,赤额仿佛忠心的护卫一般守在身边。 城上愁云惨淡,城下热血鏖战,敌军经此变故,几乎毫无战意,不少人甚至呆立在那里,转瞬便被杀意凛然的士兵斩落倒下。这样一来,更多的联军心中恐惧,有的已经调转马头向大营跑去。按照萧启的命令,并没有人追击,只是砍杀着落在后面的敌人。 见到敌人节节败退,萧启微微松了一口气,将手从奚正阳的肩头抽回,按住城墙,身子还在微微摇晃。 这时,已有医官匆匆赶来,先向奚正阳施礼,然后向萧启道:“这位将军,你的伤……” 此时,萧启的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染红,可他依然拒绝道:“无妨。” 医官诧异的看了一眼奚正阳,上前道:“将军,你的伤恐怕不能耽搁啊……” 萧启下意识的护住胸甲,坚持道:“不必。” 奚正阳劝道:“将军不必担心战局,这里有末将在。” 萧启微微摇头:“医官退下吧,上来时见到伤兵还有很多没有换药。” 医官见奚正阳对萧启恭敬,又隐隐听说头戴狰狞面具的七将军已经来支援荣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奚正阳还想说话,只听萧启厉声道:“退下!”他心中虽然怀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医官退下。转而一脸担心的看向萧启,只见他的左臂无力的垂着,扶着城墙的右手紧绷,似乎要扣到石头里。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是那一刻,奚正阳似乎有了一种幻觉,觉得眼前从未谋面的七将军如此像一个故人,于是出言道:“你……” 萧启闻声转过脸,奚正阳望着那狰狞鬼面,心中又有些犹豫,刚刚的怀疑,恐怕只是自己的幻觉吧……于是摇摇头道:“没什么。” 萧启也不再多言,转而看向城下战局。 半个时辰后,咯卫什缇娜联军丢下数千具尸体败退,奚正阳打开城门,邀请城外的将士进城。 迷糊一进来,便提着药箱匆匆上城来找萧启,安平吩咐人清点人数,也跟在后面。 萧启见兄弟们尽数进城,紧绷的精神才微微放松,看向迷糊道:“和我下去。” 迷糊向奚将军道:“请将军安排一间静室,我为七将军疗伤。” 奚正阳认出来迷糊,微微一怔,又见萧启伤的不轻,不容多想,急忙将他引到城头一角的偏室,迷糊扶着萧启走进去,奚正阳本来也想跟上,谁知安平伸手拦住他,然后自己死死守在门前。 奚正阳心中疑惑更甚,但念及还要清理战场,便深深看了安平一眼,转身离去。 偏室内,迷糊小心翼翼的剪开萧启的衣服,露出血肉模糊的左肩,用布擦干血迹,看到萧启锁骨处狰狞的伤疤,手微微顿了顿,然后俯身去拿药品,可手却不可抑制的颤抖。 萧哥哥的锁骨上,有奴隶的痕迹,即使自己早有耳闻,可真正看到时,还是无比心痛。 萧启轻轻呼出一口气,安慰道:“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迷糊稳住手拿起药瓶:“萧哥哥……你现在,连名字都没有……” “萧启已经死在中州城了。” 迷糊的手又是一抖:“萧哥哥……” “迷糊,我的肩骨,似乎断了。” 迷糊一愣,这才想起去仔细检查萧启的肩头,萧启忍痛笑着打趣道:“你这个样子,焦先生也放心你出来。” 迷糊道:“我怎么了?我的医术很好呢……萧哥哥,是有骨头断了,你忍一忍,我帮你接好吧。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荣城北二十里,镜湖山,联军大营。 刚才与萧启对敌的蓝目小将一脸不甘的坐在帐外,百无聊赖的用手中的短刀劈砍着地上的枯草。他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白布,但还是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渗了出来。 这时,那名虬髯大汉也走了过来,小将见到大汉,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那大汉叹了口气,坐在小将身边道:“你今天真是胡闹。” “如果不是你,我一定将那七将军斩杀!”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荣城了!”大汉顿了顿,也放缓了语气:“你也记得来的之后族长是怎么吩咐的了,如果你有什么闪失,你让我我怎样向族长交代?” 小将自知理亏,低声道:“我不是好奇吗……” “好奇也不行!那七将军不能动!”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不能违背族长的命令。” 小将不服气道:“我不会违背族长的命令,只是想会会那七将军,可是你知道那箭是谁射的吗?” 大汉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没有得到斩杀萧启的命令,很可能是其他部的人。” “可是即使是其他部的人采取行动,咱们也不可能一无所知啊!” 大汉点点头,道:“毕竟是联军,大家各自为政也不无可能,所以,你要小心。” 小将低下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也不可能取胜。” “你忘了族长是怎么说的了?我们不是来取胜的,只不过是让你出来历练历练,见识战场就可以,而我的责任,便是保护你的安全。” 小将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似乎还有些不服气,忿忿道:“七将军,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正大光明的一战!” 三日后,荣城。 自那次后,咯卫什缇娜联军一直没有动作,大齐一方趁机休整军队,当日一战,城中虽无损失,萧启带来的一千人,战死百余。此时,城中可用之兵,不足两千。 这几日,萧启虽然有伤在身,可不顾劝阻坚持看完了奚正阳手中的全部战报。奚正阳每每见到萧启,都欲言又止,萧启也从来不追问。 相逢不识。 这天,奚正阳得知,萧启要他召集帐下所有部将商量守卫荣城一事。 奚正阳依言进入帐中,看到萧启只穿单衣,端坐在案几前,看着地图若有所思,身量异常单薄。虽然带着面具,但仍能感觉到他的憔悴。这几日,据卫兵来报,七将军帐中的灯,经常彻夜不熄,这个人,为什么那么像那个姿容绝美的少年将军,只是,他不是,不可能是。 奚正阳摇摇头稳住自己纷乱的情绪,向萧启施礼坐好。 萧启见人基本上到齐了,便出言道:“城中的事情本帅已经有所了解,先不说城中粮草能够支撑几日,即使粮草充足,城中兵力,也很难支撑敌人的两次进攻。对于守城,各位可有良策?” 奚正阳沉吟道:“暂时没有,但末将一定誓死守城!” 萧启沉默一阵道:“倘若城失守,奚将军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奚正阳一怔,神色有些寂寂,萧启软言道:“今日叫兄弟们来,便是求的守城之策,出奇制胜,减少伤亡才是上策。” 奚正阳认同的点点头,继而思索道:“守城之策,末将和兄弟们都略知一二,只是这出奇制胜却是要好好斟酌。” 萧启颔道:“的确如此,不知各位可有良策?” 一名腿上缠着绷带的大汉忍不住道:“要是有办法我们早就把那些蛮人打得屁滚尿流了,还轮得到你来说?” 奚正阳厉声阻止道:“韩靖,不要胡说!” 韩靖也自知冒失,诺诺应了一声,低下了头。 萧启却并不生气:“守城艰难,大家心中焦急也是自然。”然后转向奚正阳道:“奚将军,军中疫症处理的如何?” 奚正阳颓然道:“末将无能,只能勉强控制。军中医官有限,还要救治伤病,药品供给也有些跟不上……” 萧启点头道:“既然如此,不控制便好。” 第三十章 奇计退敌 咯卫什缇娜联军大营。 联军头领名叫塔克尔,是咯卫什扎卡亲王长子,骁勇善战,深得咯卫什王和扎卡亲王的赏识。 两日前,他刚刚从隔壁的岩城赶来,本以为不堪一击的荣城竟然久攻不下,塔克尔自然大怒,亲自前来攻城。 这两日,他已经看完了几次攻城的战报,认定荣城只是负隅顽抗,便准备下令带兵亲自攻城。 就在这时,一名卫兵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口中道:“荣城疫病似乎严重了!” 塔克尔起身道:“怎么讲?” 那卫兵道:“这两日,荣城外抬出了不下千具尸体,然后在城外焚烧,烧完尸体,就烧被褥,想来是病死的人用的。” 塔克尔闻言大喜道:“这样再好不过了!据本王估计,城中可用之兵不会过两千,现在又抬出一千多,那么城中恐怕没有多少人了!” 卫兵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提醒塔克尔他的逻辑错误。 而塔克尔早就喜不自胜,站起身来道:“号令全军,即刻攻城!” 荣城外,燃起熊熊烈火,闻着人肉烧焦的味道,奚正阳不安道:“将军,这样真的管用吗?” 萧启站在城墙上,左臂软软的垂着:“相信我。” 奚正阳自然相信,可依然有些担心。 萧启也不再解释,只是恳切补充道:“一会儿,按我说的做。” 塔克尔率领大军已经冲到城下,正在焚烧尸体的士兵见到敌军来袭,纷纷丢下手头的工作,跑回城中。 塔克尔弯弓射杀一名跑的最慢的士兵后,仰头得意道:“如今你们已经不堪一击,不若投降了吧!本王愿给奚正阳和七将军高官厚禄,决不亏待!” 奚正阳看了一眼萧启,战战兢兢的扬声道:“休想!即使我们不到一千人,也要死守荣城!” 说完这句话,奚正阳自知失言,心虚的噤声。 萧启闻言,身子微微一晃,竟然摇摇欲坠,奚正阳大骇,忙扶住萧启,只觉他身体冰冷,干瘦的只剩骨架。 心头没来由的一痛,出声道:“将军!你怎样。” 隔着面具,看不到萧启的表情,只觉萧启抓着自己手臂的右手用力的抓了一下自己。 奚正阳一愣,随即会意的小心不去触碰萧启的左臂,摇晃着他的身体焦急吼道:“将军,将军你醒醒!” 塔克尔一脸得色的看着城上两人,扬声道:“怎么?七将军夜御十女身体不适吗?哈哈……没关系,本王这里有壮阳秘药,不知七将军可否有兴趣一试啊?” 奚正阳抱紧萧启,向下吼道:“我们即使战死,也不做阶下之囚!” 塔克尔大笑道:“这荣城我势在必得!给我上!” 随即,咯卫什缇娜数万大军策马狂奔,向荣城飞驰而来,塔克尔一人一马当先,显然要抢头功。 荣城上,断断续续的有箭矢射下,可在地动山摇的大军面前,犹如以卵击石。 奚正阳心中焦急万分,倘若此计不成,荣城必定不保,那……金城守军目前不剩一千,一旦被敌人占领荣城,自此直到宋城,恐无阻隔。 此时,塔克尔距离荣城,不足三丈。 奚正阳看了看四周严阵以待的士兵,依然揪心,这样……真的可以吗? 万马奔腾,扬起阵阵烟尘,奚正阳几乎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敌人,只觉得,荣城已经被包围在了遮天漫地的烟尘中。 忽然,萧启从奚正阳怀中直起身,同时大吼道:“放!” 闻听此令,早已准备好的士兵将几个巨大的木桶搬到墙边,捂着鼻子揭开上面的盖子,刺鼻的恶臭传来,奚正阳也皱着眉,几乎要呕吐出来,那几名士兵硬着头皮抬起桶,见敌军已经袭到城下,便将桶中的秽物悉数倾倒而下。 塔克尔正春风得意的向前冲,忽然觉得粘稠恶臭的液体兜头浇到自己头上,抬头向上刚想骂,又一桶秽物倾泻而下,正倒在他的嘴里。塔克尔愣了半天才明白城上倒下的究竟为何物,趴在马上呕吐起来,而他身边的士兵也好不了多少,纷纷趴在地上呕吐。 这时,萧启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城中疫症严重,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兄弟们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闻听此言,塔克尔心中更是大骇:“疫症?那么,他们倒下的可是……”他越往下想,心中越是害怕,而周围的士兵,更是一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如果这些秽物真的是城中病人留下的,那沾到这些秽物的人,大半都会染上疫症,关外医术有限,那么患病的人,除了等死,几乎毫无办法。 塔克尔只觉得胸口憋闷,两腿软,几乎在下马来,半响才稳住了神,颤抖着抓紧马缰,调转马头,疯了一样向大营跑去。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只要是还有力气动弹的,都策马逃跑,而动不了的,也拼命的向回爬去,身上沾满了秽物。 萧启冷冷看着乱了阵脚的敌人,抬起右手示意,身边的士兵立刻又将准备好的成桶的桐油洒向城下,继而,弓箭手也射出根根火箭。 转瞬间,荣城下变成一片火海。 无数的敌人在翻滚,挣扎,惨叫声不绝于耳,纵使是身经百战的奚正阳,都在想,人间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年少的卫兵,更是蹲在墙根下,紧紧捂住耳朵,不敢看,不敢听。 萧启挺直腰杆,冷冷的看着濒死的敌人,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觉得那狰狞的面具在火光的掩映下,如同恶魔。 奚正阳摇摇头,那个孩子,断断不会如此残忍,更何况,那个孩子已经不在这人世,连尸骨都没有剩下。刚才的一切,恐怕只是自己的幻觉吧? 塔克尔屁滚尿流的跑回大营,众人见他这幅模样,都大惊失色,可他的满身恶臭,也让人不敢向前。塔克尔几乎要哭出来:“来人啊!快来人啊!叫医官来!” 不一会儿,随行的医官,一个须皆白的老头子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见到塔克尔,脸色一白,不可遏止的呕吐起来,其他人其实也是强忍着恶心,见医官如此,众人再也忍不住。 塔克尔自己已经闻不到臭味,只是后者医官来救,喊了几声,竟然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这才有人回过神来,忍着恶心上前将塔克尔驾到帐中。 五天后,塔克尔惊惧而死。 咯卫什缇娜造次挫败,士气大跌,一时也减轻了对大齐的威压,退守百里外的岚城。 得到这个消息时,萧启正在写战报,只是微微点头,仍然笔走龙蛇。 半响,才放下笔,看着墨迹未干的战报,淡淡苦笑。 自己,终究不再是以前的萧启。 如果是四年前的自己,恐怕绝对不忍心用这种方法守城,可是,经历了如此变故,他不再是那个善良的有些柔弱的少年。 无情的朝堂,铁血的战场,残酷的江湖,已经褪去了属于萧启的优柔和悲悯,留下的,是心硬如铁的信念。 不对,萧启,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萧启闭目长叹,他不知道,自己变成这样是福是祸,可是……他只能这样,唯有足够残忍,才可以在战场上生存,才能替有才守卫疆土,替兄弟们实现愿望。 想到这里,萧启站起身,看向窗外萧条的春景,心中无喜无悲。 奚正阳得到这个消息时,忧虑大于开心,塔克尔死去,必然会引来扎卡亲王不死不休的报复,届时,荣城又能支撑多久? 援军为什么迟迟不到? 即使他相信那个带着狰狞面具的将军,可是……依然担心。 那个七将军,有时候那么像他,坚韧决绝的,又那么不像他,残忍狠辣。 他想,这恐怕是因为自己太过怀念和惋惜那个天生的将才,那个美如昙花,命格也如昙花的少年将军。 所以,明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在身边的人身上寻找他的影子。 奚正阳抬头看向窗外,现萧启也站在窗外,似乎在看向自己,狰狞鬼面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从那张脸上,他似乎看到了荣城下那些焦黑的尸体。 摇摇头,止住纷乱的思绪,为今之计,还是好好思考守城之法的好。 因为有迷糊在,城中的疫症渐渐被抑制住,一一些病症较轻的,也都基本康复,可即使如此,荣城中可用之兵,仍不足四千,而粮草…… 虽然荣城之围已解,可以到山中打一些美味,可是,对于每名战士,仍如杯水车薪。 城中粮草不足,已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可大家经历过几场生死大战,都把彼此当做可以托付生命之人,加上奚正阳一直治军有方,虽然面对如此困境,军心竟然没有动摇。 萧启进城,自然是由他担任主帅,奚正阳做他副手,每天打来野味,萧启都让人加到战士们的大锅中,与野菜草根一起煮,从不搞任何特权,加上征战百越威名赫赫,守卫荣城更是获得军心,士兵对他爱戴非常,奚正阳也是心服口服,只是有时,还是会产生幻觉,疑似故人的幻觉。 第卅一章 危机重重 这日,萧启刚刚与奚正阳商量了守城的细节,便听见有人来报城下有一人自称黎子建,带着五十余人的马队,扬言要见七将军。 守军隐隐看到车上全是粮草,便已经有些激动,军长见难以控制,便急急向萧启报告。 萧启闻言,也起身相迎,奚正阳也一怔,见萧启前去,便也疑惑的跟在后面。 城墙上,士兵交头结耳的看着城下的粮车,恨不得城门一开,就冲下去将粮食抢回来。 见到萧启,黎子建上前施礼道:“草民黎子建见过七将军。” 萧启稳住情绪,抬起右手扶起黎子建,道:“不必多礼。不知兄弟来所为何事?” 黎子建扫了一眼萧启软软垂下的左臂,道:“七将军率领将士们誓死守城,保卫山河百姓,子建虽为商贾,但也知匹夫之责,特带粮草五千斤献与七将军,还请将军莫要嫌弃。” 萧启心中感动,由衷道“:黎大哥高义,在下替荣城百姓先行谢过。” 黎子建指着身后的粮车道:“这几车先送来,后面的还在金城,随后就到。” “外面风大,还请黎大哥进城一叙。” 黎子建也不推辞,随萧启等人进了城,奚正阳虽然对黎子建并不熟悉,但见萧启对他毫无戒心,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没有阻止。 很快,后续的五千斤粮草便送到荣城,奚正阳怕手下的士兵出差错,亲自监督着将士们押运粮草,萧启帐中,只剩萧启与黎子建两人。 沉默半响,萧启低声道:“黎大哥……谢谢你……” 黎子建笑道:“你我兄弟,何必客气。” “百越互市进行的是否顺利?” “哈哈……”黎子建大笑道:“这可要感谢兄弟你啊!哥哥我真是大赚了一笔呢!你放心,百越那里有我压着,一旦有风吹草动,绝对逃不出我的眼皮。” 萧启点点头:“那就劳烦黎大哥费心了,那……郁前辈可好?” “矜飏啊,前几天生下两个女儿,她还遗憾来着,说下次一定生一个儿子起名叫风起呢!这次她本来也想过来,可是我不想让她在月子里奔波,就没让她过来。” 萧启浅笑道:“恭喜黎大哥了。” 黎子建笑道:“那两个小家伙啊,一个左胳膊上有痣,另一个长在右胳膊上,位置一模一样,真是有趣。” 萧启也抿嘴一笑,可惜黎子建看不到。 黎子建又道:“你的胳膊?” 萧启摇头道:“无妨。” 黎子建几步上前,将手轻轻按在萧启肩膀上,半响道:“不严重,好好养不会有影响的。可是你……怎能叫我放心……” 萧启道:“黎大哥放心,在没有做好这一切以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那做好以后呢?”黎子建轻声追问。 萧启一怔,以后怎样,自己真的没有想过。 黎子建又道:“不知道别人是否和你说起过,你现在这个样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没有可以大白于天下的身份,没有名字,现在那皇帝对你还算仁义,可难保以后不会变,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保?” 萧启不语,这个问题自从叶遮天讲过,他也仔细思考过,可始终没有答案。 黎子建又道:“你不是愚忠之人,可是……面对他,你恐怕硬不下心来。可你保证他硬不下吗?” 萧启沉默半响,道:“黎大哥,目前我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黎子建叹口气,道:“我还有事情告诉你,大齐援军遇到暴乱,恐怕……不过叶庄主已经号令北方门派前来支援,笛风前辈也让弟子前去帮忙处理叛乱,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不过有一事你得小心。” “黎大哥请讲。” “百越派人秘密入境,与墨扇门的人私下交易,我们担心,是冲着你来的。那些人很可能混入战场上,在你缠斗时偷袭,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身先士卒。毕竟你在明敌人在暗。” 萧启一怔,回忆起那日战场上射来的铁箭,那种力道,恐怕不是普通弓箭手所为,于是拿出那日插在城门上的那支铁箭,递给黎子建道:“黎大哥,这种箭可是关外部落可以制出来的吗?” 黎子建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箭,出言道:“你可被此箭伤到?” 萧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萧启见他说得焦急,便起身命安平守在帐外,将外衣除下,黎子建皱眉看了看萧启锁骨上的伤疤,慢慢解开绷带,见萧启肩上的伤口皮肉外翻,格外狰狞,微微摇头道:“你也能忍得。” 又探查了一番,黎子建看了看那支铁箭,道:“箭上有毒。” 萧启一怔,似是不信。 黎子建道:“不是后加的毒,而是这种铁在铸造过程加入了毒药,这种毒当时不会有感觉,有经验的医生也看不出来,可一旦受内伤,便会毒身亡。” 萧启镇静的点点头,道:“这种铁箭关外是否出产?” 黎子建道:“你呀……不关心你的毒……这种铁箭只有百越会造……” 萧启点头,心中已经明了,百越求和是假,图谋再起是真。 黎子建道:“不要担心,只要不上战场就不会有危险,我回去和矜飏商量一下,解药很快便送来。” “多谢黎大哥。” 黎子建长出一口气道:“我也不便久留,等粮食卸的差不多了,便带着兄弟们回去。你……照顾好自己,矜飏他们都很担心你。” 萧启点头不语,黎子建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不舍离去。 上京,皇城。 “皇上……援军行至新城,遭遇饥民暴乱,可能一时难以到达荣城。” 齐煜忧心忡忡的点头,半响道:“那……可有七将军的消息?” “七将军与奚将军一起守城,已经成功将咯卫什缇娜联军击退。” 齐煜脸上却不见喜色,而是又问道:“前去报信的人可有消息?” “那人出了城便失去了联络。” 齐煜无奈的挥挥手让那人退下,然后喃喃道:“七哥……希望你平安无事……” 第卅二章 心硬如铁 十日后,岚城守将特温洛率军攻打荣城。 这特温洛,是缇娜部落族长的养子,身材彪悍,可孔武有余智谋不足,并不十分得族长喜欢。这次驻守岚城也是他请求了无数次族长才勉强答应,并让他起誓说丢了岚城提头来见。 特温洛意气风的来到岚城,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必定可以一展身后。 以前塔克尔在时,处处压他一头,不给他出战机会让他守城,如今塔克尔惊惧而死,他虽然也去灵前哭了几嗓子,但是心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大显身手。 于是,塔克尔一死,他便休整队伍,浩浩荡荡前往荣城。 奚正阳接到卫兵报告后,匆匆赶往城上,见到城下敌军足有万人,恐怕是倾城而出,便有些焦急,正不知所措,后退了两步,只觉撞到了一个人,回头一看,却是萧启,急忙施礼道:“见过将军。” 萧启点点头,扫了一眼城下的敌军,摇摇头。 奚正阳试探问道:“将军……” 萧启道:“放心,不足为惧。”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城中兵力不足……” 萧启拍了拍奚正阳的肩膀,接连的战败,使当年意气风的奚将军也变得畏畏尾,真真是大齐的不幸,于是安慰道:“荣城必定可以守住,奚将军不用担心。” 奚正阳道:“将军有伤在身,不便出战,末将腿也没好利索,所以……” 萧启不言,低头看着城下的敌军,眼中满是阴狠的笑意,特温洛,我要你有来无回。 此时,特温洛端坐马上,一挥手中的狼牙棒,吼道:“七将军,你听好了!我可不是塔克尔那个胆小鬼,倘若你现在投降,我就饶了你,如果你非要和我打,我非要打掉你的面具,看看你是人是鬼!” 萧启轻轻扣了扣城墙,淡淡道:“荣城就在这里,想要攻打,随时欢迎!” 特温洛大笑道:“七将军,今日我便摘下你的面具,剥光你的衣服,让你游街示众!” “倘若你落在本帅手中,也是如此。” “妈的!就凭你还想抓老子?老子倒要看看,你怎样装神弄鬼!”喊完这句话,那特温洛便举起手中狼牙棒,吼道:“小的们,给老子冲上去!杀!” 底下的士兵得令,纷纷策马冲向荣城。 奚正阳处变不惊,急急安排下面的人顶死城门,让弓箭手准备射击,慌乱间,回头看向萧启,只见他仍站在那里,玄色的狰狞鬼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奚正阳摇摇头,略微有些不满,无论如何,自己也在边境当了十余年的守将,这个心来的将军,却处处将自己当做外人,也很少和自己商量,不若自己请旨回京做禁军头领的好。 对于他的不满,萧启并非不知晓,可是……毫无办法。不知为何,他不敢和奚正阳过于接近,担心他,认出自己。 很快,特温洛带着大军便冲到了荣城城下,奚正阳急忙令弓箭手射箭,萧启忽然出言阻止道:“慢!” 奚正阳一愣,只见萧启已经抬起右手,几乎与此同时,周围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继而,一阵腥风吹过,正在策马奔腾的敌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奚正阳也暗暗奇怪,就在他探身向下看时,只见城中四周光秃秃的土丘后面,忽然跳出数百只斑斓猛虎。 为的白虎个头巨大,一抖身上的白毛,一声长啸,特温洛的坐骑便直立而起,几乎将他摔下马来,其他人更是难以控制胯下的战马,不少人已经摔下马来,又被受惊的马匹踩踏,而马匹之间也互相冲撞,真真是人仰马翻。 奚正阳惊骇的看向萧启,只见他抬起右手,打了一个手势,奚正阳识得,这个手势代表着军中常见阵法——云垂阵。正在诧异间,又一阵嗡嗡声传来,那些猛虎竟然自动布好云垂阵,向已经毫无战力的敌军冲去。 奚正阳大骇,特温洛大骇! 这七将军竟然能控制猛虎? 可是,他们已经来不及反应,只见猛虎毫不留情的噬咬着已经落马的敌人,而还在支撑的,见到这种架势,根本不知如何抉择,就在愣的空挡,老虎便已经冲到近前。 刚刚还在地上挣扎的敌人很快便被老虎咬断了喉咙,扯开了肚子,即使站在城上,依然可以闻到浓浓的血腥气息,奚正阳克制不住,只觉腹中翻腾,趴在墙头呕吐起来,而萧启,依然挺直腰杆,冷冷的看着挣扎的敌军。 奚正阳用余光打量萧启,只觉他过于阴狠嗜杀,根本不怜惜人命,遇到这样的主帅,不知是福是祸。 在奚正阳看来,根本没有必要将敌人尽数送入虎口,只要用百虎镇住,使他们降服便可,只可惜自己军衔在七将军之下,不容置喙。只是,那七将军是怎样控制住猛兽,让它们通人性一般排兵布阵攻击呢?这也是特温洛心中的疑惑。 这时,那只白虎已经踱到特温洛跟前,特温洛惊骇的张大嘴巴,却动不了,也说不出话。猛虎可以听从七将军调遣,甚至可以像人一样布阵,已经远远过了他的认知。所以,他只能呆呆的看着那白虎一步步向自己逼近,想必不久后,自己也会成为它腹中的食物。 白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是粘液的獠牙,特温洛急忙闭上眼睛,完了…… 可是,只觉腰间一热,那白虎并没有要向他的喉咙,而是将他悬空叼了起来。 特温洛四肢乱蹬,可被老虎死死咬住,根本不能逃脱。 嗡嗡声再度传来,百虎闻声,即刻停止撕咬,齐齐向萧启俯身下拜,继而,白虎叼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特温洛向前,将他放在城门之下,带着百虎转身离去。 奚正阳看了看萧启,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一般,这个七将军,给了他太多的疑惑和惊讶。 萧启命令士兵将特洛文押上来,才有人如梦初醒般跑下去打开城门,将已经吓的走不了路的 特温洛押到萧启身前。 萧启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命令:“将他剥光衣服,吊在城墙上。再派一千人打下岚城。” 夜晚,迷糊替萧启换药时,抬眼看了看萧启依然绝美的容颜,小心翼翼道:“萧哥哥,那个人……还吊在城墙上,城下的血腥味,在这里都能闻到……” “迷糊,你也觉得我太残忍了,是吗?” “还有谁?”迷糊一声惊呼,随即自悔失言,讷讷道:“我没有……” “不必瞒我……”萧启摇摇头道:“即使我自己也……” “萧哥哥,那些老虎你什么时候布置在城外的?奚将军都不知道呢!” “一直在。”萧启沉默片刻,又道:“迷糊,我也不忍心这样,可是,城中守军不足,不狠辣一些,不足以震慑敌军。” 迷糊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摇头为萧启包扎伤口:“听不懂……不过萧哥哥说的肯定没错了……” 萧启抬起右手拍了拍迷糊的脑袋,轻笑道:“我希望你永远不懂。” 迷糊不满的摇摇头,埋怨道:“萧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摸我的头!” “会傻的?”萧启不由打趣道。 “萧哥哥!”迷糊想起当日自己的言语,似乎有些恼怒,轻轻锤了萧启一下,就听一声低吼,回过头,刚刚还在打盹儿的赤额竟然直起身,呲牙等着迷糊,迷糊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声道再也不敢了,那赤额才重新趴好,闭上眼睛。 迷糊一面收拾药箱,一面道:“它在我都不敢和你开玩笑了。” 萧启笑道:“有赤额这样护着我,你们应该放心才是。” 迷糊点头道:“好吧……那萧哥哥也用不到护卫了。” 奚正阳望着萧启的卧房,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去敲了敲门,萧启刚要拿起面具,迷糊就应了一声:“进来吧!” 萧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于是急忙转过身去。 奚正阳推门而入,只看到迷糊和一个长披散的消瘦背影。 白日里萧启穿着铠甲,依然显得身材单薄,今日只穿里衣,更加形销骨立,可是,这个背影,依然觉得熟悉。 再加上迷糊坐在一边,他仿佛有看到了当年千夫营来咯卫什战场历练的情境,略微稳了稳神,奚正阳俯身行礼道:“见过七将军。” 可萧启却迟迟没有答话,奚正阳抬起头,只见萧启探手拿起放在一边的面具,戴好才道:“奚将军不必多礼。” 声音透过面具,微微有些模糊,但却依然让奚正阳有些出神。 “不知奚将军过来所为何事?”萧启一面仔细敛好衣服,一面问道。 “末将是想问……如何处置特温洛……” “吊着,到死为止。” 奚正阳犹豫道:“可是……”随即抬起头,只见萧启的衣扣紧紧扣到喉头,不由愣了一下,才道:“这……不妥吧?” “侵我大齐河山,自然要以命偿还!” 奚正阳一怔,心道,这七将军心中的仇恨似乎比自己还深,便低头不语。 萧启叹气补充道:“并非我毫无怜悯之心,只是,城中本来就难以支撑,倘若不使些铁血手段,难以让敌军望而却步。” 奚正阳一怔,仔细思索下,也深觉有理,便觉得自己怪罪萧启太过残忍有些不该,又简要汇报了一下城中情况,便起身告辞。 转身离开时,看着萧启端坐床上的逆光剪影,却觉得愈熟悉。 第卅三章 忧愁暗恨 塔克尔身死,咯卫什缇娜联军受挫,加之城中金银财物已经被运往关外,闻听七将军前来,稍作抵抗便弃城而逃,不出一月,大军便推进到石城城下。 又过几日,奚正阳正与萧启一起商量最近攻下几城的守卫,忽然安平走了进来,向萧启递上一封火漆封好的信后,便俯身离去。萧启打开信,扫了一眼,就叫住安平道:“替我送封信,务必交到刘殊荣。” 安平不语,等萧启写完信便又匆匆离去。 奚正阳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刘殊荣来了?” 萧启道:“援军已到金城。” 奚正阳面露喜色,道:“太好了,一直担心城守不住,有援军便好,他们什么时候到?” 萧启看了看奚正阳,道:“我另有一计,还望奚将军配合。” 七日后,攻打石城。 城下,奚正阳看着身后不足三千士兵,忍不住道:“将军……真的要打吗?” 萧启点头道:“自然。” 奚正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施礼劝道:“将军神勇,末将自然叹服,还请将军怜惜将士性命。” 萧启知他担心伤亡过多,但还是劝道:“信我。” 奚正阳叹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越来越觉得这位不知面目的七将军愈可疑,尤其是……那日的逆光身影,如此相像。 石城守将,是大齐降将,于之行。 于之行见大齐军队袭来,早就吓破了胆,可担心自己被俘后治叛逃之罪,便只得负隅顽抗。 看着城下的萧启大军,于之行稳了稳神,命令城中士兵,准备应战,而他自己竟然没有勇气去看七将军的战旗,想躲回去看战报,却被身后的副将拦住。 那副将是咯卫什人,对于降将出身的主将,很是不屑,见他想要离开,自然会出手阻拦。 于之行道:“我回去看战报。”可底气明显不足。 副将道:“将军,两军对阵之时您不在会影响士气的。” 于之行见那副将人高马大,平日里也没少给自己颜色,只得讷讷的转过身,扫了一眼七将军飘扬的战旗,又心虚的低下头。 萧启这几日的战绩他并非没有听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担心,倘若石城不保,自己岂不是两面难以做人,一方面,大齐断断不可能再回去,而咯卫什这边,对于降将一直心存猜忌,自己丢了石城,必然会受到重罚。 想到这里,于之行心中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贪生怕死,如果和岚城守将一样自杀殉国,还可以赚一个好名声。 那副将似乎也看出来他的怯意,不冷不热道:“将军放心,城中守军不下五千,石城城墙高于荣城和岚城,易守难攻。他们区区不到三千人不会进来的。” 可这句话在于之行听来却刺心无比,这样的石城,自己还是投降了…… 副将不屑的摇摇头道:“小的先去下面布置了,上面交给将军坐镇。” 看着副将下去,于之行只觉得腿有些软。 萧启站在城下,听着狂风吹动战旗的声音,深吸一口气,道:“今日,必将拿下石城!” 奚正阳喉结动了动,将心中的疑惑再度压下,看着高大的石城城墙,还是有些担心。 萧启轻声笑道:“奚将军可听说过撒豆成兵之术?” 奚正阳一怔,道:“不曾听说。” “那……在下向将军表演一下可好?” “将军……你?” 萧启有唯一完好的右手从随身的粮袋中掏出一把黄豆,沉声道:“神佑大齐,天降奇兵!” 接着,一挥手将手中的黄豆洒向前方的荒草地。 片刻,只见荒草剧烈晃动,竟然真的有身穿铠甲的士兵站了起来,那些士兵一晃身上的浮土,便嘶吼着想石城冲去,人数竟然不下五万。 奚正阳惊骇的合不上嘴,而石城守军更是骇的忘记了反抗,直到大军攻到城下才想起来向下射箭, 可那些箭都轻飘飘的毫无准头。 城下不知何时已经藏好了云梯,不一会儿,就有士兵登上石城,与已将近乎呆滞的敌人斗在一处。 萧启凑近奚正阳,轻声道:“刘殊荣的人,昨夜布置在城外。” 奚正阳绷着脸点点头,心中却十分不快,心道这主帅什么事也不和自己商量,自己已经被完全架空。 萧启见他面色不快,心中也是微微一叹,继而转而看向石城巍峨的城墙。 于之行见敌军攻上城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得了萧启命令的士兵并没有将他斩杀,而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斩杀围上来的敌军。 此时,刘殊荣已经和那副将斗在一处。 那副将手持板斧,刘殊荣的兵器是一杆长枪,对上板斧,不一会儿便虎口出血,脸色惨白,身边的士兵本想上前帮忙,却被刘殊荣冷声喝退。 副将的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挥动板斧打得刘殊荣节节败退,刘殊荣咬牙勉力支撑,但还是被副将逼到城墙边。 刘殊荣后背死死抵住城墙,喘着粗气抵挡着副将的袭击。 这时,一只箭羽从城下射来,正中副将眉心,刘殊荣回头,只见七将军右手拿弓,面具下半部分离奇消失,口中衔着弓弦,心知是七将军救了自己,为自己的一时意气之争羞愧,于是挥枪再次杀向敌军。 奚正阳斜眼看了一眼萧启,心中震撼之余,见到萧启消瘦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薄唇,心中微微一动,可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萧启已经低下头,将下半张脸挡了起来,将头转向一边。 奚正阳叹口气,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半个时辰后,拿下石城。 于之行被缚住双手推到萧启跟前,萧启鄙夷的扫了那人一眼,淡淡道:“挂在城墙上,明日凌迟处死!” 奚正阳皱了皱眉,这个七将军真不知道他的心肠是什么做成的,是铁吗? 傍晚,石城的交接已经完毕,萧启将奚正阳叫到自己大帐,奚正阳下拜行礼,萧启强忍住扶起他的冲动,嘶哑着声音道:“奚将军请起。” 奚正阳扫了一眼萧启,冷声道:“不知七将军叫末将来有何指教。” 萧启长出一口气道:“今日叫奚将军,是想商量一下何人可以守卫石城。” “商量?”奚正阳赌气道:“七将军用兵如神,何必叫末将商量,自己决定就好!” 萧启一怔,轻声道:“奚将军……” 奚正阳道:“将军,不是末将有意冒犯,只是这几次攻城,将军用兵如神,末将毫无用武之地,不若过几日将末将遣回上京去吧!” 萧启低头不语,自己的小心防备终究伤了奚正阳的心,可是,自己这些年来,声音、身形和习惯几乎没有改变,倘若被奚将军认出自己,那……只会连累他。 奚正阳见萧启不言,以为自己的话惹恼了他,但天性固执的他决计不肯认输,只是抬起头,直视着萧启,目光灼灼。 萧启心中有愧,不敢抬头看奚正阳,只是垂看着桌上的卷宗,半响沉吟道:“奚将军……本帅并非不相信将军,而是……这件事是本帅不对,希望奚将军见谅。” 说完,竟然真的起身下拜。 奚正阳也是一惊,急忙起身扶起七将军,慌乱中不慎抓住萧启的左臂,只觉冷如冰棍,随即想到可能弄痛七将军,便急忙撤手,可萧启几乎没有颤抖,只是淡淡道:“还望奚将军原谅。”奚正阳也是铁血汉子,见萧启如是说,也是心下感激,将刚才的不快抛在脑后,道:“将军,不要这样说,末将承受不起……” 萧启浅笑道:“自己兄弟,不必如此。” 奚正阳道:“将军……” “目前本帅不便上战场,布置之事还有多多劳烦将军。” 奚将军点头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不遗余力。” 萧启点头道:“多谢将军。” 从萧启大帐出来,奚正阳看着萧启的身影,又一次微微出神。 第卅四章 危机重重 援军既至,大军势如破竹,半个月后,便攻到边境小城——僾城。 僾城守将闻听大军忽至,弃城而逃,继而,有人说,七将军会带着大军经过僾城。 那天还没有亮,便有百姓自觉地清水洒道,又在两旁的树上挂上过年才会有的红绸,僾城鞭炮坊也三天三夜赶出上万串鞭炮,免费给城中所有人,原本打算在大军进城时燃放,却被有经验的马夫阻止,说是担心惊了战马才作罢,改成在进城前立刻点燃以示庆祝。 清晨,百姓就看到城外出现了一千左右的大齐将士。可这些将士都是守在城外,丝毫没有进城的意思。 一名少年不解道:“七将军真是用兵如神啊,就这么少人就打到这里了。” 身边的老人哂道:“什么啊!这个叫前锋!是替七将军开路的!大军还在后面!” 少年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这时,一个大汉插嘴道:“听说那七将军用兵如神?轻轻松松的把鞑子打走了?” “岂止是用兵如神啊?听说啊,七将军拿出一张纸,剪出纸人纸马,吹口气就可以变成真的,替他打仗呢!” “你以为七将军是孙猴子啊?我听说啊,七将军可以随意改变天气,还可以召唤天兵天将呢!” “不止呢!”一个黑脸大汉道:“我听说啊,七将军可以控制所有动物,连百兽之王的老虎都向他下跪呢!” “真的?”少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道:“七将军这么厉害!” “废话!那七将军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呢!” “唉,没准那七将军就是天神下凡呢!” “是啊是啊,要不他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呢!天神的容貌可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看的!” …… 可是,百姓等到日暮西陲,依然没有见到大军的影子,终于有消息灵通的人告诉大家,七将军的大军只留下一千人守在城外。 百姓心中焦急,踮起脚尖看向南方,只希望能够看到飘扬的旌旗和马蹄扬起的阵阵尘烟。 又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人自北方踏马而来,加到翘以盼的百姓,下马施礼道:“我是七将军帐下护卫,七将军已经经过僾城,到达边境,请诸位回去吧。本来今日中午便可以来通知各位乡亲,奈何遇到一小撮敌人,让列位久候,还望见谅。” 百姓面面相觑,七将军,走了? 一个手捧着鸡蛋的小男孩哇的哭出声来:“我要见七将军……”其他人脸上也满是失望之色。 母亲弯下腰抱起小男孩,软言哄着,那护卫笑道:“七将军说,大军不便扰民,大家的心意他已心领,还请乡亲们回去吧。这一千军士便是守卫僾城的,大家放心,有七将军在,胡虏绝对不会踏进大气疆土半步!” 闻听此言,乡亲们热血沸腾,开始与人讨论七将军的少年第一个扬声道:“大哥,带我走吧,我要和七将军打仗!” 闻听此言,更多的男儿纷纷站出来,要求参军,那护卫推说不敢做主,可那些百姓一意孤行,威胁说如果不带他们走,他们自己也会去投军,便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消息传出,不出十日,边境各城前来参军的,不下三万。 这些人亲眼见家乡被胡虏侵略,对七将军感恩戴德,自然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守卫父母亲人,这份心意,与当初从守陵村出来的萧启,一样。 这几日,萧启白日一直忙于整编,训练新来投军的百姓,夜晚还要翻阅这几年咯卫什边境的守备,作战情况,迷糊等人看在眼里,虽然心疼,可也知萧启个性固执,始终不敢再劝。 一夜,萧启轻轻合上一本战报,摇摇头,以前只是作战,对咯卫什战场并非十分了解,如今细看,确实有着不小的问题,他虽然从不质疑奚正阳的作战能力,可是,他守卫边境的方式,有相当一部分自己不敢苟同,看来,要抽空与奚将军商量一下了。 这时,忽听安平来报:“将军,上京使者。” “请。” 进来的是一名干练的少年,少年利落行礼,道:“末将见过七将军,皇上有密信让末将交给你。” 萧启点头接过,打开,齐煜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几眼扫完,萧启闭目轻叹,齐煜不外乎担心自己安危,想叫自己回去。 可是,此时的他,怎么能回去,咯卫什边境的问题,虽然现在并不明显,但这次咯卫什大军长驱直入,就很能说明问题。 想到这里,萧启摇头道:“帮本帅带话给皇上,就说……边境未安,本帅不得擅离。” 那少年叩道:“还请七将军修书一封,末将自会带给皇上。” 萧启略微一怔,道:“好吧。” 可是,提起笔,却迟迟不知该说些什么。 表忠心吗?齐煜会说自己疏离,可写的太过亲近,终究有违君臣之仪,踌躇了许久,也没有写下一个字。 那少年也不急,只是静静坐着凝望着萧启,只觉这七将军虽然带着狰狞面具,却独有一番让人拜服的气质,古今名将,不外如是,那少年默默想。 似乎过了许久,萧启才草草写下几个字,小心吹干封好,递给少年道:“有劳。” “为七将军效命,是末将之幸。” 少年说完这句话,骑马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萧启无心再看卷宗,只是静静望着随风摆动的门帘。 齐煜,我究竟改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你,旧日的兄弟,如今的天子? 惟愿,叶大哥等人担心之事,永远不要生…… 月光皎洁,满天繁星,夜深,千帐灯。 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列队整齐的走过,肃穆无声。 群山在夜色下,只剩墨色的剪影,他们,以他亘古不变的姿态审视着这似锦河山,见证着政权更迭,处变不惊,默默无语。 无论是所向披靡的神话,还是自毁长城的悲歌,他们,只是旁观。 青山埋忠骨,仅此而已。 那日,萧启帐中的灯,彻夜未熄。 第卅五章 天伦之乐 月昭殿中,齐煜与奚平洛并肩斜靠在床上,奚平洛抱着已经已经快满周岁的齐暕,眯着眼睛柔声道:“暕儿啊,我是你母妃,这个呢,是你父皇。≥你叫声父皇给皇上听听好不好?” 小小的齐暕轻哼了一声,伸手去抓奚平洛的髻上的珠钗,奚平洛笑着躲开道:“暕儿啊,你叫声父皇,母妃就把珠钗给你好不好?” 齐暕咧嘴一笑,前襟上满是口水,看了一眼也是一脸微笑的齐煜,猛的扑到齐煜怀里,哼哼了两声,并不叫父皇。 奚平洛又一次将他抱回来,道:“暕儿啊,叫父皇。” 齐暕扭动着身子似是要挣脱奚平洛,齐煜大笑着抱起齐暕:“皇儿还是和我亲热啊!你这当娘的不合格啊!” 奚平洛笑道:“叫父皇。” 齐暕看了一眼奚平洛,将小手放进嘴里吮着,奚平洛将他的手拿出来,他又立刻将另一只手放进去。 奚平洛知道他是故意的,便就不再管他,转而向齐煜道:“皇上,七将军那里有消息吗?” 齐煜摇头道:“没有……朕已经派人去送信了,过几日应该可以回来。” 奚平洛低下头替齐暕整整裤子,小声道:“希望七将军平安无事。” 齐煜低头嗅着奚平洛的耳根:“担心你哥哥吗?” “哥哥是大齐的将军,自然以守卫山河为己命,纵使马革裹尸,亦不言悔。” 齐煜动容道:“朕有妻子如你,也是此生之幸。” 奚平洛抬头道:“皇上,您的妻子,只能是皇后……” 齐煜脸色一沉,摇头道:“别和我提她。” 奚平洛也知道他不喜欢皇后,便也低头不语。 这时,小小的齐暕忽然抬起头,奶声奶气的吐出两个字:“将军……” 奚平洛和齐煜俱是一愣,奚平洛抱起齐暕,道:“暕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齐暕伸着小手道:“将军……父皇……母……母妃?” 奚平洛大喜,将脸贴在齐暕的脸蛋上,温言道:“我家暕儿终于会说话了!皇上,暕儿叫我母妃了!” 齐煜闻言也是大喜,一把抱过齐暕,道:“皇儿,再叫一声父皇?” 齐暕歪着脑袋,道:“将军……” 齐煜也不生气,亲了一下齐暕的脸蛋,道:“我的皇儿最聪明了!和你娘一样聪明!” 奚平洛娇羞的低下头,齐煜打趣道:“爱妃,今日等皇儿睡了,我留下可好?” 奚平洛脸色绯红,而齐煜恰恰喜欢她这个样子,抬手放在她的胸前,故意撒娇道:“好不好嘛?” 奚平洛小心躲避着齐煜,轻声哀求道:“皇上,暕儿看着呢……” 齐煜知道她是答应了,便大笑着将手拿开,笑道:“好,朕晚上来看你。” 走出月昭殿,心情大好,见到常公公早就在门外等候,便笑道:“一直等在外面,也难为你了。” 常公公鞠躬道:“能够为皇上效力是老奴的荣幸。” “算你机灵!”齐煜丢下一句话,大步向前,常公公低头快步跟在后面。 议事殿外,早有一名风尘仆仆的少年等候,见到齐煜,急忙下跪行礼。 齐煜上前拖住他,急道:“七将军可随你回来?” 少年低头道:“未曾,七将军给皇上修书一封,说明缘由,请皇上过目。” 齐煜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接过厚厚的信封,将信看完后,面色更加阴沉,低头又看了一遍,没错,是七哥的笔迹,可是信的内容……却让他不敢相信。 萧启在战场的表现,都已送到他的手里,担心心痛之余,他也打心眼儿里为自己的七哥感到自豪和担心,可是,他想不到,萧启的心中竟然逐一向他讲述自己的战功和重要,语气又格外傲慢,大有除他之外无人守护大齐河山之意,这种说法,让齐煜万分不快。 合上信,齐煜抬头问道:“七将军可好?” 少年道:“边疆苦寒,炭火不足,而且,七将军的左臂似乎有伤……” 齐煜一怔:“七……将军他受伤了?” “是……七将军和末将说话时,左臂一直使不上力,做什么都只用右手,写信也只写了寥寥几笔,就给了末将。” 齐煜一愣:“寥寥几笔?你可看清信上的内容?” 少年点头道:“七将军手不太方便,信是末将亲手装好的。” “写的是什么?”齐煜死死抓住少年的胳膊,几乎要扣进他的肉里。 少年不敢表现出痛,强忍心中疑惑道:“七将军说,皇上垂怜,圆臣夙愿。” “就这一句?” 少年低头道:“末将不敢隐瞒。” 齐煜大怒,将手中的纸扔到少年脸上,狠声道:“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少年只扫了一眼,便吓得脸色惨白,道:“皇上……末将该死!” “该死?你也知道你该死?这分明是有人挑拨离间!一旦君臣失和,敌军趁机而入,后果你比朕明白!” 少年颤抖着身体道:“末将知罪,请皇上责罚!” 齐煜强压下愤怒,叹道:“所幸没有酿成大错,此次便饶过你你想想怎样将功折罪吧!” 少年道:“末将愿前往咯卫什战场,与七将军并肩作战,保家卫国!” 齐煜道:“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抱负,值得嘉奖,朕准了!不过,你得仔细想想,从咯卫什过来,可曾遇到什么人。” 少年思索片刻,摇头道:“末将星夜兼程,未曾休息,也未曾和任何人接触。” 齐煜心知这次的信被掉包和上次紧急召回萧启的人神秘失踪有关,可见幕后指使一定是少见的高手,也就不再为难少年,挥挥手让他退下,命他休息三日后赶往咯卫什战场便好。 可那少年心中愧疚异常,坚持立刻启程,齐煜也就没有阻止。 有了这一事,齐煜也没了去见奚平洛的心情,吩咐常公公传个话,便独自在寝宫批阅奏折。 敌人在暗,手段高明,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出自己与萧启的情谊。 倘若普通君臣,必然会因此产生嫌隙,给敌人与可乘之机。 对于萧启,齐煜自然是万分信任可是七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深夜皇城,更深露重,重楼压抑异常,朝政更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此起彼伏。 许多旧日情意,终究在权利与江山面前,消耗殆尽,友情崩塌,唯有亭台楼阁,屹立不倒。 世人皆道,皇城阴冷,可这份阴冷背后,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血泪? 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那夜,齐煜寝宫的灯,彻夜未熄。 第卅六章 遇袭 很快便已入夏,北地虽然寒冷,可中午也透着微微的暑气。≥ 萧启左手提刀站在帐外,肩骨的伤虽然已经大好,可行动还是不如以前自如,所以每日他都坚持用左手练习刀法一百遍,至今已经一月有余,刚开始时,他不出两次,便会肩骨酸,练完一百遍,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一个月后,练习的时间,已经缩短到一个时辰,可饶是这样,他的衣襟还是被汗水浸湿。 趁着夏日,萧启一面加紧操练将士格斗和阵法,每一种都重复上百遍,士兵身负国仇家恨,虽然不耐烦,但也几乎没有怨言。每日闲暇时,萧启也会亲自教授那些男童兵法谋略,刀法武艺,齐煜的眼光不错,这些孩子,都是可造之材。同时,他命令士卒一遍又一遍的加固军营和各个关卡的围墙,巡逻群山,将居住在大齐境内的咯卫什人赶出国境,另外开垦荒地,耕种军粮,提供补给。 继而与黎子建联手,在两国交界之处开设互市,两国百姓在军队的监督下交换茶叶,牛羊。边界百姓心存感激,咯卫什一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缇娜虽有不服,可是夏日里没有咯卫什的帮助,除了小规模的骚扰外,并未爆过于激烈的冲突。 大齐军队,在萧启的反复操练下,终于有了铁军的影子,而边境周围,也渐渐有了人烟,可萧启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山雨欲来。 果然,那名替他送过信的少年,进来传信说马头关那里的屯田有咯卫什人在附近走动,萧启决定亲自去探查一番,恰好奚正阳也要去马头关那里处理军务,两人便带着一百护卫一同前往。 那传信的少年名叫叶无痕,自然也护卫跟随,对于那次写信的事,叶无痕愧疚万分,而萧启知道后,却丝毫没有怪罪他,只是让他不要担心,七将军的态度自然让叶无痕感激无比,心中暗暗起誓要誓死效忠。 几人行至马头关,黑山依旧芳草依依,习习山风吹起萧启的鬓角,似是在欢迎他的归来,可萧启只是低头握紧马缰,看着被风吹乱的鬃毛,不语。 青山依旧,可刘猛他们,终究是回不来了…… 奚正阳见萧启一直沉默,目光落在他消瘦的胳膊和修长的手指上,有些出神,随即摇头苦笑,自己是不是老了,总是会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那个看似柔弱却坚韧异常的故人。 忽然,萧启抬起头,看了看已经垂向西南明晃晃的太阳,又看向群山,压低声音道:“小心。” 奚正阳闻言,也惊讶的抬起头打量四周,群山静谧依旧,丝毫没有危险的迹象,可还是点了点头。而萧启,重新垂头不语。 又走了大约一箭之地,萧启忽然飞取下背后的弓箭,奚正阳只觉眼前一花,一支箭激射而出,继而,十数名黑衣人从草丛中跳出,一人中箭倒地,其余人向萧启等人袭来。 一百护卫急忙履行职责,将萧启等人护在中间,萧启却冷声道:“让开,你们不是对手!”随即拧身下马,与那些黑衣人斗在一处。, 奚正阳见那些黑衣人身形诡异,移动间几乎带着幻影,心中骇然,传说中的武功高手,今日竟然真的就在眼前。 只见萧启虽被围攻,却从容不迫,刀法水泼不进,纹丝不乱,虽然不占上风,可那些黑衣人却也伤不了他丝毫。 奚正阳本想上前帮忙,可萧启的声音适时传来:“别动。” 奚正阳自诩不是那些黑衣人对手,担心拖累萧启,也就在一边观战。 越看心中越是惊奇,这七将军刀法狠辣,招式娴熟,分明不是出自军中,可圣旨分明说七将军是由低阶将领选拔而出,继而想到七将军头戴面具掩饰身份,只为应对百越敌人,可是,如今百越已经求和,七将军完全没有必要再不以真容示人,而朝廷也没有对平定百越有功的七将军做任何封赏,这一切,不得不使人生疑。 此时,已经有三名黑衣人死在萧启刀下,有人毙命,萧启应对更加游刃有余,那些身法诡异的黑衣人竟然落了下风。 忽然,一阵罡风吹过,一个光头和尚从北侧凌空而来,抬掌向奚正阳袭去,奚正阳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被那和尚打中,而此时,萧启也用余光打量到奚正阳遇险,急忙虚晃一招,躲开黑衣森的攻击,全力运气,奔到奚正阳身前,抬手替他解下这致命的一章。 萧启后退十步,和尚后退八步。 可那和尚虽占优势,却并不恋战,而是大笑着飘然而去,笑声毛骨悚然,就在怔忪间,那剩余的黑衣人虚影一闪,也纷纷离去。 望着和尚的背影,萧启只觉那一掌顺着经脉慢慢延伸到心脏,痛入骨髓。偷眼看向自己手心,已经变得黑紫,随即想到黎子建的叮嘱,心中了然,这些人,分明是派黑衣人消耗自己真气,继而派和尚袭击,让自己身受内伤毒,想来,即使自己不去援救奚正阳,那一掌也会拍到自己身上。自己与敌人缠斗,可以躲过他一掌,却不能完全应对,只要接上一招,那人内力浑厚,必然伤的了自己,果然,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 只是不知,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奚正阳见萧启久久不语,便策马上前道:“将军,你……” 萧启慌乱将手放下,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平复隐隐作痛的胸口,平静道:“无妨。” 奚正阳刚想说话,忽然一只响箭划破天际,马头关,遇袭。 萧启强勉力翻身上马,与奚正阳一起策马向关口赶去。 此时的他,只觉刚刚与和尚交手的右臂隐隐作痛,几乎使不上力气,所以他只能用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左手勉力扯住马缰,跟上奚正阳的步伐,可眼前已经有些黑,可是他知道,此时断断不可以让奚正阳知晓,一来耽误军情,而来,一旦疗伤,难免袒露身体,摘下面具,无论是自己身上贱奴的痕迹还是几乎没变的容貌,都无法解释。 于是,他几乎趴在马背上,努力睁大双眼,牙关紧咬,策马向前,而奚正阳,犹豫急于前进,丝毫没有注意到萧启的不适。 天色渐晚,马头关的城墙逐渐模糊,可城上的火把光点却分外醒目。 第卅七章 困顿,暗鬼 马头关越来越近,几乎可以听到城头的嘶喊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奚正阳心急如焚,快向马头关奔去,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巨响,马头关泛起冲天火光,继而城墙轰然倒下,敌军,炸城。 战马受惊,直立而起,几乎将奚正阳摔下马背,奚正阳惊骇道:“退!” 萧启回头看了一眼燃起大火的马头关,咬牙控制好胯下战马,调转马头,大声命令士兵向回赶,可是,黑山口,也是火光攒动。 奚正阳大喜,道:“援军来了!” “奚将军!”萧启咬牙叫住奚正阳,道:“不是援军。” “这……” “你看那旌旗的高度,不是大齐的仪制……”最后两个字,分明有些力气不足,可焦急中的奚正阳丝毫没有注意这一切,只是看向黑山口的点点火光,又回头看着马头关,向萧启道:“将军,怎么办?” 萧启闭目深吸一口气道:“熄灭火把,等待援助。” 奚正阳点头,大声宣布命令,继而,黑山中,一片黑暗。 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黑山两侧的火焰,耀人眼目。萧启命奚正阳等人下马,爬到半山腰席地而坐,此时的萧启,已觉呼吸愈艰难,便靠在一棵树上,暗自调息,却惊讶的现丹田一丝内力也没有,可此时确实不敢轻举妄动,便一面忍受剧痛一面思考突围之事。 奚正阳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正要点燃,萧启出言道:“不要。” 奚正阳奇道:“将军,不求援吗?” 萧启摇摇头:“求援……自然要求援,可是,不是现在。你带兄弟们先隐蔽好再求援” 奚正阳觉得萧启说的有理,便指挥兄弟们在坑洼处藏好,自己刚要蹲下,去现萧启不仅没有隐藏,反而站起身,看向黑山口方向,不由轻声道:“将军……” 萧启没有回头,声音却轻飘飘传来:“求援吧。” 奚正阳虽然疑惑,可仍知大局为重,便点燃了信号弹,一颗旗帜状的烟花在空中炸响。 萧启巍然不动,半响才慢慢坐下,奚正阳试探道:“将军……” 萧启轻轻摇头,低声道:“终究是我拖累了你们……” 奚正阳一怔,只听萧启轻声道:“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将军?” “奚大哥,如果,他们进攻,你带着兄弟们走,这里一切有我。” “你开什么玩笑?主帅有什么危险,我们一个也活不成!” 萧启惨笑道:“不会……”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圆筒:“奚大哥,倘若我有什么意外,只要把这个交给皇上,我保你们平安无事。” 奚正阳将信将疑的接过,黑暗中只能看到萧启模糊的身影,不知为何,又有些出神,犹豫片刻,问道:“将军……从军几年?” “十年。” “将军以前一直任何职?” “……坤城守卫。” “被敌人屠戮的坤城?” “是。” “据说那场恶战,无一人逃脱。” “我到上京送信。” 沉默半响,奚正阳又道:“将军……是哪里人?” “我幼时与父母亲人失散。不知家乡在哪里,也不知是否有亲人在世。” 奚正阳默默不语,想从他的话中找出些许破绽,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一个影子,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而萧启也知道奚正阳似乎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便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天色微明,可敌军竟然只是围堵。丝毫没有搜山的迹象,萧启看向马头关,那里的大火已经熄灭,看来,敌人很可能在天亮前来搜山。 奚正阳起身,将手放在刀柄上,沉声道:“七将军放心,末将一定誓死保卫将军。” “不必,你的任务是带兄弟们活着出去。” “将军……”奚正阳见萧启提刀站起,右手似乎在微微颤抖,那消瘦挺立的背影,只觉万分熟悉,可那种杀戾之气,却又无比陌生,于是摇摇头,打算回去查一下大齐军表,看看坤城守卫究竟有哪些人。 此时,两人已经看见从马头关处隐隐过来一支小队,来人均是胡族打扮,想必是来巡山的敌军。 萧启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随我来。”继而转头向后山走去,脚步竟然有些踉跄。 奚正阳才想起问道:“七将军,刚才与那和尚对敌,是否受伤?” “怎会……”萧启轻轻摇头,即使其实此时的他胸口已经痛的无法呼吸,面具下的脸冷汗淋漓,但还是勉力支撑身体,带着兄弟们一路向东。 他记得,听刘猛说起过,他们占山为王时,曾经的山寨后方有一个隐秘的山洞,想来哪里可以做藏身之用。 走了大半个时辰,果然看到一个已经败破的竹门,上面的招牌已经被风雨侵蚀的不成样子,但依然可以看出“黑山寨”三个大字。 萧启低着头,不忍去看已经斑驳的门柱,爬满青苔的石阶,布满蛛网的忠义堂,以及……空无一人,刘猛曾经居住的山寨。 奚正阳对于刘猛之事,也了解个大概,见萧启来此,心中的怀疑更甚。 转过倾颓的耳室,萧启带众人走到山壁下,拔出一块白虎状的青砖,只听一阵巨响,一个巨大的山洞出现在大家面前,不顾一脸惊讶的奚正阳,萧启率先进入山洞,奚正阳等人只得跟上,见大家尽数进入,萧启深吸一口气,抬手合上机关,软软坐在门口。 奚正阳命士兵点亮火把,只听萧启道:“我们的干粮还有多少?” 奚正阳道:“本来只是半日的路程,所以……” 萧启无力点头,这样下去,不知道能撑多久,思索片刻,萧启吩咐道:“每日派两个兄弟穿平民衣服探查援军动静,天黑后,奚大哥和我一起去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 奚正阳点头应诺不提,萧启低头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向自己的手心,此时,他右手手心已经一片乌黑,一条青黑色的细线沿着筋脉蜿蜒入衣袖,萧启不知那条线已经延伸到了哪里,但也自知,等这条黑线蔓延到心脉。自己必死无疑。 萧启忽然想到一事,自己倘若真的死在这里,必须隐瞒真相,否则,军心必乱,于是他抬起头仔细打量周遭的士兵,想找出一个与自己身量相近,可以代替之人,可是,没有…… 而且,一旦自己死去,身份肯定暴露,那奚大哥……奚大哥会伤心吗? 第卅八章 退无可退 已经傍晚,萧启等到探查的士兵已经回来,详细问过山外的情况后,便叫上奚正阳一起,打开机关,遁入山林。 ≥ ≤ 天已经黑透,两人不敢点上火把,所幸月光还算明亮。 皓月当空,肥厚的树叶的边缘微微显出一些墨色,山中潮气深重,脚下湿滑,恰好掩饰了萧启略微踉跄的脚步。 寂静无声,惟可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奚正阳看着在前面引路是我萧启,因为担心铠甲反光,两人都只穿里衣,萧启的上衣已经被露水和汗水湿透,从后面可以清楚的看到根根肋骨,清瘦如斯。 树林中一阵轻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幼鹿蹦蹦跳跳的从两人眼前经过,有幼鹿,必有鹿群,奚正阳大喜,只要捕获一只鹿,便可以解决兄弟们的肚子问题。 于是从背上取下弓箭,刚将箭搭在弓上,萧启就抬手抓住箭身阻止了他,奚正阳眼睁睁看着那只鹿越跑越远,心中恼怒。 萧启似是不查,只是示意奚正阳跟上,两人追了很久,已经深入密林深处,可那只鹿,却不见了踪影,奚正阳有些着急,可萧启还是镇定的拨开前方越来越浓密的杂草,很快,一个小湖出现在两人眼前。 湖并不大,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光彩,微风吹过,草叶清摆,十余只鹿在河边饮水休憩,或立或卧,如同仙境。 奚正阳从未想到,黑山中,竟然有这样一处所在,看了一眼萧启,弯弓射向鹿群,箭如连珠,十数只鹿还没来得及逃跑,便尽数成了奚正阳的猎物,而萧启却没有相助。 等他做完这一切,萧启才道:“你我先将两只鹿带回去,其他的吊在树上,明日来取。” 奚正阳点点头,与萧启一起将鹿藏好,便一人扛起一只鹿,打算原路返回。 忽然,萧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奚正阳低呼一声,扔下肩上的鹿上前去扶,只觉萧启的身体冰冷刺骨,手肘硬硬的咯着自己的胸肋。 “将军,你没事儿吧?” 可迟迟没有听到萧启的回答,便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与此同时,他察觉到萧启乌黑的手心,以及那条黑线,奚正阳虽然粗通武功,但也隐隐能猜到这是什么,抬起他的手,将衣袖推到大臂,纵横交错的伤疤,以及,已经蔓延过手肘的黑线。 他记得,那个少年,身上也是有如此多的伤疤,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将手探上的萧启的面具,那张鬼面死死扣在萧启脸上,纹丝合缝,根本无法下手,感受着萧启微弱的心跳,奚正阳万分焦急,又喊道:“将军!” 此时的萧启,只觉五内俱焚,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他知道,自己断断不可在这个时候倒下,于是深吸一口气道:“地滑,无事。” 可这个理由,让奚正阳如何相信:“将军,我背您回去。” 萧启挣扎起身道:“不必。” 奚正阳虽与这七将军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个性坚韧固执,只得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跟在萧启身后。 两人回到山洞,已是天色微明,萧启看了看四周,再次启动机关,与奚正阳闪入其中。 里面的兄弟早就等得万分焦急,见两人带了鹿回来,自然欣喜异常,萧启将鹿递给围上来的兄弟,靠坐在门边,只觉身上的力气仿佛抽干了一样,抬起手,看着已经开始溃烂的手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难道我萧启就要死在这里吗? 不甘心。兄弟们的心愿还没有完成,自己怎可以死在这里? 怪只怪自己没有完全重视黎大哥的嘱咐,倘若多思考一下对策,自己恐怕不致落到这种地步,那么,兄弟们会原谅吗…… 胸口又是一痛,一口血呕出,黑色粘稠的血液从面具的缝隙流出,滴到雪白的衣领上,萧启无力抹去不断涌出的鲜血,只是尽量背对着张罗着收拾死鹿的兄弟,悄悄解开衣襟,只见那条黑线,距离心口,不足两寸。 念及援军不知何时到来,萧启料想自己真的难逃此劫。于是努力唤道:“奚大哥……” 明明是奋力出的声音,却几不可闻,他有喊了一次,奚正阳才隐约听到这便的动静,见萧启背对着自己,身体似乎在颤抖,便交代了几句走到萧启身边,蹲下道:“将军。” 萧启几乎使不上力,又不便让其他人看出端倪,便将后背靠在奚正阳肩上,低声道:“奚大哥……今日……我要出去一下,届时,我会将面具留在机关入口,你找一个信得过的兄弟,扮作我,等待援军,兄弟们尽数交给你,你一定要……带他们回去。” 奚正阳愣了半天才完全领会萧启的意思,焦急道:“将军,你……” “什么也别问……奚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原谅我……” “你……你是展邦,对不对?” “展邦将军,战场神话,一代英才,岂是我这凡夫俗子可以比较,奚大哥多心了。” “你是展邦。” “呵呵……奚大哥,你找准机会,带着兄弟们突围,我办完事情,随时回大营与你们会合……” “你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任务,是带着兄弟们回去,这是军令。” 奚正阳愈坚信七将军便是当年的千夫营营长萧启,明知不可能,依然坚信,于是,他压低声音道:“展邦,是你,对不对?” “奚正阳,本帅身份岂是你可探得?展邦只是一个死人,难道你在咒本帅不成?” 奚正阳一时语塞,只觉萧启的身体愈冰凉,下意识的想抬起手揽住他的肩膀,可萧启忽然直起身来,冷冷道:“本帅走了,你要记得本帅的命令!” 说完这句话,萧启并不看奚正阳,略微踉跄的向外走去,奚正阳忽然感到,倘若他此时不阻止萧启,那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于是他又低低唤了一声展邦,可眼前人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只是利落的按下机关,外面正是中午,门外,有一大一小两个逆光的剪影。 第卅九章 一线希望 一个白色的身影逆光猛的扑向萧启,正是赤额,萧启本来就是勉力支撑,撞击之下,仰面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赤额开始没有察觉,但当它嗅到萧启身上的血腥气后,低低哀嚎一声,委屈的从萧启身上爬下来,回头看向安平,安平也觉出不对,急忙蹲下身,探查萧启的脉搏,半响才叹口气,看向奚正阳:“怎么回事儿?” 奚正阳一愣,茫然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安平愤怒的抓起奚正阳的肩膀,狠狠的晃着,脸上的面具愈狰狞:“你和他一直在一起你不知道?” 奚正阳摇摇头,垂不语。 安平一拳打在奚正阳小腹,然后弯腰抱起萧启,走出山洞,奚正阳捂着肚子想要跟上,却被安平狠狠喝止:“不许靠近他!” 奚正阳自觉理亏,不敢跟上,只是低声道:“外面有敌军。” “我不会傻到跑到外面去!”安平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抱着萧启转身离去,赤额冲着奚正阳低吼了一声,也跟在安平身边。 安平抱着萧启,来到黑山寨一间还算完好的卧房,将萧启轻轻放在散着霉味的木床上,抬手为他摘下面具,只见萧启双目无力的微睁着,青黑的嘴角黑血已经干涸,心中又是一痛,赤额也呜咽着要去舔萧启嘴角的鲜血,却被安平阻止:“有毒。” 赤额呜咽着看向安平,眼中满是祈求,安平不语,只是用腰刀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汨汨而出,继而撬开萧启紧闭的双唇,将流血的手腕伸到萧启唇边,谁料萧启剧烈的咳嗽起来,有一大口黑血涌出,溅到安平的手腕上,火辣辣的痛。 安平叹了口气,等萧启平复下来,又将手腕伸到他唇边,等到伤口凝固了,便再划开一道,如是折腾了三四次,萧启面色才稍稍有了些改变。 安平有些头晕,便坐在床上,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启,心中有些悲凉,主人,你总是想着兄弟们的愿望,还记得你自己的吗? 曾经你说过,只想回家,尽人子之责,还有伊娜,伊娜……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安平飘忽的思绪,安平扶起萧启,轻轻替他捶背,萧启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安平将萧启的面具拿起来,七郎,就是带着这个冰冷狰狞的面具为了所谓的誓言征战沙场,对与萧启的做法,安平谈不上认同,但不得不敬佩。 只是七郎,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以本来的名字和面目,傲然立在朝堂之上? 赤额呜咽着跳上床,看了看昏睡中的萧启,又看了看一脸沉静的安平,将大脑袋放在萧启肩窝。安平扫了一眼赤额,道:“你去叫其他人来吧。” 赤额恋恋不舍的看了萧启一眼,听话的跳下床,奔出屋中。 安平的视线,重新落在那只面具上,恐怕即使齐煜也不知道,这张鬼面背后,承载了七郎的多少坚毅和柔情?又隐藏了多少迷茫与苦痛。 “将军他……还好吧?” 安平惊讶抬头,却是奚正阳。 此时再为萧启戴上面具已是来不及,于是挪到床头挡住萧启的脸,才冷冷道:“你来作甚?” “我……”堂堂天时将军奚正阳此时却有些理亏:“七将军他还好吧?” “死不了!” 这个回答将奚正阳噎的一愣:“没保护好将军,是我的责任,回到军营,自然会领罪。” 安平也知原来在千夫营时,奚正阳对萧启百般照拂,刚才而言相向也是因为担心萧启,此时见他这样说,本来心生不忍,可又想让他赶快离开,只得硬下心肠道:“这里有我,还请奚将军回去吧。” 奚正阳长出一口气,犹豫道:“七将军他……是展邦吗?” 安平一怔,自觉刚才并没有让奚正阳看到,便稳住思绪,冷声道:“不是!” “不是……”奚正阳怔怔看着安平手中的面具,摇头道:“怎会是……他死在中州了,那么年轻……” 安平心头也是一阵黯然,但还是冷漠道:“奚将军请回吧,这里有我就好。” 奚正阳强忍住想看一眼萧启容貌的冲动,道:“鹿肉已经烤好,一会儿给将军送来,我命人熬了些汤,等七将军醒来后,还烦传个话。” 安平不耐的点点头,奚正阳一步三回头的离去,约莫着奚正阳已经走远,安平刚想起身,就听萧启轻声道:“面具给我。” 安平木然的递上面具,萧启拿在手里,并没有着急戴上,而是虚弱道:“何苦对奚将军恶言相向……他……” 安平垂下眼皮道:“属下知错。” “并非责怪你……安平……奚大哥他似乎认出我了。” “七郎……” “他问我,是不是展邦?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名字,回答他不是,也不算说谎,对不对?” 安平不知如何回答,沉默半响道:“七郎,奚将军知道也不是坏事……” “我又怎能害他?”萧启挣扎着坐起身,神情略微激动:“我怎能害他……我已经不算个活人了……” 安平不善言辞,只是沉默。这时,萧启冰冷枯瘦耳朵手搭上安平的手腕,轻声道:“你……用你的血救我?” 安平怕伤到萧启,不敢挣脱,只是低头默默不语。 “我不想死,可也不想让你受伤……” “安平此生,只为护七郎周全。” “可你……可想过自己?” “七郎你想过自己吗?” 萧启不语,可眼神中满是黯然。 安平自知说错了话,推说去给萧启拿鹿肉汤,起身走开,只余萧启一人静静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面具,有看向门外已经暗淡的天色,只觉更深的疲惫袭来,而胸口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挽起衣袖,看到那条黑线除了颜色浅些,根本没有消失,看来,身上的毒并没有完全解除,摇摇头,看向灰白的墙面,只觉上面黑点乱窜,而呼吸似乎也有些不畅,于是又软软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萧启再次醒来,已经是五日后,兄弟们已经带他走出马头关,回到大齐军营。 安平等人将萧启安置在军营外专门为家眷准备的平房中,日夜守候照顾,又有迷糊日日熬药,萧启的精神还是慢慢好了起来。那条黑线在距离心口一寸处止步不前,颜色也变成浅灰色。 可无论安平和迷糊怎样努力,那根线的颜色,却丝毫不会淡去,对于大家的担心,萧启只是一笑置之,精神略好时,还是会不顾阻拦翻阅各种情报,而一直与咯卫什百越互市的黎子建,也不时送来手下商队“不经意”搜集的情报。 很快便已入秋,咯卫什那里迟迟没有动静,缇娜部落也是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对于这种平静,众人虽然不安,但也知可以利用这一时机韬光养晦,以期一举破敌。 这日,萧启喝完药,就闻有人来报,黎子建来访,便请他进来。 不料这次郁矜飏竟然也一同前来,黎子建一见萧启,第一句话便是:“这几日觉得身上怎样?” 萧启笑道:“早已无妨,只是兄弟们坚持要我在这里。” “你莫要大意。”郁矜飏毫不客气的坐在萧启对面,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关外风沙真大,幸亏我有带茉莉膏,否则我的脸可就毁掉了。” “我家娘子花容月貌,怎么会毁掉?”黎子建笑着摸了摸郁矜飏的头:“也不知谁坚持要过来。” “家里大的小的吵得我头疼,躲躲清静!” “怎么,不怕我再给你添几个小的?”黎子建丝毫不避讳萧启在场,玩味的笑道。 郁矜飏也没有普通女子的娇羞,只是大笑道:“那我就多生几个,吃穷你们黎家!” 萧启低眉浅笑,只听郁矜飏在叫他:“神尊,可否让我看看。” 萧启知道他要看那条黑线,便也没有推辞,挽起衣袖将手臂放在桌上。 郁矜飏凑过来,几根乱弄得萧启的手臂微微痒,半响,郁矜飏道:“曲径幽那几人该打!根本没有将神尊照顾好。” 萧启忙道:“无论是百越战场还是在咯卫什,他们三人都是出了大力的,还请前辈不要责怪他们。” “呵呵。”郁矜飏调皮一笑:“神尊不嫌弃他们三个就好,这几日不要太劳累,静养为主便好。” 萧启苦笑道:“有兄弟们管着,我不想静养都难。” 几人又闲话了一些江湖事和互市生的趣闻,黎子建与郁矜飏便告辞离去。 两人走出军营五里,黎子建才问道:“风起他怎样?” 郁矜飏叹了口气,道:“回去我便写信给活不救。” 黎子建大骇道:“真的要找她吗?她不是……不救活人吗?” 郁矜飏垂下眼帘,半响道:“一个月内,活不救不来,就真的救不活了……” “安平的血不是一切毒的克星吗?” “是,可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危险,他的血只能抑制铁箭上的毒,而那花斑和尚掌风之毒,却不是安平能解。相反,两毒本是一体,安平的血解除铁箭上的毒,让我们看不到黑线,自然也不知道那花斑和尚的毒已经作到什么程度,现在神尊身体虽无明显不适,可那掌风之毒,已经扩散进入心脉,危急万分。” “那……安平岂不是害了他?” “自然不是,如果当时没有他的血,神尊早就不在这人世……” 黎子建点点头:“既然如此,唯有联系活不救了,还望她不要拒绝才好。” 关外,咯卫什皇城。 扎卡亲王猛的将手中的战报扔在地上:“什么?那七将军还没死?” 跪在脚下的副将战战兢兢道:“启禀大人,那七将军即使不死,也撑不过一个月。” “一个月?”扎卡亲王怒道:“一个月?他竟然还敢再活一个月?我现在就要他死!死得越痛苦越好!” 副将道:“王爷,等那七将军毒时,自会痛苦死去,花斑和尚说了,中了他一掌的人,都是痛死的。” “痛死?会比失去儿子还痛吗?我要让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死去,然后毒攻心,痛苦而亡!” 副将道:“王爷的意思是……” “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真是笨蛋!”扎卡亲王用力踢了副将一脚,吼道:“给我派兵,攻打大齐军营!不管用什么办法, 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副将皱了皱眉头道:“王爷……入秋大齐会加紧戒备的。而且,这半年,他们围墙加固了不少,听守卫说,他们每天都能听到士兵的呐喊声,可见他们在日日练习,想必军力也加强了不少。” “没骨气!”扎卡亲王骂道:“我堂堂咯卫什男儿,会惧怕那些弱小的汉人吗?” “王爷,并非害怕,只是……” “我知道了,我会和缇娜那里联系,只要是为了除掉七将军,他们和我一样不惜任何代价!” 是夜,两骑在黑暗中从咯卫什皇城出,向北飞驰而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几乎与此同时,一只雪白的信鸽从石城飞出,一路向南飞去。 第四十章 大营遇袭 又过了几日,黎子建与郁矜飏并没有再出现。 这天傍晚,萧启本正在偷偷翻阅战报,谁想被前脚刚刚离开的安平忽然返回来,正好撞了个正着。安平见萧启不知休息,自然大怒。 安平一把扯过萧启手中的战报,狠声道:“你躺下!” 萧启不言,甚至没有抬眼看他,只是又扯过一本战报。 安平气不过,又一次抢过萧启手中的战报,掼在地上。 萧启依然不语,俯身自己捡起战报,轻轻拍去上面的浮土,重新打开。 安平不善言辞,一时难以控制情绪,抬手将桌上的战报全部扫到地上,萧启叹口气,合上手中的战报,道:“你想怎样。” 安平见萧启出言,屈膝跪在萧启脚下:“请七郎休息。” “你有事瞒着我。”萧启凌厉的眼神到过安平的头顶,无形的威压让他抬不起头来。 “不敢。” 萧启弯腰扶住安平,道:“如果连你也瞒着我,我还能信任何人?” 安平执意不肯起来,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萧启。 萧启重复道:“告诉我。” 安平刚要再度否认,萧启便看到一名传令官从自己屋前走过,于是急忙叫住他,道:“何事?” 那传令官见萧启叫他,不敢不应,急忙进来跪倒道:“见过七将军。” “说吧。” 传令官略一犹豫,道:“卑职来找……奚将军……” 萧启知道奚正阳和妻子的住处,可这个时候到家里来找,很可能是边境有大事生,于是道:“生何事?” “奚将军有令,七将军安心养伤,不便打扰。” 萧启的声音冷冷响起:“我是主帅。” 传令官无奈,只得垂道:“启禀将军,我军多处关卡忽遭咯卫什缇娜联军袭击!”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萧启怨怒的看了安平一眼,向那传令官道:“战报。” 传令官无奈,将手中的战报放到萧启手中,萧启扫了几眼,道:“你去吧。” 等传令官离开,萧启向安平道:“你瞒着我的可是此事?” 安平眼神闪烁,犹豫片刻,点头承认,萧启也没有起疑,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无妨,你和贺飞虎到咱们以前现的密道,带一千人死守入口,其他人均听凭奚将军安排。” “可是……七郎……” “安平,唯有你最熟悉那条密道的机关。去吧。” 安平面露不忍之色,半响才叩道:“属下领命,还请主人保重……” 萧启笑道:“我在军营里能有什么事情?去吧。” 安平起身离去,走到门口之时,回头看了一眼萧启,又冲回来跪倒在萧启脚下,哀求道:“七郎,无论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上战场。” 萧启只当他是过分担心自己,便点头安慰道:“放心,不会。” 安平这才领命离去。 夜色渐深,萧启料想安平等人已经领命离去,便穿好铠甲,借着夜色回到军营。此时,大齐军营,只剩不到一万人。 萧启走在军营中,仔细探查营柱是否坚固,哨兵是否在岗,暗暗对军营的布置感到满意。 夜色平静如水,军营庄严肃穆,萧启抬头看向皎皎河汉,摇头不语,只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 忽而,一阵骚动从北侧传来,敌军,袭营。 萧启来不及多想,匆匆命令三千人守住军营,牵过一匹马招呼守将点兵五千与他前去迎敌,那副将闻言,竟然惊骇的跪倒在地,道:“将军,奚将军有令,不得让您迎敌!” 萧启道:“谁是主帅?” 副将叩道:“末将已经向奚将军立下军令状,还请将军不要为难末将。” 萧启长叹道:“也罢……你带五千兄弟迎敌,我守营,可好?” 副将这才叩起身,策马而去。 萧启也急忙转身,命令弓箭手埋伏在军营入口,步兵也各自掩蔽,刚刚布置好,便觉身后一阵寒,似是有人偷袭,那一年多的江湖经验让萧启下意识的转身,抬手迎向偷袭之人。 只见来人是一名士兵打扮的中年人,见萧启察觉,并不慌乱,而是冷笑着拔出腰刀,萧启也拔刀应对,那人刀法狠辣,而萧启也不弱,两人一时难以分出胜负。守卫的士兵见主帅被袭,纷纷上前支援,谁知刚刚站起身,就有箭羽如雨点搬落下,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原来敌人早就在士兵中安插了奸细。 此时的萧启顾不得思考这些,一面招呼士兵掩蔽,一面招架敌人的进攻。这时,又一名手持长枪的士兵从萧启身侧袭来,直击萧启左肩,萧启侧身避过,继而抬手砍断了他手中的枪杆,于此同时,另一名敌人的刀已经到了萧启的喉头,萧启激退几步,反手割断手持断枪士兵的喉咙,又挥刀袭向 敌人小腹。 “七将军,留下命来!” 随着一声暴呵,一个红胡子大汉手握一对巨斧从军帐中跳出,直奔萧启而来。 萧启弯腰躲开,继而将刀袭向红胡子的小腹,红胡子毫不躲闪,而是将巨斧向萧启的手臂砍去,萧启撤手,而此时敌人的刀已经到了近前,萧启挡下刀刃,继而迎向红胡子的巨斧,红胡子脸上微露惊讶之色,根据战报,这七将军和当年的展邦将军一样,擅长兵法谋略,不擅与人力搏,惊讶之下,急忙收回手。 萧启眸底闪过一丝冷笑,敌人摸不透自己,便更易取胜。于是,趁红胡子收手的空挡,一根银针从衣袖中激射而出,正中喉头,红胡子一愣,直到萧启在他脖颈上补了一刀才仰面倒下,另一人见红胡子被萧启结果掉,一时惊骇异常,趁这个机会,萧启又射出另一根银针,结果此人。这几日,虽然被兄弟们盯着不能练武,但他从未停止过对内功和针法的修习,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解决掉两人,萧启转而去解决混进军营的弓箭手,而那些弓箭手也早有预谋的纷纷转而进攻萧启,萧启一面挥刀打掉箭矢,一面冲向弓箭手阵营。 这时,一只铁箭混在箭矢中向萧启激射而来,萧启闪身探手将铁箭抓在手中,现那支箭与那日伤到自己的一样,看来,这次袭击的和上次是同一伙人。 此时,又一支铁箭从另一个方向射来,萧启一面躲过,一面将手中的铁箭投出,正中一黑脸大汉的眉心,那大汉手中的铁弩掉在地上,人也随之倒下。 可一切远远没有结束,几乎在大汉倒下的同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和尚狞笑着一跃而起,双掌乌黑,袭向萧启,萧启知道厉害,不敢大意,只得一边闪避偷袭的箭矢,一面与那和尚纠缠。 那和尚掌风犀利,不仅将自己围得密不透风,还不时袭向萧启要害。萧启吃过亏,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只得小心避开他的手掌,同时趁机袭向那和尚的要害。 “七将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为时尚早!” 和尚大笑道:“你以为你可以活多久?” “活到杀了你!”萧启声音阴冷,让花斑和尚心中寒。 继而,花斑和尚忽然变掌为拳,而那拳头竟然也隐隐冒着黑气。 萧启不敢大意,后退几步,想身后已有人埋伏,见萧启后退,一刀看在萧启后心,铠甲顿时凹下去一块,虽然没有受伤,但身形也是一滞,于此同时,花斑和尚的掌印在萧启的面具上,黑色的面具快侵蚀,虽然没有被穿透,但也留下了一个灰色的手印,与红目獠牙映衬,更见狰狞。 花斑和尚显然没想到没有侵蚀掉萧启的面具,愣神时,萧启的刀刃飞划过他的胸口,黑色的血液溅到萧启身上,腾起阵阵黑烟,萧启身体微微摇晃,继而又转身解决刚才偷袭之人。 此时,仍有箭矢射来,可萧启只是挺直腰杆站着,没有闪躲,任箭矢钻入铠甲的空隙,深入他的身体。 可萧启依然不动,细密的血线顺着铠甲蜿蜒而下,滴在土地上,很快消失,朝阳初生,军营黑色的大帐都被染上了一抹金黄的色彩,朝阳,将萧启傲立的背影拉的很长。 那些弓箭手很快便被解决掉,而他们的主帅,依然傲立。 于此同时,一队上百人的小队疾奔而来,为的人,狰狞的面具已经裂开一条缝隙,身上也满是血迹,可他依然策马飞奔。 七郎,如果不是偶然听到有高手袭营,他们可能还在印水关与小撮敌人纠缠,那七郎岂不是危险? 一路赶来,赵开疆心急如焚,同时暗暗怨恨奚正阳将他们也派出去而不是留守保卫七郎安全,尽管他也知道,除了他们这批人亲自前去,七郎绝对不会安心。 太阳终于完全跃出了地面,前方也隐隐可以看到迎风招展的“柒”字大旗和墨色的帐篷。 这时,只听有人也从身侧策马而来,赵开疆看去,认出是奚正阳身边的副将,便问道:“如何?” 那副将喘息了一阵,道:“敌人袭营,从奚将军令,将七将军留在军营守营,末将率三千人去迎敌,谁料竟然只是一伙乱民,目前已经解决,现在正赶回军营。” 赵开疆横了那副将一眼,心中焦急更甚,一抽马股加向前,那副将也不是笨人,早就觉出不对,也挥动马鞭跟在身后。 望着越来越近的军营,赵开疆的心急跳动,七郎,等我。 第卌一章 变幻莫测 朝阳,军营,庄严肃穆。 一个身影傲立在门前,即使身中数箭,依然屹立不倒。 待看清那个身影,赵开疆低吼一声冲到近前,萧启见到赵开疆,扬了扬嘴角,轻声唤道:“宝儿哥……” 赵开疆扶住萧启的肩膀,轻声道:“七郎,你……” “无妨,只是,控制不了这身子……” “可你的面具……” “挨了一掌,倘若不是它,我命休矣……” 赵开疆也不多言,小心绕开扎铩的箭矢弯腰将萧启抱起,奔向迷糊的大帐。 迷糊睡得迷迷糊糊被叫起来,本来不快,可见萧启如此,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扯过药箱。 而赵开疆也没工夫责怪迷糊睡得太死,只是小心的帮萧启折断在外的箭身,除下面具和铠甲。 迷糊一面解开萧启的衣服,一面看向萧启惨白如纸的脸,嘀咕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竟然不知道留一个人,让萧哥哥跑出去……” “不怪他们,是我……” “七郎……”赵开疆犹豫片刻,继而向迷糊道:“七郎他不能动了,是怎么回事?” “啊?不能动了?”迷糊怔了一下,挠挠头道:“我看看啊……” “快点儿啊!”赵开疆急的恨不得打迷糊一拳。 迷糊将手放在萧启脉门上:“没问题啊……” “没问题就不能动了?” “我再看看……” 赵开疆急的几乎想将迷糊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可萧启却浅笑着宽慰道:“会有办法的。” 赵开疆摇摇头,不再说话。 迷糊又想了一阵,才道:“不知道……我先治伤吧,” 赵开疆觉得有理,便帮着迷糊替萧启疗伤上药,包扎伤口,整个过程,萧启并未一言,甚至连痛呼都没有。 等迷糊处理完后,萧启笑道:“有劳了……” “哼!我希望萧哥哥永远不麻烦我?” 萧启低头打趣道:“你希望我死了吗?” “萧哥哥,你怎么说话呢?” 倒是赵开疆先现,惊讶道:“七郎,你能动了?” 萧启一怔,抬起头,随即笑着轻轻动了动手脚,笑道:“似是无碍……”可话音刚落,便觉一阵刺痛袭遍四肢百骸,胸口一甜,继而一口鲜血喷出,自喉头到小腹,阵阵针扎般疼痛。 赵开疆大骇,惊呼道:“七郎!” 萧启强忍疼痛,笑道:“没事,这几日一直觉得有口血在胸口,吐出来便好了。” 赵开疆将信将疑,但知道萧启一直有咳血的毛病,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是吩咐迷糊想办法替萧启好好调理身体。 而萧启此时只觉身体里的疼痛如同波浪般一波接一波的冲击着他的经脉骨骼,身体似乎要被撕碎,可奇怪的是,在这种剧痛下,自己竟然没有昏迷,与之相反,意识异常清醒。 随即萧启想到安平的闪烁其词和临离开前担忧的目光,难道,他一直瞒着自己的,并非今日战况,而是另有其事,而且,与自己的身体有关? 闭上眼睛再张开,迎上赵开疆关切的目光,萧启垂下眼帘笑道:“这些伤不碍的,休息几日便可以了,不要担心。” 赵开疆道:“七郎,你不知道,我们赶回来的时候,有多担心你……” “宝儿哥,你放心,我不敢死……” 赵开疆心中一痛,低头道:“七郎,这话莫要再说……” 萧启浅浅一笑,担心自己忍不住剧痛被赵开疆看出异样,便道:“宝儿哥,我想睡一会儿……” 赵开疆一听,嘱托迷糊照顾好萧启,才起身离去。 可此时的萧启,怎么可能入眠,他只是将身体背对着帐门蜷成一团,双手紧紧抓住被角,忍住身体的颤抖假寐,为迷糊一直忙着熬药,竟然丝毫没有注意。 所幸这种痛感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萧启,不一会儿,便觉得身上一松,继而疲惫袭来,沉沉睡去。 直至傍晚,赵开疆才端着一碗粥叫醒萧启,可此时的萧启又哪里有胃口,为了不让他担心,还是将碗接了过来,看着粥碗,只觉心口又是一阵剧痛,不由轻哼了一声,赵开疆一怔,问道:“七郎,你身上可有不适?” 萧启犹豫道:“还好,就是使不上力气。” 赵开疆闻言,急忙转身招呼迷糊,迷糊仔细检查了一番,竟然丝毫没有查出异样,只是猜想是因为受伤流血过多引起的无力,赵开疆虽然怀疑,可终究没有多想。 而萧启知道迷糊也不知缘由后,心中一阵悲凉,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看向赵开疆,萧启将粥碗放到一边,道:“宝儿哥,说一会儿话可好?” 赵开疆整了整被子,坐在床边道:“好。” “宝儿哥,你可知道,咯卫什这里,是我最怕的战场……” “七郎……” “每每想到,伊娜她嫁给了咯卫什的商人,我就担心,有一天会遇到她,我也不敢去集市,只要遇到咯卫什商旅,我就忍不住猜,他会不会是伊娜的丈夫,伊娜她……” 赵开疆的脸色格外难看,低头不敢看萧启,半响才犹豫道:“伊娜她……不会到这里的……” 萧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七郎,你别这样想,是我家……” 萧启闭目摇头:“我与她徒有婚约,可我连最起码的陪在她身边都做不到,你说,我会是个好丈夫吗?现在又是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她这样也好,如果她没有嫁人,我才是真真害了她……” 赵开疆低垂的眼帘中泛起淡淡的水汽,半响才道:“七郎,你不要太自责……等做完这一切,我们……” “做完这一切吗?”萧启不语,可心中却明了,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现在要做的,便是封锁消息,稳定军心。 咯卫什王城,王上寝宫内暖意融融,十余衣衫暴露的少女和着音乐偏偏起舞,声音闻之欲醉,不知何时,北地莽撞人也喜欢上了这些南国的靡靡之音。 当然,至少现在,耽于南国丝竹之声的咯卫什人还没有失去骁勇善战的本性,只是多年征战下来,也承袭了南人喜欢享受的习惯而已。 扎卡亲王与咯卫什王乞布依一面欣赏着少女的翩翩舞姿,一面把酒闲聊。 扎卡亲王道:“大王,今日的女人个个都是极品啊!” 乞布依道:“怎么,你有喜欢的吗?有的话一会儿直接领走吧。” “呵呵,扎卡怎么敢动大王的女人,家里的那几个已经让我头疼不已了。” 乞布依大笑道:“你小子也有害怕女人的时候?” “头疼,头疼而已……” 乞布依又是一阵大笑,继而正色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启禀大王,已经得手。” “可是,我们安插的暗探根本没有消息传来。” “不知大王所派暗探在大齐军中担任何职?” “这个你无须知道,我只问你,有几分把握?” “七将军身死无疑。” 丝竹乱耳,舞女摇曳的身姿越耀人眼目,扎卡亲王和咯卫什王放肆的笑脸渐渐模糊。 第卌二章 死生谁知 黎子建驾着马车来到边境大营,已经是十三天以后。﹤ 这十三天,萧启借口已经恢复,要来纸笔日夜不休的书写着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关于咯卫什战场,百越甚至自己游历江湖时所到过的所有边城的布防,地形利用以及各种战况的应对方法,除非剧痛难忍才稍稍停手。 安平等人十日前已经回来,见到萧启后,安平打量了那烙下手印的狰狞面具,什么也没说便不见了踪迹,直到今日也没有会还。 萧启心中烦乱,知他肯定有事,也没有派人寻找,可身上的痛感,却越来越频繁,他自知时日无多,一面在兄弟面前小心隐瞒,一面抓紧一切时间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写好。他并非不相信奚正阳等人,只是希望一旦有变故,他们可以多一种方法选择。 黎子建将马车停在军营门口,早有熟识的卫兵迎上来道:“黎大哥又是来看将军的吧?” 黎子建笑着应了一声,一个穿着红藕裙的小女孩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嚷道:“老黎,抱我下来!” 黎子建赶紧将那小女孩抱了下来,卫兵讨好道:“这是黎大哥的女儿吧?真是漂亮可爱!” 黎子建尴尬的笑笑,没有回答,小女孩抽了抽鼻子,白了那卫兵一眼,道:“我是不是该叫你叔叔啊?毛头小伙子?” 卫兵笑着拍了拍小女孩儿的头,道:“几岁了?” 小女孩抬手打掉那卫兵的手,愤愤道:“不要摸我的头,没大没小的!我五岁了!” 卫兵见她说话有趣,哈哈大笑,继而笑着闪开身,示意黎子建进去。 黎子建脸色更加尴尬,拉着小女孩儿的手进了军营,那小女孩瞪了黎子建一眼道:“老黎,为什么我们要在外面下车?” “军营内禁止跑马行车。” “哼,那个破口袋军纪还挺严明的嘛!” “七将军是少见的帅才。” “那又怎样?还不是个破口袋?” 黎子建心中一阵酸楚,没有说话,那小女孩又道:“花斑和尚那个笨蛋,还以为他被姑奶奶打败了不敢再出现,没想到跑到关外去了,哼,让我再逮到,一定让他先全身痒,挠的浑身溃烂,再放虫子吃他的心肝肺肠肠肚肚!” 黎子建笑道:“好好,等忙完这件事,我和矜飏亲自将那花斑和尚抓来怎样?” “你说的啊!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毒死那个破口袋!” 黎子建一阵苦笑:“我黎子建说话不算数吗?” “哼哼,商人没一个好东西!” 两人走到萧启大帐,正好看到赵开疆从里面出来,黎子建问道:“这个兄弟,七将军可好?” 赵开疆担心道:“一切还是如常,只是憔悴了些。” 黎子建忧心忡忡的点点头,赵开疆看到小女孩,问道:“这个可是黎大哥的女儿,可真是好看。” “哼!”小女孩扬起小脸不屑道:“姑奶奶漂亮可和老黎和郁矜飏没有关系!” 赵开疆一愣,黎子建也有些尴尬,正巧萧启在里面听到动静,已经迎了出来,见到两人,施礼道:“黎大哥,活不救前辈。” 小女孩扯了扯嘴角:“破口袋,你还没死啊?” 赵开疆见萧启向小女孩施礼,那小女孩又是这样一副口气,虽然惊讶,但也知道萧启为奴那几年另有奇遇,便也没有细问,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萧启将两人引入内室,黎子建才问道:“你的面具……” 萧启将面具摘下,淡淡道:“那和尚做的。” “你又遇到了他?” “可不,绝对遇到了,破口袋终于要死掉了!” 黎子建一怔,紧张的向活不救道:“怎么办?” “等呗,现在不还活着呢?” 黎子建无奈道:“神医,黎某请你来可是来救人的……” “破口袋自己不要命我怎么办?”活不救一摊手,笑的天真无邪。 黎子建无奈的看向萧启,道:“生什么事情了?” 萧启摇摇头,也没有隐瞒,将那日的经过细细讲给黎子建听。当他讲到自己杀死花斑和尚时,活不救惊讶道:“你杀了那和尚?” 萧启点头承认,活不救大喊道:“你竟然杀了他!你赔我!” 萧启不明就里,疑惑道:“晚辈可否做错事情?” “错,错的太多了!”活不救摇头晃脑道:“谁要你杀死他?我还有拿他试药呢!” 黎子建见萧启形容憔悴,心中担心,不由插言道:“神医,这件事可否稍后再说?” 活不救没有理黎子建,而是向萧启道:“那作为补偿,我拿你试药如何?” 黎子建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是答应出手相救,也松了一口气,而聪慧如萧启,怎会不知,于是感激的看向黎子建,继而施礼道:“听凭前辈吩咐。” “那还不躺下?”活不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银针。 “住手!”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按住活不救道:“你要对七郎做什么?” 竟然是熊霸。 活不救被他按得动弹不得,可口中却丝毫不肯饶人:“放开我,有这么对待长辈的吗?” 熊霸大怒:“再喊老子扔你出去!” “熊霸,放开她!”萧启出言喝止,熊霸无奈。只得站起身,向萧启道:“七郎,这孩子是谁?” 活不救斜了一眼熊霸,不屑道:“你还没资格问我是谁,你要是想让破口袋死就还在这里戳着!” 熊霸不知道活不救口中的破口袋是什么,但见她这样说,有看向靠在床头的萧启,再傻也知道自己不该冲进来,便讷讷应了一声出去找其他人。 活不救坐在床前,掏出一根银针刺入萧启手腕,半响拔出针来道:“怎么不痛死你?这么撑着有意义吗?” 萧启被她说的有些心虚,低声道:“军营的医官也看不出端倪,如果你们再晚来两日,我便去巡山了。” “军营里的医官只不过会包粽子罢了!他们还懂什么?” 萧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迷糊的事,而活不救也只是撇撇嘴没有再问,而是又掏出一根银针,刺入萧启眉心,道:“你这种人活着就是为了把我们这些人活活气死!你身体不舒服,军队里那些包粽子的看不出来,你不会找我啊?” “我……” “看在你让我姐姐没成为寡妇的份儿上,我就再帮你一次!哼,你以为你不说就不麻烦别人啊?老黎为了你自己一个人骑马去找我,他可不会武功哎!” 萧启心中感动,看向黎子建,黎子建摇头道:“我恰好去查生意,顺路的。” “行了,老黎是怕你死了没人给他机会做生意!” 黎子建觉得有些尴尬,笑道:“是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要损失一大笔银子呢!” 活不救拔出插在萧启眉心的针,道:“你娶郁矜飏也是为了这个吧?” 黎子建一怔,面色竟然有些红。活不救扑哧一笑,不再逗他,而是向萧启道:“你死定了。” 萧启垂下眼帘,波澜不惊道:“我知道。” “知道不找我!我就活该不管你!” 萧启苦笑一下,就见到活不救的手已经伸向自己的衣扣,脸上露出惊惶之色,却无处可躲,活不救笑道:“怎么?看你模样挺俊的,莫不是男扮女装?不对啊?即使是男扮女装也不会躲我啊?” 萧启苦笑不语,活不救道:“哎呀,不就是官奴嘛,有什么啊?我又不是不知道?快点儿,我看看毒到什么程度了?” 萧启无法,只得解开衣服让活不救探查,活不救看了一阵,摇头道:“唉,算你聪明,要是我过两天来,即使你不出去巡山,也真是没救喽!”继而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个药丸让萧启服下,然后准备给萧启施针。 就在这当口,又有两人闯了进来,萧启下意识的背过脸去,黎子建也将面具拿起,看清来人后,黎子建道:“这位将军,你……” 来人身材瘦高,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看到活不救,竟然上前施礼道:“师姐……” 活不救一面为萧启施针,一面道:“你小子还活着啊?听说你投靠了完颜家?” “师姐,我本来就是完颜家的人,自然要回去。” “对了,一直叫你小毛,忘了你大名叫完颜旄了,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啊?” 完颜旄道:“承蒙族长器重,过得还好。” “唉……我的小师弟都被完颜家器重了,姑奶奶我还是默默无闻啊!” 黎子建犹豫着将面具递给萧启,萧启戴好面具转过脸来,道:“安平,辛苦你了。” 安平跪倒施礼道:“为七郎奔走是属下的本分。”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那天属下也是刚刚知道。” “唉,也罢……安平,这位是?” 完颜旄道:“在下是完颜家族的医官,奉族长之命为七将军效劳。如今师姐也在,小人恐怕没有用武之地了。” 活不救不耐的撇撇嘴,道:“行了吧,你本事也不小哩,只是脾气比我好罢了!” 说着,又一针深深刺入萧启的一处大穴,萧启双目圆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继而一口血喷出,将活不救的手染得血红,再看萧启,睁着双目,身子一软,毫无声息。 第卌三章 趁乱围攻 风起大漠寒。 大齐军营周遭,挂满了白幔,迎风飘扬,形如鬼魅。 军营中间,是一高大的灵棚,全军重孝,跪于灵棚之前,为的,正是奚正阳和十二位带着狰狞面具的军士。 风沙漫天,可每个人仍然坚持跪在那里,而奚正阳更是哭得难以自持,他趴在地上,无论怎样也忍不住滚滚而下的泪水,即使在知道萧启死在中州,也没有那么伤心。 这个神秘主帅的出现,给了他希望,让他以为那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并没有真的离去,可就在他将信将疑之时,怀疑的对象竟然也在他面前死去。他眼睁睁的看着迷糊摇头说将军已经气绝,眼睁睁的看着医官替他穿衣入殓,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样躺在灵棚正中,人鬼殊途。 忽然,奚正阳顿悟一般冲向灵棚正中的遗体,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手指,手指纤长,手心的老茧分明是用刀留下的,和那个人一样,继而,他挽起尸体的袖口,露出骨瘦如柴的小臂,伤疤纵横交错,狰狞异常,分明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铁血军士,这样的人,怎会是坤城的守军? 想到这里,奚正阳又看向那覆在面上的狰狞鬼面,黑色的光泽在白幡的映衬下,分外诡异,几乎无意识的,他将手伸向那张面具,可手指刚刚接触到那张面具,便又生生顿住,如果,面具之下,真的是那张脸,他该怎么办?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 可是,如果永远不知道,是不是会遗憾终生? 想到这里,奚正阳的手又一次伸向鬼面,却被冲过来的迷糊生生按住:“奚将军要做什么?” “我……”奚正阳犹豫片刻,问道:“他……是展邦吗?” 迷糊脸色一白,快摇头道:“萧哥哥早就死了……” “可你……为什么要跟着他?你们似乎很熟悉……” “是……师父,师父让我照顾七将军的。” 奚正阳愣了半响,知道迷糊生性单纯,绝对不会撒谎,但仍然不甘心道:“那可否让我看看?倘若不看,我永远不会甘心的……” 迷糊点点头道:“那我来取下面具好了。”说着,抬手一按獠牙,将面具取下。 面具下的那张脸,如死灰般惨白,脸颊消瘦,五官英挺,可是,不是展邦…… 奚正阳长出一口气,心中有些庆幸,有些轻松,又有着淡淡的哀痛,这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化为苦酒,入喉。 呆呆的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一个年轻将军,终究走上了黄泉路,战场豪情,马革裹尸,仅此而已。 执事示意时辰已到,便有身着重孝的士兵上前将遗体抬到早已搭好的木架上,继而用火把点燃,烟尘漫漫,带着一缕英魂冲天而去,奚正阳满脸泪水,目光呆滞,直到火势渐小,才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咯卫什王城。 乞布依手握长弓,眯眼对准天上的大鹰,箭矢激射而出,大鹰落地,周遭士兵一片叫好之声。乞布依笑着接过卫兵拾来的大鹰,举过头顶,只听卫兵讨好道:“大王神勇,定能一举南下,收复中原!” 乞布依大笑道:“今日射鹰,他日逐鹿!” 众卫兵举起武器,跟着高呼:“今日射鹰,他日逐鹿!” 乞布依仰天狂笑,这时,一名卫兵快步走到乞布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乞布依听完,脸上满是狂喜之色,随手摘下自己的戒指,递给那名卫兵,卫兵忙不迭接过,看着乞布依将手中的弓扔给护卫,大笑着离去。 扎卡亲王帐中,一份新近的情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扎卡亲王的案几上,扎卡亲王下意识的接过,待到看完,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好!太好了!” “哈哈哈……你也得到消息了?”正是乞布依。 扎卡慌忙行礼,可刚刚弯下腰就被乞布依扶了起来。 “哈哈哈……天神保佑,我咯卫什一定可以攻破大齐防线,一举拿下中原!” 扎卡亲王道:“大王,此事是否可能是齐狗的计策?” “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他们抬着七将军的尸体出来,而昨晚已经有报丧的传令兵骑马去上京,今日,七将军的遗体已经火化。” “可是……” “哈哈,扎卡啊,就不要担心了,有铁箭,还有花斑和尚那一掌,那七将军怎么会不死呢?” 扎卡亲王道:“百越战场是,那七将军作战诡计多端,还是 防着一些的好。” 乞布依笑道:“那是百越,对上咱们,哼哼,那七将军恐怕已经上了奈何桥,喝了马奶茶了!” 扎卡还有顾虑,乞布依大笑道:“在磨蹭,就没机会啦!今天七将军尸体火化,我们今天就攻城,攻其不备嘛!走,点兵三万,随本王出征。” 扎卡亲王只得俯领命。 深夜,乞布依与扎卡率领三万骑兵接近边境,老远便可以看到刺人眼目的白幡,听到杂乱的诵经声。 乞布依向扎卡亲王道:“怎样?不是作伪吧?”然后一夹马腹,侧马上前,吼道:“杀!” 三万士兵,也是一拥而上,扎卡亲王摇摇头,也跟在后面。 大齐军营,如同刚刚下过一场暴雪,白色的鹏栏,白色的瞭望塔,白色的大帐,白色的军士,以及士兵们惨淡苍白的面容。 乞布依弯弓射箭,箭矢直指营地正中的“柒”字大旗。大旗被射了个对穿,继而缓缓飘落,仿佛那个早逝的将军。 众人大惊,而此时陷入惨淡的士兵,哪里还有反抗的心情,奚正阳又在昏迷中,余下的萧启旧部,虽可以领兵,但是没有虎符,并不能统帅全军,刘殊荣虽有虎符,可只能调动同来的三万,可这三万人,相当一部分不在大营中,咯卫什的来袭,让他们措手不及。 就在慌乱只是,北方忽然有火光传来,缇娜部落,袭营! 只见一群袒露上身的壮汉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飞驰而来,脸上斑驳的油彩诡异而狰狞。为的壮汉,披着一个狼皮坎肩,手拿九环大刀,口中吼出几句胡语,冲在前方。 咯卫什一方,乞布依狞笑着取下背上的大刀,挥舞着向前冲去:“冲啊!不要让缇娜枪了头功!” 扎卡亲王也举着板斧跟在后面,越来越接近大齐大营,咯卫什和缇娜的骑兵渐渐混在在一起,不分你我,而大齐军营,却是一片惨淡,很多士兵还沉浸在主帅身死的迷茫与哀痛中难以自拔,一时不能迎敌,只是看着敌人的马队,越来越近。 大齐军营,几乎淹没在敌军马蹄扬起的阵阵尘烟中。 第卌四章 奇计间联军 “轰!” 随着一声巨响,大齐军营外忽然冒出冲天火光,尘土飞扬,正在奔跑的咯卫什骑兵被着突如其来的爆炸炸得飞到半空,继而重重落在地上,转瞬间,地上满是敌军残破的身体,而没死的,也是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突逢此变,在在后面冲锋的士兵突逢其变,来不及勒住马缰便被受惊的战马带着四散跑去,咯卫什缇娜骑兵骑术精湛,虽不致被甩下马背,但也被颠的七荤八素。≥ 乞布依和扎卡亲王已经冲到围栏近前,忽然听到爆炸声,惊讶回,只见背后已然一片狼藉,飞散的土块砸到乞布依眼睛上,他一声痛呼,抬手捂住眼睛,扎卡亲王也是一惊,想调转马头逃跑,跑了几步才想起自己的大王,又想调回来,就在这时,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纷纷从围栏外探出头来,弯弓射向冲在前面没有被炸到的士兵。扎卡挡在乞布依身前,奋力挥开射向两人的箭羽,大吼道:“大王,快走!” 乞布依将手放下来,顾不得眼睛剧痛,调转马头,绕过满地**的尸体疾奔,带着为数不多的残兵败将狼狈的躲闪着箭矢,向东北逃窜。 缇娜部落骑兵稍稍落后与咯卫什,并没有遭到爆炸袭击,见情况有变,身穿狼皮坎肩的壮汉急忙带领部下调转马头一路向北撤退。 乞布依行至红树林,远远看见一人骑马深入树林,心生警觉,命令部下放慢脚步,缓缓前行。 待行至林外,乞布依命令全军戒备,警惕的看向一片死寂的红树林,忽然,红树林中传出低低的交谈声,乞布依忍不住好奇示意部将原地待命,自己翻身下马,轻手轻脚的走进树林,只看见一名火头军打扮的士兵跪在一个头戴面具的将领身前,他很快认出那面具将领是七将军帐下的护卫之一,而跪在地上之人,虽然身穿大齐铠甲,乞布依还是认出那人是缇娜族长身边最得力的副将。 只见那副将跪在面具人膝下,低声道:“将军,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回去告诉你们族长,让他借战败为由邀请乞布依详谈合作事宜,乞布依去了,他知道怎么做。”说着,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副将点头道:“可是……” 面具人冷笑道:“你放心,我们答应你的好处绝对不会食言,事成之后,咯卫什北部土地,尽归你们缇娜所有。” 副将面露喜色,叩道:“替我谢过七将军,不知七将军可好?” “哈哈……七将军天神降世,怎会不好?这只不过是勾引咯卫什的计策罢了。” “小的明白,我缇娜一族誓死效忠七将军!” “话可不能这样说,你们效忠的是大齐!” “是,是,小的糊涂……” 乞布依见到这一幕,愤恨至极,强行忍住冲上前去杀死两人的冲动,轻手轻脚的退出树林。扫过等待自己的爱将,咬牙道:“走!” 树林中两人,听乞布依已经走远,那副将才重新叩道:“将军,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还请你放了红儿……” “这你放心,那个女人会平安无事的。” “多谢将军。”那副将重重叩,继而拔出腰刀,道:“洛塔此举,已经对不起族长信任,今日唯有一死才可报答族长知遇之恩。”言毕,自刎而死。 那副将也没有阻拦,只是向他的尸体拜了三拜,继而按照吩咐,将他的尸体拖出树林,驾到马上,向南而去。 那身穿狼皮坎肩的壮汉一路向北狂奔,行至沙丘,忽然一支冷箭射来,壮汉谨慎避过,拔刀低吼道:“谁?” 就在这时,火光炸响,几杆大旗忽然立起,暗黄的缎面上,黑色的“柒”字给人无形的威压,继而,一个消瘦的人影出现在土丘之上,狰狞面具上,一个灰色的手印让假面更见狰狞。 “你……没死?” “哈哈……本帅岂是你们可以杀死?”说完,一挥手中长刀,策马冲向敌军,与此同时,土丘后喊杀声冲天,身着重甲的数千骑兵腾跃而出,跟在萧启身后,向还未回过神来的敌军杀去。 那大汉急忙挥刀抵挡,可第一下就被萧启斩断了刀刃,就在一愣的空挡,头颅已经飞到半空。 跟在最后的一名士兵打扮的少年见情况有变,立刻趁着夜色向北逃去,其他人也见主帅战死,也是心中惊惧,调转马头想要逃跑,可很快便被大齐铁骑包抄,一时间,军中喊惨叫声,兵刃入肉声,刀剑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可渐渐的,声音变逐渐消失,只听一人吼道:“敌人全歼,回营!” 乞布依一路逃窜,直到天亮才回到王城,早就等候他的胡姬准备像往常一样帮他除下铠甲佩刀,却被乞布依粗鲁的推开。 “妈的,也不知道是谁天天求着和我们联合!折腾了半天,竟然是为了要老子的地盘!等老子缓过气儿来,把你打得找不着北!” 那胡姬不明白乞布依在说什么,又见他一脸怒容,也不敢多留,便悄悄退了下去,不想出门时不小心踢到了帐口的火架,已是惊弓之鸟的乞布依吓得跳了起来,扫了一眼脸色惨白跪倒在地上的胡姬,狠声道:“拖出去打死!” 那胡姬吓得面无人色,哭喊道:“大王饶命啊,大王……” 乞布依被她吵的心烦,冲上去一脚踢在胡姬嘴上,胡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乞布依向卫兵挥挥手道:“拖出去打死!用冷水泼醒了再打!” …… 缇娜部落,族长缇娜月依林面色阴沉的看着跪在脚下的少年,冷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阿玛,孩儿亲眼所见,不敢欺瞒。” “那七将军带着面具,很可能是他人假扮。” “面具谁都可以带,身形也好模仿,可七将军身上的杀气,孩儿永远忘不了。” 缇娜月依林叹口气道:“我们的线人丝毫没有得到消息……” “阿玛,那七将军一向诡计多端,这是他有意安排也犹未可知……” “也罢,只是这回连累咯卫什损失惨重,只盼乞布依不要与我们决裂。” “不会的,阿玛,我们只要他大齐北部诸城,中原国土任他瓜分,他能不同意?” “糊涂!难道你只甘心要那么几个牛粪蛋那么大的城池?” “阿玛的意思是……” “咯卫什肯定要动,不过,时机未到” …… 完颜部落。 完颜悭将酒杯放到唇边,笑道:“绮罗的外孙,果然不简单。” 完颜戮赔笑道:“我完颜家的血脉,岂能是凡人?” “可是,得到表哥中毒的消息,我也吓了一跳呢!” “是啊,看见血林那孩子不要命的赶过来,我也吓坏了。” 完颜悭道:“怕什么?堂堂完颜家,难道连个人都救不了?” 洛烟雨道:“表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你看他收拾缇娜和咯卫什那仗,打得真是漂亮!” “是啊!不过表哥应该还有后招的,咯卫什损失惨重,缇娜部落全身而退,表哥一定还有后招吧?” “全身而退?那缇娜部落在沙丘遇袭,只要缇娜月依林的幼子一人跑了出来,不久,就有好戏看了!”完颜戮大笑道。 “哼。”完颜悭冷笑一声,道:“区区缇娜部落还妄想一统景北?也好,折腾吧,折腾吧!等折腾的没有力气了,自然就不折腾了!” “是啊,有他们灭掉几个碍眼的部落,也省了咱们不少麻烦,咱们和附属部落虽然派了人去,可也都是交代好了的,不会有大事。” “戮王,你办事我是最放心的,外有绮罗的外孙,内有你主持大局,我完颜家一定可以称霸一方!” 洛烟雨道:“表哥他很厉害的……” “哈哈……烟雨啊,你看看你表哥,再看看你,就知道围着女人转!” 洛烟雨笑着牵起面色微红的叶雨轩,替她整了整头,道:“雨轩有了身孕,自然要寸步不离。丈夫自然不能离开妻子一丈啊!” 叶雨轩娇羞的拧了洛烟雨一下,洛烟雨立刻夸张的大叫道:“妈呀!谋杀亲夫啊!” 完颜戮绷着脸道:“族长在,喊什么?” 洛烟雨调皮的吐吐舌头,看了一眼完颜悭,完颜悭也不生气,慈爱的看了一眼洛烟雨和叶雨轩:“洛王啊,你成亲回来不知道伤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呢!” 洛烟雨低头看了看叶雨轩,道:“我只要有雨轩就好。” 完颜戮道:“洛王痴情,真不想洛家人。” 洛烟雨不满道:“怎么不像了?爹不是也只有娘一人吗?即使是祖父他们嫔妃无数,也不一定有真心喜欢的,当皇上很无趣的!” 完颜戮点头道:“皇上身不由己,可很多人还是禁不住自己的野心……” 洛烟雨似乎不愿意谈这个问题,只是拿起一只梨,一面给叶雨轩削皮。一面道:“多吃些水果,对你有好处。” 第卌五章 中计 萧启策马返回大营时,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访奚正阳。≥ 奚正阳刚刚醒来,正在喝药,见到萧启进来,本想下地行礼,却被萧启上前按住:“奚将军,不要动。” 继而,萧启坐在奚正阳床头,道:“奚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事出突然,所以……” 奚正阳抬眼定定看向萧启,半响才道:“你是展邦,你骗不了我。” 萧启叹口气:“奚大哥,且不说展邦将军已死,即使展邦将军活着,他的战绩,我也难以企及。” 奚正阳见他不肯说,也只得摇摇头道:“算了……末将想再睡一会儿。” 萧启也不便再留,起身告辞,只是心中淡淡酸楚,奚大哥,原谅我…… 走出大帐,赵开疆便迎了上来,低声向萧启说了什么,萧启点点头,道:“知道了。” 咯卫什王城。 乞布依焦急的在屋中转圈,本想叫美貌的胡姬过来,可转念想到那胡姬已经被自己打死,又颓然坐下,向卫兵道:“可有扎卡亲王的消息?” 卫兵战战兢兢的摇头道:“没有……” 乞布依叹口气,又在屋中转了几圈,他和扎卡虽非同母所生,但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可谓不深厚,而且扎卡骁勇善战,也是他征战天下的一大助力,倘若扎卡有什么闪失无疑是咯卫什的一大损失。 心腹折木卜见他魂不守舍,道:“大王,昨日刚从北面捉来两个黄毛女人,要不要享用一下?” 乞布依似是不为所动:“不必,赏你了!” 折木卜慌忙谢过,可心里也知道,倘若自己真的将这两个女人抱上床,死期就不远了。 就在这时,一名卫兵冲进来道:“启禀大王,扎卡亲王回来了!” 乞布依一怔,继而迎向帐口,只见扎卡满身血污跪在大帐门口,见到乞布依,慌乱叩道:“见过大王!” 乞布依两步上前扶起扎卡亲王,道:“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本王了!” “扎卡无用,还大王担心……” 乞布依看到他全身是血,便问道:“你可否受伤?” 扎卡亲王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乞布依扶起扎卡亲王:“走进去说!叫医官给亲王看看!”说着,拉扎卡进了王帐。 扎卡重新行礼坐下后,细细向乞布依讲述了这几日的经历,原来,他护送乞布依逃走后,中箭落马被俘,大齐军士并没有怎么为难他,因他是亲王,也给他专门的大帐养伤,继而,有人来拷问他咯卫什情况,扎卡自然不会回答,那人也没有对他用刑,而是命人小心看守。 一夜,他趁守卫不备,打昏守军,偷了一匹马逃回皇城。 乞布依听他讲完,也没有多说,而是让人扶他下去休息,可细想起来,仍是将信将疑,倘若敌将落在自己手中,自己一定使尽所有手段让他开口,事出反常必为妖,这件事,一定有不对的地方。 当年父王暴毙,自己被拥立为新王,也是扎卡放弃继承权鼎立支持,可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好他会不会对王位有了觊觎之心,倘若他真的有了反心,自己不得不防。 “大王,缇娜使者觐见。” 不提缇娜还好,一听缇娜来人,乞布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锤了一下桌子,道:“让他滚!” 折木卜小心翼翼的劝道:“大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若让那使者进来,听听他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大王讨厌,再杀不迟。” 乞布依点头道:“也好,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缇娜部落的使者,一个文弱的少年人便走了进来。 那少年向乞布依施礼道:“缇娜部落军师梁信见过咯卫什王。” “汉人?”乞布依心中不快犹甚,这缇娜果然有问题。 “我确实是汉人,我父亲是大齐的一名小吏,因为上峰犯案被牵连,含冤下狱,被狱卒虐待致死,我和母亲逃到景北,被缇娜族长收留。” 乞布依心中仍然怀疑,但不想在这件事上做过多纠缠,于是便又问道:“那……使者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啊?” 梁信施礼道:“前次的事情是我缇娜失察,连累咯卫什受损,这次特带了粮草一万斤,牛羊千匹赔礼。还请大王笑纳。” 乞布依略微有些动心,但还是绷着脸道:“倘若你来只是为了道歉,就可以离开了。” 梁信道:“自然不是,大王可知道,那七将军根本就没死?” 乞布依故作惊讶道:“没死?” “对!丰贝勒亲眼所见,他和福将军一同返回时,被七将军偷袭,福将军被七将军一刀斩杀,丰贝勒一人逃出,向族长说了这个消息。” 乞布依道:“你们怎么知道那是七将军?” “威风凛凛,绝对不会错认。” “威风凛凛?”乞布依玩味的一笑,敌将,可以用威风凛凛来形容吗?可他还是强忍怒火,道:“既然如此,缇娜部落可有解决办法呢?” 梁信道:“我家族长想请大王道边境一叙。” “果然……”乞布依心中暗暗道,然后问梁信:“你们族长身边有一个亲信叫……什么木的,似乎很能干,他……那个……最近可好?” “长木?他……那次偷袭大齐军营后,他便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侍女红儿……我们正在查找,希望不要落在齐狗手中。” “哼哼……”乞布依心中冷笑:“恐怕是被你们灭口了吧……”可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继续试探道:“不知族长让本王何时前去呢?” 梁信道:“三日后,老地方,岷山。” “老地方?为什么是你们定的地点呢?” 梁信一怔,道:“每次都是这里,方便布置而已!” 乞布依一拍桌子,吼道:“这回可否由本王确定地点?” “大王请说,小的回去禀明族长。” “禀明?”乞布依不屑道:“然后布防杀死本王?对吗?” “大王何出此言?向我缇娜与咯卫什一向是盟友关系,怎会……” “不会?本王都听到了!来人,将这汉人拖下去打死,尸体喂狗,头挂在岷山!” 第卌六章 岁月静好 完颜部落。 洛烟雨拉着叶雨轩的手走进完颜悭的大帐,只听完颜戮道:“事情怎么样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已经办妥。” “咯卫什那边可有动静?” “咯卫什杀了梁信,将头挂在了岷山,缇娜月依林大怒,已经扬言要除掉咯卫什。” “好!”完颜戮大笑道:“更何况,还有我们加的调料,哈哈……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鹿王英明。” “好了,你也不用夸我,忙你的去吧,缇娜那里你还有再周旋一下。” “遵命。” 洛烟雨听里面不再有声音,才拉着洛烟雨继续前行。 “洛郎,我累了……” 洛烟雨笑着替叶雨轩擦去额头的薄汗,道:“医官说了,多走走对你有好处,这几天天气还好,等过了天降神节,我们就不出来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孩子也快出生了……” 叶雨轩俏脸一红,娇羞的低下了头。 洛烟雨见她如此自然欢喜,拉着她的手道:“雨轩,如果不是有了这个孩子,我更想让你在蔽日山庄过冬。” 叶雨轩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也不知道怪谁……” 洛烟雨大笑道:“当然是怪你了,小美人儿……”说着,轻轻用手点了一下叶雨轩的鼻子,叶雨轩的脸色更红,耳根也红的向两颗小樱桃,洛烟雨看的心神荡漾,忍不住轻轻舔了一下,叶雨轩身子一抖,笑骂道:“洛郎最坏了!” 洛烟雨道:“我的坏……只有你知道……” “洛王!” 洛烟雨惊讶转身,叶雨轩更是躲在了洛烟雨身后。可那人却毫不在意,施礼道:“洛王,小的要给七将军送信,不知洛王可愿同往?” 洛烟雨看了看叶雨轩,有些担心萧启,又舍不下妻子,叶雨轩道:“你去吧,看看我们也放心些。” 洛烟雨沉思半响,拉着叶雨轩的手道:“我明日一定会来。” “洛郎……路上小心……” 洛烟雨点点头,伏在叶雨轩耳边,道:“不要太想我……” 叶雨轩脸色一红,只觉手一松,再抬起头,洛烟雨已经转身离开,不由有些失望,扶着赶过来的侍女的手,慢慢回了住处。 大齐军营,丁天宝将岷山上悬挂梁信籍一事报告给萧启,萧启点头道:“知道了,让兄弟们小心戒备。” 丁天宝领命退下,继而臧乃清进来报告道:“七郎,外面有人自称是完颜家的信使。” 萧启起身道:“请。” 很快,两个带着斗笠的汉人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萧启起身相迎,其中一人摘下斗笠蹦跳到萧启近前道:“表哥!”正是洛烟雨。 萧启笑着拉洛烟雨坐下,道:“近来可好?” 洛烟雨整了整衣袖,道:“表哥,你摘下面具好不好,怪吓人的!” 萧启略一有意,还是将面具摘了下来。 洛烟雨笑着转向同来的人道:“表哥比我还好看吧?” “洛王风华,自然不输凡人,七将军美则美矣,可惜杀气过重。” 萧启一怔,杀气……吗? 洛烟雨道:“我表哥是大将军,怎么可能没有杀气呢?表哥,你身子可好些?” “有完颜旄和活不救在,自然无事。” “表哥,你可不知道,你死在前线的消息传过来,真把我爹唬了一跳呢!然后我就和爹说,一定是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他还不信,坚持要来吊唁,要不是我和戮王拦着,他就过来了!” “舅父也是关心我,舅父他们身体可好?对了烟雨,舅父他恐怕年过五十,看起来还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好,好的不得了,也就是族长天天嚷老了要把位子传给戮王,其实他老人家比谁都硬朗!哼哼,我爹都六十了,还像个小伙子!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可不要这样!我要和雨轩一起变老,要不她该嫌弃我了!对了表哥,我告诉你啊!我要当爹了呢!” 萧启笑道:“那恭喜你了!你看起来还是个孩子,竟然就要当爹了!” “表哥!你只不过比我大几个月而已!我怎么就是孩子了?” 萧启笑着摇头:“孩子气,可以了吗?” “不可以,对了,你说如果雨轩生下一个女儿,像谁漂亮些呢?” “你们的女儿像谁都会很美的。” 洛烟雨笑着摸摸头,道:“我觉得像表哥的话更美!” 萧启打了一下他的头道:“你是想夸自己吧?” “表哥!你现在哪里有大将军的样子!还欺负弟弟!” 萧启笑笑不语,洛烟雨陪着他度过那几年最难熬的日子,是他心中最信任最亲近之人,只要他在身边,便觉得异常放松和开心,想来,这就是血缘吧? 两人闹了一阵,萧启才道:“烟雨,你们过来可有消息?” “哎呀我都忘了,我们是送信来的,给你!” 萧启接过信打开扫了几眼,面色有些凝重:“这……” “大礼啊表哥!怎么样?” “是不是……”萧启思量着语气,道:“太过残忍?” “表哥啊!两军作战在所难免嘛!大不了以后我完颜家补偿,好不好?” 萧启苦笑道:“你们已经如此,我还有什么办法,只是这个人情,我是欠定了。” “哎呀,表哥啊!不要这样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啊!” “你们前来,可否会给家族带来麻烦?” “不怕啦,那缇娜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管我们,就算真打起来,我们也不怕!” “可是……” “表哥,不要担心了,我们既然来送信,就不会有危险的,对了,赤额呢?” 萧启笑道:“赤额就在我案几地下,赤额,出来!” 赤额这才伸了一个懒腰,一猫腰从案几下踱了出来,也不理洛烟雨,用大脑袋蹭了蹭萧启的腿,哼了几声。 萧启拍了拍他的头道:“去烟雨那里。” 赤额才甩了甩毛,扑到洛烟雨身边,洛烟雨拍了拍赤额的头道:“长这么大了!唉,想当年第一次见到你,你还没我手掌大,现在已经快长成了!” 赤额哼了一声,又回到萧启身边卧倒,这时,同来之人颤抖着声音道:“这……可是……雪域白狼?” 洛烟雨道:“自然!对了表哥,你看我都忘了介绍了,这是我们完颜家的兽医,耶律蒙潜,这次的事,可是他立了大功了!” 萧启拱手施礼谢过,继而道:“既然你们来过,便将完颜旄一同带走吧。” “别,这件事情族长可嘱咐过,说让旄哥哥跟着你!” “可是……” “没有可是啦,我知道你身边有迷糊,可这能一样吗?迷糊医术是不错,可他不擅长治内伤,也不会巫蛊之术,有了旄哥哥,无论大军遇到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表哥,你在大齐我在完颜,我们恐怕永远不可能和大齐合作,可你是我的亲人,完颜家族最最重视血脉,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如此盛情,萧启无力再拒绝,只得点头道:“替我谢过族长。” 当晚,洛烟雨离开大齐军营。 第卌七章 大战前的平静【被爆加一】 三日后,缇娜部落派人夺下挂在岷山下梁信的人头,与咯卫什守军生冲突,缇娜死伤过百。 又十余日,咯卫什集结十万大军进攻缇娜部落,缇娜率景北联军抵抗,谁料完颜家族忽然难,拒绝援手,而完颜所用附庸部落也纷纷撤军,见完颜家如此,不少小部落也见风使舵,闪烁其词,无奈之下。缇娜部落只得率领少数骑兵迎敌,不出意外的节节败退,很快便被大到部落之外,可就在这时,咯卫什境内忽时疫,牛羊成批死亡,而随性的战马也尽数上吐下泻,症状与牛羊相似,无奈之下,咯卫什黯然退兵。 松了一口气的缇娜部落,立刻将除了完颜家及其附庸以外拒绝援手的部落一网打尽,实力大增,隐隐有吞并完颜家族之势,完颜家附庸部落也有一两个产生动摇,投靠缇娜,可缇娜部落终究没有敢进攻完颜家,但也扬言一旦收复咯卫什,一定攻入完颜部落,手刃完颜家男丁。 乞布依赶回咯卫什,现疫病的根源竟然是缇娜送来的牛羊,心中认定是他们有意陷害,拔刀对天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继而点兵再次北上。 而缇娜部落虽然刚刚吞并了不少部族,但补充的兵力远远大于消耗,实力大增,双打得一时不分胜负,徒徒损失了数万人性命。 而始作俑者,大齐军营,却风平浪静。 萧启拥着火盆,仔细翻阅着手中的几页纸,他的下手,坐着那二十一个男童。两年多的战磨砺,已让这些孩子眉宇间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英气。 半响,萧启放下那几页纸,道:“你们所作的我已经看完了,你们对咯卫什战况也有了一些了解,一会儿你们互相传着看看,只是有几点我要补充一下。” 说着,萧启将手中的纸传给身边的黄〇一,然后道:“〇一的对咯卫什的认识还好,只是有一点说的不对,咯卫什和缇娜不是我们的劲敌,而是一时的敌对关系。日后我们也很可能成为盟友,各种关系,也许你们现在不能理解,可日后定能明了。” 瑞成道:“人和人也不是如此吗?” 萧启叹口气,道:“瑞成说的有理,〇三,你很聪明,可有时候战场上,关爱平民比厮杀更重要。” “将军,征战不就是为了降服吗?” “我们先不提打仗是为了什么。”萧启摇摇头,道:“即使是为了降服,你屠杀平民,怎会让他们真正心服?杀戮只能得到暂时的臣服,可臣服的背后,往往是更惨烈的报复。” 黄〇三道:“将军,你也杀了不少人吧?你觉得仁德在战场上管用吗?” 萧启也不恼,而是笑道:“战场上,你不杀人,就会为别人所杀。可是,这与仁德并不违背。” “我不这样认为。”黄〇三道:“无论是敌军还是平民,都只有用武力打得他们不得翻身,才可高枕无忧!” 萧启道:“你这样想无可厚非,可是,你可以降服他们,杀死他们,但你可以保证他们真的臣服于你吗?” “大丈夫霸业,不必计较这些。” 萧启摇头道:“也罢,人各有志,你的战策我不便置喙,只是,倘若日后你能够成为一方名将,还望体恤怜惜平民百姓,怀仁爱之心。” 黄〇三点点头,可似乎没有完全听进去,萧启也不勉强,继而道:“黄二十,你写的很有见地。但我提醒你一下,在处理敌人关系时,要从全局出,考虑敌方各个势力间的矛盾,一会儿你看看瑞成的,这点他把握的不错。” “至于瑞成。”萧启转向瑞成道:“胡人没必要赶尽杀绝的。” 瑞成眼中闪露一丝狠色:“如果没有他们,我娘就不会死!” 萧启道:“日后咯卫什降服,我会求皇上仁慈对待平民,你……” 瑞成道:“我知道,不会反对的。” 萧启叹口气道:“你们慢慢看,不懂随时可以问我。” 继而,拿起桌上看了无数次的战报细细研究,可心思却有些不在上面。 〇三这个孩子,杀气太重,对于他的说法,萧启不知如何说服,也许,征战杀戮和仁德,分明便是矛盾的双方,很难调和,而他自己,不也是在这两者之间挣扎吗? 偷眼看向几个孩子,大多认真的传阅着写好的字纸,唯有瑞成,抬着闪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这个孩子对咯卫什的愤恨恐怕远远出了自己的想象,即使……他的身上也留着咯卫什的血。 等孩子们走后,安平才进来送上一份战报,继而道:“七郎,军营附近现墨扇门的人。” “呵呵,终于又出现了。单玉章,上次我不是你的对手,如今我反而期待这一战了。安平,明日一早,你让拓跋广增来找我,替我送封信到秦岭,交到笛风手中。” “属下领命。”安平俯身答道,继而抬起头:“七郎,如今军中都在议论纷纷,说大军为何不趁乱挥军北上。一举歼灭咯卫什缇娜,甚至有人传言说粮草不足……” “终于有人耐不住了……”萧启苦笑摇头:“你让兄弟们盯好,谁这种话说得最多,便把他关起来仔细拷问。” “七郎……” “怎么,你也觉得我按兵不动不对吗?” “安平不敢。”安平低下头道:“只是不明白而已。” 萧启将战报打开,扫了一眼道:“咯卫什随与缇娜打仗,可终究还是防着我们,你以为,茫茫草原是那么好进去的吗?他们必定布好了埋伏,等我入瓮!” “七郎为何如此肯定呢?”竟然是赵开疆。 萧启抬头道:“那次埋伏,咯卫什损失三万,与缇娜交战,调兵十五万,根据情报,咯卫什可用之兵不下三十万,你告诉我,其他人在哪里?” 赵开疆道:“他们不一定有如此多人。难保不是噱头。” “一旦是真的,必陷我军于万劫不复。”萧启道:“你放心,我并非畏缩不前,你刚从蛇头峰回来不知道,黎大哥一直让商旅暗中查探敌军的动向,不久,便会有消息传来,届时我们在做定夺。” 赵开疆道:“七郎,你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我们相信你。” 萧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第卌八章 血蝉蛊【被爆加二】 以后的几日,黎子建手下商队回归,将一路见闻细细汇报,继而,又送来了关于百越的情报。黎子建不愧为一个好商人,他能够从百越的物价浮动窥探政局变动,还可以巧妙的调整自己货物的价格避免敌人窥探大齐机密。对于他的所作所为,萧启格外感激。 而军营外的,越来越频繁的有黑影闪过,看来,墨扇门的人已经要开始行动了。 “单玉章,以前是我技不如人,这次,我让你有去无回!” 又三日,一封信被送到萧启桌上,萧启草草扫了一眼,便走出大帐。 月光皎洁,寂静无声,与咯卫什对敌,已经半年有余,不知何时,才能将大齐北境的祸患永久剔除。 前方走来一人,身材清瘦,长披散,手中抱着一方古琴,一面走,一面轻轻拨动琴弦(←这货是蝙蝠啊?),正是江映月。 江映月走到萧启身前,忽然停住脚步道:“可是神尊?” “映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江映月俯身施礼道:“见过神尊,心中烦闷,出来走走。” “边关苦寒,连累你们受苦我我的错。” “神尊万万不可如此说,我等只是感觉不能襄助神尊,心中愧疚。” “襄助……我何德何能让列为英雄如此……”萧启摇头苦笑,继而道:“映月,可否与本帅走走?” “愿意同行。” 萧启与江映月并肩走到营外的空地上席地而坐,江映月道:“神尊可想听一曲?” 萧启抓起一根枯草道:“我是个粗人,你也是对牛弹琴。” “神尊聪慧,何苦自贬。”江映月轻轻拨动琴弦,抬头朝向萧启,虽然紧闭双眼,却似乎可以看透人的内心。 萧启迎向江映月:“可否将你的琴借我一观?” 江映月应诺,凑到萧启身边,将怀里的琴放到萧启膝盖上。萧启纤长的手指慢慢划过紧绷的琴弦,一阵叮咚声响起,声音清远。 “神尊很适合抚琴。” “乡野村夫,怎配抚琴。” “神尊何苦妄自菲薄?”江映月一面握住萧启的手掌,纠正他的手法,一面道:“神尊可曾想过,倘若日后天下太平,神尊无处可以征战,难道要日日练武自娱吗?” 萧启一怔:“太平?这世上会有太平吗?” “倘若没有太平,神尊为何征战?不为给百姓太平吗?”江映月按着萧启的手在一根琴弦上轻轻拨了一下:“这是商音。琴,修身养性,可以自娱,也可以自保。” 萧启的手指微微一颤,碰到一边的琴弦,碎玉之音登时想起,江映月似乎也在隐隐提醒自己什么。可江映月似乎浑然未觉:“映月虽然看不见神尊,但也知道,神尊气质出尘,堪配古琴。” “谬赞了。” “倘若神尊不嫌弃,随时可以来映月处,对于琴技,映月知无不言。” 萧启点头道:“多谢,只是今日,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比较好。”说完,萧启拍了拍江映月的肩膀,起身道:“阁下在本帅营外已有十余日,何不现身一叙?” “哈哈……七将军果然不同凡响!”伴着一阵狂笑,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两人面前,竟然是单玉章。 “七将军?神尊?具单某所知,可被成为神尊者天下只有一人,便是风起少侠,贱奴史多,而贱奴史多离开中州,与展邦将军死期相差不足五日,这个重大现,我报告给百越,会不会有好处呢?” “单掌门还真会联想,只是,不知单掌门有没有命将这个故事讲给百越王呢?” “哈哈……展邦将军只不过是单某的手下败将罢了,以你当日的本事,再苦练十年也不会是单某的对手!”言毕,单玉章掏出折扇,冷声道:“按照秀郡主的命令,是将七将军的尸体运回,可今日,我忽然决定将七将军活捉,这样是不是更有趣呢?” 萧启拔刀挡在江映月身前,冷哼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哈哈……七将军比当年还要狂妄啊!不知这次会不会有人救你呢?大齐军营里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妄自托大,必死无疑!” “托大?你以为我会傻到一个人来吗?”单玉章冷笑道:“只要七将军你一死,墨扇门上下,必会将大齐全军尽数屠杀!不过嘛……倘若七将军肯受降,我们就放过大齐数万军士,如何?” 萧启冷漠的声音自狰狞的面具后响起:“如果你不离开,本帅必定会屠尽墨扇门弟子!” “威胁我?”单玉章举起手中的折扇:“单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说着,身形一动,一把扇子便向萧启飞去,萧启冷笑,挥刀迎向折扇。 “叮!嘶……” 铁质的扇面竟然被萧启的刀切开,折扇分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单玉章略一错愕,但很快便恢复镇定,又掏出一把折扇,向萧启冲去,萧启担心伤到江映月,便也上前迎敌。 单玉章虽然身法诡异,但萧启与叶遮天相处日久,对他的套路也有些熟悉,竟然能够从容应对。 “展邦将军?五年不见,功力大进啊!” “单玉章,是你退步了而已。” “哈哈……你以为我堂堂墨扇门主就这点本事吗?哈哈!今日,便让你看看单某的真正实力!哈!”单玉章一声暴呵,手中的折扇竟然变成了上下两层,上层与原来折扇大小相同,下层比上层长出两寸,两层折扇扇骨处都闪着冷冷的刀光。 “鸡肋而已。”萧启轻蔑的扫过单玉章的武器,冷笑道:“这就是你的秘密武器?” 单玉章道:“试过再说!” 萧启虽然语气轻蔑,可并不敢大意,挥刀抵挡单玉章的攻击。单玉章也狞笑着与萧启斗在一处。 单玉章的折扇与萧启的刀碰到一处,只见那两层折扇中间忽然闪出一道红光,直奔萧启眉心,萧启闪身避过,谁料那红光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又一次袭向萧启,萧启再一次避过,可那红光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再次向萧启飞来。 “七将军,展邦将军,尝尝着血蝉的味道如何?” “血蝉?” “这个是百越的宝物呢?他会钻进你的身体里,吃你的五脏六腑,喝尽你的血!” “那本帅应该荣幸,对吗?”萧启一面冷笑,一面小心躲避那不屈不挠攻击自己的血蝉。 这时,一直在身后不语的江映月忽然将手放在古琴之上,拂动起来,清冷的琴声响起,萧启只觉全身舒畅,而那血蝉的动作竟然减慢了不少。 萧启心知是江映月在帮助自己,便一面应战单玉章,一面躲避着血蝉。 单玉章也现不对,忽然虚晃一招,趁萧启与血蝉纠缠挥扇袭向江映月,萧启已经,挥刀挡下血蝉的进攻,继而闪身向前阻拦单玉章,谁料那血蝉竟然绕过萧启的刀再一次袭向萧启,萧启闪过身时,单玉章已经闪身道江映月近前。 萧启想要援救,已然来不及,此时,只见江映月好似浑然不觉的拨动琴弦,只闻碎玉声起,一束银针向单玉章激射而去,单玉章躲闪不及,被银针刺中胸口,身形一滞。 萧启也趁机欺身上前,趁机封住单玉章的几处大穴,而那血蝉也向着萧启的后心袭来,萧启警觉转身,他本可以避过血蝉的进攻,儿科念及自己躲开的话那血蝉可能伤到江映月,便硬着头皮挥刀迎上那血蝉,谁料那血蝉竟然坚硬无比,将萧启的虎口震得一痛,而那血蝉竟然再次向萧启飞来。 萧启回头看了一眼江映月,又一次挥刀迎向血蝉,又是一声轻响,那血蝉依然毫无伤,江映月的琴声又一次响起,可那血蝉似是免疫了一样,度丝毫不减,江映月的声音再次响起:“神尊不必保护映月。” 萧启全力应对无暇多言,而单玉章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要再徒劳的反抗了,那血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而江映月的微末琴技,如何同百越巫蛊相比?哈哈……一个时辰后,便会有兄弟们前来相救,你们必死无疑!” “单掌门小看映月了。”江映月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刚才只不过是练手,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巫山功法的奥义。” 言毕,江映月手指一抖,只见登时有血珠冒出,滴在琴弦上,琴弦有感应般微微颤动,继而,不动自鸣,生如裂锦。 单玉章闻声,脸色惨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江映月双手放于膝上,冷冷道:“单掌门好勇气啊!竟然将血蝉蛊种在自己身上。” “你……” “只要杀了你,血蝉便是死物。”说完,江映月抬起手放于琴上,轻轻一拨,单玉章即使被封住穴道,也是全身一震,又吐出一口鲜血。 而那血蝉,掉落在地上,似是在痛苦挣扎。 江映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是不是有虫子在吃你的五脏六腑呢?舒服吗?” 单玉章说不出话来,只是恶狠狠的看着江映月,江映月清秀的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你当年对神尊毫不留情,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着,手再次抚上了琴弦。 “不可!”萧启刚刚说出口,便有悠扬的笛声响起,笛声不高,却生生压住的江映月的琴音,江映月脸色一白,顿住手望向笛声传出的方向。 第卌九章 刀剑传说【正常一】 笛风将长笛放在嘴边,与青剑并肩出现在两人身侧,在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人,萧启认出,那人便是当日站在齐响身边之人。≧ ≧ 江映月将手放下,起身施礼道:“见过笛风前辈。” 笛风皱眉道:“你认识我?” “掌门说,这世上能够克制映月琴声的,只有一人。” “江映月少年才俊,假以时日定能过老朽。” “笛风前辈过奖。” 笛风笑着摇头,转向萧启道:“七将军,可否解开单玉章的穴道?” 萧启点头,抬手替单玉章解开穴道后,单玉章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上,站在笛风和青剑身后之人脸色登时一白,似是想要上前,却又面露犹豫之色。 笛风示意萧启退后。绕过地上的血蝉,走到单玉章身边,指向身后之人道:“你还认得他吗?” 单玉章抬眼望去,等认看出此人,登时大惊:“爹?” 单银刚再也克制不住,几步上前道:“我儿……” 单玉章挣扎着扶住单银刚的手:“爹……你还……活着?” “活着……活着……你都这么大了!好,好啊!”单银刚将单玉章扶了起来,道:“我儿……” 单玉章愤恨看向萧启,道:“爹,待我解决此人,再与你细说!”言毕,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那血蝉竟然又跳到半空,向萧启袭去。 这时,笛音炸响,竟然生生阻止血蝉的动作,单玉章还欲再次挣扎,却听单银刚吼道:“住手!” 单玉章怔道:“爹……” “你想死吗?”单银刚看向儿子:“心甘情愿将血蝉蛊种入体内……我儿你……”一面说,一面探查单玉章的身体。 单玉章躲开父亲,低声道:“爹……” 单银刚道:“我儿,一切我已知晓,你住手吧……” 单玉章愤恨看向萧启:“我怎会收手?” 萧启冷冷道:“笛风倚枯树,青剑藏深山,这可是你父亲的遗言?” “你……怎知道?”单玉章一愣,语气却分明软了下来。 萧启道:“我还知道你父亲这几年一直在齐响身边。” 单玉章一怔,道:“爹他……和齐响?” 单银刚摇头道:“一言难尽……” 萧启道:“先为单玉章治伤要紧。” 单银刚感激的点头,扣上单玉章的脉门,眉头微皱,萧启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道:“这药可以调理内伤,你让他吃下吧。” 单银刚将药丸接过,仔细看了看才给自己儿子吃下,单玉章吃下药丸后,脸色明显好了不少:“爹……当年你死去,是我亲自扶灵回的墨扇门……” “棺材里的人,不是我……” “爹?”单玉章摇头道:“儿子怎么会错认自己的父亲?” 单银刚道:“我儿……易容之术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可是爹……” 单银刚摇头道:“我有柄在齐响手里,自然要为他效命,为了逃避仇家报复,我不得不诈死……” “爹,齐响死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单银刚看了一眼萧启,道:“齐响死于非命,是我保护不力,贸然出现会遭到他身边死士的报复。” “可现在……” “齐响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手下的死士大多已经失势或另觅新主,自然不会有危险。爹早就想去墨扇门找你,可你一直不在墨扇门,这次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消息,自然是要来与你相见。” “爹,那你留下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单银刚面露犹豫之色,萧启见状,起身道:“几位慢慢聊,本帅先告退了。” 说着,便招呼江映月一同回去。 “不必。”青剑忽然出言阻止道:“这件事情与七将军也有关系。” 萧启一怔,只得留了下来,只见单银刚抓起一根枯草,在地上写下: “笛风倚枯树 青剑藏深山”几个大字,继而向单玉章道:“你可明白?” 单玉章茫然的摇摇头,萧启扫了一眼,心下了然,但没有点破,而是将脸转到了一边。 笛风看在眼里,暗暗点头,道:“大景元帅曹明宦有刀名为青莲刀,弟弟御史曹清臣有剑名为青锋剑,刀剑之上,有大景开国皇帝藏下的秘宝地图。” 单玉章道:“这个我知道啊……” 笛风也拿起一根枯草,将“枯”、“深”两字横着划掉,道:“你再看。” “笛风倚树,青剑藏山?”单玉章摇头道:“去掉这两个字,变化并不大。” 单银刚叹口气,摇头道:“毫无悟性!” “孩儿鲁钝……” 萧启插言道:“此事本帅不便插手,还是告辞吧。” 单玉章阴测测的说:“事到如今,你还走得了吗?” 笛风道:“七将军确实与此事有关,当年承蒙将军救下重伤的曹元帅。” 萧启摇头道:“本帅从来没有救过此人。” “难怪当日李元帅让我活捉你要从你身上获得一物!你又是守陵村人,你……” “我不是守陵村人。” “七将军,这件事情,在江湖已经不是秘密。” 萧启不言,转身道:“映月,我们走。” “七将军请留步!”青剑的声音适时响起:“七将军,你……听完再走吧。” “不必。” 萧启说完,让江映月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缓步离开。 单银刚看向儿子,摇摇头,似也不愿言语。 萧启目送江映月回到大帐才转身回到自己帐中,翻开最新的战报,却始终心神不宁,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那曹清臣是否还活在世上。 闭上双目,曹明宦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你听好,我本名曹明宦,是大景王朝的兵马大元帅,大景都城被齐狗攻破后,我重伤逃到此处,本来想南下投靠南景,遇到了你以后,我就知道大景彻底没有希望了,也就留了下来。这个挂坠里是我们曹家的传家之宝,我有个弟弟,叫曹清臣,住在上京。如果你遇到他,替我交给他。” “希望你尽力寻找我家后人,倘若五十年都如果没有找到,就到上京城郊景太宗陵西北角,那里有一个石龟,在石龟右脚下挖大约一尺左右,可以见到一个紫金盒子,里面有一个玉简,玉简上有打开玉坠的方法。” …… “曹伯伯,我怎能忘记你的嘱托……可是,现在的我,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身份……”萧启闭目长叹,继而坚定道:“曹伯伯,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你的愿望……” 第五〇章 甄选美人【正常二】 上京,皇城。 齐煜与奚平洛带着齐暕在梅树林中蹒跚学步。 齐暕将两只手举得高高的,喊着父皇向齐煜走去,齐煜笑着向齐暕张开双臂,看着自己的儿子跌跌撞撞的扑到自己怀里,捏了捏齐暕冻得通红的小脸,道:“皇儿,冷不冷?” 齐暕摇摇头,亲了齐煜一下道:“不冷!” “那去找你母妃吧!”齐煜指着奚平洛,揉揉齐暕的脑袋。 齐暕欢快的喊了一声母妃,又举着手跑向奚平洛,奚平洛口中唤着暕儿,蹲下身子,笑的圣洁而温柔。 等齐暕还差几步就走到奚平洛身前时,奚平洛直接将齐暕抱了起来:“暕儿真棒!” 齐暕抬手抓着奚平洛头上的朱钗,一用力就把它拔了下来。 奚平洛出身将门,本不爱那些繁复的饰,除非重大节日,平日里头都只是用一根朱钗轻轻挽着,如今被齐暕拔出,长如瀑布般散开,齐暕见了,咯咯地笑出了声。 奚平洛也低眉浅笑,一抹红云浮上她的双颊。 齐煜大笑着走近奚平洛,用手抚着她如云的长,含情道:“平洛,你还是那么美。” 奚平洛低头道:“皇上这是在笑话嫔妾吗?嫔妾已经不再年轻了,还有了暕儿。” 齐煜认真的捧起奚平洛的脸:“平洛,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在我的心里,都是最美的,是我,不是朕,你可明白?” 奚平洛看向齐煜,美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皇上……” 齐煜将奚平洛和齐暕一并揽在怀里:“朕多么希望,与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只有我们两人……” 奚平洛身子微微一抖,抱紧齐暕道:“皇上抬爱,嫔妾福薄,恐怕承受不起……” 齐煜抬手将奚平洛的脸扭向自己:“你听好,任何人倘若想害你们母子,朕一定让他后悔生出来!” 奚平洛垂着眼帘点头,可脸上忧色不减:“皇上……已经连续在昭月殿十日了……” 齐煜笑道:“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朕今天晚上在书房睡,好不好?”然后将头埋在奚平洛间,道:“可不要想朕啊……” 奚平洛脸色绯红,娇嗔道:“皇上……暕儿看着呢……” 齐煜最喜欢看她娇羞的模样,大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我家平洛又害羞了!哈哈……” 奚平洛举起粉拳,似是要打,却抬眼看到闪身躲在树影里的常公公,便用眼神示意齐煜。 齐煜回头看见常公公,只觉扫兴,但还是干咳一声,冷冷道:“过来吧,朕看见你了。” 常公公急忙讪笑着上前道:“皇上……你上回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您要不要亲自相看相看?” 齐煜却是一愣,问道:“什么事?” 常公公道:“就是……那些美人……” “哈哈哈……朕想起来了!走,看看去!平洛啊,一起如何?” 奚平洛脸色微微白:“这种事情嫔妾不便参与,还是告退了。” “哎,怎么不便,是家事嘛,走!” 奚平洛无法,只得抱着齐暕跟在后面。 东暖阁中,早有十余名妙龄少女等候,面容或沉静,或妖冶,各有千秋,但悉为天下少见的美女。奚平洛只觉自己也被比了下去,烦闷的低头,不愿仔细去看那些少女的面庞。 见到齐煜,少女们盈盈施礼,东暖阁中,暗香涌动。 常公公小心翼翼道:“皇上,这些秀女都家世清白,断文识字,又都有医女看过,绝对不会有错。” 齐煜点点头,示意她们起身,然后踱着方步眼神一一扫过少女的脸颊,身量,打量完毕后,向奚平洛道:“平洛,你看这些女孩子如何呢?” 奚平洛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酸味儿:“妹妹们年轻貌美,要我看尽数都是好的,只要皇上喜欢,何必问嫔妾?” “怎的?朕的平洛不开心了?” “嫔妾不敢……” “哎呦,还不敢呢?我家平洛的小嘴都可以挂油瓶了!”齐煜点点奚平洛的额头,又走向那群少女。 “颈上有一颗黑痣,落选。” “眉目太过妖冶,落选。” “身材不够丰盈,落选。” …… 常公公忍不住道:“皇上,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啊……” 齐煜道:“朕知道,可是,朕想留下最好的。” 奚平洛也插言道:“皇上……后妃主要注重贤德,诸位妹妹容貌都是上等,皇上不要太挑剔了。” 齐煜道:“那……朕把她们都留下?” “全凭皇上做主。” “哈哈……”齐煜大笑道:“我家平洛不要再使小性子了,这些不是给朕准备的。” “皇上?” 齐煜拉起奚平洛,道:“这些啊,是为七哥找的,你看看,怎么样?” “可是……他……会愿意吗?” “伊娜的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男人嘛,身边总要有女人作陪的,七哥在边关受苦,朕也得尽一份心意不是?” “嫔妾担心……” “朕知道,朕也担心,七哥那个人啊,性格执拗的吓人。我也真担心他从伊娜的事情里走不出来呢。” 奚平洛低声道:“一想起他们的事情,嫔妾就伤心……” “终究是朕对不起他们,如果不是朕……” 齐煜摇摇头,不愿再说,而是指着那些少女道:“朕能为他做的,除了治理好他誓死守卫的江山,就是让他……尽快从那件事里走出来,至于七哥他怎么做,就要看他自己了。” 奚平洛点头道:“是……嫔妾建议,可以将这些女子一起送到他那里,具体怎样,就由他自己定夺吧。” 齐煜点头道:“这样也好,七哥,希望你能满意。” 奚平洛不言,低头抱住怀里的齐暕,相对于在边关浴血的哥哥,相对于身份未明的萧启,齐煜他无疑是幸福的。 齐煜挥挥手示意常公公将那些女子带下去,然后揽住奚平洛,软言道:“平洛,你放心,朕有了你,眼里再没有别的女人。” “皇上身负天下社稷,怎可独宠臣妾?” “哈哈……连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还担心什么?” 奚平洛不语,将下巴放到齐暕头上,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第五一章 同心陌路【被爆加更】 笛风来到萧启大帐时,萧启正替赤额洗澡,见到笛风,赤额见来了生人,不满的抖了抖身上的白毛,呜咽了一声。≥ 笛风不由称赞道:“赤额已经这么威风了。” 赤额哼了一声,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溅了萧启一身,萧启笑着拍了拍赤额的额头,道:“休要淘气。”才向笛风施礼道:“前辈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笛风道:“自然是青锋剑一事。” “此事……与我无关。” “等到有关之时。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不在了,你怎么办?” 萧启撩起水的手悬到半空,一时无言。 笛风道:“人老了,困了,我睡一会儿不介意吧?” 萧启一怔:“自然不介意。” 笛风摇摇晃晃的到萧启榻上,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萧启摇头苦笑,轻手轻脚的替赤额擦去身上的水,这时,忽然听到笛风在喃喃自语。 “单银刚那个老家伙,一直和曹家兄弟交好。大景灭亡后,曹明宦失踪,曹清臣将青锋剑交给单银刚后也不知所踪。单银刚不敢有负好友嘱托,将青锋剑藏好后,故意潜伏在齐响身边,阻碍他寻找大景秘宝。” 笛风咂了咂嘴,翻身道:“单玉章接管墨扇门后,对大齐更是恨之入骨,于是接下追杀展邦将军的任务,不想却被青剑那个老家伙插了一脚,这次百越秀郡主找到墨扇门,自然是为了杀死七将军,单玉章为了打击大齐,不惜将血蝉蛊种到自己体内,靠精血激血蝉攻击,可他不知道,七将军,展邦将军,是曹明宦的救命恩人,也是大景秘宝的知情者。” “咳咳……”笛风咳嗽了几声,继续道:“大景秘宝的另一半就在青锋剑的剑坠里。青锋剑与青莲刀是由同一块寒铁打造,相互通灵,青莲刀断掉后,青锋剑也失去光泽,如同死了一样,那时,我们本怀疑,曹明宦死了,直到到守陵村见到他,齐响没有找到曹明宦手中的玉坠,单银刚自然松了一口气,可那玉坠……一直下落不明。” 说完这段话,笛风又翻了个身,打了阵呼噜才睁开眼睛,摇头道:“老了,说睡就睡,说醒就醒,我没说梦话吧?” 萧启低声道:“没有……” 笛风笑笑道:“那两句话,你可知道什么意思?” “不知。” 笛风了然摇头道:“唉,我本以为你知道,谁料你和那单玉章一样笨。” “是单前辈机智。单玉章身体怎么样了?” “唉……种了血蝉蛊哪那么好调养过来?所幸完颜旄神医在,才不致元气大伤,单银刚一直说要来谢你呢!” “不必。”萧启摸了摸赤额的头,道:“如有误会,解除便好。日后还望他不要与本帅为难,等他再好些,本帅必会拜访。” 笛风捻须点头道:“他为难你也是有苦衷的……” 萧启点头:“日后不要为敌便好。” 笛风摇摇头告辞,萧启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被赤额扑倒在地上,于是躺着摸了摸赤额的长毛,低声道:“前辈,谢谢你。” 赤额见萧启不动,不惜用舌头去舔萧启的面具,萧启一面躲闪,一面用手捧起它的大脑袋道:“好了赤额!” 赤额不听,大脑袋不停的拱萧启的肩膀,萧启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赤额哼哼了几声,又去拱萧启,萧启无奈道:“好,我带你出去还不行吗?” 赤额这才松开萧启,吐着舌头坐在一边等萧启起身,萧启无奈的挠了挠它的脖子,道:“走吧!” 深夜的军营,除了守卫再无他人,见了带着赤额的萧启,恭敬施礼外,都绕道而行。 浑身雪白,额头一道红痕的赤额,已有半人多高,双目有神,行走起来虎虎生威,望而生畏。 而一边的萧启,虽身量纤弱,却腰杆笔直,行起间的从容气度让人不敢逼视,一人一狼,威势自生。 萧启带着赤额一路走到军营外的坡地上,见没有旁人,赤额一改刚才威风凛凛的形象,就地打了个滚,凑到萧启身边让他给自己挠肚子,萧启笑着替他挠了两下,赤额才满意的翻过来,吐着舌头绕着萧启绕圈。 萧启看着赤额,若有所思,提笔在地上写下“笛风倚枯树,青剑藏深山”两列字,继而提笔涂涂改改,上面的字赫然变为“青锋剑已藏蜀山”! 这恐怕就是单银刚想告诉单玉章的事情,他受曹清臣嘱托保存青锋剑,觉不便随身携带,便将青锋剑放在与世无争的蜀山,这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只是,自此之后,即使世人为了大景秘宝挤破头,也不能一窥端倪。 还有那曹清臣,他的下落想必笛风也不知晓,而单银刚一定知道他的下落,可以自己的身份,与他们永远都只能是敌对的双方,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忽然,赤额弓起腰,低吼一声出警报,萧启收敛飘忽不定的思绪,探手握住几根银针,警觉看向前方。 “七将军,是我,单玉章。”声音竟然带着淡淡的无力。 萧启起身相迎,道:“身体可全恢复?” “托七将军的福,毒血入体,不可能恢复,以后玉章的武功难以寸进。” “只为杀我?” “自然,齐狗个个该杀!” “本帅以前与单掌门似乎毫无恩怨纠葛。” “你是大齐的人,所以该死!” “……” “曹伯伯那么好的人,你们还是逼死了他……他……自己走进了大火中,他是大英雄……” 萧启闻言 同样心潮澎湃,曹伯伯…… “你们竟然为了所谓的宝贝逼死了他!他,他是我最敬重的长者,小时候,他经常抱我坐在他肩膀上……他陪我的时间,比爹还多,可你们,还是让他死了……” 说完,看向萧启,眼神充满怨毒:“所以,我恨大齐!恨大齐所有狗官!所以,我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杀了你……可你……可你竟然是……”到后来,单玉章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萧启摇头道:“我不认识你,也从未见过你。” 单玉章冷声道:“我也从未见过你!” 这时,他低头看到萧启写在地上的字,喃喃道:“你……果然已经猜到了……” “怎的,要杀我灭口吗?” 单玉章冷笑一声,道:“微末技艺,怎配刺杀七将军?玉章还想留下这条命见到清臣伯伯。” “他……”萧启想问,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你还要对曹家赶尽杀绝吗?” 萧启摇头不言,单玉章又道:“清臣伯伯早就厌恶官场,轻易也不会涉足尘世,七将军想要带着爪牙抓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萧启闻言,暗暗放下心来,曹清臣的平安无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单玉章端坐半响,起身道:“我回去了。” 萧启低头将手深入赤额的白毛,没有答话,单玉章也没有多说,起身慢慢离开,脚步虚浮,想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个人,因为一念私情,执着如斯,和自己一样,可惜,两人处在相互对立的阵营,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但是,也不会是敌人。 第五二章 再出计策【正常一】 半个月后,单玉章等人离开军营,又过半月,咯卫什与缇娜打得不可开交,损失惨重,包括奚正阳再内的高阶将领,越对征战的呼声越来越高,可萧启依然按兵不动,他在等待,等待一个理由。 已经是年底,腊月廿八,萧启生日。 兄弟们自然惦记着,可萧启却毫无庆祝的心情,更何况还不能让早就心生怀疑的奚正阳窥见端倪。 可饶是这样,兄弟们还是在厨房为萧启下了一碗面条,而善于下厨的熊霸,还亲自为萧启做了几个小菜。 在萧启帐中,兄弟们围坐在一起,火光映着大家的脸膛,赤额伏在萧启脚下,舔着身上的白毛。 熊霸端起一碗酒道:“七郎,我敬你!” 萧启含笑也端碗回应,虽然他的身体不宜饮酒,但他还是不忍拂了熊霸的好意,仰头喝干了碗里的酒。 放下碗后,脸色在火光下还是有些白,迷糊薄责的看了熊霸一眼,想上前查探,却被萧启用眼神阻止。 安平走上前,跪在萧启脚下,将一碗面举到萧启身前道:“祝七郎长命百岁!请。” 萧启浅笑接过,只吃了一口,便称赞道:“熊大哥的手艺和以前一样好。” 熊霸憨厚的摸了摸后脑,笑道:“前几年,他们的饭都是我一个人做。” “唉,狗熊!”臧乃清道:“说话凭良心,那些烤兔子什么的课都是阿樵做的!” “还有鱼,天宝做的最好!”赵开疆也笑道。 “小时住在湖边罢了。”丁天宝低头接话。 萧启笑道:“想想你们一伙大男人下厨便好笑。” 臧乃清道:“七郎,你会做饭吗?” 萧启苦笑道:“毒不死而已。” 大家见萧启今日兴致很高,似乎也没有想起伤心事,便也卖力的大笑起来,臧乃清更是调笑道:“那飞虎的手艺啊!可真的是要人命啊!” “老子揍你!”贺飞虎闻言跳起来,似乎真的恼怒的将臧乃清按到地上,一手握住他的双手手腕,一手去挠臧乃清的腋下。 臧乃清夸张的大笑着,几乎要背过气去,萧启急忙出言阻止,两人才重新拿起了筷子。 江映月道:“神尊生日,映月别无所长,愿为神尊弹琴为贺。” 萧启点头道:“有劳。” 江映月施礼坐下,随即,叮咚的琴声响起,令人身心放松。 赵开疆抬手打着拍子,道:“映月的琴声真是好啊,如果可以天天听到就好了。” 江映月道:“等到天下平定,映月天天奏乐为大家取乐” 闻言,大家一阵黯然,萧启道:“映月,难道平日里你也不奏这些曲子吗?” “此曲是映月为神尊生日所做。” 萧启心中一凛:“多谢。” 拓跋广增道:“映月为主人准备了礼物,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准备,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若我给神尊唱歌吧?” 萧启笑道:“有心意便好,不过,我还真的很期待广增的歌声呢!” 拓跋广增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唱,只听外面有人喊道:“将军,抓到咯卫什奸细!” 众人皆惊骇起身,唯有萧启淡笑道:“带他进来。” 不出一会儿,便看到卫兵推攘着一名胡族青年走了进来,待看清来人,众人皆是一惊,那青年也不断的挣扎着喊:“放开我!当心扎卡亲王带兵荡平你们!” 卫兵飞起一脚:“闭嘴!竟敢如此嚣张!” 萧启抬手阻止道:“可否招供?” “回将军的话,供认不讳。” “好,先将他关押起来” 卫兵依言押着那人退下,赵开疆忍不住道:“七郎……他分明是……” 萧启笑道:“不错,是白莫奇,他正巧路过,便随我演一出戏。” “那……莫奇他……” “莫奇哥自然不会是奸细,只不过是一个局而已。” 臧乃清道:“七郎,这次我也没看明白……” “虽然咯卫什一直作乱,但我们贸然攻打,难免落人口实,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理由?” “奸细就是理由?” “自然。”萧启将空碗放下,平淡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些许的阴狠:“有了奸细,我们想要什么,就让他招供什么。” “可……咯卫什会承认吗?” “你以为咯卫什会是清白的吗?即使算诬陷,也没有冤枉他们!” 贺飞虎摇摇头,垂不语。 赵开疆道:“七郎,我现,现在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呵……”萧启轻笑道:“明争暗斗,并非不懂,只是不屑为之,可时至今日,为了守卫这河山,我不惜一切代价,即使……变成我自己厌恶的样子……” “七郎……” 萧启端过一碗酒,一饮而尽,掩口道:“即使你们讨厌我,我也……不会回头,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声音渐渐几不可闻,继而,便是剧烈的咳嗽。 “七郎……”张樵上前替萧启捶背,却被萧启抬手阻止,又咳了一阵才道:“萧启……已经死了……” 赵开疆道:“七郎,你总是这样想……可你,明明活着啊……兄弟们的愿望,并非你一人背负,平定天下,也不是你一己之力可以完成,你……” 萧启摇头道:“不必再提……” “可是……”丁天宝还欲再说,却被江映月打断:“神尊如此,定有神尊的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无论有什么理由,七郎也不应这样消沉下去!”贺飞虎吼道。 “飞虎,你看我,哪里有消沉的样子……” 一时间,兄弟们默默无语。 熊霸扯下一只鸡腿道:“今天是七郎生日!大好的日子提他作甚!吃饭!七郎,给!” 萧启抬手接过,却没有吃,而是呆呆的望向帐外。 夜色深沉,一片平静。 三日后,七将军昭告天下,咯卫什曾带兵偷袭大齐村落,杀戮平民,囤积粮草金银,派奸细打探大齐军务地形,妄图再度举兵南下,威胁大齐。 大齐顺应天道,岂容宵小蛮夷叫嚣,故率领大军,荡平西北,永远解除威胁,一劳永逸。 消息传出,乞布依暗暗叫苦,却也不得不分兵应对,而缇娜部落也趁火打劫,吞并咯卫什百里草原。 又五日,萧启留一万人守营,率领五万骑兵呼啸而出,那一日,北风呼啸,吹动旌旗,扬起漫漫尘沙,“柒”字大旗,迎风狂舞,大军过处,雄壮威武。 第〇一章 开战【正常二】 萧启率领五万大军驻扎在距咯卫什边境部落外二十里处,整理完毕后,萧启将所有有军衔在身之人召集在大营正中,吩咐道: “我大齐攻打咯卫什,除了打硬仗外,最重要的,便是军纪,今日我定一下军规,如有违反军规者,无论是何军衔,定斩不赦!” 言毕,眼神犀利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即使隔着面具,依然让人心惊。 “第一、约束士卒,征战期间,不毁草场,不杀牛羊,不惊扰平民。 第二、不随意饮河水,每日由专人用专用器皿取水供全军使用。 第三、服从命令,不接受牧民物件,没有军令,随意出迎者,一律射杀! 这三条,必须遵守,倘若谁手下的人犯了事,其上所有官员一律受罚!尔等可听清楚?” “谨遵七将军令!”众口一词,地动山摇。 “好,既然都挺清楚,如有违反,定不轻饶!” 第二日,咯卫什连祈部落。 由于地处边境,部落看起来有着些许汉人村庄的样子,但也正因为地处边境,部落里人烟稀少,也鲜有男丁。 少妇塔娜背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将为数不多的谷子洒在地上,几只干瘦的母鸡登时扑着翅膀窜了过来,为了争抢地上的谷粒,不惜互相椠啄,塔娜叹口气,粮食不多了,自己吃的都不够,更别说养活这几只鸡,可是,油盐只有用鸡蛋去换,衣服可以不换新的,盐可断断不能没有。 轻轻叹了口气,侧脸看向儿子熟睡的小脸,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祥的笑意:“丈夫虽然生死未卜,至少还有儿子……” 这时,她忽然看到南方天际,隐隐有尘土升腾,这个方向不可能是咯卫什的勇士,那只有可能是大齐的士兵。 她这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懂什么打仗,但是她也听过往的咯卫什商客说,大齐来了一位神鬼一般的七将军,竟然将已经快到打到上京的咯卫什勇士打了回去,还说那七将军很有可能打到草原,将他们手里的一切尽数收回,牛羊和女人都赶到上京去,想到这里,塔娜隐隐有些害怕,正了正背上的儿子,飞奔进自己的帐篷,打量了一下四周,向儿子口中塞了一根骨头,然后把他藏在竹筐里,用棉布盖好,自己抓了把弯刀冲了出去。 其他牧民也看到了大齐军队扬起的尘烟,急忙让少女和孩童躲在帐篷里,妇人和老者都拿起可以用的一切兵器,整齐的站在部落外,昂看着即将临近的骑兵。 尘沙,越来越近。 萧启带着一万骑兵向连祈部落飞驰而去,今日,他暗暗下定决心,一举拿下祁连立威。 可当他距离祁连部落不足一里时,却改变了主意,部落之前,没有一个成年男丁,只有妇女和老人。 于是,萧启调转马头道:“撤!回营!” 主帅下令,不敢不从,继而,大军齐齐回转,很快消失在天际。 看到大齐军队离去,祁连牧民们松了口气,一向泼辣的卡布依道:“有什么啊!那七将军只不过是个怂包而已,见到咱们,连打都不敢打就跑了……” “即使!汉人哪里有咱们牧民有骨气!见到硬气的,自然吓跑了!” “不对啊,那你说咱们已经攻到上京了为什么撤回来啊?” “呃……这是大王安排的,大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有错的!”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唯有部落中活了一百多岁的卡玛老爹眯着浑黄的双眼,摇头不语。 萧启带领众位兄弟返回驻扎地,一进大门,熊霸便跳下马,将头盔狠狠摔在地上,吼道:“老子就想不明白了!好好的为什么要撤军!真是丢人!” “就是啊!将军,那连祈部落明明只剩下老幼妇孺了,我们胜券在握,为什么要撤军呢?”赵开疆也策马上前不解道。 萧启看向前方,冷声道:“第一条。” “第一条?什么第一条?”贺飞虎疑惑不解。 “约束士卒,征战期间,不毁草场,不杀牛羊,不惊扰平民。”安平到了其他人一眼,将答案说了出来。 萧启不言,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马夫,快步进了大帐,打开地图,刚刚扫了一眼,赵开疆等人便跟了进来。 熊霸气鼓鼓的坐下,吼道:“没办法打了!附近的寨子,基本上没有男人,难道要等到咯卫什杀过来再打?” “是啊七郎,咯卫什百姓的臣服固然重要,但是……大齐士兵也不能白白牺牲啊!” 萧启一手扶额,轻声道:“容我再想想……” “还想什么啊!这点你还没有黄三那个孩子看得透,一将功成万骨枯,杀人屠城又怎么了?” “我……” “七郎!当年你用火阵百虎阵屠杀咯卫什缇娜联军的阴狠哪儿去了?”丁天宝也忍不住道。 萧启叹口气:“这不同……” “一样的蛮夷,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萧启摇头苦笑:“我要给皇上一个靠仁德征战,百年内敌人真心臣服,没有后患的江山。我能做的,唯有如此……” 赵开疆叹道:“他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江映月忽然插言:“难道神尊不觉得矛盾吗?为了降服敌人,不惜采用铁腕手段击退敌军,如今侵入敌境,却由提倡仁德,着……是否不妥?当年死在大齐的军人的亲属,会不恨吗?” 萧启低头片刻,轻声道:“至少这样,他们恨的,是我……” 赵开疆等人心头一阵钝痛,不由唤道:“七郎……” 萧启摇摇手,道:“无事,请奚将军来吧,具体解决办法,等有了头绪,再和兄弟们商量,这几日也烦劳兄弟们帮忙想一想……” “想个屁!”贺飞虎狠狠站起来,却又被赵开疆拉着坐了下去:“七郎,我们这就去请奚将军。” 萧启微微颔,若有所思,然后又低下头看着那份已经映在心里的地图。 第〇二章 大火 三日内,大齐军营毫无动静,直到巡逻兵传来消息,咯卫什有大约一万人在连祈部落附近集结,萧启才拍案下令一万骑兵立即出与咯卫什军队对敌。 正直清晨,大漠还泛着淡淡的寒气,萧启抬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平定着略微纷乱的思绪。 自己真的错了吗? 不远处,清晰可见咯卫什衣着杂乱的兵将,可以想象这些人都是仓促召集的,这样的人,阵法军威上不足为惧,可可怕的,也是正因为仓促集结,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击退敌人,看来,自己所面临的,很可能是一场恶战。 大齐军队在距离咯卫什敌军不足一里出停下,敌军为的是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见到萧启等人,扯了扯嘴角道:“你们这群汉人真是不自量力!妄图进攻我咯卫什,不怕我咯卫什铁骑吗?” “铁骑?”萧启冷笑道:“贵部铁骑不是一样被本帅赶出大齐吗?” “哼哼……七将军!我承蒙兄弟们拥护,在咯卫什并没有担任官职,这次即使败了,顶多对不起兄弟,你可是堂堂七将军,一旦战败,不怕失去你的官职地位吗?” “哼。”萧启冷哼道:“地位本帅毫不在意,可阁下似乎不是很在意兄弟们的性命。” “你……胡说,我……” “你分明说了,顶多对不起兄弟,难道你觉得官位比兄弟重要吗?”熊霸忍不住叫嚣道。 那大汉一直语塞,挥刀吼道:“兄弟们,上啊!” 萧启也抬手示意兄弟们准备迎敌。自己也策马而上,长刀寒光闪现,见者胆寒。 短兵相接,不少咯卫什人便在大齐重甲骑兵的强力冲击下坠下马来,被马蹄践踏,丢了性命。 萧启挥刀与那大汉斗在一处,那大汉虽然没有在咯卫什担任任何官职,但刀法凌厉无比,可对上萧启,却依然不是对手。 大汉脸色狰狞的挥刀直刺萧启面门,却被萧启轻易躲开,继而横刀扫向大汉小腹,大汉策马灵活躲闪开来,可衣袍还是被萧启刀风划开,露出里面结识的肌肉。 “好强的刀气!”大汉冷哼一闪,出招快如闪电,直奔萧启来不及变招的右手,萧启不敢大意,撤手躲开,继而左手弯爪抓向那大汉握刀的手臂,大汉急忙回避,可仍被萧启扯下了一截衣袖,裸露的手臂上,隐隐有血迹渗出。 “七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且看我的!”说完,那大汉一声暴呵,脸上青筋显现,手臂膨胀,身子也被拔高了半尺,刀缘寒光乍现,又一次向萧启扫去,比刚才又快了半分,可还是太慢! 萧启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行走江湖,多快的度他没有见识过?似是随意的一抬手,就将大汉的刀挡住,又一力,那大汉把持不住,生生后退了几步。 萧启此举显然激怒了大汉,他的脸涨的通红,继而疯狂的挥刀扑向萧启,萧启想要的,正是他的暴怒,人在愤怒时,往往会冲动失掉不少判断,所以,也更容易失败。 又一次轻松挡格开大汉的进攻,萧启冷笑道:“怎么,就这些本事吗?” “七将军!你休要得意!我今日定然将你斩落马下!” “本帅的命就在这里,想要,随时欢迎!”语气中分明带着些许不屑。 大汉眼中怒意更甚,刀锋一闪,袭向萧启脖颈,萧启策马躲过,随意抬手挽了一个刀花,大汉右肩登时有鲜血涌出。 见对方轻易将自己打倒,大汉只觉怒火中烧,忍着右肩上灼烧的痛感,又一次砍向萧启,可度已然不如刚才凌厉,萧启自知火候已到,又挥刀直刺大汉左肩,转瞬间就留下几道平行的伤口,大汉忍不住惨叫一声,向萧启扑来,谁料萧启早有准备,横过刀身,刀刃正对着大汉的小腹,大汉躲闪不及,小腹被萧启划开了一个不短的口子,口中痛呼一声,又挥刀袭向萧启,可是毕竟身上有伤,动作缓慢了许多,自然很难碰到萧启分毫。 “你确实很强,可惜,你碰到的是本帅!” 话音刚落,萧启思忖火候已到,无意与他纠缠,刀锋闪过,大汉来不及出任何声音,就被一刀封喉,直直坠下马去。 萧启继续策马上前,冲入敌阵,长刀厉芒闪过,必有敌人人头落地,可他毫不回顾倒在地上的尸体,几乎是在转瞬间,枯草之中,满是咯卫什人的尸。 而大齐一方,却几乎毫无损失,除了这半年萧启的训练外,借着重骑兵的优势,在冲撞和格斗中,咯卫什虽然擅长骑射,可还是被重甲骑兵死死压制住,那些咯卫什人眼见不敌,纷纷策马向北逃去。 前方一马平川,萧启等人岂能轻易放过,谁料跑在最后一对人马纷纷从怀中掏出竹筒,将里面的液体洒在枯草上,萧启暗叫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见一人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地上的枯草,大火一窜而起。 此处,距离祁连部落,不足半里。 熊熊燃烧的烈火,在风势的助长下慢慢向向祁连部落蔓延。熊霸上前道:“七郎,追击吧!” 萧启缓缓点头,带领大军呼啸向前冲去,此时,风越来越大,风助火势火借风势,遮天漫地的向祁连部落蔓延而去。 萧启看着近在咫尺的敌军,忽然长叹一声,调转马头,策马向已经被大火包围的祁连部落飞奔而去。 熊霸看了看前方,又看向已经转身回去的七郎,向地上吐了口吐沫,转身追赶萧启。 “七郎,你要干什么?” “回去,救人!”萧启催动胯下战马,急向已经被大火波及的祁连部落飞奔而去。 “可是敌人……” “救人要紧。”萧启直视前方,再一次扬鞭抽向马股,战马吃痛,急向前冲去,其实,祁连部落已然一片火海,滚滚浓烟合着狂风四下弥漫,很远就可以听见人们的哭喊声。 赵开疆等人见萧启调转,也知他是心系普通牧民,不甘心的看了看已经跑得不见踪影的敌军,也追赶萧启而去。 再后面,是不知主帅为何撤退的普通骑兵。 第〇三章 救人扬名 祁连部落,已经是一片火海。 大火烧过来时,塔娜正在院中收拾鸡棚,有咯卫什的勇士保护,祁连部落绝对不会有事。可是,突如其来的火舌很快便染着了帐篷,塔娜愣了愣神,随即哭喊起来,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还在帐篷里熟睡。 可很快便有闻讯赶来的族人拉住了她,火已经封住了入口,此刻进去,必死无疑。 祁连部落内,很多帐篷都燃起了大火,而外面的草场,也是浓烟滚滚,受惊的牛羊在部落里四下冲撞。漫天的浓烟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被困在帐内的人拼命呼救,不多时,呼救便变成了惨叫,帐外,无能为力的亲人一面挣扎一面哭喊,与之相伴的,还有牛羊惊惶的哀鸣。 众人手忙脚乱的从水井中汲水灭火,可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肆孽的火魔。 平静祥和的祁连部落,此刻如同人间炼狱。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尖锐的女生响起:“不好啦!齐狗的军队来抢东西啦!” 众人睁大双眼向北方看去,果然,浓烟中依稀可见一群大齐骑兵正策马而来。 “齐狗来啦!” “女人快藏好啊!” “笨蛋,帐篷都毁了往哪里躲?” “救命啊!牛羊可是我的命根子啊!可不能被齐狗掳走啊!” 一个老妇人慌乱的抓起地上的灰尘,胡乱抹在自己二八年华的小孙女脸上:“一会儿你躲在人堆里,别说话。” 还有老汉脱下自己的衣服围在少女身上,把她推在低洼处藏起来,可大家心里都没底,汉人野蛮凶残,这样做,有用吗? 转瞬间,萧启等人便已经冲到祁连部落之外,看着围在门口一脸不屈的牧民,以及熊熊燃烧的大火,萧启翻身下马:“灭火,救人!” 说完,自己先从一个小男孩儿手中接过一桶水,向燃着的鸡棚泼去。 虽然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近半年的训练已经让士兵们知道了惟主帅命令是从,于是大家纷纷拿起盛水的容器,展开救火。 塔娜被一名健壮的妇人按住不得动弹,但还是不住的抽泣着:“我的孩子……” 萧启泼干水桶,走到塔娜身前,途经的老人急忙将少女藏在身后,可萧启却丝毫没有斜视,只是向塔娜道:“你的孩子还在里面?” 塔娜心中害怕,可母爱很快战胜的恐惧,脸色惨白的点点头。 萧启不言,将铠甲尽数除下,又汲了一桶水兜头浇下,继而冲进了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帐篷。 “七……将军!”赵开疆将“郎”字生生咽下,看着萧启身赴火场却无力阻止,安平更是冲到帐篷外,回头阴狠的看向塔娜,萧启如果有事,他一定杀了这个女人,不,是杀了全部落的人。 塔娜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那个魔鬼一样杀人不眨眼的七将军,竟然会冲到帐篷里救他的孩子? 怎么会?可是,这件事偏偏就生了。 骑兵们见主帅竟然会为了一个敌人的孩子深入险境,一时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赵开疆喊道:“救火!快去救火啊!” 言毕,第一个冲上去,提起水桶浇在萧启进入的帐篷里。 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提着桶冲了上来。 赵开疆又道:“不要只顾这一处,去帮牧民们救火!” 由于他是萧启身边的人,大家也都对他信服,纷纷领命,只留五人负责萧启所在的大帐,其他人四散开来,与牧民一起灭火。 而安平,只是静静站在帐外,直视着被火舌恣意噬舔的帐篷,帐篷里有他的主人,七郎。 塔娜已经停止哭泣,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帐篷,她的丈夫生死未卜,她绝对不能再失去儿子,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指甲深深扣进土地里,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可是,帐篷中毫无动静。 “轰!”近侧的帐篷轰然倒下,还未燃尽的火星中,隐隐可见一具焦黑的尸体。 “爷爷!”一名少女挣开按住她的手扑了上去,而安平等人,心中也是没来由的一紧,他们的七郎,会安全出来吗? 如果七郎也是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怎样向白钺交代,怎么面对旧日长者? 又一个帐篷倒下,所幸里面没有出现尸体,可焦黑的惨象仍然让人不忍凝视。 就在这时,从塔娜的帐篷中,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全身焦黑,背上还冒着阵阵黑烟,脸上的面具虽然没有烧焦,可曾经灰色的手印也被熏成了黑色,看起来格外狰狞。 七郎! 安平等人忍不住冲到萧启身边,可萧启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只是走到塔娜跟前,身上灼热的温度让塔娜不由的想后退一步,可当她看清来人怀中的物什,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她的儿子,毫无伤,除了小脸被熏得有些黑外,竟然还在甜甜的睡着。 萧启将孩子放到她怀中,转身就要离开,塔娜却一声哀嚎跪倒在地上,扯住萧启破碎的一角用生涩的汉话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萧启只觉喉咙干涩,根本不出音节,于是摇摇头,挣开塔娜的手,似是要离开。 “将军!谢谢你!”塔娜继续哭喊道:“这场火是我们的勇士点的,他们不顾我们的死活,可你却来救我们!谢谢你!” 萧启脚步一滞,摇摇晃晃的提起汲起一桶水,泼向还没有完全燃尽的帐篷。 “七郎,你……休息一会儿吧?”萧启不言,只是轻轻摇头,又将水桶丢下。 赵开疆不敢触碰萧启焦黑的身体:“七郎,你是否受伤?” 萧启又摇摇头,没有说话。 赵开疆只觉奇怪,却也不得要点,只是帮着萧启救火。 一个时辰后,祁连部落内外的大火终于扑灭,萧启抬手示意士兵们帮助牧民清点牛羊,统计损失,自己提笔一一记下。 在一旁的安平注意到,萧启的手在微微颤抖,便朗声道:“将军,与奚正阳将军约定商量战策的时候快到了。” 萧启虚弱的抬起眼看了看安平,抬起头将笔塞到赵开疆手里,赵开疆也感觉到不对,便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将这里打点好。”继而示意安平跟随。 萧启点点头,扶着安平的手站起身,上马向驻扎地赶去,一路上,策马跑得飞快,仿佛多耽误一刻,残破的身体便会坠下马。 回到营地,见到主帅这种模样,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尅主帅只是快步走向自己的大帐,没有做任何解释,安平为了避免恐慌,只得一面示意静松去找迷糊,一面将以往的经过细细的讲给众人听。 安抚好士兵后,安平快步进入萧启大帐,只见赤额一脸委屈的趴在萧启身边,不时抬头看向自己的主人,萧启赤着上身坐在榻上,后背手臂一片焦黑,迷糊正冷着一张脸替他涂着药膏。 “萧哥哥,你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个小孩儿吗?” “……” “萧哥哥,虽然伤的不重,但还是要好好休息几天,你放心,有这么多哥哥不会有事的。” “……” “主人,祁连部落还请放心,有兄弟们在,一定可以安抚好牧民。” “……” 门帘猛地被掀开,静松拉着瑞成跑了进来。 静松仔细看了看周遭的人,跪倒道:“萧叔叔……” 萧启抬手摸摸静松的头,扬了扬嘴角,却依然没有说话。 瑞成道:“叔叔……你可以不救他们的,完全可以。” 萧启依然摇头不语,倒是迷糊,口中一直念念有词:“萧哥哥,这几天你不要练武不要乱动不要沾水不要太累要按时休息按时吃饭知道吗?” 萧启含笑点头。 “别点头,你一定没往心里去!”迷糊嘟囔道。 萧启又笑着摇了摇头,迷糊还欲再说,安平先反应过来:“七郎,你的嗓子怎么了?” 迷糊恍然大悟,急忙让萧启张开嘴,看了看嗓子,摇头道:“似乎被烟尘伤到了,修养一段时间就好。萧哥哥,你嗓子都这样了怎么不说啊?” 静松哭笑不得道:“萧叔叔要是能说,还用你看吗?” 迷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身去给萧启拿药:“萧哥哥,一会儿我给你配个药水儿,到时你每天喝三次,在我同意之前不要说话,可以吗?” 萧启淡淡点头,然后疲惫的闭上眼睛。 安平道:“七郎也累了,我们出去吧。” 随后,众人便知趣的走了出去。 萧启身上的药膏还没有干,所以不方便躺下,只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可一闭上眼,就可以看到漫天的大火,如同,火地狱…… 这一切,究竟何时才可以停歇? 轻轻摇了摇头,萧启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在战场,即使在对敌咯卫什时果敢决绝,可是,心中还是有不忍,而这种不忍,已经随着战争的推进越来越强烈,当看到漫天火海尸体遍野时,萧启便觉得没来由的厌倦和心酸,可是,他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很近或者很远的未来,还有诸多的战场在等着他,他要完成兄弟们驰骋天下的愿望,还要给齐煜一个太平清明的江山。 至此,余愿已足。 第〇四章 不言 即使口不能言,萧启也日夜坐在桌前翻阅战报,然后亲笔写下一条条命令,递给召集而来的部下,看完后,再将纸烧毁。≧ 祁连部落的事情已经大体上处理完毕,牧民们在大齐军士的帮助下安葬了死者,重新搭起了帐篷,走失的牛羊大部分也都已经找回,视牛羊为生命的牧民自然是千恩万谢, 而后,萧启又下令让熟悉耕种纺织的士兵到祁连部落教习耕织技术,同时向他们学习养马之法,渐渐地,祁连部落的牧民对大齐士兵渐渐的也不再抵触,甚至还有朴实的牧民拉着前来帮忙的士兵到家里喝酒,可碍于萧启的军纪,他们都推说将军不许,匆匆离去。 这样一来,七将军的名号反而在祁连越来越响亮,每每提起七将军,无论老少,脸上都浮现出敬佩之情。 塔娜也找借口来看过萧启几次,可为了隐瞒主帅口不能言的事实,都是由部下出来接待,说将军军务繁忙,不便相见,饶是这样,塔娜每次都丢下一些煮熟的鸡蛋,匆匆离去,萧启只得哭笑不得的再命人偷偷放回去。 又过了五日,萧启只留五百人保护祁连部落安全,大军继续向北推进,十日后,到达吝咔部落附近。 吝咔部落,虽然处于咯卫什腹地,但民风彪悍异常,萧启早早就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谁料,全军整装待之时,吝咔部落的族长竟然亲自来访,萧启不敢怠慢,但碍于不便开口,便让安平带上自己的面具假扮自己,然后自己戴上他的面具扮作七将军副与他一起迎接。 那吝咔族长身材高大,竟然比萧启还高了一头有余,而且身材魁梧,远远看去像一座铁塔。 见到安平和萧启,族长施礼,用流利的汉话道:“吝咔部落族长祥度见过七将军。” 安平点头道:“不必多礼,帐内说话。” 祥度点点头,扫了一眼安平身后的萧启,疑惑道:“这位英雄是……” “这是本帅的贴身护卫,天生口不能言,还望族长不要介意。” 祥度点点头,安平也抬手将祥度引入萧启大帐,分宾主做好后,安平看了萧启一眼,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说辞,小心翼翼道:“不知吝咔族长亲自前来所为何事?”吝咔凝视安平片刻,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萧启,道:“世言七将军乃天降战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安平心虚道:“族长过奖。” 祥度又道:“我天生不喜欢和人客套,今天过来就直说了。大齐入侵咯卫什,我部本打算拼死一战,保卫族人草场,可是,祁连部落一事,让我们改变了主意,我部虽然善战,但也不喜欢做无谓的牺牲,作为族长,我的目的只是保护族人草场和牛羊,既然七将军仁德爱民,而且我们与王城相距甚远,也没什么交情,所以和你们打一仗不仅毫无意义,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牺牲。所以,我们打算与七将军求和,为表诚意,我亲自前来,未带一兵一卒,也未带兵器,如果大齐不愿意与我部结交,尽可以杀了我,我虽不以族长自居,但我想我所做的一切已经表明了我部与大齐结交的决心。” 安平模仿萧启的语气斟酌道:“祥度族长爱护族人,本帅佩服,如能合作,自是很好。” 谁料祥度却变了脸色,话锋一转:“我部已经展示了足够的诚意,可是,你大齐却糊弄我部。” “此话怎讲?” “怎讲?”祥度冷笑道:“你们连真正的主帅都不给我引荐,是怕我刺杀吗?我有求于大齐,自然不会心怀不轨,但是今日只身前来便没有想着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只是,七将军太让我失望了,本以为能够如此对待祁连部落,一定是胸怀坦荡之人,没想到,七将军竟然也是个畏畏尾的胆小鬼!” “本帅便是七将军,族长何出此言呢?” “哼哼……”降服一指萧启,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才是七将军!” 此言一出,安平身子猛地一抖,但还是强笑道:“他只是本帅的护卫而已。” “护卫?护卫的武功可以过主子,杀气可以盖过主子,可是,有比主子看起来更有英豪气度的吗?你充其量是江湖豪杰,要论真英雄,恐怕还是你身边这位‘口不能言’的侍卫吧?” 说完这番话,祥度站了起来:“此行七将军很让我失望,祥度告辞,当然,你们完全把我强留下来。” 安平还欲再说,却被萧启按住,萧启起身施礼。然后向安平点了点头。 安平叹了口气,只得道:“族长,实不相瞒,在下是七将军身边的护卫,七将军上次在救被困牧民时,吸了太多的烟火,至今不便说话,这个消息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大齐高阶将领知道,所以出此下策,还请族长谅解。” 祥度闻言,颜色稍缓,重新坐下施礼道:“七将军高义,是我唐突了。” 萧启摇摇头,扯过一沓纸,提笔写道:“停止征战,有益于大齐,也有益于吝咔,本帅自然赞同。”,然后将纸递给安平。 祥度道:“我认识汉字的。”安平闻言,将手里的纸放到祥度身前,祥度看汉字看得很慢,半响才道:“将军字迹力透纸背,一看便知是内功高手,既然七将军应允,祥度也很高兴投靠七将军,还望七将军怜我族人,此外,如若七将军不嫌弃,在攻打咯卫什时,我们也能为七将军提供一些帮助。” 萧启摇头写道:“能与吝咔合作也是本帅之幸,无论战与不战,本帅都会如此对待吝咔部落。”写完,直接把纸递给祥度。 祥度看完,起身下拜道:“七将军高义,吝咔对太阳起誓,只要七将军善待部族,我祥度愿听七将军差遣。” 萧启记得刚刚他进来时,也没有对安平行此大礼,可见如今才是真心降服,便亲自起身将他扶起,摇了摇头。 祥度扶着萧启的手臂站起身,道:“多谢将军。”萧启点头示意他坐下,继续提笔写下合作的事宜,除了提出教习马术外,几乎全是有利于吝咔部落的提议,教习耕织,互通商贾,祥度自然感激,一再说愿意为萧启效劳,可萧启却丝毫未提此事。 第〇五章 美人齐聚 又三日,与吝咔部落的合作事宜基本上协商完毕,祥度不止一次的邀请萧启到部落做客,可都被萧启以不便说话有失礼数为由拒绝,祥度也不再坚持,大笑而去。 与此同时,与祁连部落一样,萧启派人教习耕织,而黎子建的商队到达祁连部落后,也继续北上,给吝咔部落带来了大量的粮食和茶砖,草原部落,民风豪放,见萧启对他们好,自然也是万分感激,将七将军奉为神明。 这日,萧启刚刚与部将们分析完地形,便有人来报祥度来访。萧启急忙外出相迎,只见祥度与两名胡族大汉牵马立在营外,祥度的马上还都端坐着一个美丽的胡族姑娘,绿色的眼瞳,卷曲的长,让萧启不敢直视。 祥度以为萧启久居军旅很少接触女人有些拘谨,便上前拍着萧启的肩膀大笑道:“兄弟,这几个是部族里最美的姑娘,哥哥我够意思吧?” 这几日,生性豪放的祥度已经对萧启兄弟相称,萧启也毫不在意,有时写字回应时,写下的也是大哥,这也让祥度大笑不止。 可是今日,萧启见了与伊娜同族的女子,只觉心中黯然,但也不便扫了祥度的兴致,只是示意他们进去再聊。 祥度将那女子抱下马,继而四人跟随萧启进了他的大帐。 那女子一进大帐,便知趣的坐在萧启身边,轻声道:“将军,叫我倩儿就好,放心,我不要做将军身边的女人,只求留在将军身边。” 萧启的身子猛的绷紧,见他紧张的样子,祥度调笑道:“怎么,兄弟以前没有碰过女人吗?这可不好啊!女人的滋味那么好,怎么可以不尝呢?” 萧启低下头,祥度也坐到萧启另一侧,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道:“兄弟,作为军人,心系国家自然重要,可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我知道,两军交战,这种事情本来应该避讳,可是我们部落已经投降大齐了,带着一个女人皇上恐怕也不会说什么的,兄弟放心就好。” 倩儿也道:“将军,我很乖的,绝对不会给将军添麻烦。” 萧启摇摇头,刚要提笔写字,忽闻卫兵来报,说上京守卫靳克忠带着近百骑兵和三辆马车在军营外等候,萧启一怔,示意祥度少坐,便出去迎接。 军营外,果然并排停着三辆上好的马车,马车上挽着粉纱,雕纹精细,分明是女子所用,疑惑间,靳克忠已经下马施礼道:“属下见过七将军。” 萧启抬手示意他起来,靳克忠起身道:“将军,皇上命末将将车上之物以及这封信送给将军,还请将军笑纳。”说完,将手中的信笺交到萧启手中。 萧启接过信,又看了看那几辆马车,想出言询问,却只能出几不可闻的暗哑音节,那靳克忠似乎已经得到什么命令,继续道:“将军,皇上命令属下将车送到后马上回还,恕属下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那靳克忠立刻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萧启心中疑惑,安平等人担心车里有埋伏,抢在萧启前面将车门打开,可当他们看到车中情境时,都是一愣。 每辆车中,都坐着六七名妙龄少女,或娇媚,或文静,争奇斗艳,百花齐放。 少女们见到外面呆着狰狞面具的军士,顿时花容失色,胆小的甚至哭出声来。萧启皱了皱眉头,齐煜他这是要来那样? 这时,萧启打开信笺,齐煜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还是与往常一样的亲厚而不失俏皮,内容无非是让萧启注意身体,又说什么边境苦寒,送几个女人暖暖身子之类的俏皮话,萧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还是老样子…… 可是,这些女人真是让人头疼啊……略一思忖,萧启示意安平,安平会意道:“军营严禁跑马驾车,还请各位姑娘下车。” 可那些姑娘大多被吓破了胆,几乎不能走路,安平等人只得一个接一个的把她们扶下车,等做完这一切,回过头才现,萧启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门口。 摇摇头叹口气,她们虽然没有看到那封信的内容,但是也能猜到无非是齐煜要送女人给萧启之类的内容,可萧启的心结一直都没有打开,如今情境,他怎么可能去接受其他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可是,伊娜……伊娜注定不会与他在一起了。 他们也知道齐煜是出于好意,可是,这种好意只会刺痛萧启,他们原本只知萧启看似平和,实则刚毅倔强,却不知萧启对伊娜用情至深,心中丝毫不可能容下别人。到达咯卫什,每每看到萧启遇到咯卫什商人僵硬的身体和闪避的眼神,便心中剧痛,他们有时想忍不住提醒萧启,他永远也不可能遇到伊娜的丈夫,可是,聪慧如萧启,一定会从中窥探端倪,到时候,他们又该如何解释? 赵开疆命令部将收拾出一栋帐篷给这些女人,然后,迎着将士们诧异的目光将这些女人带进了军营,刚刚走到萧启大帐前,就开到萧启送祥度出来,那个胡族女人低头的跟在萧启身后。 祥度看到新进来的少女,先是一愣,然后理解的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道:“兄弟,艳福不浅啊!” 萧启身子一僵,口不能言无从辩驳。 祥度只当他是被揭穿了有些尴尬,又道:“不过,兄弟啊,一滴精十滴血啊!你可要注意身体,不要被这些小娘掏空了啊!” 说完,也不等萧启回答,带着那两人大笑而去。 萧启在帐外站了片刻,也转身回去,那倩儿也紧紧跟随,她能说汉话,却不识字,萧启与她无法交流,在安平等人过来之前,只能由她跟着。 萧启坐下拿起一份战报,倩儿也自觉的坐在萧启身后,刚刚将手放在萧启肩上,萧启便浑身一抖,挺身躲开。 倩儿一怔,失落的垂下手,喃喃道:“将军……不喜欢倩儿吗?” 萧启摇摇头,抬手指了指身侧的坐垫,倩儿低着头服从的起身跪坐在坐垫上,妖冶的脸上满是委屈。 可萧启连头也没抬,不愿,不敢。 倩儿也不敢抬头,不安,娇羞。 直到安平安排好齐煜送来的少女,来到萧启大帐,萧启才示意她将倩儿也带走,单独安排一个帐篷,屋中的尴尬气氛才结束。 萧启提起笔,可却迟迟不知写什么,浓稠的墨汁滴下,在纸上留下一个有一个墨点。心中纷乱,似乎又勾起了那些不敢想起却又无法忘记的记忆。 于是丢下笔,起身走到帐外,看着有条不紊布置大营的士兵,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以及广阔无垠的草场,深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摇摇头,既然已经错过,那只有希望她幸福快乐,而自己残生,就这样过去好了,已经决定走上这条路,便不可能再回去,只有向前,直到,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第〇六章 三部联降 当夜,那些刚刚来到军营的女子披着貂裘,围着炉子坐在一处,一个月的相处,也让她们彼此熟悉了不少。 因为不知萧启究竟中意怎样的姑娘,这次送来的女子,有性格温婉的小家碧玉,也有娇媚的青楼清官,还有北地性格豪放的乡间少女,千姿百态,各具风情。 一名眉眼娇媚的少女笑道:“你们说,那七将军会先找我们哪个呢?” 众女皆知这少女出身青楼,虽然身子干净,但对于男女之事,耳濡目染也清楚不少,除了另一位同样出身戏班子的少女楠儿不嫌弃她外,其他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楠儿见她这样说,打了她一下:“青青,你也不知羞,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出口?” 青青道:“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恐怕她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到这种地方来,不就是为了陪那个什么将军吗?羞什么羞,来之前不是都有嬷嬷教过了吗?有本事到将军那里羞去!” “唉,青青,你呀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小楠摇摇头,佯作无奈道。 “有什么啊?”青青毫不在意:“要我说啊,那七将军也不是什么好鸟,你看今天从他帐里出来的那个狐媚子,一脸害臊样儿,恐怕早就被将军吃掉了!” 小楠道:“其实我听说,只要是将军,身边总是有不少女子供他享用,盼只盼,这七将军为人和善些,不要打骂我们就好。” “打也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弱女子呢?”青青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打?他敢打我我就告诉我爹去!”一名眉眼高傲的女子愤愤插嘴道。这个女孩儿名叫扶铮,一听名字就知道她娘亲是个小妾,日日巴望着自己能够扶正,给女儿起了这么个名字。扶铮的父亲是九品县丞,从上级口中知道有给七将军选暖床的机会,又自觉这个庶出的女儿长得不错,便巴巴儿的把她也塞了进来,扶铮仗着自己父亲有官职,自觉比其他人高了几等,根本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日日对其他人颐指气使,所以相对于青青和小楠,大家反而讨厌扶铮多一些。 听她这样讲,一个眉眼弯弯的少女轻声道:“七将军官职不低,不是县丞可以比的。” “红儿,你什么意思?”扶铮闻言,柳眉倒竖,刷的站起身:“你爹爹不过是个种地的,我爹可是县丞!那七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上你这种乡野女子,只有身份高贵的女人才能入他的眼,别以为你选进来就有希望服侍将军,等我做了将军的人,一定让他将你轰出去。” 那红儿是乡野女子,虽然性格温软,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听她这样说,也站起身道:“倘若将军明白事理,一定不会喜欢刁蛮不明事理的女子。” “哈哈……”扶铮仰头大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男人嘛,只要床上把他们伺候舒服了,他什么不听我的?” 众女听她说的漏骨,连青青和小楠的脸色微红的低下头,其他人更是暗暗说她不知羞,而那扶铮却丝毫不以为耻,继续道:“男人全是贱骨头,平日里看的和正人君子似的,上了床,就露出本性了!等他急色的时候,你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青青抬起头,道:“扶铮姐姐知道的真多。” 扶铮丝毫没有听出青青语气里的讥诮,扬头道:“这个是我娘教我的,看在你们与我相处的不错的份儿上,我就都告诉你们了。” 红儿趁机道:“原来县丞小姐也深谙此道啊?” 话说到这份儿上,那扶铮即使再傻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抬手给了红儿一巴掌,道:“野丫头竟然敢这样说本小姐!” 红儿也不甘示弱,抓起扶铮的头,狠狠甩了她两个巴掌,又把她推到地上:“你爹是县丞就了不起啊?你不是也和我们一样给将军做暖床吗?你凭什么觉得高我们一头啊?你娘是妾,你连妾都不如,很光荣吗?” 扶铮被红儿打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 外面的卫兵听到动静,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口吼道:“吵什么吵,睡觉!” 扶铮听见一个小小的卫兵都敢呵斥她,哭的更加伤心,几乎就要寻死,可是没有一个人阻止她,红儿冷冷的站在一边:“有本事你去死啊?去啊!” 扶铮愣了半响,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红儿又上前踢了她一脚:“不许嚎!” 扶铮立刻哑了,只是低低抽泣。 萧启听到这件事时,只是轻轻笑了笑,臧乃清道:“女人就是麻烦啊!唉,幸亏老子没有媳妇!” 赵开疆也道:“如果娶个刁蛮的,还不如不娶呢。我说七郎啊,这些女人该怎么处理啊?” “怎么处理,怎么来的怎么送回去!”安平冷冷道。 “你怎么这么莽撞?皇上送来的人直接送回去怎么可以?”赵开疆摇头表了不同意见。 “那怎么办?难道要七郎收了她们不成?”贺飞虎道。 赵开疆看向低头不语的萧启,半响道:“听七郎的吧。” 不一会儿,萧启才将写好的纸递给离他最近的张樵,张樵看完后将那张纸递给赵开疆,上面写着让赵开疆护送那些女子到咯卫什边境为将士家眷安排的住所,赵开疆知道萧启断断不会碰这些女子,又不忍拂了齐煜的好意,加之将这么多的女子留在前线也不安全,便点头答应道:“七郎放心,明天我就把她们送回去。” 拓跋广增忍不住道:“主人,那……那个胡女也送去吗?” 萧启摇摇手示意不必,虽然带着面具,可兄弟们还是看出萧启的黯然,那个胡女,眉眼间真的与伊娜有几分相像。 可萧启很快就恢复过来,扯过一份战报,递到张樵手里,张樵会意念道:“七将军高义,收服祁连,吝咔臣服,我澜乙,珂华,赫起伊布三族愿意归降,还望七将军怜我族人,准我受降。” 念完,赵开疆道:“倘若这三部与吝咔一样是真心投降,能够免于征战自然是好事,七郎,你认为怎样?” 萧启颔表示赞同,继而又将一张纸递给张樵。 张樵念道:“明日,宝儿哥护送众女回大本营,熊大哥和状元前往澜乙部落,乃清和阿樵去珂华部落,安平和广增到赫起伊布部落,与各部商谈归降事宜,切记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先行谢过。” 赵开疆摇头道:“七郎,你其实,不必谢我们……”然后顿了顿,在心里默默道:“是我们该谢你才对……” 第〇七章 暗夜搏杀 第二日,按照萧启的安排,众人早早离开军营,不出半日,安平和拓跋广增便策马会还,带回了赫起伊布部落的降书以及族长的手札,傍晚,熊霸和林状元也报告萧启,澜乙部落归降,并且许诺年年向大齐进贡良种战马,为表诚意,特让熊霸等人带回了十对两种,送给大齐已做繁衍之用。≧ 熊霸得意的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在马场中绕了一圈,继而道:“将军,真是好马啊!跑起来和飞似的!你不试试吗?” 萧启点点头,也跳上一匹未放马鞍的枣红马,那匹马感觉到有人爬上来,长嘶一声向前冲去,萧启双腿夹紧马腹,那马一声长嘶,直立起来,可鬃毛被萧启死死抓住,一吃痛又向前狂奔,萧启紧紧贴在马背上,只觉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北胡名马,果然名不虚传,那马跑了几圈,也没有将萧启摔下马背,也就减慢的度,渐渐停了下来,萧启拍拍马背,跳下马,示意兄弟们将马牵到特地打扫出来的马厩中。 回到大帐,林状元问道:“七郎,看中那匹了?我看那匹白的漂亮,枣红的性子烈些,可是跑起来真是快啊!” 萧启摇摇头,提笔写道:“即刻悉数送回上京。” “可是……” 萧启摇摇头,不便再解释,安平道:“无论如何,七郎也是臣子,这些宝马是澜乙部落送给大齐的,为避人口实,七郎无论如何也不能私藏。” 熊霸摸摸后脑:“这些东西太复杂了,我还是和七郎打仗的好……” 萧启低下头,既然决定回来走上这条路,关于政局,关于阴谋,自己必须面对。 安平忽然道:“阿樵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拓跋广增道:“珂华部落距离最远,不过天黑前应该可以回来的。” 安平忧心忡忡的点点头,看向帐外,忽然,众人看到北方天际,一道礼花炸响,红色,求救,张樵遇袭! 萧启猛然起身,却被兄弟们拦住:“七郎,你别去。” “是啊七郎,主帅要在营中坐镇啊!” 萧启用力挣开,却见奚正阳冲了进来,施礼道:“将军不必亲往,末将愿代精兵五千前去支援!” 萧启直视着奚正阳的眼睛,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勇气拒绝,于是点了点头,做了一个保重的手势,然后拍了拍安平和拓跋广增的肩膀,示意他们通往,安平道:“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击溃敌军,将两位护卫带回来!” 奚正阳看了看安平,眼神中竟然有着淡淡的洞悉,这让安平心虚不已。 然而此时,根本无暇多言,只是与奚正阳一同翻身上马,向刚刚绽放烟火的方向奔去。 路上,奚正阳与安平并肩而行,拓跋广增紧随其后,奚正阳一边策马疾奔,一边道:“我以前见过你,对不对?” 安平不言,只是策马向前,奚正阳不甘心,继续道:“不仅是你,你们几个人我几乎都见过,我没有别的本事,但是见过一面的人就不会忘记,我认识你们,对不对?” “没有。”安平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于是一抽马股,窜到奚正阳身前,奚正阳还是不甘心,以挥鞭赶上安平追问道:“你告诉我,七将军是展邦吗?” “不是。” 奚正阳摇摇头,没有再问,两人默默无言又向前冲了一阵,就隐隐可以听见前方的厮杀声,此次求和,每小队为表示诚意,都只带了聊聊一百人,遇到敌人伏击,几乎没有反抗之力,而月光下也可以依稀看出,埋伏的敌军不下五千。 奚正阳怒吼一声,提枪冲进敌阵,长枪如一条游龙,在敌阵中上下穿梭,所过之处,必有敌军毙命,不出片刻,枪上的白缨便被敌人的鲜血浸的血红,枪身上也是斑驳的血迹。奚正阳怒吼一声,将枪头捅进一名红衣大汉的脖子,继而拔出来刺穿另一名敌军的前胸。 安平和拓跋广增挥刀紧随其后,替奚正阳挡格左右两翼的敌军。奚正阳久经沙场,枪法纯熟,不一会儿,便从外围撕了一个口子,张樵等人看到援军到来,面具上虽满是血污,却越战越勇。奚正阳一碗一挽枪花,替臧乃清挡下敌军看向他左臂的大刀,吼道:“小心!”继而与两人并肩作战。 安平和拓跋广增随即赶到,拓跋广增道:“将军有令,此战只为突围,不为求胜!” 张樵与臧乃清会意,张樵吼道:“兄弟们,援军已到,咱们杀出去!” “杀!”援军已到,全军一改方才颓势,振奋精神与敌军厮杀,小队很快与奚正阳带来的援军会合,继而掉头向大齐军营的方向冲去,此处距离大齐军营不过三十里,只要加快脚程,将敌军甩在后面,逃回军营并不成问题。想到这里,奚正阳下令,全军撤退,快马加鞭会还。 将士齐齐掉头,奚正阳示意安平等人先走,自己殿后,谁料一名面色狰狞的大汉手握狼牙棒追了上来,奚正阳只得挥枪招架,那大汉也有几分蛮力,但毕竟不是奚正阳的对手,不出五十回合,便被奚正阳捅到心口。 奚正阳长出一口气,正要将枪收回,谁料那枪竟然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奚正阳脸涨得通红,这把枪是父亲所赠,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失,谁料就在这个空档,又一名敌人挥刀砍向奚正阳的肩膀,奚正阳不敢大意,拧身拔出自己的佩刀抵挡,这时,那名被自己刺穿胸口的大汉忽然睁开了眼睛,将手中的狼牙棒向奚正阳的头部砸去,奚正阳大骇,闪身堪堪避过,却又见一阵白光闪过,是刀! “奚将军小心!”张樵本走在最后,见奚正阳遇险,自然会还支援,替他挡下这致命一击。“奚将军,和我走!”奚正阳不敢大意,与张樵并肩一面招架敌军,一面跟随大部队突围。 出其不意间,一支箭矢向奚正阳激射而来,可他却恍若未觉,张樵看在眼里,来不及提醒,下意识的撞向奚正阳,谁料奚正阳忽然一动,将张樵推下马背。 张樵猝不及防摔下马,刚想爬起来,就又被一具沉重的躯体砸在身上,继而似乎又有几匹马从两人身上踏了过去,张樵刚想大骂,待看清身上之人,叫骂声生生顿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自己身上压着的,分明是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奚正阳! 张樵只觉手心一阵温热,黑暗中看不清奚正阳的身体,但也知他是为就自己受的伤,念及这一点,张樵只觉喉咙胀,而胸口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忽然暴怒起身,将从身边疾驰而过的一名忽然揪下马,继而将奚正阳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去,策马疾奔,所有敢阻挡的敌军,都被暴怒的张樵斩杀。 很快,张樵就追上安平等人,看到奚将军气息微弱的伏在马背上,几人心中都焦急万分,策马向大营飞奔,见敌人越来越近,不少将士自觉调转马头,与敌军纠缠,为营救将军争取时间,可饶是这样,那群敌人还是越来越近,敌阵中还不是有冷箭射出。 安平等人心中焦急,奋力催动胯下战马,可一夜的奔跑已经让战马有些脱力,即使马股被抽得稀烂,也难以加快度。 而这时,跟随的五千人,已经不足五百,而追赶的敌军,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尽头。 安平咬了咬牙,低声向拓跋广增道:“照顾好主人!” 拓跋广增一愣,他与安平虽同认萧启为主,但安平似乎从未给他好脸色,也没有与他和气的说过话,今日这诚恳的言语却让拓跋广增深感意外,当他回过神来,安平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形如鬼魅的冲向身后的敌军。 拓跋广增只觉眼前有些模糊,安平此去,分明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安平身前,那人一掌拍在安平肩头,安平猝不及防,被打的一转身向后飞去,不偏不倚,正骑在自己刚在的马背上,惊惧之下,只见那人在推到安平后,借力也后退了一丈,继而凌空拧身,一挥手,不见任何物什,可转眼间,跑在最前面的敌军先后落马,后面的敌人也赶紧拉住缰绳,就这样,安平等人暂时摆脱了敌军的追逐,而刚才出现的人,却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拓跋广增看向安平,犹豫道:“那个人是谁啊?”安平身子僵硬,没有回答拓跋广增,只是加快度拼命向前赶去。 拓跋广增摇摇头,仔细回忆那人的身形,想要抓住什么,却觉得始终不得要领,既然是友非敌,就不要做太多纠缠,他如此安慰自己,策马追赶安平。 刚刚的这一切张樵都没有看在眼里,他只是一面策马飞奔,一面低头看着气息微弱的奚将军,心中万分焦急。 他以前与奚将军并没有什么接触,可从兄弟们的语气和七郎对他的态度中,他也能猜出奚正阳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良将和战友。 奚将军,你为救我而伤,我一定要将你活着带回去,迷糊在,完颜旄在,你一定不会有事,你要坚持住。 抬起头,大齐军营已经近在眼前,“柒”字大旗迎风飞扬。 第〇八章 青山忠骨 一进大营,门口守卫似是早就得到消息一般,抬着担架在营口守候,张樵等人来不及多想,小心翼翼的将奚正阳放到担架上,小跑着跟着卫兵进了迷糊的大帐。 迷糊帐中,除了完颜旄,萧启也坐在一旁,卫兵将奚正阳放下后,迷糊和完颜旄上前仔细检查奚正阳的身体,迷糊将手按在奚正阳脉门上,眉头紧锁。 完颜旄的诊治方式完全不同,他只是看着奚正阳的面色,忽然将奚正阳的身体侧了过来,奚正阳的背上,鲜血淋漓。 迷糊也摇摇头,与完颜旄一起解开奚正阳的铠甲,剪开他的里衣,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奚正阳的背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由于失血过多,伤口的边缘已经泛白。而伤口的两侧,隐隐可以看到被切断的骨头和黄红的骨髓。 迷糊看向萧启,摇头道:“萧哥哥,奚将军的脊梁骨断了……所以……” 萧启全身一抖,抓住迷糊的肩膀,手指微微颤抖,喉咙里出咯咯的声音,这个结果其实他早已知道,可听迷糊亲口说出,却仍然觉得难以接受。 迷糊道:“萧哥哥,我……没有办法……即使能治好奚将军,也……” 萧启知道他的意思,又看向完颜旄,完颜旄也摇头道:“恐怕,奚将军不能在打仗了……” 闻讯赶来的熊霸正好闯入大帐,听到完颜旄这样说,怒吼道:“什么意思?还有完颜家治不好的人?你分明是在敷衍!” 完颜旄摇头道:“断骨可以再接,可难保奚将军行动和以前一样。” 萧启点点头,抬手制止还欲再说的兄弟们,将手放在完颜旄肩膀上,完颜旄道:“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 迷糊摇头道:“恐怕……没救了……流了太多的血,断的又是脊梁骨……” “你胡说!”安平怒道:“奚将军不会有事的!” “他说的是真的……”完颜旄摇摇头:“我们会竭尽所能,可能不能救活,就要看奚将军的造化了……” 萧启艰难点头,看向奚正阳惨白的面庞,叹口气,将脸移向一边。 迷糊拿起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倒进奚正阳口中,虽然大半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可仍有不少进入奚正阳腹中。 完颜旄也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刚刚一打开,散出的清香便将满帐的血腥味掩盖,可见此药的珍贵。 完颜旄刚刚将沾着药膏的手伸向奚正阳的后背,就听奚正阳一声**,醒了过来。 此刻的奚正阳,眼神清明,丝毫不像身受重伤,他一一扫过帐中众人,忽然将手伸向萧启,萧启急忙握住他的手,只觉分外有力,不似重伤之人,探究的看向完颜旄两人,只见两人已在摇头,心中明了,极力克制住颤抖看向奚正阳。 奚正阳道:“你们……都出去……我……有……有话……问七将军……”说话时,力气不济,要歇好久才能吐出下一个字。 众人听奚正阳如此要求,皆是一怔,征求意见的看向萧启,萧启略一犹豫,奚正阳又道:“都……都走……我已经……要死了……医官……也出……去……” “奚将军,有话等伤好后再说吧?”臧乃清小心翼翼道。 “出去……”奚正阳将脸背到一边,坚持道。 众人无奈,又见奚正阳如此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又见萧启无力的抬了抬手,才一一退了出去。 等帐中无人后,奚正阳才艰难的看着萧启,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展邦……” 萧启的身子有些僵硬,喉结上下抖动,可不出任何声音。 奚正阳又道:“我知道……展邦,你没死……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死……” 萧启身体剧烈颤抖,看着奚正阳,心中百转千回。 “展邦……的……死……一直是……我心中,心中的……遗憾,他……怎么会……死?你告诉我,展邦还活着,对不对?” 见萧启依然低头不语,奚正阳又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还要瞒我吗?” 萧启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还想拒绝,可忽然觉得奚正阳的手剧烈颤抖:“你不是……展邦?他……是我千夫营……我大齐……最优秀……的……将才……怎么会……死……” 说完这句话,喘息了好一阵,脸色也有了灰败的迹象。 而萧启心中却依然犹豫,他很想将自己还活着的萧启告诉奚正阳,可是…… 奚正阳又道:“你是展邦……一个人可以隐藏他的容貌,可不能隐藏他的气度,展邦的气度,我永远忘不了……”虽然说的话愈来愈连贯,可萧启知道,这是气血衰竭的前兆。 迎向奚正阳闪亮的眼睛,萧启缓缓将手放在假面之上…… 帐外,张樵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他们都已经接受了奚正阳命不久矣的事实,可谁也不愿面对这个消息。 直直的盯着帐门,希望有人出来,又怕有人出来。 夜色深沉而寒冷,阴气渐进渗透过铁衣,深入骨髓的冷。满天繁星,点点银光倾泻而下,甲胄也泛着淡银色的光彩,寂落而惨淡。 可每个人都努力的站直身体,等待,等待其实早已知道的结局。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帐门忽然打开,一个消瘦的身影如鬼魅般走了出来,见到身前的兄弟们,萧启只觉胸中憋闷,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上下涌动,眼前也渐渐模糊,眨了眨眼眼前才恢复清明,继而,萧启勉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缓缓道:“奚将军……战死……”声音暗哑,不似平日。 月光照在假面上,分外惨淡。闻听这个消息的兄弟们,也都纹丝未动,如同雕塑。 夜色依然平静,可每个人的心口,都有热浪在涌动,奚将军,一代震关名将,终究将命留在了他一直誓死保护的战场上,马革裹尸,最常见,或许也是最好的结局。 青山不语,大河长流,豪杰英魂,永耀天地。 第〇九章 疯狂复仇 本来以为那日萧启开口说话,嗓子已经恢复过来,谁料自此之后,萧启的嗓子就一直嘶哑下去,每每听到,都让兄弟们心生不忍。 而那日的真相,也由张樵等人禀明,原来那日珂华部落虽然表面和其他两部一起投降,私底下却打着七将军亲自前来一举生擒的如意算盘。 张樵识破了他们的诡计,以本帅自称,获得他们信任,只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本以为珂华部落即使倾巢而出也不是对手,谁料伏击他们的竟然还有从王城出来的军队,可见他们为了生擒七将军费了多大的功夫,自此,张樵一面感谢萧启分给每人的七将军印,暗自庆幸早早现珂华部落的企图,也担心自己无命回去无法将实事告诉萧启,再被珂华部落狡辩糊弄过去,所幸奚将军前来救援,可是……奚将军他…… 听闻这个萧启,萧启紧握双拳,狠声道:“此事,比用珂华之血偿还!” 又两日,奚正阳尸体在大营中火化。 纷乱的长已经被重新输好,身上的血迹也被清洗干净,这一切都是萧启亲力亲为,丝毫不假礼官之手,就连最后大殓的衣饰都是萧启亲自为他穿好。 火化当日,萧启为奚正阳点火,火舌一点点舔舐着奚正阳的尸体,火光中,萧启仿佛看到了与奚正阳初见的情景。爽朗的大笑,亲自教习自己枪法,还把自己错认为文官之子。眼前渐渐模糊,奚正阳奋力杀敌的英姿,灯下批阅战报的身影,誓死守卫孤城的英勇决绝,对自己的循循善诱,殷殷关切,所有,都随着跳动的烟火化为尘烟。 萧启眼前越来越模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见萧启跪下,其他人也跟随下拜。而萧启直直的跪着,隔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握紧的双拳,暴起的青筋和白的骨节上看出内心的愤怒,半响,萧启一跃而起,箭一样向营外冲去。 “七……”张樵刚刚脱口一个字,便不知如何继续。 萧启冷冷回头:“你们谁也不要跟上!” 众人一愣,就在犹豫见,已然不见萧启的身影。 熊霸吼道:“兄弟们,跟上!”却被安平拦住:“七郎想独自报仇……” “可是……”臧乃清依然不放心萧启,张樵道:“七郎他的武艺远胜我们所有人那日我带着奚将军回军营被敌人追杀,忽然有一黑衣人凌空出现,一挥手便阻止了全部敌人,当时没有细想,今日想来,那背影,分明就是七郎……” “七郎他……”贺飞虎犹豫片刻,道:“七郎想亲自为奚将军报仇,就由他去吧……” “这是……”大营门外忽然出现一人,赵开疆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看到营地正中的火堆以及站在一边的兄弟们,不见七郎,随即一种不祥的预感贯穿赵开疆,难道……是七郎? 长啸一声冲到火堆边,想透过大火再看那人一眼,可是,除了隐约可见的焦黑躯体,什么也看不清。赵开疆抓住林状元的肩膀,吼道:“生什么事了!” 林状元抽泣道:“奚将军他……” 听闻不是萧启,赵开疆松了一口气,但轻松很快被悲痛代替,奚将军,竟然死了……可是,萧启在哪里? 问出自己的问题,众人摇头,齐齐看向珂华部落的方向,赵开疆不解,继续追问,安平才讲出了事情的经过。赵开疆道:“你们怎么不拦住他?” 臧乃清道:“七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拦得住……” 珂华部落,王帐中一片温暖,珂华部落族长卡拉胡特举着酒樽敬向对面的虬髯大汉:“佢褐将军,这次我们虽然没有活捉七将军,但也折损了他们一员大将,还请将军回去替我向大王美言几句……” 佢褐将军丝毫不为所动:“当时我向大王立下军令状,一定活捉七将军,谁想被你这个笨蛋扯了后腿!那人怎么看也不像七将军,你却认定是他,让我们折损了近千人,这个责任难道要老子来负?” 卡拉胡特心中恼怒,但也不敢出言反击,只是挥手示意,一名卫兵点点头退下,然后又笑道:“佢褐将军,这次确实是小的的不是……可是,还请您……怜我部族啊……” 佢褐将军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卡拉胡特。 这时,刚刚退下的那名卫兵手捧着一个木匣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娇俏可人的少女。 卡拉胡特上前亲自打开木匣,里面拳头大的珍珠泛着温润的光泽:“佢褐大人,这个珍珠是我部族的镇部之宝,还请您笑纳……”那名少女也乖巧的跪在佢褐身边,将臻放在佢褐的肩上,眼波流转,娇媚无比。 可佢褐丝毫不为所动,粗暴的推开少女,也丝毫不看那颗珍珠,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哎,大人,您不能走啊!”卡拉胡特再也顾不得族长之尊,跪在地上抱住佢褐的双腿,哀求道。 “放开!”佢褐一脚踢开卡拉胡特,一跺脚就要出去。 “休走!”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自帐外响起,佢褐已经,单单这声音,便让人遍体生寒,而卡拉胡特不知生了什么,佢褐的一脚也踢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是跌坐在那里动弹不得。 门帘一动,一个消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刀身上满是鲜血,狰狞假面让人不敢仰视。 “你是……”佢褐已经猜出来人身份。 来人将脸转向他,即使透过面具,也可感到他冰冷的眼神,重重威压让佢褐不由后退一步。 就在他后退的空挡,来人闪身上前,幻影一闪便欺身至卡拉胡特身前,手起刀落,将还未回过神来的卡拉胡特人头砍下。 继而厌恶的提起人头,而佢褐此时也反应过来,拔刀出鞘道:“你是七将军!竟然敢只身闯珂华部落?” “那又如何?”萧启声音干涩,抬眼直视佢褐,眼神中满是不屑:“只是,你们都不是本帅的对手。” “七将军,今日我一定将你活捉!”言毕,冲上前挥刀砍向萧启,也许是因为刚刚看到的一幕心中惧怕底气不足,刀微微颤抖,萧启冷笑一声,随意一抬手,就将他的刀打飞,佢褐还未来得及后退,萧启的刀间便抵上了他的喉咙。 佢褐也算条汉子,闭目挺身道:“要杀便杀,你们汉人说得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杀你?”萧启冷笑道:“我怎会杀你?你的命还有些用处……回去告诉乞布依,咯卫什一年内必亡!” “我咯卫什遍地英雄,绝对不会被你们打败!” 萧启没有回答他,只是将刀慢慢放下,抵住他的小腹:“本帅留你命回去,但你也要因此付出代价!”话音刚落,刀刺穿佢褐的小腹,又从后背刺出。 佢褐惨叫一声,却没有昏过去,萧启将脸贴向佢褐的耳边,冷声道:“记住本帅的话……”继而,松开刀柄,见佢褐的身体缓缓滑下,自知佢褐的惨叫已经吸引了敌人的注意,便提着卡拉胡特的头颅,身形一闪,大帐中除了佢褐,再无他人。 纸钱纷飞,大齐军营外,一个坟包茕茕孓立。 萧启身穿素衣跪在墓前,将手中的包袱缓缓打开:“奚大哥,我带着珂华族长的头来了,你等着,我一定亲手灭掉咯卫什,为你报仇……奚大哥,我不是故意瞒你,真的不是,即使你不怪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后面几个字,分明已经带着哽咽。 萧启端起一碗酒,倒在地上,干枯的土地很快便将酒吸收,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奚大哥,你听到了吗?这酒,是我敬你的,也是,赔罪……等日后地下相见,我……任你处罚……” 萧启提起卡拉胡特的头颅,将他放在奚正阳的墓碑前:“奚大哥,你看,我给你报仇了……呵呵……仇人的头颅……我就用他的头颅祭你吧……” “奚大哥……你安息吧,等我用这西北的安定,作为对你的报答……” 说完这句话,萧启,猛然起身,看向西北,万里江山,待他征服,自此,他不仅要替齐煜守护江山,替兄弟们完成愿望,还有替奚正阳,赏识他,爱护他的将军,让他誓死守卫的边境,永远安定。 安平等人远远的看着萧启,在茫茫平原的映衬下,萧启的身影更见单薄,而正是这具单薄的身体,背负了太多属于他,不属于他的责任。 他完全可以不做,又不能不做,七郎就是这样,总将自己的责任看得太重,太认真,太拼命,拼命到忘记自己也是一个凡人,会受伤会生病的凡人,可这一切,只会让身边的兄弟心痛,担心,却有无力阻止,倔强如七郎,只会拼劲最后一口力气走到底,只要还能前进,即使是爬,也要爬到终点,留下斑驳的血迹。 夕阳下,萧启的身影渐渐模糊,而那墓碑,依然可见,青山为冢,马革裹尸,是名将最好的结局。 第一〇章 天地缟素 珂华部落族长被杀,佢褐将军重伤,却丝毫没有凶手踪迹,而醒来后的佢褐,也对帐中生的事情闭口不言。 大齐大军堵在珂华部落周遭的两日后,珂华部落族长十三岁的独子楒仔咯自缚投诚,萧启欣然接受,提出对珂华部落一视同仁,不会因以前之事有任何苛责,这使珂华部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达成协议后,萧启将卡拉胡特的儿子唤进大帐,看着眼前身量已经长成,面庞却稍显稚嫩的少年,沉声道:“你父亲是我杀的。” 楒仔咯道:“我知道。” “你恨我吗?” “恨。” 萧启淡笑道:“有恨意会影响你武艺的精进,但有目标也是好的,日后随时欢迎你为父报仇!” 楒仔咯摇头道:“我恨你,但我不会找你报仇。” 萧启很是意外。楒仔咯又道:“且不所你作为一国主帅,杀你谈何容易,即使杀了你,我父亲也回不来了,杀你对于我没有任何好处,而你活着,活在杀戮中,就是对你更好的报复,而我,可以带着族人励精图治,强大部族,让族人过上好日子,这是我活着的目标,也是我活着的意义,而你,只要有这七将军的身份,便永远没有安定,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萧启苦笑道:“你说的没错,这是对我最好的惩罚……” 楒仔咯看向萧启:“功高震主,朝臣忌惮,君上生疑,含冤而终,就是你们这种立下赫赫战功武将的结局!我虽然年纪小,可也读了不少你们汉人的历史!你立下的战功越多,为你自己掘下的坟墓也就越深,我比你年轻,完全有名等着你死在自己战功上的那一天!” 萧启垂不语,半响道:“你说得对,可我必须这样做……” “七将军,抛开你我私仇不谈,我确实佩服你是一员良将,可是,我注定恨你,永远恨你!感谢你为我部族带来安定,也祝你一统咯卫什,让我族免受战乱,可我的恨意,永远与感激并存,等你身死那日,我定会前去祭奠,届时,你我的仇恨,才真正一笔勾销,我会从心底敬你,如同……恩人……” 萧启点头道:“族长情意,本帅铭记在心,唯等我死后,万民唾弃之时,能享受族长的一炷香火。” 楒仔咯惊讶的看向萧启,他今日之言大部分出于真心,但同时也是为了激怒萧启,谁料萧启丝毫不怒,还应对自如,这个人,真真让人佩服。 一心为国,不计较个人安危的良将,恐怕便如七将军吧,可惜自己与他的仇恨,至死方休…… 想到这里,楒仔咯摇摇头,起身道:“多说无益,我先走了,还请七将军铭记今日之言。” 萧启起身相送,却也没有多言,目送楒仔咯出去,自己也缓缓坐下,他说的话,会是自己的结局吗? 萧启不敢想,也不愿想,为守护河山而重生,也因此献出一切甚至性命,便是自己的未来吗? 他说的话,自己并非从未想过,可是,终究不敢面对,他相信齐煜,可齐煜是否会一如既往的相信自己,会的,他知道自己回来的理由,仅仅这一点,便不会让他生疑。 “将军……”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竟能是倩儿。 继而是安平的吼声:“你不能进去!” “将军……我为你缝了件衣服,我……” “离开!” “将军……我……” 萧启叹了口气,将倩儿一直留在军营也不是办法,那只要有与她说清楚,这样,也不会耽误这个姑娘,有着和伊娜相似眼睛的姑娘。 想到这里,萧启叹气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倩儿就抱着一个包袱一脸娇羞的出现在萧启身前。 “坐。”萧启指指对面的坐垫,自己也坐下,才道:“倩儿,你愿意在我身边吗?” 倩儿脸色通红:“愿意……”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大英雄!倩儿的男人,一定是大英雄!” 萧启苦笑道:“英雄吗……如果我对你无意呢?” “我不怕!”倩儿抬起眼睛看向萧启:“我只要留在骑将军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也好……” 萧启摇头道:“你还这么年轻,不必留在这里。” “如果我愿意呢?”倩儿抬起头笑道。 萧启叹口气,道:“倩儿,你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吗?” “我这样守着将军,不是吗?” “是与不是,我不好妄断,可是你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回去找一个好儿郎嫁了。” “将军……”晴儿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将军……你不喜欢晴儿吗?” 萧启不敢去看那双碧绿的眼睛,侧过脸道:“我只愿等待一人。” 倩儿脸上满是好奇:“将军也有心爱的人吗?”在她心里,七将军就是神祗一样的存在,没有出身,没有过去,让她好奇而又心生爱慕,可今日听他提起有心爱之人,失落之中,难免会好奇。 萧启却不愿多言,只是简略道:“倩儿,明日我通知祥度,将你送回去吧。” 倩儿却不愿回去:“即使是留在将军身边也不可以吗?” “何苦,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想必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无意于你,又怎会毁你一生?” 倩儿委屈的看向萧启,半响微微点头:“将军,你是真英雄,倩儿无福陪在你身边,只愿你能多打胜仗。” 萧启苦笑点头,看着倩儿起身,走到门口,最后一次,倩儿回过头看向萧启,美目中似有星光闪烁。 萧启心头一动,继而克制住内心涌动的悲伤,不一言。 “将军,倩儿走了……”说完这句话,倩儿长裙纷飞的跑出了大帐,而萧启也长叹一声,虚弱的伏在桌上。原本以为,他可以不想,不再心痛,可仅仅是一双相似的眼睛,就可以勾起他最悲伤的记忆。 可他的伊娜,又在哪里?每向北推进一步,每征服一个部落,他便害怕在那个部落里,见到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 可即使见到,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除了落荒而逃,毫无办法。 那夜,是天降神节的前一日,刚刚交了子时,便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天地缟素,为奚正阳,也为萧启永远无法挽回的爱恋。 第十一章 死士伏击 第二天一早便是晴天,满地的洁白耀得人睁不开眼睛,按照完颜旄的建议,萧启命令将士们白天休整,夜晚行军,不出五日,便已接近咗姆部落。 咗姆部落距离咯卫什王城不足百里,而咗姆部落族长谬衣卡是前任族长的幼子,生母丑陋,身份地位,不受重视。前任族长在外出围猎时不慎被群狼所伤,不治身亡,长子继承族长之位,下令屠杀所有异母弟弟,十岁的咗姆被母亲藏在病死的牛腹中运出部落才逃过一劫,而他的母亲和妹妹却被大哥杀死。 咗姆在风雪中走了五天五夜,有冷又饿昏倒在山上,被乞布依所救,咗姆一直随乞布依学习驭人之术,练习刀法,十年后,在乞布依的帮助下杀死哥哥,夺回族长之位,自此之后,咗姆部落誓死效忠乞布依,所以这次,大齐与咗姆部落,难逃一战。 果然,这天太阳刚刚升起,满地的积雪泛着血红的色彩,萧启眯着眼睛,看着越刺目的雪地,抬手示意兄弟们准备安营休息。 就在这个当口,脚下的雪地忽然一震震动,继而数十名精赤上身脸上画着浓重油彩的死士跳了出来。 萧启处变不惊,随手抓起一根箭矢掷出,正中为死士的喉头,那名死士仰面倒下,而兄弟们见主帅神武,也都回过神来,拔出武器迎向敌人。 一名光头壮汉几个起落便跳到萧启近前,手中兵器怪异,分明是两个铁球,却又长满了尖刺,还被一根粗大的铁链连在一起。 遇到萧启,一甩铁链,铁球虎虎生风,直奔萧启面门袭来,萧启冷笑一声,自那日与蓝目小将对敌吃亏后,他一直加紧练习五岳神功,只求与力量型的敌人对敌而不落下风,今日遇到如此劲敌,萧启不惧不怒,反而斗志昂扬,冷笑一声挥刀迎敌。 那大汉见萧启毫不畏惧,也是一愣,按照情报,这七将军虽然神勇,但身材消瘦,不善与孥力过人的敌人对阵,可今日看来,并非如此。 铁球与刀身的第一次碰撞,便让那大汉全身一震,虎口麻,而萧启却稳稳骑在马上。大汉一惊,继而稳了稳神再次击向萧启,铁球呼呼生风,萧启抬起长刀,铁链撞在刀柄上,由于惯性,与刀柄缠在一起。 大汉见时机已到,面露得色,用力一拉铁链的另一端,想把萧启拉下马,谁料萧启竟然纹丝不动,于是不甘心的再拉了一次,萧启竟然猛一松手,大汉猝不及防,仰面摔下马来。 萧启暴呵一声,从背上再次拔出一把暗黑的大刀和一根三尺长的黑棍,虚影一闪,又一柄长刀出现在手中,继而长刀放出阴冷的光芒,刀身上,隐隐有河岳山川闪现,死士见此情景,自然大惊,而大齐士兵却似乎毫不惊讶,趁敌人愣的空挡,挥刀将死士一一撂倒,吃痛的死士回过神来,却已经落了下风。 而萧启,猛然将手中闪光的长刀挥向刚刚与他对敌的大汉,大汉虽然完全有能力避过,可他抬起头,看见眼前一名赤目獠牙的魔鬼,手中阴森森的白色刀刃带着残影向自己扫来,登时失去了周身的力量。作为死士,他并不惧怕死亡,可是他害怕死在魔鬼手里,这哪里是七将军,分明是恶鬼降世,下一刻,他只觉脖子一凉,然后就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黑暗。 萧启扫了一眼大汉的尸体,转身策马冲入敌阵,这些死士武功都不弱,虽然落了下风,但仍然有一战之力,每名死士身侧,都有四五名士兵与之缠斗。 萧启冷笑一声,没过一处,死士周围的士兵便自动为主帅让开道路,而萧启刀光过处,必有敌人毙命。 此刻,平日里温文神秘的主帅,仿佛追魂恶鬼,如果不是清晨,那些死士一定以为自己已经堕入地狱。半个时辰后,皑皑白雪上,满是斑驳的血迹和死士的尸体,萧启单手握刀,眼神扫过满脸崇拜和狂热的士兵,道:“就地安营,将死士的尸体挂在营外宣战!” 咗姆部落王帐。 谬衣卡在帐中兜着圈子,那些死士已经在雪中埋伏了一夜,表面的雪也已经弄得十分平整,断断不会有破绽,而且自己的得力助手光头千斤也在其中,按照情报,千斤光头是七将军的克星,加上这七十死士都是部族中的高手, 虽然不能解决大齐十万大军,但只要将七将军斩落,便达到目的。 今日半夜,他听来报说大齐军队临近,成与不成,很快便会有消息。 就在他焦急不安时,一个矮个子獐一样冲进了王帐,跪在地上,抖如糠筛。 谬衣卡心中隐隐觉得不祥,但还是不甘心道:“生什么事情了?” 矮个子又抖了片刻,才道:“族长,那七将军他……” “他怎么了?说啊!”谬衣卡焦急道。 “他……全部死士都没有逃出来。而且……还被那七将军将尸体挂在营地的围栏上……”说到后来,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欺人太甚!”谬衣卡低吼一声,深吸一口气平复暴怒的情绪,片刻才道:“明日一早,让族人们在部落外集结,我要会一会这七将军!” 小个子犹豫道:“将军,真的要打吗?他……” “难道我们也没骨气的投降不成?投降的话对得起大王吗?” 小个子讷讷无语,低头退下。 谬衣卡余怒未消,一掌拍在柱子上,王帐摇摇欲坠,尘土撒的他满头满脸。缪卡伊摇摇头,怒气更胜,扬声道:“马上在营外集结,这就会一会那七将军!” 门口的卫兵不敢怠慢,族长的命令很快就传遍全部,族人不敢怠慢,虽然有少数人觉得投降大齐可以获得莫大好处,对谬衣卡的命令稍稍有些抵制,但一听说萧启将所有死士的尸体挂在营外,心中的向往很快被愤怒取代,族人扬言要杀死七将军,为死士报仇,而这也正是谬衣卡所想要的结果。 咗姆部落的一万精英浩浩荡荡的向大齐军营奔去,远远就可见到飘扬的“柒”字大旗,以及族人满是血迹的尸体。咗姆部落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他们疯了一样冲向大齐军营,缪卡伊一声“活捉七将军”更是万人应和,万马奔腾扬起的尘土几乎可以吞噬天地。 可是,布置整齐的大齐军营,却空无一人。 第十二章 瑶琴幻境 空城计?这是饱读兵法的谬衣卡的第一想法,可是,营中连诱饵都没有,只是空营。 营地正中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架子上,锅中的粥已经在沸腾。 篝火的一侧,放着一个头盔,拿起来觉得似乎还带着人的体温。一坛刚刚开封的酒放在地上,老远就可以闻到酒香,谬衣卡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摇摇头,继续向前探查。 每个帐篷中,都空去一人,看起来最宽敞的大帐中,茶壶里的茶还是温热的,一件白衣斜斜搭在座椅上,似乎是刚刚换下,可是,却没有现任何人,连微弱的呼吸也没有。 营中的一切表明,大齐的将士绝对不是仓皇离去,而锅中的粥又表明他们也不是出去操练,他们仿佛在井然有序准备晚饭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的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里面一定有鬼,这是谬衣卡的最初感觉。 “你看啊,那七将军作恶太多被神仙收走了!”一名年轻的卫兵低声说。 “什么啊!分明得罪了我们咗姆一族,受了神仙的惩罚!族长,你看这些帐篷不错,不若我们都带回去吧?” “还有这好酒,可不能浪费了!老子先尝尝!” 谬衣卡皱了皱眉头,这帐篷收走他没有意见,可是敌人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动?可那说话的大汉已经将酒倒进了口中。谬衣卡来不及阻止,只得一脸紧张的看着那人,谁料那人只是一抹嘴,大喊了一声“好酒!”却毫无异状,谬衣卡虽然依然疑惑,但还是放下心来。命令士兵们一面小心埋伏,一面清点大齐军营中的帐篷粮草等物。 就在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之时,那个传信的小个子忽然现了异常,他指着部族的方向,小心翼翼道:“你们看……族里似乎不太对啊……” “兄弟,有什么不对啊?” “现在正是正午,平日里这个时候可以看到族中升起的炊烟,可今日,你们不觉得太安静了?” “哎呀,这有什么啊?一定是那些娘们想咱们想的吃不下饭了!” “可是……那也不能所有人都想啊……”小个子还是不放心,小声嘟囔道。 而谬衣卡此时也觉得不对,往日里亲切可爱的部族,今日仿佛被毒气覆盖,看得不是那么真切,而且,这里也太过安静了…… “族长,现一个活人!” 谬衣卡全身一震,回过头,只见卫兵推攘着一个身材瘦弱,怀抱古琴的少年。 少年容貌清秀,但是双目紧闭,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似是不能视物。 谬衣卡心生怜悯,但很快镇定道:“你是何人?” 少年施礼道:“我叫江琴,是大齐军营的琴师。” “琴师?”谬衣卡皱了皱眉,似是不信。 少年到:“七将军喜好琴音,特雇我替他弹琴取乐。” 谬衣卡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道:“你的眼睛……” “小人天生眼盲,所以七将军才放心留我在身边。” “那你知道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吗?” “他们?谁?”少年闻言有些惊慌:“你是说,他们?你们是谁?” 谬衣卡道:“我是……偶然经过的牧民,看到营地空无一人,未免好奇,只是不像有人突然离开的样子。” 少年回忆道:“我当时正在帐中睡觉,起先还可以听见有人说话走动,忽然间,各种声音一下都没有了,我以为是我睡着了,可很快就被你们带了出来,你是说……营中没有人?” 谬衣卡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江琴根本看不见,便道:“我们进来时现是空营,而篝火上的粥还在煮着,酒也是温的……”说到这里,见江琴脸色惨白,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转移话题道:“你一个人,眼睛又看不见,不若和我回去,过几天我找人送你回去,如何?” 少年下拜道:“多谢。” 这时也有人来报说军帐粮草已经清点完毕,谬衣卡点点头,想那少年到:“天色不早,和我们回去吧。”然后亲自扶少年上马,自己跨上另一匹马,与他并肩而行。 望着不远处的部落,谬衣卡也觉得奇怪,正是午饭时间,为何不见炊烟?而且,他的目力极佳,此时却看不到任何一个晃动的人影,这是为什么?联想到在大齐军营的所见,他更加焦急,立即催动战马,向前疾奔,而身侧的兄弟似乎也早就赶到不安,见族长加快脚步,也都驭马赶上,就连那少年也快马加鞭,毫不落后。 正午的阳光,刺目而耀眼,银色的积雪也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即使是大漠中人,也不敢逼视。 咗姆部落中,没有到处奔跑的孩童,没有笑脸盈盈的少妇,没有鸡鸣狗吠,那种寂静,让人遍体生寒。 有风吹过,撩起挂在外面的衣物,这恐怕是除了归来将士外营中唯一回动的东西。 众人焦急的找遍每一栋帐篷,却一无所获。 很多家人床上的被子掉落到地上,似乎是匆忙离开,可是,没有留下任何标记。 谬衣卡进入自己的王帐,里面不出意外的一片空旷,他留守的卫兵也不见踪影。 谬衣卡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他的卫兵不能说武艺高强,但也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毫无征兆的贸然离去,于是他蹲下身,仔细查探帐中的每一处,果然,在桌下不易察觉的角落,现了一块新鲜的血迹。 谬衣卡立刻起身,冲出王帐,吼道:“全军戒备!” 于此同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谬衣卡只觉眼前一花,继而,现自己根本不是在咗姆部落,而是在,一片荒原之中,再看向身侧的兄弟,大部分已经身异处,倒在雪地上。幸存的也都全身浴血,摇摇欲坠。就在不远处,三名带着狰狞面具的男子持刀而立,鲜血顺着刀身一点点滴落。而他从大营中带出的盲目琴师江琴,不对,是江映月,正坐在地上,一脸玩味的拨动着琴弦。 “你……”谬衣卡大惊失色。 “我怎样?”江映月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在幻境中玩儿的是否愉快呢?” “原来你是七将军的人!你……” “兵不厌诈,乞布依没有教给你吗?” “七将军,你果然卑鄙!” 萧启提着滴血的长刀缓步上前,声音嘶哑:“本帅只为求胜。” “你杀我族人,此仇必报!” “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阁下敢说自己没有参与屠杀我大齐百姓吗?” “为我王开疆扩土,齐狗那么多,杀就杀了!” “冥顽不灵的敌人,多杀些又何妨?” “你……”谬衣卡暴怒,拔刀出鞘攻向萧启,萧启抬手挡住他的袭击,继而凌厉的刀气迫使他后退五步。 “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你心存仁念,爱护部族,本帅今日放你回去,日后战场相见,倘若你我对敌,本帅必定取你性命!” 谬衣卡狠狠看向萧启,强行克制住心头的愤怒,咬牙道:“七将军,你等着,我一定要取你性命!”说完这句话,翻身上马,向北方疾驰而去。 萧启回头,冷冷看向身边的两人,道:“一刀格杀,不留活口!” 另两人会意,与萧启一道将幸存的敌人一一杀死,那些人临死时,除了对大齐心生愤恨,还都齐齐看着谬衣卡绝尘而去,毫不回顾的背影。 第十三章 暗潮涌动 咯卫什王城。 乞布依在扎卡的陪同下走出佢褐将军的大帐,面色阴沉,两日前佢褐被楒仔咯送回王城后,昏迷了一天的佢褐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见乞布依,乞布依进去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继而下令召集族中所有武将商讨应敌一事。 扎卡亲王等人到齐后,上前施礼道:“大王,上次败落,我心有不甘,愿带兵去会会那七将军!” 乞布依抬起左手凌空一按道:“先坐下,这个七将军看来不简单啊!能够一人入帐让敌人毫无反抗之力,恐怕不易相与。还是想个办法对敌才好。” 扎卡亲王不甘的点点头,继而一名又矮又胖的男子瓮声瓮气的说:“亲王大人,关于那个七将军,我们知道多少?” 扎卡亲王无奈道:“我们只知道他三年前忽然出现在上京,被封为七将军,继而开赴南方,一年不到便将百越赶回老巢,继而与我们为敌,驻守边境让我们再无可乘之机,现在又找借口侵略我咯卫什,确实可恨!” “就这些?” 乞布依点头道:“就因为只有这些,才真正可怕,上次他诈死让我们着了他的道,这次千万不能大意。” “看来亲王大人的情报也不是那么全啊!具小的听说,那七将军和很多江湖人物有过来往呢!也许我们找一些熟识的江湖人就可以查出那七将军的底细呢!” 扎卡亲王道:“江湖人与我们咯卫什一直不对付,恐怕也没什么结果。” 又一名长脸武将狠声道:“管他什么人,我去杀了他便是。” “杀了他?”乞布依摇头道:“他能只身伤了佢褐,即使你能进入大齐军营恐怕也伤不了他。” 长脸武将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谬衣卡求见。乞布依急忙请他进来,只见谬衣卡浑身浴血,头蓬乱,不由大惊失色。 “你怎么这幅样子?生什么事情了?” 乞布依跳过前面的案几,双手握住谬衣卡的肩膀,狠声道。 谬衣卡无力的摇摇头,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帐顶,用梦呓一样的声音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讲来。 众人闻言,都大惊失色脸色惨白,乞布依等他说完,问道:“你可知什么时候进入的幻象?” 谬衣卡茫然的摇摇头,继而跪直身子,拉住乞布依的衣角道:“大王,求你救救我们部族吧……” 乞布依道:“你的一百死士只剩二十,一万精兵全军覆没?” “是,就是因为那七将军,七将军!日后我一定报仇雪恨!”谬衣卡咬牙切齿,狠狠锤了一下地面。 “可否要本王帮你报仇?” 谬衣卡面露喜色,叩道:“多谢大王!大王恩德,谬衣卡除了这条命以外,无法报答……” 乞布依点点头,忽然冷冷道:“那……就用你的命来报答吧!”言毕,拔出佩刀,谬衣卡的脸在刀光下显得愈惨白,随即被喷溅的鲜血染红。 看着谬衣卡滚落在地的头颅,乞布依轻蔑道:“本王不养无用之人!”冰冷的声音让众人胆战心惊。 乞布依目光扫向众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见达到了效果,乞布依点头道:“尔等与本王上下同心,定能力挫大齐,一雪前耻!为今之计我们还是按兵不动,看那七将军会有何动作再作打算。这几日,各位将军加紧训练,我们随时会与大齐有一场恶战。” 众人听令后一一退下,惟留扎卡亲王与乞布依两人相对而坐。 扎卡亲王道:“大王,为今之计,该如何处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谬衣卡吗?” 扎卡亲王犹豫道:“是因为他在所有人面前说了幻境一事?” “这等诡异之事,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杀他立威我如何平定人心?” “不过这件事也太难以置信了……”扎卡亲王摇头道。 乞布依道:“我只听闻百越那里有人会用笛声攻击,就是那个死在江湖的英郡主,还有人会用蝶粉制造幻象,可……用琴声将上万人迷惑却是都一次听说。” 扎卡亲王点头道:“确实闻所未闻。” “所以我唯有杀死他才能让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不敢生二心,今日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都开始有想法了!” “要想马儿们安分,就杀一只给他们看!” “你是想说汉人的杀鸡儆猴吧?哈哈哈……多读些书吧!” 扎卡亲王脸色一红,点头道:“是。” “我要派人打听一下用琴声制造幻术之事,对了,上次遇到的老虎们,也是很蹊跷。” 扎卡亲王道:“大王放心,这次那七将军并未带百虎来。” “还百虎?一个见鬼的琴声好不够?”乞布依冷笑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弄清楚你是什么人!扎卡,明日你叫人去趟百越,将关于七将军的情报带回,对了,还有那英郡主的修炼之法,要是百越王问起,你就把谬衣卡的事情讲给他听,还有,再去一趟炎天门,问问他们在七将军出现前江湖有没有什么异动,布置好这件事后,你和我一起去趟佢褐那里,刚刚杀了谬衣卡,不要让他多心。” 扎卡一一应诺,然后道:“大王,前几日我寻得一个奇人,他的本事您也许会感兴趣。” “那还等什么?”乞布依猛的站起身道:“叫他过来。” 扎卡亲王不敢怠慢,急忙冲出去将乞布依吩咐的事情布置好,然后带着一个精瘦的老头进了王帐。 那老头生了一对三角眼,眼睛白多黑少,却精锐异常,见了乞布依,也不下拜,只是点了点头。 乞布依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满,道:“这位先生有何本事能让本王感兴趣呢?” “哈哈哈哈……”老者仰天狂笑:“本事不敢当,但是等大王听了,一定舍不得小老儿走了。” “哦?说来听听?” 扎卡亲王知趣的退下,那老者在乞布依王帐中一直待到第二日正午才出来,乞布依顶着两个黑眼圈与扎卡亲王一道去看了佢褐后,下令全军戒备,明日进攻大齐军营。 第十四章 大漠狼啸 又一月,山间的积雪虽未化去,但也不若以前那样耀眼,萧启率领大齐军队前行五十里,就再也没有再进军,而是下令巡逻熟悉地形。≥≧ 越接近咯卫什王城,萧启便越是小心谨慎,此次攻打咯卫什,萧启采取的战策是一路进攻,只降服最近路线上可能遇到的部落,其他部落一概不管,直捣黄龙之后,那些部落群龙无,自然不战自溃。 所以,咯卫什王城一战,万分重要,一旦出战,必须求胜,所以萧启并没有贸然攻击,而乞布依竟然也没有任何动作,这让萧启很是意外。 这日,萧启还在翻阅战报,一直趴在桌下睡觉的赤额忽然冲上来咬住了他的裤脚,萧启轻声道:“你想出去?等一下好不好?” 赤额甩了甩大脑袋,呜咽了一声,直立起来将前爪放在萧启胸口,眼睛里竟然有着淡淡的乞求。萧启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好啦,带你去。 赤额这才满意的跳下来,与萧启一同走出大营。 安平等人早就在营外等候,见萧启与赤额一同出来,都略微有些惊讶,他们虽然都知道赤额的来历,但是赤额除了在荣城救过萧启一次外,即使萧启出战,它也只是卧在帐中睡大觉,有时萧启牵它出来猎食它也不愿动弹。谁料今日,赤额竟然同萧启一起走了出来。 平日里赤额只是伏在萧启脚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可今日出来,众人才现赤额已经长到半人多高,比普通的狼要大出整整两圈,一双浑黄的双目中,也泛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凶光。雪域白狼,即使平日里沉睡,也丝毫不能掩盖它一方霸主的事实。 萧启向安平点头道:“我带赤额出去走走,不必担心。” 安平犹豫的看了看威风凛凛的赤额,将萧启的马牵了过来,萧启也不多言,翻身上马,与赤额并排出了军营。 马蹄踏破地上的碎冰,出轻微的咔咔声,赤额虽然已满三岁,但一直在萧启身边长大,心思单纯,来到荒野,立刻撒欢儿似的围着萧启的马前后奔跑。 好在萧启的马次次与赤额一起行军,对它也不甚害怕,赤额在萧启身边奔跑,不时还打一个滚儿,露出尽是白色绒毛的肚皮。 继而蹿到萧启马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萧启忍不住低头笑骂道:“小东西,就知道带你出来是陪你玩儿的。”虽然这样说,萧启还是翻身下马,揉了揉赤额的头。 赤额嗷呜一声扑到萧启身上,萧启有心与它玩闹,就势任它扑在自己身上与它滚在一起。 赤额开心的又出一声低号,不停的嗅着萧启的脖颈,萧启抱着它的脖子。萧启一面躲避一面笑道:“赤额,别闹。” 赤额玩儿得开心,哪里管得上这些,舔了舔萧启的面具,又将后爪也放到萧启身上,萧启无奈的双手将赤额举起来,自己也坐起身:“好了,不要调皮了。” 赤额这才呜咽着跳到一边,萧启又揉了揉赤额的头,赤额不满的跳开,却又被萧启探手抓了回来,摸了摸赤额的头,见头额头上的红线如同血迹一般,便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赤额呜咽着去舔萧启的手指,萧启拍了拍它道:“都三岁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淘气,等开春儿就叫烟雨哥哥给你找只母狼来!” 赤额闻言,快步跳开,躲在萧启的马后。 萧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道:“赤额,又害羞了?” 赤额慢慢走到萧启身边,碰了碰萧启的小腹,萧启刚抬起手去摸它的头,赤额立刻窜起来再一次将萧启扑倒在地。明知道萧启是在让着它,它还是得意的昂头长嚎了一声,又低下头轻轻舔萧启的脖子。 萧启也没有躲闪只是抓了抓赤额的下巴,笑道:“怎么,想吃了我吗?” 赤额哼了一声,果真张开嘴去咬萧启的脖子,萧启笑得难以克制,喉结上下抖动,赤额不得不控制着力道不伤到萧启。 忽然,赤额停止了和萧启的玩闹,抬头看向一个方向,萧启也感觉不对,侧脸望去,只见一个黑影转瞬即逝。 继而赤额从萧启身上下来,萧启也站起身,上马道:“回营!” 赤额低低吼了一声,紧跟着策马疾奔的萧启向大营赶去,当两人来到一条冬日干涸的沟渠旁边时,赤额忽然腾跃而起,将猝不及防打得萧启扑下马,然后自觉的一翻身让自己处于萧启身下,重重摔在地上,又滚了几滚,才勉强停下。 萧启爬起来,揉了揉赤额的头,轻声问:“有没有砸到你?” 赤额呜咽了一声,又将萧启拱到一边,萧启刚要说话,就见自己的战马也从上面滚落下来,冰粒四溅。 萧启本想上前检查,赤额却紧紧咬住萧启的裤脚,萧启虽然不解,但是坚信赤额从来不会害他,赤额见萧启停下,乖乖松开嘴,又抬起头看着战马落下来的地方,很快,便有一只巨大的头颅探了出来。 看似像狼,实则是狗,一只黑色巨犬。 巨犬双眼血红,吐着紫色的舌头,吐纳间隐隐有黑气出现。 萧启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自己丝毫没有预感到这些东西的出现,在他的认识里,没有见过红目的黑犬,也没有听说狗可以吞吐黑气。 赤额也见到那只巨犬,弓起腰长嚎了一声,背毛直立,挡在萧启身前。 很快,又有数十只各色的巨犬探出了头,眼睛无一例外全是血红色,呼吸出的气体浑浊中带着淡淡的黑气,事出反常,让萧启不得不警觉。 很快,上面的巨犬仿佛有人命令一般,整齐的向萧启冲来,期间没有一只狗出声音,连呼吸也低的几不可闻。 萧启听说,可以在草人腹中放好生肉,然后打扮成想要暗害之人的样子吸引群犬撕咬,然后逐渐减少里面肉的数量,群犬便会更加疯狂,等到时机成熟,便可以指使群犬杀人。 可今日所见,却也并非如此。这些巨犬虽然袭向自己,可却丝毫感觉不到嗜血的杀气以及活物的气息。 赤额背毛一根根扎起,双目竟然也微微泛起红色,额头上的红线凄艳恍若鲜血。 “嗷呜……”赤额仰天长啸,继而挤着萧启步步后退。萧启自知动物的五感比人类灵敏,也会意的后退几步,可沟渠狭窄,他们很快便退无可退,萧启拔刀出鞘准备迎敌,可赤额还是将萧启紧紧护在身后,萧启见它如此紧张,也不执意上前,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群犬不知为何也没有进攻,而只是将萧启与赤额围在中央,也许是因为群犬聚集,沟渠里的黑气愈来愈浓郁,萧启只觉这些黑气有一股熟悉的甜臭味道,却仍不愿往那个方面去想,于此同时,一阵隐痛从小腹传来,萧启咬了咬牙,纵身从赤额身后跃出,无论有何不妥,必须先制敌,否则后患无穷。 这是萧启一贯秉承的原则,看似鲁莽,实则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赤额低吼了一声,想去阻止萧启却没有成功,只见萧启挥刀将一只灰色巨犬砍成两半,出乎意料的是,那只巨犬的身体里并没有鲜血喷出,刀口平滑整齐,从里面可以看到黑色的内脏以及白森森的骨骼。败破的腹腔中,一股浓郁的黑气喷涌而出,萧启后退几步,一只白犬趁机袭向萧启,萧启下意识的一挽刀花将那白犬的头颅砍下,可这只白犬的身体里却有黑血喷出,溅在萧启的手腕上,火辣辣的疼。 赤额又出一声低吼,冲到萧启身侧,打算用舌头去舔萧启手腕上的黑血,有一只灰犬袭来,直奔赤额,赤额竟然也不敢喝那灰犬对敌,一面尽力护萧启周全,一面躲避灰犬的进攻。 萧启虽也隐隐感到这些巨犬来得蹊跷,可小腹的阵痛让他不得不全力迎敌。这次出来没有带信号弹是他的失误,但是他也要尽可能的撑住,希望安平等人可以来此支援。 萧启见那灰犬与赤额纠缠,有心帮助赤额,可刚刚举起刀,就被赤额咬住了刀身。 萧启一怔,低头看到两只犬尸都浮现着浓郁的黑气,沟渠间,甜臭气味更加明显,而腹中的阵痛似乎也厉害了些,于是也知道了不能伤这些巨犬的原因。 赤额见萧启了然,便松开他的刀,与周遭的巨犬斗在一处,这些巨犬虽然不是赤额的对手,但因为赤额不敢伤到巨犬所以一时间只是旗鼓相当而已。 忽然,一直褐色的巨犬趁赤额不备,猛然扑向萧启,萧启只得用刀身猛的拍向那巨犬的额头,巨犬头骨碎裂,倒在地上,额头上,愈加浓郁的黑气袅袅而出,被萧启吸入,化作刻骨的剧痛。 赤额也感到了萧启的不适,眼中红意更甚,继而又是一声凄厉的长嚎。 “咔咔……”一个尖利刺耳的笑声随之响起:“七将军和你的小狗真是情深啊!看到你们如此,老夫都不忍心下手了!” 萧启稳了稳神,冷声道:“你是何人?” “七将军是否喜欢老夫的礼物呢?僵尸犬是不是很好玩儿呢?” “有趣至极。” “咔咔……七将军到这个时候了还能说话,真是不比常人啊!” 萧启身子不易察觉的一晃,冷笑道:“区区畜生,何足畏惧?” “咔咔……七将军竟然说老夫这些是畜生?真是伤人心啊……这可是老夫辛辛苦苦培育出的僵尸犬,临死前服下剧毒,然后以本门秘法供老夫差遣,吸入毒气,必死无疑,七将军是不是腹痛难忍啊?” 萧启一挥手中的刀,道:“一派胡言!” “咔咔……是不是胡言七将军很快就会知道……你杀了两只僵尸犬,恐怕也撑不过一炷香时间就会全无战力,届时,老夫不会杀你,只是会把你带回大王那里领赏,至于你的这只小东西……老夫会给它一个痛快的!” “狂妄之徒!”萧启咬牙吐出几个字,抬头道:“今日本帅必将你斩杀!” “咔咔……你我到底是谁狂妄,还未可知呢!”谁料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萧启竟然从沟渠里腾身而起,刀起刀落,那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只觉胸口一凉,继而眼前阵阵黑,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身子一软,仰面倒下,气绝身亡。 萧启身子又是一晃,刚刚跃出沟渠,杀死怪人,已经耗干了他最后一丝真气,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克制体内的毒气,一口黑血从嘴角涌出,身子一晃就要顺着沟渠滚落下去。 赤额嗷呜一声冲上去托住萧启的身体,萧启惨笑着摸了摸赤额的头,手便无力的垂下。萧启忽然,看到北方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这个方向决计不会是友军,那么……便一定是那怪人的同盟,咯卫什的铁骑,可是,此时的自己,可以逃过吗? 第十五章 雪域狼魂 转瞬间,那敌军便已经到了近前,萧启强撑着站起身,倔强如他,坚决不能让自己在敌人面前显露出虚弱的一面。 咯卫什大汉吆喝着鞭策着战马,将萧启和赤额围在中间。 萧启抬起头,一缕血迹顺着面具点点滴滴的滴在铠甲上,反射着正午的阳光。 为的敌将冷哼道:“七将军果然不同凡响,身中剧毒也可以镇定如斯。” “剧毒?本帅为何不知?” “七将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萧启冷笑道:“杀你已是足够。” 那敌将冷笑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猛的扔在地上砸碎,可见里面有无色无味的液体洒出,液体溅在冰雪上,很快消失,其他人未觉不适,可萧启却现全身无力,似乎连刀都没有办法握紧。 “哈哈哈……七将军,如何?这个可是我王担心一些僵尸犬根本制不住七将军特地加的菜呢!哈哈……如何呢?”赤额拼命抵住萧启的后背,让他站直,继而再次长嚎,声音凄厉绵长,让人忍不住捂紧耳朵。 “哈哈,这小东西是在给七将军送葬吧?”敌将大笑道。 萧启的手无力的拂过赤额,轻声道:“一会儿,你回去报信,以后仗怎么打,我都放在大帐的竹箱里。” 赤额呜咽了一声,舔了舔萧启的手指。 “现在没工夫看你们玩儿这个,兄弟们,活捉七将军!” 萧启挺直身体,只觉手中的刀似乎有千金重,于此同时,在沟渠中未死的僵尸犬也已经爬上来堵住了萧启与赤额的后路。 赤额低低呜咽一声,双眼血红。 萧启拍了拍它的头,拖着身体慢慢向敌将走去:“我和你走,你放了这匹小狼可好?” “哈哈……难得七将军说一句软话!那老子就善心,放了这只畜生!” 赤额长嚎一声,似要向前,却被萧启用眼神阻止。 一向倔强的赤额竟然没有坚持向前,而是乖乖后退了几步,萧启露出满意的微笑,慢慢走向敌军,而为的大汉已经迫不及待的掏出铁锁,只等萧启走进,就将他制服带走。 萧启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但仍然向前,一名光头大汉如狼似虎的扑向萧启,用铁链将他紧紧套住,想将他拉上马背。 “等等,把铁链栓到我马鞍上,七将军性格刚烈,怎么会骑敌人的马呢?” 萧启惨笑,今日能活着到达咯卫什王城已是侥幸。侧脸看向赤额,只见他并未离开,于是催促道:“畜生,还不走?” 赤额怔了怔,似是再体会萧启口中的轻蔑和绝情,半响,才低号了一声,摇了摇大脑袋。 “什么东西养久了也通人性,七将军可以驯服一只狼,真是不简单啊!畜生不走,我们走!” 说完,便调转马头,准备回去复命。 就在这时,赤额凄厉的嚎叫又一次响起,远方天际,隐隐可见黑点闪动。 大汉猛的勒住马缰,吼道:“狼群!” 赤额又一声嚎叫,那些野狼仿佛听见了赤额的召唤,从四面八方跑来。 大汉看向赤额,吼道:“杀了它,这只狼不简单!”言毕,一只冷箭悄无声息的射向赤额,谁料赤额耳朵一抖,灵巧避过。继而,无数支箭矢想赤额射去,赤额上下蹿跃着躲避。 大汉鼓着腮帮子也扯过一支箭矢,弯弓射向忙于躲避乱箭的赤额。忽然只觉战马一惊,自己的箭矢也失了准头,深深扎到地下。愤怒的回头一看,只见本以为毫无反抗之力的萧启不知何时将一根银针插入马股,使坐骑受惊。大怒之下,挥刀刺向萧启前胸,萧启无力躲避,任由刀锋进入铠甲肩头缝隙半寸。 就在此时,群狼已经将咯卫什骑兵包围,大汉后悔已晚,急忙吩咐手下应对群狼,然后将刀从萧启体内拔出,拖着已经近乎昏厥的萧启,也想加入战团。 “嗷……” 赤额一声低嚎,不顾射向他的箭矢,扑到那大汉身后,咬住他的肩膀,把他拖了下来,大汉吃痛,就地翻滚,赤额又一口咬断缚住萧启的铁链,继而一直白色巨狼小心翼翼的叼起萧启的铠甲,将萧启放到赤额背上。 赤额又长嚎一声,群狼呼应,继而更加惨烈的与咯卫什敌军搏杀,大部分咯卫什人对群狼有着天生的恐惧,既无反抗之力,策马逃走,小部分负隅顽抗的,也很快被群狼扯下马。 刚刚还洁白的冰雪地上,已是满地鲜血,不时还有被狼群扯下皮肉的惊马四下奔逃,踩踏着倒地未死的骑兵。 而群狼似乎是在游戏,现未死的骑兵也不急于杀死,而是不停的用尖牙噬咬,以折磨为乐。 而此时的赤额,背着意识逐渐模糊的萧启向大齐军营疾奔。 它已经能感觉到,主人流出的温热血液已经开始变凉,呼吸也愈微弱,这时,前方不远出似乎又有一对骑兵飞驰而来,赤额警觉的竖起耳朵,片刻才加快度向前奔去。 安平今日等萧启离开,便觉深深不安,半个多时辰前,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一种酥麻感从心房延伸到丹田,出身完颜家族的人知道,这是因为与自己定下血契的主人遇险的征兆。 于是,安平来不及通知所有兄弟,匆匆带着拓跋广增想=顺着赤额留下的痕迹疾驰而来,一路上,那种酥麻感越来越强烈,安平只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七郎,主人,千万不要出任何事情。 一路疾奔,赤额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可还是没有找到两人的踪迹,拓跋广增抬起头,忽然看到远方一只身体通红的野兽向自己奔来,赶紧弯弓射箭,却被安平制止:“那是赤额。” 拓跋广增定神望去,只见赤额背上负者一人,急向自己奔来,那人似乎身受重伤,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赤额的白毛。 能够让赤额如此的恐怕只有一人,他们的主将,他们的兄弟,他们的七郎。 安平与拓跋广增快马加鞭与赤额会合,赤额似乎知道两人有办法救萧启,便停下身,让安平也拓跋广增小心翼翼的将萧启放下来。 安平探了探萧启的脉搏,命令拓跋广增为萧启之血,处理伤口,继而扭动面具,让萧启露出下半张脸,拔刀划开自己的手臂,捏开萧启的嘴,将血灌了进去。 半响,萧启咳出一口鲜血,看向安平,虚弱道:“我真是不中用,总是带着一身伤回来,让你们替我收拾烂摊子……” 安平将萧启抱上马背,冷冷道:“原来你知道啊?”继而自己也上马,向拓跋广增道:“先回去。” 萧启阻止道:“无妨,先清理了血迹再回去如何?” 安平一怔,想到白日里主帅满身是血的回到军营确实会引起骚乱,而萧启服下他的血,除了失血有些多外,并无大碍,便先帮萧启将铠甲清洗干净,才一同回到大帐。 第十六章 青山国殇 深夜。≧ 齐煜披衣起身,看着睡得香甜的奚平洛,微微叹了口气,就在近日,他看到了关于咯卫什战场的战报,忽然,他越来越觉得,他的七哥,和以前不一样了。 记得在焕州时,七哥他连放火烧粮都会身体颤抖,担心伤到平民,可如今他却会毫不留情的屠杀着咯卫什士兵,即使是因为他们是敌人,他也觉得,七哥变得更加嗜血,更加热衷于杀戮了,凭心说,他并不愿萧启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也希望萧启变成这个样子,成为杀戮机器的萧启,可以满足他一统天下的野心,可他依然怀念当年那个腼腆善良的少年。 而且,他听说七哥对投降部落宽容异常,教习耕织之术,互通有无,咯卫什牧民感恩戴德,对七将军敬佩非常。对于这一点,齐煜欣慰之余,也有着淡淡的担心。欣慰的是萧启可以用一种永绝后患的方式获得咯卫什部落长久的降服,担心的是这样一来,百姓究竟降服的是萧启还是大齐? 作为旧日兄弟,齐煜从不怀疑萧启的真心和忠诚,可坐在天子的位置上,看惯了大臣的勾心斗角,了解了历朝历代武将图谋皇位的野心,明知不该怀疑,却忍不住怀疑。 齐煜讨厌这样的自己,觉得自己有负萧启的情谊,可是,自己克制不住自己,于是,他开始怀念旧时在千夫营的日子,那种可以以性命相托的兄弟情谊。 可是,真的回不去了,想到这里,齐煜心中有些黯然。自己只是孤家寡人,而七哥,即使位极人臣,也不能在人前与自己称兄道弟,永远不能。 “皇上……还不睡吗?” 齐煜回头,看见奚平洛睡眼朦胧,但还要坐起身,便走上前抱住她道:“怎么,被朕折腾了那么久还不够累吗?” 奚平洛脸色微红的推了齐煜一下,低声道:“这几日臣妾总是睡得不安稳,有时也没来由的心慌。” 齐煜调笑道:“不会吧?你又有了身孕了?” 奚平洛摇摇头:“应该不会,月信刚刚过去……” 齐煜笑道:“那好啊,这个月就让你有孕如何?” 奚平洛脸色更红,低声道:“皇上,明天还要上朝呢……” “朕说是现在了吗?” 奚平洛娇羞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将臻埋在齐煜怀里。 就在这时,常公公的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的响起:“皇上,边关急报。” 齐煜歉意的看了看奚平洛,放下床帐道:“送进了吧。” 常公公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暗暗庆幸齐煜勤政,要是换了个皇帝,恐怕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齐煜接过战报,挥挥手示意他出去,然后回到床上,一手搂着奚平洛,一手打开红漆封好的竹筒。 奚平洛见齐煜进来,下意识的躺下,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她虽然担心哥哥安危,但还是克制自己不去看战报的内容。 齐煜笑着又把她拉起来,道:“是咯卫什的战报,也许还会有你哥哥的消息呢。” 一面说,一面抽出里面的信笺,可刚刚露出一个角,齐煜的手便开始颤抖,奚平洛也脸色惨白。竹筒中的信笺,是刺目的白色。大齐军规,只有地利将军以上的将军战死,才可用专门的白色信笺报丧,而咯卫什战场中,符合条件的不足五人。 齐煜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奚平洛,缓缓抽出信笺,萧启熟悉的笔体映入眼帘,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而奚平洛的精神却丝毫没有放松,此刻她也顾不得干政不干政,将头凑到齐煜肩上,与他一起读这份战报,越往后读,越泣不成声。 奚正阳战死。 萧启在信中细细的讲述了奚正阳战死的全部经过,言语悲切,一再向齐煜请罪,齐煜双手微微颤抖,肩头已经被奚平洛用泪水打湿。于是叹口气,轻轻抹去奚平洛的泪水,道:“平洛,是我对不起你……” 奚平洛抽泣道:“皇上,能够为大齐战死,也是哥哥的光荣……” 齐煜道:“你们奚家只有你哥哥一个男丁……而你哥哥心系国家至今仍未娶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奚家……” 奚平洛道:“皇上,作为武将,战死毫不意外,臣妾刚才失仪,还请皇上谅解。” 齐煜叹口气:“平洛,你真是我最爱的女人,只是……” 奚平洛双眼通红,但还是强忍着悲痛道:“只要皇上知道我家终忠诚,哥哥即使死了,也会安心的。” 齐煜面沉似水的点点头,也无心睡觉,安抚了奚平洛一会儿,便起身上朝。 听完那些迂腐臣子的慷慨陈词,齐煜命令常公公向群臣宣布了奚正阳战死一事。 奚正阳为人刚直不阿,在上京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闻听他战死,而此事又牵扯到来历不明却战功卓著的七将军,朝臣们纷纷站出来指责其七将军统兵不利,使得大齐又损失一员大将,请皇上将七将军召回上京处置。 但也有一些还算理智的臣子提出边关动荡,不宜召回主帅,再者奚正阳战死一事错不在七将军,请皇上重赏奚家,褒扬奚正阳。 可建议处置七将军的一方担心萧启战功卓著,日后会影响自己在朝堂的地位,出言反驳,说奚正阳真正的死因犹未可知,需七将军回京查明真相。 两派互不相让,年轻激进的臣子甚至为此争吵起来,齐煜本来就心中烦闷,见朝臣如此,登时大怒,一挥衣袖离开金銮殿。朝臣见齐煜动了震怒,也不敢再言,忐忑不安的离去。 两日后,齐煜下令追封奚正阳为镇边侯,在荣城外修建陵寝,食千户,封武妃奚平洛为武贵妃,赏金千两聊作安慰,期间未提处罚萧启的只字片语。武妃领旨谢恩,继而大病一场,半个月后才能下床走动,齐煜心怀愧疚,日日照顾奚平洛,这也引起后宫朝臣的不满,但齐煜毫不在乎。 奚平洛身体恢复后,并没有像其他嫔妃所希望的那样悲伤颓废,除了眼神略微冰冷外,几乎毫无变化,可正是这种变化,让后妃惊惧担心,而齐煜,似乎对奚平洛的宠爱更胜往日。 第十七章 第二计谋 半月后,萧启的本来就不深的伤口已无大碍,他恳请安平等人不要说出赤额长啸唤来群狼的事情,只说是他们将自己救出。 ≦ 与此同时,大齐军队已经推进到咯卫什王城附近。 自从上次偷袭萧启受挫后,咯卫什再无太大动静,即使派出小规模的骑兵,也轻而易举的被大齐解决。可萧启等人知道,断断不可掉以轻心。 萧启一面派专人探查咯卫什王城附近的地形地势,一面让已经投诚的各部派人过来,等人来后,却没有任何解释,只是让瑞成和他们一起学习胡语。瑞成虽然抗拒,但出于对萧启的敬佩,也没有拒绝。 这天,萧启忽然下令着急帐下所有将军,投诚部落派来之人和瑞成到帐中一叙,外面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直至三更天,所有人才信心满满的走出萧启大帐,而萧启帐中的灯,一直亮到第二天天明。 两日后的清晨,扎卡亲王率三万骑兵向大齐宣战,萧启命赵开疆率一万重甲兵应战,扎卡见大齐只派少数骑兵出战,早已存了轻视之心,加之被大齐攻到王城,心中焦急,只想战决,便根本没有寒暄的冲向大齐阵营。 赵开疆所带骑兵全是大齐精锐。与五万咯卫什骑兵交战,一时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扎卡亲王只想战决,冲到赵开疆身前与他相斗,仅仅一次兵器冲撞,赵开疆得到马便后退几步,惊觉的向后疯狂跑去,没跑几步便将赵开疆摔在地上,赵开疆滚了几滚,就一动不动。 扎卡大喜过望,策马上前想活捉敌将,谁料当马跑到赵开疆身侧时,赵开疆忽然翻了个身,刀刃毫不留情的划过扎卡坐骑的前腿。 扎卡向勒紧马缰已然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马被砍断前腿,自己也跌落马背。 可扎卡精通马术,就地一滚便已经站起身,而赵开疆却还没来得及爬起,于是扎卡狞笑着走向赵开疆,却只觉脚下的土地一阵松动,一只惨白的手从地下伸出,紧紧抓住扎卡的脚踝。 “妈呀!”扎卡惨叫一声,想要挣脱那只手,可那只手却牢牢的钳住扎卡的脚腕。 而与此同时,赵开疆也一跃而起,将刀架在一脸惶恐的扎卡的脖子上,冷声道:“还不投降?” 傍晚,咯卫什王城。 扎卡亲王率领城中近半数兵力应战,可直至现在仍毫无消息。 乞布依心中烦躁异常,便换上便装带着卫兵到城中走动,也许是由于乞布依近乎残暴的统治,咯卫什王城中的百姓都面无表情的走过,与斜阳映衬在一起,整个城池愁云惨淡,暗淡无光。 这些景象映在乞布依眼中,乞布依只觉更加焦躁,于是招呼卫兵准备回去,谁料正在这时,城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乞布依警觉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大胡子骑兵策马而来,所过之处,鲜血淋漓。 那人见了乞布依,连滚带爬的下马,颤抖道:“亲王他……早就投降了……”说完这句话,那人就昏了过去。 乞布依并不相信,可眼前景象却仍然让他怀疑。正在这时,又一名浑身浴血的壮汉冲进王城,他伤势稍轻,下马后施礼道:“大王,小的有要事向大王禀报。” 乞布依不想让很多人知道,便示意那人跟上,快步回了王宫。 一进大帐,乞布依便下令让人把守王帐,任何人不得入内。 那人等乞布依坐定,才禀报道:“启禀大王,那……扎卡……早就投降了大齐了……” “胡说!”乞布依大怒道:“你可知冤枉族人可是死罪?” 那人叩道:“属下怎敢胡说,今日我们与齐狗对敌,刚刚交锋,扎卡便和他的亲卫调转马头,与齐狗骑兵一起向我们进攻,我等不敌,只有小的和刚刚那名兄弟逃出……” “一派胡言!”乞布依冷哼道:“扎卡是本王的亲兄弟,一直以来忠心耿耿,怎会叛变?” “小的亲眼所见,句句属实,恕小人直言,扎卡以前没有反不代表现在不会反,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乞布依闻言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战功卓著的异母弟弟,要说一点忌惮之心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他也不能向一个低级骑兵表露心迹,于是拍案吼道:“大胆!竟敢挑唆本王与扎卡亲王的关系?来人,将他压下去关起来!” 那人吓得面无人色,大喊冤枉,可还是被护卫拖了出去。 可是,乞布依心中的不安犹甚,无论胜败,扎卡到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可是,除了那两名伤兵,竟然毫无扎卡的消息。 自己将三万骑兵交付扎卡,想来即使战败到现在也应该有了消息,除非,扎卡真的像那两人说的那样,已经投降了大齐。 就在此时,乞布依的贴身护卫走了进来,俯身拜倒却闪烁其词,乞布依吼道:“说!” 那人才叩道:“刚才,扎卡亲王府里向外送泔水,泔水桶不慎翻倒,从里面现一个密封的竹筒……” “什么?”乞布依跳起来道:“你说什么?” 那护卫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道:“事出突然,小的只是封锁了消息,将竹筒呈给大王……” 乞布依深吸一口气道:“你做的不错。下去吧。” 等护卫下去,乞布依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张上好的绢丝,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了双面。他虽然对汉字不是很精通,但也读懂了大概,看完后,愤恨道:“混蛋!将我骗得好苦!来人,把塔琪叫来!” 塔琪本是乞布依的侍女,被扎卡亲王看中带入府中极其宠爱,可塔琪的另一个身份便是乞布依放在扎卡身边的暗探,替乞布依观察扎卡是否有不臣之心。 塔琪很快便被带到乞布依王帐,一进帐门,塔琪便扑向乞布依,娇嗔道:“大王,您都有多久没找我了……” 乞布依黑着脸把塔琪推开,冷声道:“你一直在盯着扎卡吗?” 塔琪见乞布依不快,也没有再纠缠,乖乖的低头道:“大王,您也知道,那扎卡只不过是喜欢我漂亮,我毕竟是大王的人,他即使忠于大王对我也是有戒心的。以前还好,自从那次遇险回来,亲王他经常不来我帐里……” 塔琪的话隐隐证实了乞布依的猜测,见问不出什么,便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塔琪哀怨的看了乞布依一眼,低头走了出去。 乞布依沉思片刻,又派人将扎卡亲王府上可以接触到泔水的人全部叫来,其中一人竟然是扎卡亲王以前的贴身护卫,古尼金。 乞布依皱了皱眉头,直视着古尼金道:“你怎么在这里?” 古尼金施礼道:“上次七将军使诈,小的护卫亲王不利,被贬为火头军。” 乞布依只觉得蹊跷,便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古尼金一人。 乞布依道:“细说一下那日的情况吧?” 古尼金道:“哪日?” “你到底为什么被贬为火头军?” “小的……” “记住,要忠于本王!” 古尼金脸色一白,惊恐道:“小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乞布依一只手拉起古尼金,道:“不说的话,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古尼金颤抖道:“大王,您还是杀了小的吧,小的要是说了,妻儿性命不保啊!” 乞布依越听越觉可疑,便缓声道:“告诉本王,那扎卡再厉害,能盖得过本王吗?” 古尼金咽了咽吐沫,道:“大王,那扎卡早就投降齐狗了……” 乞布依紧紧抓住他的衣领,道:“再说一遍!” 古尼金道:“七将军诈死,小的受伤滚落到深沟里,没有被敌人现捡回一条命。小的靠坑中的积水撑了三天,第四天,小的听见上面有说话声,似乎是扎卡和另外一人,因为受伤,也没有听清,似乎是在说什么……精诚合作之类的……”说后几个字时,古尼金小的几不可闻,而乞布依却面色愈来愈阴沉。 古尼金稳了稳神,又道:“小的心里害怕,就假装昏倒,一会儿扎卡亲王送走了来人,正好看到小的昏倒在水沟里,就把小的救了上来,他念在小的一直忠心耿耿保护他,又不能确定小的听到多少,便将小的带回王府,小的虽然保住一条命,可还是被罚去做火头军,同时扎卡还把小的的妻儿扣留,不让他们出门半步,以防小的将这件事说出去,大王,你要为小的做主啊!” 乞布依点头道:“你放心,经查属实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古尼金面露失望之色,哀戚道:“大王……小的的儿子才五岁啊……” 乞布依满脑子都是扎卡叛变之事,根本没心情听古尼金哭诉,可一时也不好赶他出去,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扎卡亲王带着几百残兵在王城外要求进城,可是在他后面,有数万大齐骑兵追捕。 乞布怔了怔,无论扎卡是否投降,一旦洞开城门,那后面的几万骑兵难保不会会趁虚而入,那王城必定不保,可自己与扎卡毕竟是兄弟,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终究是不忍。 这时,古尼金道:“大王啊!千万不要让扎卡进来啊!他进来的话小的的妻儿必死无疑啊!” 乞布依只觉更加烦闷,将古尼金推到一边,冷声道:“你等着,本王上城看看!” 说完,全然不理会涕泪横流的古尼金,快步走出王帐,根本没没看到古尼金的眼角闪着狡黠的光芒。 第十八章 自毁长城 王城外,扎卡全身是血,白色的战马身上也是斑驳的血迹,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马的脖颈一直延伸道马腹,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时有鲜血涌出。 扎卡的胡子上也满是血点,握着刀的手因为疲倦而微微颤抖,当乞布依踏上城墙时,大齐铁骑距离咯卫什王城,不足五里。 而身后仅存的骑兵,也都浑身浴血,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扎卡见到乞布依,嘶吼道:“王兄,让我进去啊!” 乞布依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扎卡,似是在想他会不会背叛自己。扎卡见乞布依仍然犹豫,看向乞布依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片刻,他扬声道:“王兄,自从我拥戴你登上王位那日起,便不会反心,今日我为咯卫什而死,还望王兄励精图治,震我王国!”说完,调转马头,义无反顾的冲向大齐铁骑。 乞布依目瞪口呆的看着扎卡毫不畏死的陷入大齐阵中,而仅剩的几百护卫也忠心的跟在扎卡身后,不求退敌,即使拼上性命,也要给敌人致命一击。 很多护卫根本不顾大齐铁骑迎头砍来的刀锋,即使只剩下双手,也要将敌人扑倒在地,一名须卷曲浑身浴血的大汉不惜被长刀贯穿身体,也要接近大齐骑兵,砍下他的头颅,见咯卫什骑兵如此拼命,大部分大齐铁骑也心中畏惧,一时不敢向前。 萧启策马隐藏在骑兵阵中,这种破釜沉舟的打法,让他不得不敬佩,同时也感到心惊。 此时,扎卡已经接连将十余大齐骑兵捅落马下,作为代价,他的身上也多了数十道大大小小的伤口。 萧启咬了咬下唇,策马来到扎卡近前,刚刚举起长刀,扎卡染血的双眼便瞪向萧启,眼神狰狞,萧启好不回避的与他对视,扎卡狠声道:“七将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启心中暗暗冷笑,自己早就是鬼了。 扎卡一声暴呵,一刀砍下身侧一名骑兵的头颅,继而又调转刀身,进攻另一名骑兵。 “叮!”兵器碰撞,扎卡的刀被萧启死死抵住,再也不能前进半分,扫了一眼萧启狰狞的面具,扎卡道:“七将军果然卑鄙!” 萧启冷声道:“兵不厌诈,怪只怪你与乞布依虽为亲兄弟,还会互相怀疑!” 扎卡冷笑道:“兄弟?兄弟怎么比得上王位呢?我们兄弟尚且如此,七将军,你不怕你会合本王一样吗?” “大齐天子英明神武,断断不会误信谗言!” “不会?”扎卡审视着萧启,声音中充满了讥笑与悲凉:“那,本王就祝愿七将军英名永在,天子深信不疑吧!”说完这句话,扎卡仰天大笑:“想不到我扎卡一世英名竟然会葬送在一个连面目都不知道的敌人手上!” 言毕,猛的将刀收回,残影一闪,刀锋划过自己的脖颈,血花四溅,扎卡双目圆睁,栽下马背。 扎卡自杀,亲卫纷纷自戮相随,萧启定定的看着扎卡的尸体,翻身下马,亲自为他阖上双目,无论如何,扎卡,你是第一个让我敬佩的敌人。 乞布依呆呆的看着城下的情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场闹剧竟然这样结束,自己误信流言怀疑骨肉兄弟,亲弟遇险自己不愿出手相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扎卡为咯卫什自杀殉国。 记得小时候,自己和扎卡并不亲厚,可扎卡一直敬重自己这个长兄,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己继承王位后,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不惜以亲王之尊驰骋沙场使缇娜部落不敢觊觎咯卫什并与自己达成协议,保护景北大齐边境,曾一度打到荣城。 这一切,都是扎卡的忠诚和鲜血写就,可自己,就这样毁了他,也毁了咯卫什。 城中骑兵不足三万,虽与咯卫什势均力敌,但七将军攻城的本领他早有耳闻,而扎卡自杀虽然可以激起守卫的血性,但没有扎卡支撑的咯卫什,几乎没有可用之将,而自己的所做作为,难保不会让部分武将寒心,如此一来,王城是否能守住,犹未可知。 萧启亲自将扎卡的尸体抱起来放到平整处,继而翻身上马道:“昏君误政,害死忠良,今我大齐替天诛罚,咯卫什必亡!” 乞布依冷笑道:“七将军也喜欢说这些无用的话!能否攻破王城,犹未可知!” 萧启将长刀背在身后,策马向前,铁骑紧随其后。 萧启一面策马狂奔,一面取下背上的弓,射出一根箭矢,箭矢带着一根细线深入城墙三寸,可见萧启力气之大。 于此同时,一名骑兵就势抓住细线,荡到咯卫什王城城墙之上,萧启又接连射出数十箭,自己也抓住最后一根细线,荡到咯卫什王城墙上。 乞布依根本没想到萧启会用这种方法攻城,敌人紧紧的贴在城墙上,投石车和弓箭毫无用处,而熬制热油已经来不及,只能命令守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城头,只求敌人一旦爬上城墙将他们一举击落。 可是,这个看似稳妥的办法再次落空。 守军的手刚刚一接触大齐骑兵,便觉得仿佛被针扎到一般,下意识缩手的空挡,萧启等人已经攻上城墙。 本以为只是区区数十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谁料仅仅是萧启一人,就是足以以一当千的高手,正在焦头烂额之时,皇城中忽然燃起冲天大火,大火就着风势向周遭蔓延,即使离得很远,也可听到嚎哭之声。 而城下不知何时出现了数以千计举着大刀的军士,那些军士径直冲上王城,乞布依吼道:“来得好!解决七将军!” 谁料那些所谓援军并没有帮助乞布依,而是挥刀砍向了咯卫什援军,竟然是内奸! 咯卫什士兵毫无防备就被内奸杀的毫无还手之力,一时间城墙上鬼哭狼嚎,犹如炼狱。 此情此景。让乞布依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勇气,长叹一声,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投降……” 萧启闻言,挥挥手派人将乞布依捆好,咯卫什王投降,士兵除了扎卡旧部外,都纷纷放下武器,咯卫什王城,竟然闹剧一般被萧启拿下。 第十九章 云淡风轻 即使萧启自己也没有想到,咯卫什王城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被拿下。 乞布依投降后,萧启将清理咯卫什王城的事情交给赵开疆等人,便径直进入乞布依的王帐。王帐正中,古尼金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见到萧启进来,急忙改坐为跪道:“小的参见七将军。” 萧启扫了他一眼,因为乞布依身死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稳了稳神,勉强道:“做的不错。” 那古尼金也看出萧启情绪不好,但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将军,扎卡他……” 萧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打古尼金已经猜到了结局:“小的被安排在扎卡身边八年,虽然日日不敢忘记大齐的嘱托,但是,小的不得不说一句,那扎卡绝对是一名好臣子,也是一个优秀的统帅……” “本帅知道,可是为了打下咯卫什王城,他不得不死。” 古尼金道:“将军……他……” 萧启微微点头:“扎卡亲王自杀殉国……” 古尼金身子一软,半瘫在地上:“他……自杀……了……” 萧启微微点头:“是自杀……这次攻下咯卫什王城你功不可没,虽然还没有启奏皇上,但你有任何要求只要本帅能够办到,一定满足。” 古尼金沉默半响,请求道:“小的……可以送扎卡亲王一程吗?” 萧启深深动容,点头道:“扎卡是大英雄,本帅自然会厚葬,届时,本帅与你一同送他。” 古尼金叩,没有为自己再提出任何要求。 两日后,扎卡亲王下葬于咯卫什王城外早就盖好的王陵。 是日,淫雨霏霏。 萧启只穿长衫与古尼金站在前排,衣衫浸湿。在他们身侧,是五花大绑的乞布依 古尼金一个铁血汉子竟然不顾身边全是齐人,大声嚎哭,以头抢地,萧启的眼前也一片模糊。 “叛徒!现在还猫哭耗子!”乞布依冷冷扫了古尼金一眼,不屑道。 古尼金抬起头:“我虽然是大齐人,但我在亲王身边八年,是真心敬佩王爷的忠勇。” “那你不是一样害死了他?”乞布依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恨。 “害死亲王的不是我,而是你,咯卫什王,乞布依,如果你对亲王深信不疑,亲王也不会死,王城也不会丢,只要你放亲王进来,和我对峙就会真相大白。我可以告诉你,做火头军是我自己请求的,我以死相挟,说没有保护好亲王,亲王念在我伴他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才勉强同意我做火头军的。” 乞布依怒不可遏,如果不是被绑着,恨不得上前将古尼金撕碎:“卑鄙,小人!” 萧启让人死死按住乞布依,淡淡道:“一切都是本帅设计。” “好你个七将军!”乞布依转向萧启,狠声道:“今日你如此设计本王和扎卡,不怕日后应验到你身上吗?本王和扎卡是亲兄弟尚且如此,你保证你以后不会走扎卡的老路吗?” 萧启不言,挺直身体静静的看着扎卡的棺椁降入宽敞的墓室,继而封门,撒土。 萧启亲自抓起一把潮湿的泥土,洒在扎卡的陵墓上,轻声道:“扎卡,你也是一代名将,倘若你我没有处在敌对阵营,我愿与你成为朋友,只是今生,我注定亏欠与你。” 古尼金也抓起一把土,嚎哭道:“亲王,亲王!是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你救过我的命,替我娶妻,可我是齐人,不得不如此啊亲王!” 古尼金将手中的土洒下,用满是污泥的袖子擦了擦眼泪不顾满脸的污泥,转身向萧启走来,忽然,他猛地转身,一头撞在扎卡的墓碑上,萧启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只见古尼金头上鲜血直冒,与污泥掺杂在一起,和着雨水顺着脸颊流到地上。 萧启上前扶起古尼金,古尼金艰难道:“将军,是我……对不起亲王……我不能背叛大齐……但我终究……终究对不起将军……所以……”古尼金的声音慢慢弱下去,萧启只觉手臂一沉,再看古尼金,已经再无气息。 萧启叹口气,眼神扫向一脸错愕的众人和呆滞的乞布依,将古尼金的尸体抱起来,道:“厚葬古尼金吧……” 乞布依也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谩骂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但看向萧启的眼神依然是愤愤的。 萧启知道他恨自己,也并不和他多言,只是等扎卡的葬礼结束后,命人把他押往大齐和咯卫什边界,一再强调要好好照顾,严禁虐待,同时上书齐煜,请他派人解决此事。 然后,便将所有精力放在接管王城和处理北方各部上。 咯卫什王城建立于大景中期,至今已有五百年历史,虽然地处荒凉,建筑简朴粗糙,但毕竟也是一方诸侯王的地盘,百年来积累了不少奇珍异宝。 萧启让细心的张樵将所有宝物一一登记造册,封到仓库,未动一丝一毫,同时安抚城中百姓,让投诚部落现身说法,托黎子建带商队互通有无,不出一月,咯卫什王城便已经恢复曾经的平静,腐熟繁盛甚至更胜往日。 然而,降服王城北方部落却没有这样顺利,这些部落远离中原,对萧启带兵入侵很是反感,也深深鄙视向萧启投诚的部落,收服不成只得一一围剿,因此也少不了数十场恶战,每打一仗,萧启便都让那二十一男童制定战策,然后一一点评,择优使用,看似轻松,其实更加费神,可这些男童也因此进步不少,其中黄〇六,黄〇七以及寡言的黄二十尤为出众,黄〇三虽然主张以力服人,萧启虽不赞同,但念及自己所作所为有时也异常残忍,便也没有与他辩论,但也相信他也是可造之材。至于瑞成,幼时的苦难经历让他性格比同龄人更加冷漠残忍,但考虑问题也异常周全,萧启对他很是喜爱,有时也暗地里多指点他几句,但还是不敢直视这个孩子闪亮的眼睛。 就这样,萧启在咯卫什有呆了一年,期间齐煜多次写信请萧启回去,可都被萧启以咯卫什未完全解决为由驳回,齐煜知道萧启心系战场,也就没有再过多坚持,只是每月都派人送信来请他注意身体。 乞布依被齐煜派人押往上京,封为哀王,在上京建立府邸,而萧启攻下的每一座部落,都由大齐派汉人官僚参与接管,咯卫什渐渐归于平静。 转眼又快到天降神节,萧启帐中暖意融融,叶雨轩怀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坐在洛烟雨身侧,小男孩儿容貌与洛烟雨有八分相似,眉毛和嘴巴像叶雨轩多些,此时,小男孩儿手里抓着一只布老虎,留着口水在叶雨轩怀里扭来扭去。 嫁给洛烟雨后,叶雨轩的身体稍见丰腴,美貌更胜从前,一举一动中带着少妇特有的风韵。 洛烟雨拉着萧启的手,道:“哥,终于又见到你了,前一段时间你一直在忙,我和雨轩也不方便来打扰你,这下可好了,咯卫什的事情也差不多解决了,我和烟雨正好回来参加天降神节,这是我们的儿子,云起。” 一面说,一面从叶雨轩怀里抱起洛云起,萧启知道烟雨给孩子起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纪念他们携手江湖的那段时光,心中感动,淡笑着接过道:“孩子像你多一些。” 洛烟雨笑道:“可不,我儿子嘛!云起,叫七伯。” 洛云起哼哼了几声,紧紧抱住萧启的脖子。 叶雨轩看了看洛烟雨,道:“这孩子很喜欢表哥呢,在家的时候我哥哥想抱他,他还哭着不肯呢!” 洛烟雨笑道:“那是因为我和哥长得像啊,小孩子估计把七哥当做父亲了呢!” 叶雨轩脸色微红,低头不语,萧启又抱了洛云起一会儿,把他还给洛烟雨,道:“你们过完天降神节就回去吗?” 洛烟雨点点头:“是啊,北方太冷,小孩子受不了。”说完,又凑到萧启耳边,低声道:“回去的话……还可以让雨轩再给云起添一个小妹妹呢!” 可还是被叶雨轩听到,俏脸顿时通红,一手抱着洛云起,一手在洛烟雨的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洛烟雨夸张的惨叫一声,道:“雨轩啊!你还想要儿子啊?好办好办,我们完颜家有秘法,想得儿就得儿,想得女就得女呢!” 叶雨轩的脸更红,几乎将脸埋在洛云起的怀里,洛烟雨还是不肯放过她,追问道:“有女儿的话,叫云英好不好?” 叶雨轩气的站起身道:“洛郎!都当爹了还没个正行,你再说我就回去了!” 洛烟雨这才讪笑着拉叶雨轩坐下,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好不好。”然后转向萧启道:“哥,这次来我也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萧启点点头,坐正身子,只听洛烟雨说道:“哥,就在你进攻咯卫什王城之前,乞布依曾经派人打听你出现前江湖是否有什么人物出现,还向百越请教用声音制造幻境之事,你攻下咯卫什后,派出打探消息的人被乌萨扎部人收留,我们完颜部与乌萨扎部虽不敌对,但也不算交好,所以他们对于你知道了多少,我们不好也不便打听,而缇娜部落的人也一直对这批人虎视眈眈,于是乌萨扎部便将他们藏起来,我们本想派人暗杀,可族长说此时不便与其他部落为敌,哥,对不起,你可要小心啊!” 萧启笑道:“无妨,只要能解决百越……” “你就安心了对不对?你什么时候和我回风云山庄做风起云涌?前几天路过秦岭,笛风前辈还问起你呢!” 萧启不语,静静看向跳动的火盆,心下雪亮,既然决定回去,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江湖,做回风起,自己脱离朝堂的唯一办法,只有战死…… 第二十章 回京 又一月,咯卫什各部基本降服,北地冬日奇寒,又普降大雪,萧启又不忍占用太多炭火棉被,加上身体旧伤,每日都是手脚冰凉,即使每日在安平等人的强烈要求下用热水沐浴,身体泡在热水里,嘴唇依然是青白的。≥≦ 众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也不知道如何去劝。 这日,萧启刚刚睡下,便听外面隐隐有争执声,便起身到掌门前,还未掀起门帘,就听安平道:“必须如此!” 赵开疆道:“七郎知道会生气的……” “是七郎生气重要,还是七郎的身子重要?” “可是……” “没有可是,七郎的身体也容不得你可是。” 赵开疆无奈道:“好吧,我们再等十日,倘若十日内那个人再无圣旨,我们就按你说的做。” 萧启隐隐能够猜到他们想要做什么,感动之余也有些无奈,终究是自己不争气罢了。 这时,萧启又听到一人的脚步声,应该是静松。 “静松,将军已经睡了。” 静松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萧启忙走出大帐,道:“静松,说吧。”然后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安平与赵开疆,然后又看向静松。 安平和赵开疆心虚的转身准备离去只听静松道:“将军,外面有一群咯卫什商人,遇到大雪,难以前进,想请求军队庇护。” “商人……”萧启身体轻轻一颤,里面会有伊娜的丈夫吗?稳了稳神,萧启下令道:“在军营外为他们搭帐篷,命伙房准备饭菜热水告诉他们,军营重地不得擅入,也不要妄图窥视,我大齐军人会保护他们免遭雪灾野兽,但若行奸细之事,本帅必不轻饶!” 静松点点头,下去领命,萧启又看向安平等人,深吸一口气道:“谢谢你们,我……无妨……” 赵开疆还想开口劝萧启,却被安平拉住,赵开疆这才现萧启刚刚并未严词拒绝,也松了一口气,目送着萧启进去。 又两日,终于有圣旨传来。 看来这次齐煜是铁了心要萧启回去,圣旨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只是命令萧启交接完咯卫什之事后十二月二十日之前返回上京。 萧启感动之余,也只得领旨谢恩。 第二日,萧启召集所有兄弟和孩童,商量回京之事。大部分兄弟对齐煜心存怨怼,不愿回京与他相见,萧启也没有勉强,最后商定由江映月,曲径幽,百兽声,安平,拓跋广增,赵开疆六人随萧启回上京,其他人留守边境,剿灭不安分的部落,维护咯卫什稳定。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萧启与安平等人只带一百人轻车简从快马加鞭从边境赶回上京,即使有意封锁消息,但还是有部落领在路上等候提出设宴款待,萧启等人推辞不过,只得一一与他们辞别。 这样一来,回到月城已经是腊月上旬,而本来在后面的十万大军竟然比萧启等人抢先一步到达。 派人回上京报信后,萧启与安平等人决定在月城稍作休整再回上京。 是夜,萧启久久不能入眠,便起身出帐。只见安平也从他帐中走了出来,便向他点点头。 安平施礼道:“将军,你……” “我……”萧启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走走吧。” “七郎,百越投降,咯卫什已经平定,你不回去也是可以的。” 萧启摇摇头:“还没有结束,百越根本没有安分下来,这几年他们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搜集大齐情报,找出我的真实身份,只等给大齐致命一击,咯卫什虽然解决,可还有景北诸部,咯卫什亡国,景北也受到了不小的威胁,只不过是因为完颜家一直不话,而缇娜部落刚刚受到重创,暂时不宜起兵,可那些部落,没有一个是真正安分的,就连完颜家也不能说是毫无野心。” “七郎……你总是把自己的担子想的太重,其实你回来,不仅仅是为了兄弟们的愿望以及那个人的江山,还因为不忍看百姓受战火之苦,想获得力量守卫自己亲人,对不对?” 萧启沉默半响道:“如果我那时勤练武艺,刺杀各国所有领,会不会同样阻止这一切?” 安平轻声道:“七郎,你后悔吗?” “怎容得我后悔……”萧启浅笑道:“我只是不知如何去面对他……” “不仅仅是七郎你,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只不过,我们能回避,你不能……” 萧启侧脸望向夜空,轻声道:“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我们回头了,只是,安平,你讨厌我吗?” “七郎何出此言呢?” 萧启拉安平坐下,低头叹息道:“我讨厌我自己。” “七郎……”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可以毫不心软的杀戮敌人,可以用任何手段求的胜利,我觉得这不像我自己,可我……却忍不住也不得不这样做,甚至……连怜悯之心都没有……” “敌人不需要怜悯,这是属下从小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萧启低下头,将双手埋进头里,摇摇头:“我讨厌现在的自己,我不想这样,可又不得不如此,我……” 安平叹道:“七郎,其实你不适合战场,也不适合江湖……” 萧启不语,不适合吗?他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本来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守护自己的亲人,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和最初卑微的愿望背道而驰,再也回不到最初。 “神尊,安平大人。” 萧启回头,江映月抱琴站在两人身后:“神尊似乎心神不宁,可愿听映月一曲?” 萧启看了看安平,微微颔:“有劳。” 江映月摸索着坐下,将手放在琴弦上, 又道:“映月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映月知道,神尊当日做出的选择是随心而行,如此便是足够,映月想,神尊现在也并非后悔,而杀戮,也并非出自神尊本意,神尊只要能保住自己心中的本真,无论做什么,神尊还是神尊。” 萧启点头轻叹道:“谢谢你。” 江映月笑道:“神尊一直洞悉,是映月多嘴了,今晚夜色甚好,映月为神尊奏一曲星光帐如何?” 琴声叮咚,如清水般泻下,萧启与安平静思不语,如斯夜色,如斯美景,却没有欣赏的心境,如此也是一种辜负吧? 第二十一章 相见 第二日某时,齐煜便带着满朝文武在上京城外翘以盼。 昨日传来消息说萧启等人已经到了月城,那不出意外,今日中午便能达到上京。 冬日的上午,依然弥漫着刺骨的寒气,这让被迫前来的文武百官腹诽不已。他们不敢埋怨齐煜,只得在心里暗暗咒骂萧启,怪他还自己一早从美人怀抱里出来,饿着肚子等一个莫名其妙的将军,可谁也不敢露出怨怼之色,只是谦卑的低着头,不时抬头偷眼打量迷茫的天际。 齐煜看着空无一物的旷野,心中焦急的同时,又有深深的不安,七哥,你终究是回来了,我忍不住想见你,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又等了半个时辰,齐煜才看到天边出现飞扬的“柒”字大旗,虽是阴天,暗金的大字仍刺得齐煜双目生疼,似乎要有眼泪滴落,七哥,你终于回来了。 大旗渐渐接近,当齐煜可以勉强看到远方带着狰狞面具策马而来的身影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翻身上马,冲向那个让他万分愧疚的身影。 文武见皇上如此,惊骇异常,可又不敢阻止,只是看着齐煜策马狂奔向“柒”字大旗下带着假面之人。而天子护卫也是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也都上马紧紧跟在齐煜身后。 本来,萧启是想慢慢到达上京的,可他老远就看到上京城外威严的天子仪仗,心中激动,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今天出前,安平坚持不与他一起进城,萧启也不坚持,带着江映月等人一起出,齐煜,我就要见到你,齐煜,当今天子,我的兄弟。 这时,萧启也看到了向他策马而来的身影,急忙翻身下马,跪地朗声道:“卑职参见皇上,劳皇上出迎,卑职不胜惶恐。” 齐煜一怔,也下马跑到萧启身前,用力拉起他道:“七哥,你的声音……你的嗓子怎么了?” 萧启从容道:“谢皇上关心,末将无事。” “七哥,你的嗓子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说啊!” 萧启叩道:“这点小事不劳皇上挂怀。” “七哥……你……”齐煜摇摇头,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扶起萧启道:“七哥,你快起来,让我看看……”说着,要去摘萧启的面具。 萧启下意识的避开,轻声道:“皇上……不可……” “七哥……你……”齐煜声音中满是寂落,但看到尾随而来的卫兵,又勉力恢复平静道:“传朕旨意,文武百官跪迎七将军。” 为的护卫一愣,转身要去传旨,却被萧启拦住:“皇上……这不妥吧?” 齐煜摇摇头,道:“七哥……听我的。” 这声七哥虽然不大,可护卫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得真切,心中骇然,这七将军三年前莫名其妙的出现,恐怕与天子有着不浅的渊源,只是,这些事情还是装作没听到的好。 “怎么,朕的话不管用吗?”齐煜的声音又一次想起,那护卫才大梦初醒,策马疾奔而去。 齐煜拉着萧启的手,恳切道:“七哥,你快和我进城。” 当着护卫的面,萧启不好挣脱齐煜,只得任由他拉着,齐煜也没有上马,不顾形象拉着萧启向金城狂奔。 文武百官见皇上竟然拉着七将军冲来,先是一惊,然后齐齐跪倒。齐煜扫了一眼众人,也没有让他们起来,只是冷冷道:“七将军为大齐平定百越之乱,收复咯卫什,立下不世战功,秦爱卿,宣旨!” 萧启见宣旨的并非宦官,便知此次圣旨非同小可,便轻轻挣开齐煜的手, 恭敬跪倒道:“末将接旨。” 手持圣旨的官员起身朗声道:“诏曰:天佑大齐,降七将军,铁骑过处,万民降服,寥寥天地,四海一统,特封七将军为忠勇侯,敕造府邸,赏白银万两,奴仆三千,姬妾二十,钦此。” 萧启一怔,轻声道:“皇上……” 齐煜有意扭过脸不理他,萧启只得叩道:“末将谢皇上。”然后双手接过圣旨。 齐煜这才一把将萧启扶起来,笑道:“七将军不必多礼,随朕进城。” 齐煜的这声七将军让萧启在放松之余也有淡淡的失望,但是心里也明白,齐煜不可能再文武百官面前叫自己一声七哥的。 这时,早有机灵的护卫牵马过来,萧启与齐煜翻身上马,文武百官也跪着扭动身体,让出进城的通路,只等萧启与齐煜进去,齐煜没有让百官起来,萧启也不便置喙,可是等齐煜绕过百官走到上京城中,也不见萧启跟上,便回头道:“七将军,你进来啊!” 萧启看了看百官,还是有些迟疑,齐煜又道:“进来啊” 萧启无法,只得策马跟上,当他走进城墙的那一刻,才听到齐煜冷冷道:“叫他们平身吧。” 城中,满是挨挨挤挤的平民,见到萧启和皇上,百姓纷纷跪倒,山呼万岁。 萧启一时有些不适应,而齐煜点头微笑,在护卫的簇拥下从容走过。 萧启知道,曾经的有才如今已经是万人拥戴的皇帝,他已经习惯了人们的惶恐和崇拜,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自己的兄弟就好。 三年来,上京城比以前更加富庶,这让见惯了边关荒凉的萧启略微有些不适应。 更加宽阔的街道两侧,新出现了不少高楼,而且大部分都是酒楼戏院,看来上京的百姓并没有受到战争的波及,虽然在同胞受难之时上京人们依然沉迷于享乐,但萧启还是能理解,也隐隐感觉,这三年的征战并没有让大齐国本遭到太大的损失。 刚刚看到百官恭敬的模样,也只他们不会在自己面前作伪,心知齐煜这几年皇帝当得还算舒心,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在众人簇拥下骑马向前,忽然齐煜指着不远处重楼见露出的一角屋檐道:“七将军,那里就是你的府邸,走到皇宫大门不到一炷香时间,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萧启在马上施礼道:“多谢皇上。” 齐煜摇摇头道:“何苦谢我……你也累了,我派人送你回府,今晚戌时,皇宫设宴款待,即使你不喜欢,还是来参加的好……” “末将领命。” 齐煜苦笑着摇摇头,朗声道:“常海,你带七将军回府休息!” 常公公弯腰应了一声,萧启下马拜别齐煜,才随着常公公转入小巷,齐煜回过头,看着萧启消瘦单薄的背影,心中一痛,七哥…… 第廿二章 矛盾 七将军府,比萧启所能想象的还要豪华。 三进的大门,是王侯的最高仪制,门口的石狮,上马石,都是由整块的汉白玉雕成,石狮的鬃毛根根清晰,双目有神,栩栩如生。上马石上竟然也雕着一匹战马,前蹄腾空,鬃毛竖立,几乎可以听得见它的嘶鸣。 常公公指着石狮道:“将军,这两个狮子可是雕了整整两年才做好,足见皇上对您的心意啊!” 萧启点点头:“皇上费心了。” 大门两侧是三人合抱的起=红漆门柱,金箔镶底,富丽堂皇,足有一丈长的镶金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七将军府”四个大字,下面还有齐煜的金印,自做皇上以来,齐煜的字也霸道凌厉了不少。 大门内侧的影壁,长足有两丈,与普通人间的影壁不同,上面刻的是一名头戴狰狞鬼面的将军,手握长刀奋勇杀敌的场景,可见也是齐煜费心定做。 常公公看了看萧启,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出演介绍,只是引着萧启绕过影壁,进入院内。 直通前厅的大道两侧,站满了身穿簇新长袍的仆人,见到萧启,齐齐下跪行礼:“见过七将军。” 萧启出身草莽,本就不喜奢华,但常公公在也不好驳了齐煜的面子,便点头道:“好了,各自去忙吧。哪位是管家?” 一名看起来年过三十,精明强干的男子上前施礼道:“小的萧忠,是七将军府的管家。” “萧忠……”萧启默念他的名字,知道肯定是齐煜的安排,暗暗苦笑,然后对萧忠道:“本帅可能不会长久居于上京,府中之事,便多多劳烦你了。” 萧忠笑道:“将军客气,为将军效劳是小的的本分。” 萧启淡淡点头:“我也有些累了,你们下去吧,为我准备一桶热水,弄些简单饭菜就好。” 萧忠一愣,笑道:“将军,后院有专门为将军准备的浴室,小的现在就为将军引路。” 常公公也道:“七将军好好休息,老奴就不打扰了。” 萧启笑笑,随手摸出一锭银子,塞给常公公道:“公公辛苦,本帅刚从边境回来,也没有什带什么好东西过来,这点银子就算是公公的茶钱了。” 常公公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怎么敢收……” “还请公公万勿推辞。” “不是,将军,老奴要是收了您的银子,皇上会杀了老奴的。”常公公说完这句话,急忙转身离去。 萧启叹了口气,也转过身,萧忠道:“将军,小的带您去沐浴吧?” 萧启点点头,跟着萧忠绕过前厅,进入后花园。 齐煜为萧启的府邸可谓下足了本钱,虽是隆冬时分。花园中却是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隔着老远便能闻到扑鼻的花香,花园的中心只一方精致的小湖,令人称奇的是湖水竟然没有结冰,萧忠解释说是因为湖下有温泉引入。 湖边假山也是出自名家,精致而不失自然,而一侧的凉亭虽然颜色艳丽,却丝毫不显突兀。 绕过花园,便是演武厅,齐煜细心的将演武厅建在室内,萧启草草扫了一眼,只见里面门柱都是岩石筑成,各色兵器整整齐齐的摆在兵器架上,中央宽阔,甚至可以容纳百人同时演练,心中暗暗满意。 再向内便是萧启的卧房。 齐煜了解萧启不喜奢华,所以住所也建的很是简朴,用的全是朴素实用的料子,一眼看去,与普通的民居毫无区别,和府门几乎就是两个世界。 萧启知道,齐煜将府门修得奢华是为了给身份尚未分明的自己装饰门面,可他这样做,想必也是顶着百官的压力吧?而他将住所建成这样,也是为了迎合自己的性格。 他终究还是把自己当做曾经的兄弟,想到这里,萧启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浴室就在萧启的住所旁边,整个房间由翠竹搭成,在冬日里显得分外情趣盎然。 萧忠笑道:“浴室里的水也是引子温泉,将军不用担心水会冷。” “你去让人将拿换洗衣物给我,我沐浴期间,任何人不得入内。” “将军放心吧,小的琢磨将军回府一定想洗澡,里面全准备好了。” “费心了。”轻轻吐出这三个字,萧启转身进了浴室,浴室中都是青竹铺地,踩上去出轻微的响声。周遭都是绣着四季花朵的屏风,针脚精细,一看便知是出自宫廷绣娘之手。一侧的衣架上已经摆好了干净的里衣和一件黑色的官服,即使萧启不去试,也知道会妥帖无比。 浴室的正中,是一个两丈见方的水池,升腾的热气让人浑身放松。 萧启长出一口气,慢慢除下自己的头盔,胸甲,护腕,忽然与生俱来的警觉让他盯向一个方向:“谁?出来!” “将军,是奴家……” 一名只穿里衣的胡族少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跪下道:“奴家奉管家之命服侍将军。” 萧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淡淡道:“你出去吧。” “将军不喜欢奴家吗?” “不要让本帅说第二遍。”萧启的声音已经有了怒意,那少女在一脸委屈的站起身,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便向门口走去。萧启叹口气,抓起一件外衣扔向少女:“穿上再出去。” 那少女眼眸闪了闪,没有说话,将外衣披在身上退了出去。 萧启叹口气,警觉的打量了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摘下假面,除去里衣,滑入水中。 水温适中,萧启只觉全身的毛孔全都舒展开,四肢百骸舒适无比,一路的倦怠竟然渐渐消除了。 低下头,看着荡漾的池水中自己容颜的倒影,三年,不,六年了,这张脸几乎毫无改变。 秀气而柔弱,与那狰狞鬼面分明是两个极端,一面温和,一面暴虐,如同自己如今的处境,他也在两个极端中挣扎,他心底的善良不让他陷入嗜杀的深渊,可他所处的位置又不得不让他身陷杀戮不能自拔。 他就在这样的矛盾中挣扎,如同炼狱,灼烧他的灵魂,消耗他的生命。 他分明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不归路,可是,不得不做,不仅仅因为自己背负的一切,还因为,他有这个能力,驱除外辱,平定天下,还百姓太平清明。 第廿三章 惨淡真相 大齐皇宫。 七将军大胜会还,齐煜摆宴为萧启接风洗尘,萧启身穿墨色官服,坐于齐煜下手,他本不喜这种场合,可身在其位,不得不从容应付。 齐煜端起第一樽酒道:“七将军英武,百战百胜,为我大齐平定边疆,立下赫赫战功,朕先代表先帝和大齐百姓敬七将军一杯。” 萧启早将面具的下半部分升起,向萧启恭敬施礼后,饮下此杯,宫中米酒柔和,可饶是这样还是呛的萧启咳嗽不已,齐煜暗怪自己粗心,但还是强笑道:“七将军威名赫赫,竟然不善饮酒,真是有趣。” 萧启起身施礼道:“末将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齐煜大笑道:“今日你是英雄,朕怎会怪你。来人。给七将军换上热茶。”然后向萧启道:“将军请坐,朕第二杯朕要敬所有在战场上阵亡的将士,他们一样是大齐的英雄,朕感激万分。”言毕,与百官饮下此杯。 齐煜又端起第三杯,道:“第三杯,朕要敬满朝文武,有他们辅佐,朕才能江山无忧,大齐才能千秋万代。” 百官闻言,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三杯酒后,齐煜轻轻击掌,便有娇媚的侍女鱼贯而入,为每位官员呈上美味珍馐,继而乖巧的坐在官员身边倒酒布菜,即使被某些好色的官员摸一把,也只是俏脸微红,并不躲避。 萧启身边也坐着一个容貌清秀的侍女,那侍女也许是害怕萧启的狰狞鬼面,为萧启布菜时不慎将一勺热汤泼到萧启身上,登时脸色惨白,齐煜更是大怒:“拉下去打死!” 那少女吓得忘记了哭泣,只是俯下身子抖。萧启长出一口气,道:“无妨,也是末将的鬼面吓到了她。” 说完,起身行大礼道:“一个年轻姑娘,还请皇上原谅。” 齐煜叹口气,示意已经冲进来的卫兵回去,又向萧启轻声道:“起来吧,不要为一个女人坏了兴致,带七将军去更衣吧。” 萧启起身随着侍卫进了偏殿,早有太监将新的官服准备好,萧启不喜欢那种场合,所以也乐得趁更衣躲一会儿清净。 刚刚脱下弄脏的衣服,就见屏风外人影一闪,接着一双手就环在了自己腰间,不用回头,萧启便知是齐煜,也只他已经屏退众人,便道:“你还是这样。” 齐煜笑道:“七哥,这几年我特别想你……” 萧启笑道:“我回来了……” “七哥,我知道你一定也很累,都是因为我……” 萧启笑道:“不仅仅是你,还有兄弟们……” 齐煜点点头:“七哥,我想好了,一会儿出去,我就让你摘下面具,还给你身份。” “不可。”萧启稳了稳神,勉强抑制住答应他的冲动,轻声道:“萧启已经死了,萧启必须是死人。” “可是七哥,我是皇上,我……” 萧启拍了拍齐煜的肩膀,道:“还有,百越并没有完全降服,你还我身份,如果百越再次进宫,还有谁可以抵挡敌人?” “这……”齐煜一时语塞。 “所以,无论如何,萧启只能是个死人。我帮兄弟们击退了百越,收复了咯卫什,至于身份,我已经不在意了。” 齐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怔怔道:“七哥,你做到这些,兄弟们和伊娜,都可以瞑目了。” 萧启闻言,身体剧烈颤抖,唯一露出的嘴唇瞬间变得惨白,放在齐煜肩上的手也猛的握紧:“伊娜,瞑目?伊娜她怎么了?” 齐煜一愣,心虚道:“七哥……你不知道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萧启寂落的放下手,颓然坐倒在地上。 “白将军没有告诉你吗?” 萧启看向齐煜:“他说,伊娜嫁给了咯卫什的商人……难道……这个不是真的……我多么希望她没有嫁给别人,可她……死了?” “七哥……伊娜她……怎么会嫁给别人……” “告诉我,伊娜……怎么死的……” 齐煜呆呆看着萧启,半响才吞吞吐吐道:“她……你……是我对不起你们……” “告诉我……”萧启的声音较以前更加沙哑,让齐煜心头剧烈的颤抖。 “七哥,你……被流放以后,焦先生是按你交代的和伊娜说的,可伊娜不信,后来又意外撞见了安平等人和神算子密谈,就……什么都知道了,她收拾好行李,带着你的画像,留书说走遍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你,白将军看到画像后代人去追,伊娜以为白将军是让她回去,策马疾奔,雨天路滑,她连人带马……坠下了山崖……” 齐煜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萧启,只觉他十分平静,便也暗暗放心,等他说完,萧启一手撑地站起身,道:“我知道了,皇上,我们出来的太久,百官应该等急了,我们回去吧。” 萧启看似毫无变化,可了解他的齐煜却知道,萧启越是平静,就越可怕,于是再度出言道:“七哥,我不知道你不知道……” “没关系,我迟早要知道的……”萧启摆摆手,整了整官服,躬身道:“请皇上移步。” 齐煜一脸担忧的看向萧启,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的身上的阴冷气息让自己没来由的心疼和害怕,于是又轻声道:“七哥……” 萧启摇摇头,示意齐煜走先,齐煜不知如何去劝,便摇摇头,率先走出偏殿。 前厅中的歌舞已经开始,一对身穿粉红长裙的少女,身子妙曼的舞动着广袖,随着她们舞动,花瓣翩翩飞舞,如梦似幻。 见到齐煜,百官和舞女全部跪倒施礼,齐煜心不在焉的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继续,然后瘫坐在龙椅里,偷眼看向萧启。 只见萧启从容回到自己席位坐下,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又捡了几样菜,慢慢嚼着,前厅中央,那些舞女重新翩翩起舞,姿态柔美,娇羞动人。 可齐煜的心思却丝毫不在舞女身上,只是紧紧地盯着萧启,萧启出了嘴唇惨白外,毫无异样,等舞女下去,百官上来敬酒时,也是应对从容,有礼有节,可齐煜依然担心,他以为萧启一直没有再娶,是早就知道伊娜一事,却没有想到,白钺等人根本没有告诉他实情,他不知道自己所得对不对,但萧启此时的情况,才让他无比担心。 第廿四章 遥云孤影 赵开疆趁着夜色,悄悄溜进上京,钻入一条小巷,叩响了房门。≧ 那里,是他阔别了三年之久的家。 在等待萧启的日子里,每次都是等赵扩土到酒店喝酒,他换上赵扩土的衣服从后门出去,回家陪陪妻子,抱抱孩子。 这次随萧启征战,白梅虽然不舍,但还是红着眼睛替他打点好一切,送他出门。 六年前的那场浩劫,死了很多兄弟,也毁了所有人的生活。 前途不可限量的展邦将军,被贬为奴,与爱人阴阳相隔,时至今日,仍不能以本来面目出现在朝堂。 其他人,也都被认为已经战死,在大齐军表上永远除名,自己看一下妻儿都要偷偷摸摸,为此,白莲还打过一次胎儿,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这一切都是拜齐响所赐,萧启手刃齐响,他们也觉得畅快淋漓,可对于齐煜,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该恨,但今生今世,都不想与他相见。 已经有些败破的房门忽然被打开,赵开疆听着木门的**,心中一痛,家里,终究不能没有男人。 望着妻子因为劳累和小产衰老不少的面孔,赵开疆忍不住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上前紧紧抱住白莲,喃喃道:“我……回来了……” 白莲低声嚎哭着抱紧赵开疆,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赵开疆也不嫌弃,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妻子,对于自己的妻儿,他一直心怀愧疚,自己这次回京不知道能呆多久,但只要能在一日,便会尽力补偿。 过了许久,白莲才停止嚎哭,上上下下打量赵开疆许久,道:“黑了,瘦了,外面凉,我们进屋吧……” 赵开疆紧紧拥着妻子,进了屋,看见桌上还是温热的饭菜,心中又是一热,白莲道:“你吃着,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 赵开疆摇摇头,从后面抱住白莲道:“不要忙了,除非……你嫌我脏……” 白莲笑道:“我怎会嫌你……开疆,吃饭吧……” 开疆依言坐下,白莲也坐在他对面,看着妻子满足的笑脸,他心中更加苦涩。 沉默半响,赵开疆文道:“你……好吗?” “我很好……” “孩子们呢……” “好,都好,一汉已经开始准备科举了,一男也上学堂呢!舅舅安排采娘和孙太守的小公子定了亲,只等过两年及笄嫁过去。” “舅舅他们呢?” “舅舅除了睡得不太踏实以外都好,人老了,毛病自然就多了……” 赵开疆痴怔的看着白莲,几乎忘了吃饭,白莲扣了扣桌子,道:“你吃饭啊……” 赵开疆没什么胃口,低下头扒拉了几口饭,本想放下碗筷,但想到白莲一定为此准备了很久,便慢慢吃完这碗道:“还是家里的味道好。” “还要吗?” 赵开疆摇头道:“半夜还是不吃太多了,我们休息吧。” 白莲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大致收拾好碗筷,赵开疆也主动铺好了床。 做完这一切,白莲猛的扑到召开将怀里,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赵开疆低头看向怀里的妻子,眼神越来越迷离,身体也越来越热,白莲也感觉到赵开疆的变化,紧紧贴在赵开疆怀里,身子几乎瘫软。 赵开疆的手也伸进白莲的衣服里,呼吸渐渐沉重,白莲出一声娇吟,颤抖的身体,通红的脸蛋,分外诱人。 忽然,赵开疆惊醒一般,松开白莲道:“不可以……我……不可以……” 白莲惊愕的看向丈夫,整理好衣服,悲声道:“你嫌弃我了吗……” “我……”赵开疆摇头道:“我一想起那个孩子……就……” 白莲眼中也蓄满了泪水,走上前抱紧赵开疆道:“这种事情不会再生了……” 赵开疆也抱紧白莲:“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只要你活着就好……” 赵开疆动容的抱紧白莲,他孩子的母亲,他唯一的妻子,他今生最最亏欠之人。 静夜无声,上京赢来了今年第一场大雪,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世界很快便一片洁白,掩盖了所有肮脏,掩盖了一切罪恶,掩盖了一切往事尘烟。 赵开疆一直睡到上午才睁开眼睛,看着整齐的床铺,听着儿女们的欢笑,他觉得幸福无比,三年炼狱煎熬。三年战场搏杀,也许只是一场梦境。 “开疆,醒了吗?去吕大哥那里割二斤肉回来吧!” 赵开疆一面穿衣服一面应了一声,拿着木盆出了门。 大雪还在下,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面,赵开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只想快快回去与妻儿团圆。 “宝儿哥……”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赵开疆回头,只见一个浑身是雪的人影如雕塑般立在巷口,那人脸色惨白,几乎与大雪融为一体,但眼神灼热的犹如炭火,可以融化一切虚伪与不公。 “七郎,你……” 萧启慢慢走向赵开疆,随着他的移动,成块的雪花冰碴簌簌掉落,他,究竟在雪地里站了多久? 萧启走到赵开疆身边,赵开疆只觉周围的温度仿佛也低了不少,本来不是很冷的早晨忽然冰冷刺骨。 “七郎,你……” 萧启动了动僵硬的嘴角,却没有出声音。 赵开疆拉起萧启的手,只觉得自己抓的是一块冰块:“七郎,你这是干什么,你不知道你不能受凉吗?走,和我回家!”说着,也顾不得买肉,就要拉着萧启回家。 可萧启的脚仿佛钉在了原地,赵开疆觉得自己用了不小的力,可萧启依然纹丝不动。 “七郎……生什么事了?那人给你气受了?” 萧启再次扯了扯嘴角,道:“告诉我,伊娜葬在哪里。” “你说什么傻话?伊娜她嫁人了……” “宝儿哥,我都知道了,告诉我……” “你……” “告诉我……” 赵开疆觉得自己没有勇气面对萧启灼热的注视,低声道:“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 萧启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赵开疆:“告诉我。” 赵开疆叹了口气,道:“她……就葬在城外白家祖坟,等我陪你去。” 萧启闻言转身,踉跄离去,与此同时,两个字飘入赵开疆耳中:“不必。” 狂风卷着暴雪不期而至,漫天飞雪,掩盖了萧启消瘦单薄的背影。 第廿五章 血染婚书 大雪纷飞,天下缟素,萧启静静坐在一方墓碑前。眼神火热,嘴角漾着一丝惨淡的微笑。 伊娜你看,整个天下都在为你送葬。 枯瘦的手指轻轻划过冰冷的墓碑,“爱女白伊娜之墓”几个字在漫天素白中更显鲜红耀人眼目,手指顺着那行字的凹槽一点点划过,仿佛要把那几个字刻在心里,伊娜,我一直以为是你负了我,其实,是我负了你,毁了你的一生。 早知如此,我宁可不要遇见你,不要爱,只要……你活在这世上。 风雪更大,萧启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墓碑,以及那个在他心里被念过无数遍的名字,伊娜…… 她的勇敢,她的温柔,她的娇媚,都凝结在一方冰冷的墓碑中,无法触及,只能凭吊。 萧启从怀中掏出一方红布,时间仓促,上面并没有任何花样,甚至连边都没有锁,但这方红布在漫天的风雪中,却如同鲜血一样刺目。 萧启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那方红布,那滴血的鲜红将他的手指映得更见惨白,萧启颤抖着手将那方红布放在伊娜的墓碑上,用手死死按住。 伊娜,我来娶你了…… 伊娜,你还愿嫁给我吗? 我与你,要像所有夫妻一样,生同寝,死同穴。 只求,你愿意等我…… 萧启将伊娜的墓碑紧紧用在怀中,眼神闪亮如同星火,伊娜,你能感受到我在你身边吗? 你说,无论我跑到哪里,你都要找到我。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来找我,不让我看一眼?我明明就在你眼前啊! 这么多年,你连到我梦中都不肯,你是在怨恨我吗? 伊娜,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伊娜,等平定这一切,我便……去陪你,只是你那个时候,愿意见我吗? 萧启痴怔的看着伊娜的墓碑,周遭的一切仿佛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而眼前的墓碑,就是他的所有希望,他的整个生命。 对了,还有婚书…… 萧启松开那方红布,那红布顿时被狂风卷着向天边飞去,萧启盯着那红布,直到它消失在天际才收回视线。 伊娜,你还在生气对不对,你看你,连盖头都扔掉了。 萧启一面摇头,一面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绸,伊娜,我给你写我们的婚书好不好? 即使你还在恨我,怨我,在我心里,你也永远是我的妻子。 萧启眯着眼睛,将那块白绸放在墓碑前的雪地上,用碎石压好,然后摸出随身短刀,猛地划开左手手心,也许是因为体虚,过了片刻,才有星星点点的鲜血渗出,接着,整只手掌才变的鲜红,灼热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雪地上,可萧启恍若未见,只是用右手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白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伊娜,这就是我们的婚书,等我写完,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妻子了…… 等伤口很少有血渗出时,萧启便会再次划伤自己的身体,等到写完,整条左臂已经被鲜血浸透,雪地上也是一片鲜红。 风雪更大,萧启扯住用鲜血写就的婚书,靠着伊娜的墓碑,狂风吹起他的乱,漫天的飞雪模糊他的面目,可他的眼神,却灼热的可以照亮一切阴霾。 伊娜,以前我不知道等做完这一切我该怎么办,现在我知道了,等做完这一切,我就去找你,伊娜,等我…… 萧启的身体软软的倒在雪地上,惨白的脸色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大雪纷纷扬扬,渐渐掩盖了萧启满地的血迹,也掩盖了他的身体。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白家祖坟,那人怀里抱着一个瓦罐,焦急的在墓碑间穿梭,他来到伊娜的目前,见到地上的人影,快步跑上前,扶起萧启道:“七郎……” 萧启张开眼,惨笑道:“宝儿哥……” 赵开疆也不多话,将手中的瓦罐递给他:“白莲熬的姜汤,还没有全冷,快喝了它。” 萧启摇摇头,痴怔的看向伊娜的墓碑:“我想多呆一会儿,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宝儿哥你看,婚书都写好了。” 赵开疆看着萧启手中用鲜血写就的婚书,再次低吼道:“你想做什么?你这样待自己,伊娜看到会伤心的!” “看到……”萧启将婚书展开,贴在墓碑上:“伊娜你看,我们的婚书……” 赵开疆扭过萧启的脸,低吼道:“萧启,你疯了吗?伊娜她死了!已经死了!你醒醒!” 萧启笑道:“宝儿哥,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 “可你……” “我和伊娜有婚约在身,她没有另嫁他人,我为什么不能娶她?” “可她……” “不论生死,她都是我的妻子。” 赵开疆叹口气,再一次将姜汤送到他唇边:“那你也先把它喝了,你不能受寒的。” 萧启也没有推辞,依言将姜汤喝下,然后看向赵开疆:“宝儿哥,谢谢你,今日是我和伊娜成亲的日子,我一个人想多陪陪她,还有,我知道真相的事,不要让白将军知道。” 赵开疆见他思路清晰,不似癫狂,心中暗暗放心,但却更加心痛,这个时候,冷静比什么都痛苦。 萧启转过身,看着伊娜的墓碑,轻声道:“今生今世,都是我亏欠她,亏欠白将军,上次莫奇来,也什么都没说,这点,我感谢白将军,也不怨恨告诉我真相的人,怪只怪,命运捉弄,我们无论如何相爱,都不可能活着在一起,但在我心中,伊娜永远是我的妻子。宝儿哥,谢谢你关心我,还请你,让我和伊娜单独待一会儿。” 赵开疆叹口气:“好吧,七郎,我走了……” 赵开疆快步走出白家祖坟,才鼓足勇气回头看去,只见萧启靠在伊娜的墓碑上,手指一次又一次抚摸着伊娜的名字,眼神炙热,于是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每个人,都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即使命运飘摇如萧启,也曾经努力去追寻一段爱恋和平静安逸的人生。 可是,在纷飞的乱世和波云诡异的朝堂更迭中,个人的愿望和幸福,是如此的卑微无力,纵使挣扎,依然徒劳无功。 萧启如此,伊娜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第廿六章 步步为营 第二日,萧启带着狰狞面具第一次立在朝堂之上。≧ 因刚刚被封侯,而大齐新朝甫立,而齐煜又没有兄弟,萧启便是官阶最高的武将,自然是站在百官的最前面。 齐煜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与百官一同朝拜的萧启,有些心不在焉。 那天知道伊娜死讯萧启平静离去,第二天按照律法归京武将第一日不必上朝,他没见到萧启,还是担心,派人去七将军府问,却说将军不在,直到今日才在朝堂上见了萧启一面,因为带着面具,他看不清萧启的容貌,但只是觉得,他的气息更加冰冷。 七哥,我不该告诉你真相,也许白将军做得对,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齐煜死死盯着萧启,几乎听不清朝臣们喋喋不休的在说什么,终于熬到了下朝,他用眼神示意常公公,常公公立刻会意道:“还请七将军留步。” 萧启也不言,静静站在朝堂正中,抬眼看着齐煜,齐煜等百官离开,红漆的宫门缓缓合上,才跳下龙椅,跑到萧启跟前,拉住他的手道:“七哥,昨日你去哪里了?” 萧启摇头道:“出去走走而已,伊娜那件事,不要让白将军知道我知道了。” 齐煜一怔,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七哥,咱们去武妃那里好不好,让你看看我们的儿子!” 萧启惶然道:“皇上,末将一介外臣,进入后宫多有不妥……” “哎呀七哥,好了好了,你和我还见外,走,看咱儿子去!” 说完,也不管萧启答应不答应,拉着他穿过花园,来到莺暖阁。 莺暖阁中,奚平洛正在教两岁的齐暕识字,见到萧启,奚平洛盈盈施礼,却被齐煜扶起。 萧启跪地施礼道:“末将见过武贵妃娘娘。” 奚平洛靠在齐煜怀里不敢挣脱,但也是俏脸通红,半响才道:“七将军快快请起……” 萧启稳了稳神,不肯起来,道:“末将有罪,还请娘娘责罚。” “七哥……”齐煜忍不住出声叫道,等反应过来他所指何事,也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萧启深深叩,道:“末将统帅不利,只是奚将军战死,待天下平定,末将愿以命相抵。” “七哥……”齐煜一面是爱妃,一面是萧启,一时两难。 奚平洛抱着齐暕走到萧启身边,抬起另一只道:“七将军快起来……” 萧启低头道:“末将愧对大齐,愧对武妃。” 奚平洛深吸一口气道:“倘若七将军不嫌弃,平洛想叫你一声七哥。七哥,我哥哥活着的时候和我说起过,说你是难得的将才,平洛久居深闺皇宫,但也隐隐听过七哥的威名。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即使死去的不是哥哥,也有可能是旁人。所以,七哥不必自责,哥哥他有幸为国捐躯,也是我们奚家的光荣。七哥,已经为大齐付出了很多,平洛受不起你这一跪的。” 齐煜见平洛这样说,急忙上前一把扶起萧启道:“七哥,平洛她深明大义,七哥也不必自责。” 萧启垂不语,齐煜又道:“七哥,你刚才的话可不对啊,什么叫平定天下便以命抵偿啊?你可是答应我了,你要辅佐我儿子登基呢!” 萧启暗暗苦笑,以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比养尊处优的齐煜活得长,可此时,他也无法辩驳。 齐煜从奚平洛怀里接过齐暕,道:“七哥,看,这是我和平洛的儿子,齐暕,和平洛一样漂亮,七哥你快抱抱。” 萧启后退一步道:“云中侯身份尊贵,末将不敢。” “七哥!”齐煜埋怨道:“你是我七哥,孩子应该叫你一声七伯呢!来,抱抱咱儿子!” “末将怕吓到孩子……” “是啊七哥,你怎么还戴着面具呢,就咱们几个人,快摘下来!” 萧启摇摇头,拒绝道:“习惯了。” “七哥,摘下来让我看看你嘛……美人儿……”齐煜见萧启不肯,又拿出以前的油腔滑调。 萧启忍不住笑骂道:“你可是皇上……” “七哥,在你面前我就是当年你的兄弟,你又何必见外呢?”齐煜虽然说得一本正经,但心里也是没底。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曾经的有才了。 这句话实际上萧启也没有尽信,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也不得不将面具摘下。 齐煜打量了萧启半响,道:“七哥,三年了,你一点儿也没变,可是我都有皱纹儿了。” 奚平洛“噗”的笑出声,道:“皇上比七哥还小一岁,怎么会有皱纹呢?” 齐煜指着自己眼角道:“你看看你看看,眼角这里是不是有了,你再看看七哥,还和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似的,多不公平!七哥明明比我还大一岁呢!现在就和我弟弟是的,不公平!一定是上天嫉妒我太英俊潇洒了,对不对?” 奚平洛忍不住格格娇笑,萧启见齐煜说的有趣,也低眉浅笑。 如果,当初一切都没有生,萧启与有才,注定会是一对彼此性命相托的兄弟,而这种画面,也会时常出现,而此时,却加入了不少隔阂和刻意为之,让原本纯洁的兄弟之情,变得不再那么干净纯粹。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就听常公公在外面喊道:“皇上,午膳已经备好了。” 齐煜应道:“传吧!”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似是在布菜,人很多却井然有序,可见皇宫的仆从都是见过严格训练的。 不一会儿,常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饭菜都准备好了。” 齐煜道:“所有人都出去。”等外面彻底安静了,齐煜才拉着萧启和奚平洛走了出来。 萧启虽然见过昨日的国宴,也见过完颜家奢华的宴席,但还是为这次便饭的精致而感叹。 虽然都是平淡无奇的家常菜,可从宫廷御厨手中出来,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和味道。 齐煜担心萧启多心,并没有一一介绍,只是招呼萧启坐下,但萧启行走江湖见多识广怎会吃不出那鸡丝使用每只雏**胸最嫩的肉做成,而那看似普通的豆腐也是加了蟹肉鲈鱼的? 齐煜夹给萧启一只蛙腿,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谢恩:“七哥,这蛙腿可是壮阳大补啊!” 萧启浅笑道:“多谢。” 齐煜摇摇手半真半假道:“千万别谢我,补好了你的身子还指望你给我打天下呢!” “末将定不辱使命。”萧启浅笑点头,一点点撕扯着蛙腿上的肉。 “你看看,你看看,我七哥吃个饭都这么斯文,哪里有武将的样子啊!” 奚平洛笑笑,端起桌边的一碗汤羹,吹了吹就要喝下去,萧启忽然起身道:“且慢!” 奚平洛一怔:“七哥,怎么了。” 萧启起身仔细看了看那晚汤羹,道:“恐怕有毒。” 奚平洛一怔,呆呆的看向萧启道:“这些都是试过毒的……” 萧启点头道:“相信我。” 奚平洛摘下头上的银钗放进汤羹里,却毫无反应,齐煜也是一怔,让萧启回避一下然后叫人捉了一只猫抱进来,将那碗汤羹喂那只猫喝了。那只猫开始没有什么反应,就在齐煜等人觉得是虚惊一场时,那只猫忽然惨叫一声,全身抽搐,七孔流血,吓得抱着猫的太监惨叫一声,将猫抛在桌上。 奚平洛还算镇静,但也是全身颤抖。 齐煜稳了稳神,厉声道:“来人,将今日御膳房和布菜之人都关押起来洗洗审问!” 然后将奚平洛抱在怀里,命人撤下所有饭菜,另换一桌,可奚平洛还是心有余悸,不敢下箸。 萧启笑道:“这次无妨。”说着,也没等齐煜,自己动了筷子。 齐煜笑笑,也喝了一口汤羹,看向本想阻止的奚正阳,笑道:“我相信七哥。” 萧启道:“刚才的毒,是下在勺柄上的,只有在搅动的时候才会毒,而这种毒用普通银针是看不出来的。” “那七哥你……” 萧启笑道:“你忘了,我在江湖呆过几年。” 见齐煜不解,萧启解释道:“宫中的东西自然精细的,可刚才那碗汤羹上面,逆光可以看到一层粉末,开始没有,是在武妃把勺子放进去才有的。” 齐煜点头道:“七哥仔细,倘若不是七哥,我可能会失去平洛了。” 奚平洛也敛衣起身施礼道:“多谢七哥救命之恩。” 萧启摇头道:“不必谢我。当务之急是查出是何人所为。” 齐煜道:“旁观者清,七哥可有想法?” 萧启略一沉吟,道:“浅薄之见,勿忘见笑。” “七哥天人之智,还愿闻其详。” 萧启道:“下毒之人必定知道末将在与武妃和皇上共同进餐,这样武妃娘娘出事可以嫁祸于末将。所以,下毒之人可能要满足两个条件,其一,有亲人为皇上嫔妃,且地位与武妃不相上下,其二,家中有武将在朝廷任职,且希望能够建立战功。” 齐煜点头道:“七哥,你越来越聪明了!竟然看的这么透彻!” 萧启笑道:“皇上英明,早就知晓,只不过是在考末将罢了。” “七哥谦虚了,我对我的后宫了解不少,自然能猜出几分,可是七哥就不同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能说剖析这么多,实在是太厉害了!” 说完,齐煜看了看奚平洛,眼中除了关切竟然闪动着喜色:“符合条件的只用中宫那位,平洛,我终于有机会封你做皇后了……” 第廿七章 故人与争执 自那件事生后,萧启除了上朝很少再去皇宫,对于齐煜查案的进展也根本不去打听。≧ 每日在朝堂上,也几乎一言不,而齐煜也知道萧启刚刚回来,在朝臣眼中身份不明,出身未知,也很少与他商量朝政,每天从皇宫回来,萧启便去白家祖坟静坐在伊娜墓前,经常一呆就是一天,水米不进。赵开疆等人虽然担心,但也毫无办法。 江映月等人也都到了上京,秘密住进赵开疆家,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萧启刚刚下朝回府,换好家常衣物,准备和往常一样去陪伊娜,却听有人来报说大理寺卿廖铁义来访。 萧启皱了皱眉头,本想说不见,但是转念想自己刚到上京,不宜拒人于千里之外,便着人去请。 不一会儿,就听有人信步踏进院门,萧启起身出迎,只见来人身量不高,脸色微黄,稀稀拉拉的长着几根胡须,不大的眼睛中闪着暴戾之色。 见到萧启,那人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跪倒施礼道:“卑职大理寺卿廖铁义参见忠勇侯七将军。” 萧启不喜此人气度,也就没有上前搀扶,只是点头道:“不必多礼,请。” 廖铁义起身笑道:“多谢将军。”然后低着头小步跟在萧启身后进了前厅。 两人分宾主做好,萧启开门见山道:“不知廖大人来访有何贵干呢?” 廖铁义一愣,面露尴尬之色,随即赔笑道:“卑职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听闻七将军百战百胜,卑职从小仰慕英雄,所以冒昧想与七将军结交,不知七将军能否看得起卑职?” 萧启淡淡道:“在下雨廖大人同朝为官,是为同僚,何来看不起之说?” 廖铁义面露喜色,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移到萧启手边,道:“七将军刚刚返京,卑职略被薄礼,还请七将军不要嫌弃。” 萧启连看都没看那个小盒,便起身道:“在下出身低微,又身为武将,久在苦寒之地,廖大人的礼,在下恐怕无福消受。” 廖铁义怔了怔,见萧启起身,也不好再坐着,也赶紧站了起来道:“将军客气,这只是卑职的小小心意而已。” 萧启淡淡道:“廖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这东西在下不能收。” 廖铁义还不死心:“将军不打开看看吗?” “不必,在下还要外出,如果没事的话,恕不久留。”说着,把盒子递到廖铁义身前。 话说到这份儿上,傻子也能听出萧启是想送客,廖铁义讪笑道:“那卑职就不打扰将军了,卑职告辞。” 望着廖铁义的背影,萧启轻轻叹了口气,这时萧忠又进来道:“将军,现任上京守军头领吕强音下帖邀请将军到他府上用晚膳。” 萧启下意识的推辞道:“就说本帅身体不适。” “将军,那吕强音是当今丞相的亲侄儿,皇后的堂兄,您不去恐怕……不太合适吧?” 萧启叹了口气,摇摇头,官场上的应酬一直是他不喜,可却毫无办法。身在官场,并不能随心而为,他虽不愿,但不能不考虑齐煜,特立独行只会给齐煜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萧启忽然有些怀念在咯卫什的日子,虽然苦寒,虽然杀戮,但人与人之间却单纯而简单。 可是,即使不愿,既然回来,就必须坚持下去。 想到这里,萧启深吸一口气,向萧忠道:“承蒙吕大人看得起,本帅一定前往。” 萧忠点点头,正要退下,又被萧启叫住:“传完话儿回来,本帅有事问你。” 等萧忠走开,萧启摇摇头坐下,不知为什么,这上京,竟然有些呆不住了。 干练的萧忠很快便将请帖放在萧启手边的桌上,萧启看也没看,而是问道:“如果本帅赴宴,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萧忠眨了眨眼睛,道:“将军,不瞒您说,这吕家也算是豪门世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您要是去的话,也不拘于什么,随意就好。” 萧启知道萧忠也怕说错,便也没有追问,而是道:“何时开宴?” “今晚戌时。” 萧启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等萧忠离开,萧启回卧室,摘下面具,悄悄从角门出去。 算来,自从自己回来,还没有去看过奇门子他们,而山河也不知怎么样了。 从七将军府角门到奇门子家,不过一刻的路程,三年不见,小巷似乎有些败破,如同迟暮的老者,奇门子他们,也都老了。 扣了扣油漆已经开始剥落的木门,开门的竟然是山河。 “爹爹!”山河一面叫,一面扑到萧启怀里。 三年不见,山河长高了不少,身材也隐隐有了少年的影子,萧启一把抱起山河,笑道:“三年了,我家山河长成大小伙子了!” “山河要快快长大和爹爹一起上战场呢!” 萧启摸摸山河的头放他下来,说实话,他并不想将山河卷入征战。 “死兔崽子!都回来多长时间了才想起老子?” 萧启抬起头,只见一座肉山慢慢向自己移来,忙迎上去颤抖道:“三叔……” “你的声音怎么了?你小子还记得你三叔我啊!我还以为你以为我早死了呢!山河,去叫阎王他们过来!可逮到这小子了,今天中午得热闹热闹!” 山河应了一声,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 奇门子这才一拳打在萧启肩上:“混账东西,才来!” 萧启笑道:“刚刚回来,有些仓促。” “仓促?我看你是不想来吧?你不想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该想想你那便宜儿子山河吧?” “在外的这几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三叔……” “挂念个屁!”奇门子哼了一声,拉着萧启进屋道:“你要是真挂念,怎么连封信都没有?” 萧启被奇门子扯着,踉跄道:“我……以什么身份给三叔写信?” 奇门子闻言,猛的顿住身形,问道:“你……那犊子还没还给你身份?” 萧启摇头道:“是我不让他……” “你就傻吧!”奇门子狠狠向地上吐了一口痰,道:“你这个样子,哪天他看你不顺眼了,随便一个借口把你害死,就能找人代替你!” 这句话萧启听了不止一回,也深深认同,可是,百越未平,他不得不继续隐藏身份。 奇门子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萧启,一面扯着他继续向前,一面道:“不就是百越吗?除了你有的是人,你就傻吧!早晚把命搭上!” 说完这句话,两人也到了门前,奇门子一手推开门:“我告诉你,姓齐的没一个好定西,那个齐煜也是个小滑头,你看吧,现在他用得着你,等以后你厉害了,他不防着你才怪呢!” 萧启犹豫道:“他……” “别和我他他的,我告诉你,再好的兄弟一旦涉及道权势地位,交情就是狗屁!你信不信?” “信。”萧启稳了稳神,看向奇门子:“这个道理我并非不懂,想得也很透彻,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做着一切并不是为了他,也不仅仅是为了死去的兄弟,还有……先祖的嘱托,以及,自己有这个能力必须肩负的责任。” 奇门子愣了一下,狠声道:“好吧,你伟大,你是圣人!好像天下就你一个人厉害,没你百姓就活不了似的!” “三叔,除了我,还有谁是活死人?”萧启的声音平静而不带一丝温度。 “你……唉!”奇门子本想抬手指向萧启,但手伸到一半又颓然垂下,拍了拍大腿,坐下道:“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样子真的叫人难受啊!” “让长辈费心,是我的不对……” “算了……你性子比谁都倔,我也不管你了。你死了可别指着我们去哭。” 萧启不言,怔怔看向窗外摇曳的树枝,叹道:“如若可以死……” “三弟啊!你每次都先往奇门子这里跑,当真是嘴馋啊!”原来是判官。 奇门子顾不得追究萧启刚才的言语,开门吼道:“死判官,你们才来啊!” 铁判官一巴掌打在奇门子肩膀上:“听你说有好吃的,老子是跑过来的!” 奇门子大笑道:“原来是为了吃的不是为了我们萧启啊!萧启该伤心了!” 活阎王道:“行啦行啦,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吃不了什么了,不就是为了看看萧启这孩子吗?” 萧启站在门前,眼神略微痛苦的扫过白钺的脸,稳了稳神,强笑道:“烦劳……” “烦劳个屁!”铁判官狠声道:“你会不会说话!对了,你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萧启摇摇头,六年了铁判官的火爆脾气一点儿也没改而对于自己的声音,更是不想解释。好在院里人多,也就这样混过去了。 活阎王上前道:“好了好了,不要一见面就数落人家,天气凉,咱们进去说。唉,老白,你怎么不过来啊?” 白钺看了萧启一眼,叹了一口气,那天见到赵开疆,觉得他言语闪烁,似是有心事,而刚刚也注意到了萧启眼神中的哀伤,隐隐有些心虚。 萧启浅笑施礼道:“见过将军……” 白钺上前扶住萧启,只觉他的身体单薄如纸:“快起来。你不必向我行礼。” 萧启执意行完大礼,才道:“无论如何,您永远是对我恩重如山的将军。” 白钺心中更加沉痛,但还是等萧启起身道:“进去说吧。” 奇门子吼道:“顾婶儿,饭菜准备好了吗?还不端上来!” 顾婶儿应了一声,麻利的端菜盛饭,萧启几次要上前,都被顾婶儿拦了回来。 奇门子道:“你坐着!让她一个人来就行。” 萧启只得依言坐下,白钺上下打量了萧启一会儿,道:“还是憔悴了不少……这三年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 萧启浅笑道:“这几年很好。” “很好个屁!”铁判官吼道,吐沫星子喷的满桌都是:“这几年你差点儿死了!” “我不是好好活着呢吗?” 奇门子冷笑道:“没准儿下回你就死了!” “死……”萧启垂下眼帘,死了就可以见到伊娜了吧…… 阎王见萧启神色有些黯然,便安慰道:“其实……我们都希望你早点儿离开战场……” 萧启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道:“今天晚上,吕强音设宴邀我去他家。” “吕强音?那个混蛋?”铁判官忍不住道。 萧启苦笑道:“我不得不去……” “你……你就该不去!” “得罪朝臣,那个人即使想给我地位也不能够,我还怎样守护这一切……” “萧启啊萧启!我今天才现,你是贪慕权势之人!”铁判官狠声吼道,萧启刚张了张嘴,就又被他噎了回去:“什么大义,什么兄弟们的愿望,你回来不就是为了高官厚禄吗?” 萧启垂下眼帘,没有解释,自己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的贱奴,要这高官厚禄,又有何用,只是,为了自己所谓执念,他不得不违逆自己的心意,无人理解,身心煎熬。 第廿八章 朵郡主,惊现 这两天包月的增加都与章节一致,我想应该是有朋友在追着看,谢谢你的支持,o(n_n)o~ —————— 因为午饭言谈不快,萧启早早便离开了奇门子家,判官等人也没有挽留,萧启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空旷的府邸,也来不及去白家祖坟陪伴伊娜,只是信步走在街上,心中烦乱。≧≥≧ 自己这样做,错了吗?难道只有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才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唯一方法吗? 萧启摇了摇头,冬日刺骨的冷风几乎刺穿他单薄的身体,他不由紧了紧外衣,掩口轻轻咳嗽了几声。 离戌时还早,可萧启却无处可去。 街上的行人即使面无表情,但他们至少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而萧启,却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归途…… “嘻嘻……” 萧启一怔,回头看到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孩儿,歪着头向自己笑:“叔叔,你可以帮我取下风筝吗?” 萧启木然点点头,抬头看见挂在树杈上的风筝,抬手为她取了下来,那小女孩儿将风筝紧紧抱在怀里,向萧启甜甜一笑:“谢谢叔叔!”说完转身向回跑去,萧启望着那小女孩,一丝不祥涌上心头,那个小女孩分明是……女儿河边的那个。 容貌娇羞可爱,擅使毒物,根据战报,只有一人,便是百越王的小女儿,朵郡主,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启的第一反应便是去禀报齐煜,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萧启虽然自诩识人的本领,可万一认错了,只会徒增恐慌,于是,萧启稳了稳神,远远跟着那个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儿转身进了巷子,忽然会过头道:“叔叔,你跟着我做什么呢?” 萧启心中一惊,他自诩武艺不低,跟踪不会那么容易被现,可这见这个小女孩儿真是不简单。但他还是强装镇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过她继续向前。 那小女孩儿又道:“帮我捡风筝的叔叔,我就是在说你啊!” 萧启回过头:“只是恰巧同路而已。” “那你一直看着我……”小女孩嘟起嘴,原本可爱的表情却让萧启更加警觉。 萧启浅笑道:“只是觉得恰好同路而已。” “你刚才明明是向那个方向走的!” “打算去皇城街,忽然想起从这里穿过去近一些。” “叔叔也去皇城街?”小女孩儿眼神明亮,却更让萧启警觉:“我也去皇城街呢!叔叔去干什么呢?” “听说皇城街有七将军府,打算去看看。” “哼!”小女孩明亮的眼睛中难掩愤恨之色,这让萧启更加确信她是朵郡主:“七将军?叔叔,我也要去看!” 萧启道:“你家里人呢?” “她们做生意,都不管我!哥哥,带我去吧!” 萧启觉得不能让朵郡主单独行动,便决定以身犯险:“好,叔叔带你去。” 小女孩蹦跳着跑到萧启身边,去拉他的手,萧启一面小心警觉,防备她的袖口跑出毒蛇,一面暗暗压制体内流转的内力,虽然是一个小孩子,也不能掉以轻心。 果然,那小女孩儿的手指慢慢探向萧启脉门,萧启只似不查,低头和蔼道:“你家在哪里,几岁了?” 小女孩儿笑道:“我家就在刚刚那条街上,我今年十岁了。” 看来和朵郡主年纪一致,萧启默默想,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家是做什么的呢?” “叔叔,你是官差吗?”小女孩做了个鬼脸,娇笑道。 萧启摇摇头,也没有再问,很快两人便到了巷口,小女孩儿道:“七将军府在哪里啊?” 萧启故意道:“我不知道,我也是听说而已,我们一起去看看。” 小女孩撅了撅嘴,道:“你不是本地人啊?” “自然不是,我是来这里帮工的。” “哦……”小女孩看了看左右,指着右边道:“先去那里看看吧?” 萧启现她指的竟然是正确的方向,心中怀疑,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她向右走,不出一会儿,就看到了七将军府高大的门墙,小女孩儿将手从萧启手中抽出来,皱了皱眉头道:“奢侈,浮华,虚荣。” 然后扫了一眼萧启,道:“叔叔,我们走近些看看好不好。”说完,也不等萧启,自己蹦蹦跳跳的上了七将军府的台阶。 “谁家的孩子?下去!”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回头看了萧启一眼,萧启只得上前把她抱起来赔礼道:“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几位……军爷见谅。” “哼!老子告诉你!这里可是七将军府!要是你们这些草民冲撞了七将军,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是是,小的一定注意。”萧启垂下眼帘赔礼道,心想如果不是为了隐藏身份,他绝对不会这样低声下气的说话。 那守卫看来也无心与萧启说话,便挥挥手让他快点儿离开,萧启为防备可能是朵郡主的小女孩儿,抱着她一直走到巷口才停下。 “站住!” 萧启抬起头,看见两个年轻汉子站在巷口,虽然面露愠色,但看向小女孩儿的眼神里满是谦卑。 小女孩儿眨了眨眼,忽然用哭腔道:“大哥二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偷跑出来了……” 那两名男子愣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去吧,以后不许了,大人都着急了。” 那小女孩儿调皮一笑,扭动身体让萧启放她下来,然后牵起一名男子的衣角,道:“叔叔再见。” 另一名男子向萧启道:“多谢照顾……小妹。”说完似是要俯身行礼,那小女孩儿却嚷道:“二哥!走啦!” 那男子不情愿的应了一声,与小女孩一起离开。 萧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得清楚,那两人与小女孩儿的关系不是兄妹,想来应该是下属或者护卫,那这个小女孩儿八成便是朵郡主。 就在刚才,那名要想自己施礼的护卫眼中满是杀意,分明是要向自己下杀手,奇怪的是朵郡主竟然出言阻止,可见,她虽然从小与毒物相处,但年纪尚小,本性不坏。只是,百越之人潜入上京,自己不得不防。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淡,萧启悄悄潜回府邸,戴上面具,准备前往吕府赴宴。 于此同时,小女孩与那两名男子已经走出巷口,转入一个角门。 刚刚进门,适才向萧启行礼的男子忽然惨叫一声, 摔倒在地,嘴唇乌青,已然气绝。 另一人一脸惊骇的看着小女孩儿,结结巴巴的说:“郡主……” “没我的命令,谁让你们滥杀无辜了?” “郡主教训的是……” “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要是坏了姐姐的事,我饶不了你们!” 第廿九章 勾心斗角 吕强音的府邸距离七将军府只有几步之遥,萧启到达府门前时,虽然距离戌时还有一刻,但早就有精干的小吏在门口等候。 ≦ 见到萧启,小吏立刻迎上来道:“是七将军吧?快请进吧,我们大人早就盼着七将军呢!” 萧启点点头,随小吏绕过和合二仙的影壁,穿过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带到镶嵌着琉璃的暖阁,如斯情境,看的萧启连连摇头,吕强官职不过四品,却可以有如此华丽的府邸,这虽然与他是皇后亲人有关,可即使如此,依然让人寒心。 暖阁中除了有过数面之缘的吕强音外,丞相吕森文竟然也在场。 见到萧启,两人起身相迎,吕强音更是行了跪拜大礼。而吕森文虽未一品丞相,而萧启官居王侯,本在吕森文之上,但他处于文人的傲气和对来历不明的萧启的逼视,只是微微玩了一下腰,萧启也没有介意,而是笑道:“在下久居苦寒之地,如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这次仓促前来,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不过在下这把短刀是由寒铁打造,锋利异常,战场上也救过在下的性命,如若不弃,请吕丞相笑纳。”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把遍体漆黑的短刀,放在吕森文的眼前,吕森文见此刀其貌不扬,只是扫了一眼,客套道:“将军颇费了。” 吕强音出身行伍自然识得这刀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但也不便提醒吕森文,只是向萧启赔笑道:“多谢将军,将军请坐。” 萧启顺势坐下,又拿出一个小盒,道:“听闻吕将军擅使软鞭,这个盒子里是一根软须,在下一介莽夫,恐怕糟蹋了好东西,还望吕将军笑纳。” 吕强音见萧启送吕文森的短刀不俗,料想送给自己的礼物也不是凡品,于是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那根长须遍体雪白,无一点杂色,便知不俗,便笑道:“多谢七将军。” 萧启点头道:“在下久居苦寒之地,如有失礼之处,还望两位大人能够谅解。” 吕强音忙道:“将军谈吐不俗,怎会失礼?日后同朝为官,还望将军多多提携。” “在下刚回上京,对上京情况丝毫不了解,还望两位大人多多提点。” 吕森文扫了一眼萧启,心道这七将军虽然来历不明,但也不似莽撞之人,心中又多了几分胜算。 这时,已有娇俏可人的侍女端着各色菜品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美味珍馐。 吕强音举起酒樽道:“七将军屈尊纡贵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末将代叔叔为敬七将军一杯,还请七将军不要推辞。” 萧启也不语,抬手打开面具下方的机关,笑道:“多谢。”便仰头将酒樽里的酒喝尽。 这酒入口清冽,想必也是千金难求的好酒,只是自己无福消受而已。 身边美丽的侍女又一次拿起酒壶,萧启挡住酒樽淡淡道:“在下久居边关,却从不饮酒,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见萧启如此,吕森文虽有不快,但还是勉强压下,笑道:“既然如此,七将军尝尝今年的茶膏如何?” 萧启不懂茶膏为何物,但也能猜得珍贵异常,于是推辞道:“不必,普通的就好。” 吕文森点点头,叫人换上了上品铁观音,可萧启也只是浅尝了一口,并没有出言相赞。 “莽夫果然就是莽夫。”吕文森强压着心中的不懈笑道:“七将军,虽然你官职在老夫之上,但听你声音年轻,老夫斗胆以长辈自居,这次请七将军前来,有些话不得不说。” 萧启笑道:“吕丞相久居高位,如能不吝赐教,在下非常感激。” 吕文森点头道:“七将军果然是明理之人,老夫性格直率,不喜欢绕弯子,就直说了,七将军战功卓著,确实为大齐之福,可也应修身自好,结交朝廷能臣,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萧启心知他是想拉拢自己,但却只是转着酒盅没有说话,那吕文森等了半响,却没得到萧启回答,心中暗暗焦急,只得把话再说的明白些:“老夫虚度六十春秋,门下弟子虽不及孔子,但也有几名朝廷栋梁,日后老夫希望七将军与他们几人成为朋友。” 萧启扬唇笑道:“只要是一心为国之人,自然是在下的朋友。”话说得滴水不漏,但语气中分明是拒绝。 吕文森心中懊恼,但还是稳了稳神道:“老夫生平只得一女,承蒙皇上不弃,娶为皇后,百般宠爱,为皇上诞下太子,也算有功了。” 萧启不言,定定望着手中的酒樽,半响道:“丞相之言甚是,如若在下能够活到新帝登基,定然全力辅佐。” 吕文森暗暗道这七将军不仅来历不明,话也说得滴水不露,很是不好对付,但毕竟担心宫中女儿的安慰,忍不住道:“老夫听闻前几天七将军与皇上,武妃娘娘一同用膳时,有人竟敢往武妃娘娘的羹汤里下毒,所幸将军机智,武妃娘娘安然无恙,只是不知皇上该如何处理此事呢?” “皇上之意,凡人岂能揣测?”萧启端起茶碗又放下,淡淡道。 吕强音道:“可是……听说……皇上怀疑皇后?” “自那日之后,在下并未与皇上单独在一起过,此事并不知情。” 吕文森道:“那……七将军可否帮老夫问问皇上?” 萧启淡笑道:“在下久居边关,除了三年前大比外,再无与皇上相见过,若论熟悉,恐怕吕丞相与皇上相处的更多些,这件事在下恐怕爱莫能助。” 吕强音道:“还望七将军勿要推辞,当日在上京城下,皇上毫不避讳的喊您七哥,您与皇上恐怕并非不熟吧?而且皇上还是太子时,曾经外出学艺,不知七将军是否是皇上旧识?” 萧启眼眸中厉芒闪动,但还是低头笑道:“丞相和将军久居朝堂,想必也知道,皇宫之事,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吕强音被噎了一下,憨厚的笑笑,吕文森也是脸色一白,道:“七将军即使立下不世战功,但却不以真容示人,于理不合啊!朝堂之上,还要带着狰狞面具,恐怕也是对天子不敬吧?” 萧启知道他的本意,也无心与二人交谈,便起身道:“天色不早,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吕强音本想再留,却被吕文森用眼神制止。 萧启扬了扬嘴角:“不必送了。” 虽然只走过一遍,但已经熟识吕将军府的大致构造,一面凭借记忆出门,一面心下急转。 没想到,齐煜叫自己七哥一事已经被传了出去,不由心中悸动,齐煜的过去一旦被人知晓,必然百般诟病,而自己明明是一个死人,根本不能出现在朝堂之上,可吕家叔侄分明对自己有敌意,如若此事被他们大肆宣扬,自己一无所有,自然不是很在意,只是齐煜,皇位刚稳,经不起任何动荡。 这是,萧启忽然停下了脚步,刚刚过去那人,与今日所见和朵郡主在一起的年轻男子有几分相似,以萧启敏锐的感觉,这件事,并不是巧合。 萧启一面没装作没有察觉,一面用余光打量那人,只见他行色匆匆,穿过花园一路向东而去。 萧启心中一动,也急忙出了吕将军府,向自己府邸走去,途经一个小巷,萧启站定半响,嘴角满是了然的笑意,今天朵郡主和那两个少年,也是消失在这个巷口的,而这条小巷正处于吕府的东方,也就是说,朵郡主等人很有可能就住在吕强音府上。 萧启略一沉吟,担心有人暗中跟随,便穿过那条小巷,信步回了将军府。然后稍坐了片刻,换上夜行衣,翻墙而出。 第三十章 凤哀鸣 暗夜,凤鸣殿,皇后吕清音只穿一件宽松的白袍,如墨的长倾泻而下,却毫无光泽,原本美丽的大眼睛也空洞而迷茫,夜色深沉,阴暗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而吕清音的眼睛却闪着悲哀的光泽,皇上,自己的丈夫,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了,几日前,皇上身边的常公公来过一次,当她兴高采烈的前去迎接时,常公公却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带人搜宫。 她心中无鬼,自然不会担心,但是,那帮搜宫的侍卫,果真从她枕下搜出一个小盒,一个她根本没见过的小盒,随行的太医打开小盒,眉头登时皱成一团,然后向常公公点了点头。 常公公面色凝重,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吕清音一眼,带着侍卫匆匆离去。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皇上武妃与七将军进餐,有人在武妃汤羹里下毒,被七将军现,才没有出事,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回来自己这里搜查,但也隐隐感到,搜走的小盒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她虽然是丞相之女,却心思单纯,即使皇上不喜欢她,她也一门心思的认定他是自己托付一生的良人,天天等,天天盼,却只是独守空房,可她,不恨,不怨,皇上喜欢武妃,她也努力和武妃交好,只因为她是自己丈夫心爱的女子。 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任何理由,那个人根本不会因为自己的忍让和爱恋,而对自己多一丝一毫的关注,与之相反,自己做得越多,只会让他更加反感。 随便一个理由,她便是皇上的弃子,甚至搭上整个家族。 只是,她知道的太晚,太晚,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任何余地回头了,可是,皇上…… 吕清音抬头看向昏暗的天空,轻轻唤着皇上,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 “皇上驾到!”常公公的声音尖锐的响起,可吕清音还是趴在地上,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过了半响,吕清音只觉手背痒,抬起头,却见齐煜站在自己前面,丝质的龙袍垂在自己的手背上,于是嘴角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浅笑,随即道:“皇上……我知道你不爱我……” “爱不爱你还是其次,你不该对武妃下如此狠手。” 吕清音冷漠道:“臣妾做没做,皇上比臣妾清楚。臣妾今生作为,最失败的两件事,第一是成为丞相的女儿,第二,便是嫁给皇上。” 齐煜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吕清音道:“皇上,臣妾是真心爱皇上的,臣妾不在乎皇后的位分,只想能够留在皇上身边,只是臣妾知道,这一切都只是空想了。臣妾只求皇上能够放过臣妾的亲人,让我的儿子昀儿平安长大,臣妾不希望他做皇帝,只想让他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还望皇上看在臣妾与皇上有夫妻之名的份上,答应臣妾” 齐煜叹口气,仔细看着这个美丽却让他无比厌恶的女人,当年他立她为后,只是看中了她父亲在朝中的地位,等到皇位稳固,他越来越讨厌这个柔弱而毫无主见的女子,而她的儿子,也和她一样怯弱,丝毫没有男子汉的英气。 而奚平洛的娇媚和坚强,却给他死气沉沉的生活带来一丝光亮,同时,她又是奚正阳的妹妹,能给他带来战场上的美好回忆,同时,奚平洛刚烈的性格也很是让他心动。 可眼前这个女子,他虽谈不上讨厌,但却不由自主的把她放在了最后,为了权力,她随时可以被自己舍弃。 齐煜叹了口气,蹲下身端详着吕清音的脸,点头道:“朕答应你,希望你来生,能找个人真心爱你,陪你过一辈子。” 吕清音闭上了双眼,两行泪水随之滚下。 齐煜不再逗留,转身决绝而去。 当日,皇后吕清音,自缢于凤鸣殿。 而此时的萧启却毫不知情,如果能预测到事情的结果,他绝计不会如此,可时光的不可逆转,必然的结局便是一步走错,永远无法回头。 萧启与安平趁着叶策潜入吕府,从东开始一间一间的搜索,安平杀手出身,擅长伏击,萧启精通五岳神功,轻功出神入化,两人合作,一间间搜索下去,果然找到了朵郡主和白日遇到之人。 此时,朵郡主已经在床上沉沉入睡,跳动的烛火映得她的小脸儿通红,娇羞可爱。那两名男子警觉的站在床头,似是在保护郡主,安平向萧启点点头,他也认定这个小女孩儿便是的朵郡主,虽然只见到她一人,也让萧启心生惊惧,今日的相处,让他对吕氏叔侄没有任何好感,萧启虽然睿智,但也不能免俗,主观上把他们想成是私通百越之人,自然更加厌恶。 稳了稳神,拉着安平悄悄离去。 走出吕府,安平小声道:“七郎,我们该怎么办?” 萧启叹口气道:“容我先禀明皇上吧。” 安平狠声道:“想不到,我大齐还会有这种垃圾!竟然通敌!” “等查清再说。”萧启虽然这般说,但心底也是如此想吕氏叔侄,但还是没有妄自断言。 走到岔路口,萧启定住身形,道:“这么晚了还让你出来辛苦了。这几日还劳烦你盯着这里的动静。” 安平道:“主人客气,为主人办事是属下的本分。” 萧启没有接话,而是道:“回去吧,不要和宝儿哥说,好不容易回家,这些俗务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安平点点头,施礼离去,而萧启却没有动,看来这百越又要不太平了。 虽然攻下咯卫什后,萧启便知道百越迟早要反,却没有想到会这样快,也许自己很快又要离开上京,前往新的战场,他不愿征战,讨厌杀戮,但更讨厌在上京尔虞我诈的生活,只是如今,无法抉择,即使他想做回当年的打柴少年,也不能够,永远也不能够。 萧启轻轻叹了口气,整了整衣衫,看着已经白的天色,快步回府梳洗,也许以后,他再也做不会自己。 第卅一章 生疑 下朝后,萧启走出宫门,等同僚们走尽,他又折了回来,无论如何,朵郡主进京之事,必须让齐煜知道。 等他赶到书房,竟然看到齐煜在书房门口等候,他刚刚想行礼,就被齐煜制止:“七哥,我就知道你要回来!刚才在朝堂上我就知道你有事!” 萧启一怔,自己表现的如此明显吗? 齐煜看着愣的萧启,哈哈大笑,常公公忍不住道:“七将军,皇上是在等武妃娘娘的。” 萧启略一犹豫,似是在想是否留下,齐煜便一把抱住萧启:“走啦,平洛不是外人,七哥也不是外人,进去说!” 两人进门后,常公公识趣的守在外面,萧启这才跪倒道:“皇上,末将有事禀报。” 齐煜见萧启郑重,也收起嬉笑之色,道:“七哥, 快说。” 萧启便将昨日遇到朵郡主和到吕府赴宴以及夜探吕府的经过细细讲给齐煜听,但是有意隐瞒了他与吕氏叔侄谈话的内容。 齐煜点点头,道:“吕家果然不安分了!朕一定要明察!”说完,扶萧启起来,道:“七哥放心,百越绝对不敢觊觎我大齐江山。” 萧启垂下眼帘不语,这件事情他真的不好保证。 这时,门猛的被推开,奚平洛含泪冲了进来,不顾萧启在场,扑倒齐煜怀里哀泣道:“皇上,皇后姐姐她死了……” 齐煜满脸惊讶,萧启也丝毫没有想到。 齐煜道:“朕又没有说是她做的,她这是何苦呢……” 奚平洛也点头道:“皇后姐姐对臣妾很好,不会是她的,会不会是有人嫁祸呢?” 齐煜眼珠一转,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朕一定要明察!” 萧启与齐煜相识已久,见到他刚才的眼神,暗暗心惊,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掉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中,还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只是事已至此,他丝毫没有办法去挽回。 想到这里,萧启也无心久留,寻了个由头匆匆告辞。 当日,齐煜以嫔妃自杀为由查封将军丞相两府,从中搜出黄金千两,珍珠十斛,其他奇珍异宝二十箱,更加让天下震惊的,是从吕将军府中找到一个小女孩儿,经人指认为百越朵郡主。 那小女孩儿也算聪明,知道乖乖承认便会免受皮肉之苦,而大齐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必然会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便欣然拿出自己的郡主金印,而此举也彻底坐实了吕氏叔侄通敌的罪名。 三日内,吕家男丁全部下狱,女眷被押往城外偏府,专人照看。 可照看之人大多是兵痞,女眷苦不堪言,几乎每日都有尸体被抬出,曾经的名媛淑女,竟落得如此下场。 这件事萧启虽然丝毫没有参与,但却时时刻刻关注这事件的进展。 他总是觉得不对,却丝毫没有头绪。 为什么朵郡主出现在上京竟然没有带任何得力侍卫?为什么朵郡主竟然没有反抗?为什么皇后出事与吕府东窗事接踵而至?为什么齐煜听自己诉说时的惊讶有些虚伪?为什么他在奚平洛提出吕清音自缢是否有人设计时面露精光? 不对,绝对不对,只是他对朝堂并不熟悉,根本不能看出问题出在哪里。 好几次,他都掏出竹筒想要占卜,但每每拿起竹筒,中州的回忆便会在脑海中闪现,让他不得不放弃,因为心痛,所以回避。 又十日,皇上亲审吕氏通敌一案,吕氏男丁十四岁以上全部斩,十四岁一下去势配边关,女子一律没入奴籍,终生不得赎身。 可叹京城名门,终究毁于一旦。 第二日,传出吕清音自缢是被宫中大司马之女兰妃盛兰琴所害,人证物证俱在,同时牵连出盛家父子贪污受贿一事,盛家抄家灭族,被贬为宫女的兰妃黯然自戮。 齐煜此举,使大齐官员人心惶惶,谨小慎微,生怕稍稍行差踏错丢了性命,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而这一切萧启只是冷眼旁观,可他总是觉得不对,似乎一开始便是个阴谋,而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做了帮凶,不知吕盛两家的冤魂会不会向自己索命? 想到这里,萧启不禁自嘲,征战沙场,背负的人命不下数万,何时又开始担心冤魂索命? 百思不得其解的萧启几经犹豫之下,决定去拜访白钺。 告老还乡的白钺住在上京城西,距离奇门子家不足百步,萧启身穿布衣轻轻叩响了白府的房门,等了许久,才见院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名满脸皱纹的老仆,老仆打量了萧启半响,慢吞吞道:“你找谁啊?” 萧启施礼道:“在下是白将军的学生,今日路过上京,特来拜访。” 老仆翻了翻眼睛,道:“白将军早就辞官了。” 萧启道:“在下只是一介商贾,并非求官而来。” 老仆脸色稍缓,道:“你叫什么,我去通报。” 萧启微微一怔,是啊,我叫什么呢?早在六年前,自己便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名字。略一犹豫,萧启咬牙道:“在下史多。” 那老仆也未在意,转身进去通报,而萧启,只是侧脸呆呆的看着白府的大门,不语。 正在出神间,只听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双大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双肩,萧启因为刑伤的缘故,对别人碰自己的肩膀分外敏感,刚想反抗,便听来人道:“你终究还是肯来看我了……”白钺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萧启抬起头,便要行礼,却被白钺拦住:“进去,进去说。” 萧启看了看左右,跟在白钺身后进了书房。 白钺不顾萧启阻拦亲自为萧启斟上一杯热茶,道:“坐下,外面凉,喝些热的。” 萧启点头接过:“多谢白将军。” “你何必谢我,身上还好吧?明日便是你的生日了。” “将军还记得……” “自然记得,你们这届千夫营每一个人的生日,我都记得……” 萧启叹了口气,低头不语,白钺又道:“这次天下也算太平了,无论怎样,你也该考虑成个家了,这件事是我们白家对不起你,可看你这样一年一年耽搁下去,我们也不忍心啊。” 萧启脸色平静无波,淡淡道:“朝不保夕,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我虽然退下来了,但在上京也有不少朋友,等有合适的,给你寻一个,也算是补偿了。”萧启心中愈疼痛,勉强镇定道:“将军要我带着面具娶妻吗?” 白钺一愣,摇头道:“他对你如此,你还这样……” 萧启不愿解释,转移话题道:“将军,那丞相吕文森是否与百越有亲呢?” “你怎么知道?” 萧启心中雪亮,竟然被自己猜对了,于是试探道:“近来朝堂有些动荡……” “我已告老还乡,这些事一概不闻不问。” 萧启见白钺确实不知,便也没有再提,而是问道:“那……吕丞相与百越是什么关系呢?” 白钺扫了一眼萧启道:“就知道你没事不会来看我!唉……” 萧启扬了扬嘴角,此时的他,怎么可能与白钺等人走的太近,可这种话是断断不能说出口的。 白钺瞪了萧启一眼,道:“那吕文森嫡妻是焕州人,带着他们的大女儿会像省亲时,大女儿救过一个受伤侠士,两人互相爱慕,私定终身,后来才知道,那人竟然是百越王,于是,他女儿不惜与父亲断绝关系也要做百越王的妃妾,生下锦绣和幽朵后,撒手人寰,这件事可以说是上京官场公开的秘密。” 萧启微微颔,心中已经雪亮,看来这件事齐煜可能早已知晓,朵郡主来看外祖天经地义,吕文森为避嫌将她安置在吕强音家也无可厚非,恐怕所谓通敌,只不过是齐煜扳倒吕氏叔侄的一个契机罢了。 那么所谓兰妃盛兰琴毒害奚平洛,再嫁祸给皇后吕清音一事,多半也是无中生有,可是齐煜,你好狠的心,你竟然用自己妻子的性命来扳倒皇权的阻碍,巩固自己的地位,那么当我威胁到你,或者你觉得我可能会威胁时,你会不会也将我杀掉,再让我背负千古骂名? 萧启苦笑着摇摇头,一己荣辱在他看来已经不重要,自从自己跪在先祖画像前誓,他便暗暗下决心,作为姬家后人,必定以守卫中原百姓河山为己任,即使没有兄弟们的嘱托,依然执着。纵使是死无葬身之地,也毫不言悔,可是齐煜,曾经的有才,你真能做到不疑我半分,不将这些手段加诸于我身上吗? 萧启不害怕这一切,只是担心自己没有勇气面对兄弟反目的惨淡真相,虽然聪慧如他,已经窥得星许端倪。 白钺见萧启面色凝重而略带悲伤,只道他有想起了伊娜,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萧启强打精神应和,然后拒绝了白钺留下他吃饭的好意,匆匆离去。 朝堂风云已起,或者说,一直都没有停过,曾经那个温和柔弱少年所要经历的一切,恐怕要更加惨烈的再次上演,只是,当时聊以慰藉的兄弟情谊,恐怕也不复存在。 第卅二章 坦言 因为身份尚未分明,萧启的生日并没有宣扬出去,只是由齐煜和奚平洛带着齐暕在御花园的暖阁中吃了顿便饭,席间,齐煜还是以前那副厚脸皮的样子,一直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让奚平洛俏脸微红,而萧启也是低头不语。≥ ≦ 宾主尽欢后,齐煜让奚平洛先回了昭月殿,撤下酒菜,换上精致的点心和茶水。 不知为何,萧启单独和齐煜在一起时,只觉隐隐不安,可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作为兄弟,先便是信任,如果齐煜待自己犹若往昔,而自己心存芥蒂,只会毁了这段可贵的兄弟情谊。 齐煜看着萧启道:“七哥?今天你似乎不大开心啊?怎么了?嫌自己又老了一岁?没事啦,你现在还年轻的如同十八、九的小伙子呢!” 萧启抬眼笑道:“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拿我开玩笑。” 齐煜笑道:“再大也是你的小弟不是?七哥?” 萧启拍了拍齐煜的肩膀,诚恳道:“你将这天下治理的不错。” 齐煜深深看向萧启,叹道:“七哥,如果是你,只会比我更好,有时我常常想,如果当时你说那玉石是你的,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齐煜果然是疑心了,萧启心头一紧,声音也有些僵硬:“不管是谁,兄弟们都会死的。” 齐煜显然没想到萧启会如此回答,叹了口气道:“七哥,你不要多心,我只是有些时候觉得对不起兄弟,当不好这皇帝,七哥为了我的江山在前线拼死厮杀,而我却在皇宫享受,我心不安,所以我会想,七哥要是当年承认,也许就不会受这个苦了。” 萧启淡笑道:“既然已经过去,便不要再回想,我会尽我所能守卫中原江山百姓,以前不会要的东西,以后也不会,你放心。” “七哥,你想到哪里去了?”齐煜脸色一白,道。 两人本都是聪明人,本来不必将话说的透彻,便心知肚明,可萧启却不愿与旧时的兄弟绕弯子,便直接点名正题,这反而让有几分试探之心的齐煜尴尬无比。 萧启稳了稳神,道:“这次的事,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齐煜见萧启转移话题,脸色稍缓,因为刚才的话,也不好再瞒他,便点头道:“是。” 萧启只觉喉咙干,喝了一口茶,道:“只是你不该让武妃卷进来,从你看她的眼神中,我知道你是真心爱她的。” “七哥,有时候你聪明的让我害怕……”齐煜摇摇头,也直接说出了心里的话:“那天即使七哥没看出来,我也不会让平洛有任何危险。”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你不该让她卷进这些事。” 齐煜叹了口气,道:“我等不及了,七哥你来的时间短可能没看出来,朝堂上那姓吕的结党营私,姓盛的狂征暴敛,又有女儿是宫中妃嫔,一时无人敢动,我虽然爱平洛,也不能封她做皇后,现在正好来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一举扳倒两人。” 萧启点头道:“你为皇权稳固,自然无可厚非。只是,你早就知道吕家与百越的关系吧?” “七哥你也知道?”齐煜怔了一下,喃喃道。 “刚刚知道。” “七哥,这也是我扳倒他的唯一办法,这样我才能高枕无忧,也才能让心爱的平洛坐上皇后宝座,七哥,希望你不要怪我。你放心,我的这些手段永远不会用在你身上,我们结识于千夫营,你又救过我的性命,旧时的兄弟情谊永远不会改变,七哥,等平定这一切,我定会与你共享大齐江山!” 萧启慌乱跪倒道:“这种话皇上断断不要再讲,天下之是皇上一个人的,末将不敢篡越。” 齐煜叹息着扶起萧启:“七哥, 今日就你我二人,又何苦如此小心翼翼?如今百越未平,等以后,我一定还你身份,让你以萧启的名字享无上荣耀。” “末将不求荣耀,只求以能够替皇上守卫河山。”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让齐煜感动无比,他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道:“七哥,你为了我,为了这江山付出的太多了……” 萧启低下头,半响道:“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武妃娘娘知道为好。” 齐煜点头道:“这是自然。七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皇后和兰妃无论如何也算是我的女人,我为了平洛,为了自己的皇位,竟然亲手害死了她们……有时候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萧启没有说话,因为他本不认同齐煜的做法,所以也没有出言安慰,聪明如齐煜,怎能不知萧启的心情,于是再次保证道:“七哥,你和他们不同,我……” 萧启摇摇手:“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朵郡主?” “作为人质,逼百越就范。” “末将以为这是下策。” “那……七哥的意思……” “扣押朵郡主,反而落人口实,百越借机进犯,大齐哑口无言,建议皇上立刻扬言放出朵郡主,派精英侍卫护送她回百越。” “可是……” “再晚恐怕来不及了……” 齐煜点点头道:“七哥,我听你的,明日我便下令。” “现在又何妨?” “今日是七哥生日,我想多和七哥聊聊。” 萧启不忍再说扫兴的话,便与齐煜又闲话了一阵百越咯卫什的风土人情,便起身告辞离去。 齐煜可怜巴巴的拉着萧启的手请他留下,却被萧启也外臣留宿禁宫不妥为由拒绝。 见他如是说,齐煜也不好阻拦,但还是将萧启一直送到御花园外。 萧启慢慢走出皇宫,夜色中齐煜的身影渐渐与皇宫融为一体,这个才是他的归宿,而萧启不属于这里,他终究还是有回到血肉纷飞的战场,做回狰狞骇人的七将军,可那齐煜,是一国之君,面北而立,拱手治天下。 一个误会,一丝善念,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自此,曾经的兄弟恐怕要渐行渐远,再无回头路。 只因似锦江山,比红颜更加诱人,为了她,多少英雄豪杰搭上性命,江山依旧,能人辈出,而寂寥的,只是江山而已。 第卅三章 战前 第二日,齐煜便下令将护送朵郡主护送回百越,又五日,百越边境惊现金鸟传书,说百越以大齐扣押虐待朵郡主为由攻打大齐。 齐煜暗暗感谢萧启的深谋远虑,暗道朵郡主已经在送回的路上,百越纯属无理取闹,在舆论上丝毫不占优势。 谁料又两日后,朵郡主竟然神秘失踪,大齐百口莫辩,百越王更是亲自谴责大齐,说他们杀害自己的小女儿,一时间,大齐百越势如水火。 百越大军全部开到与大齐交界,虽未开展,但南方百姓恍然不安。 得到这一消息时,萧启正准备好去陪伊娜,他愣了一下,抚摸着已经颜色暗淡的婚书,伊娜,我恐怕又要前往战场了。 不过,你要等我,我要是战死,便到地下与你相会,我若回来,便可以与你死同穴…… 只是,你能原谅我吗?我决计不是一个好丈夫,和你在一起时,我根本没有尽到任何责任,就连陪在你身边都做不到,不过,等我死后,一定会日日和你在一起,只陪着你…… 想到这里,萧启小心翼翼的叠好婚书,戴好面具进宫面圣,两人一直聊到傍晚,萧启才从里面出来,期间,书房中不是传来齐煜愤怒的低吼,而萧启的声音却低得几不可闻。多年后,常公公依然记得萧启从书房中走出,步履坚定,身姿挺拔,而齐煜在书房大雷霆,打碎了所有的瓷器,经史典籍也撒了一地,却不让任何人进来收拾,书房的灯一亮就是一夜。 第二日早朝,齐煜任命萧启为平越大将军,两日后率领十万大军开往百越战场,萧启一怔,坚定跪倒领旨。 对于齐煜这一旨意,朝臣虽有不满,担心萧启战功过高,可无论哪一方武将都不敢和百越正面交锋,所以整个朝堂无一人反对。 下朝后,齐煜再次留下萧启,两人躲入书房密室,齐煜道:“七哥,我终究还是屈服了。” 萧启笑道:“恐怕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前往百越。” 齐煜长叹道:“只是七哥,我真的舍不得你……” 萧启淡笑道:“我会回来的。” “可是……” “当年的兄弟只剩你我两人,我自然会一直陪着你。” “七哥……”齐煜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对萧启的感情,但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心感动萧启的付出和对自己的兄弟情谊。 萧启拍了拍齐煜的肩膀:“你我明明商定即刻启程的。” “我想今晚设宴为七哥践行。” “你明明知道我不适合那种场合的。” “七哥……” “事不宜迟,明日一早我便出,一会儿我去向白将军辞行……” 齐煜点头道:“这样也好,七哥,你要保重。” “中州都没死,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萧启说的云淡风轻,可齐煜却听的心中刺痛。 萧启不愿久留,便施礼道:“皇上政务繁忙,末将告退。” 齐煜点点头,默默看着萧启转身离去,叹息不语。 是日,萧启向白钺等人一一此行,纵使他们怒骂,也不一言,然后抱着山河,向他许诺,等自己回来,一定带他见识战场。 山河乖巧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郑重递给萧启道:“爹爹,这个是送你的!” 萧启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刻,刻的是一个大人蹲下身将一个小男孩儿抱在怀里,五官栩栩如生,分明是自己和山河,顿时心头一阵酸楚,紧紧抱住山河,许久才松开,已经长大的山河也哽咽道:“爹爹,你一定要回来……” “山河,我一定,你要听爷爷的话。” 奇门子闻言狠狠哼了一声,背过脸去没有说话,可眼前已经一片模糊。晚上,奇门子等人一再要求萧启留下吃饭,可却被萧启坚定拒绝,借口要去调动守军,可实际上,他早已经办好此事,从奇门子处出来后,出城径直进了白家祖坟,在伊娜墓前,坐了整整一夜。没人知道萧启那一夜在想什么,可他离开后,伊娜墓碑上的字,更加鲜红刺目。 第二日,萧启便拿着虎符集结军队,趁着夜色出城,即使这样,还是有消息灵通的百姓在城下等候,萧启看向满脸期待的人群,心下暗叹这与三年前大不相同,百姓们也开始对大齐的战胜有了信心,只是希望,自己可以战胜百越,不负众望。 为了不打扰百姓,萧启还是下令采取了白日休整,夜晚行军。直到接近冒州时,因为山地地形复杂,才改成日间行军。 到达冒州,萧启提出让静松回家看望母亲红莲,还问赵开疆是否前去,赵开疆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自己还活着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其实这次出征百越,萧启不愿让赵开疆同行,可赵开疆却还是坚持,理由是在上京旧识过多,一直住着会引来麻烦,这个解释让萧启一再有将赵开疆还活着的事情告诉齐煜的冲动,没有活人身份的,只是他一个人就好,他怎么忍心让兄弟们和他一样,做身份未明的死人。 可赵开疆似乎了解到萧启的想法,以不想见到齐煜为由扼杀了萧启的想法,可这一切只会让萧启更加愧疚,尽管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赵开疆等人,甚至李有才,都是受害者,从那块玉石被现的时候,每个人的命盘,就已经随之改变。 又十日,大军行至锦州,因为上次的教训,萧启分兵五千驻守女儿河,张榜告知周遭百姓严禁在女儿河附近出现才继续前进,又十余日才到达与百越交接的寒城。 此城虽名为寒城,却燥热异常,虽然只是二月,但只能穿一件单衣,这使身披铠甲的将士们痛苦不堪。 寒城守军不足五千,所幸百越不是为何一直没有进攻寒城,这让萧启怀疑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即使百越真的是冲自己来的,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还是好的。 大军到达第二日,萧启便下令所有千夫长以上军官必须头戴假面,呼以代号,不得以真容示人,不得直呼其名,同时严令他们关好帐下士兵,不可随意饮水,不可出营,不可随意与包括战友内的任何人交谈,不得直接用手触碰不是来自军营的任何东西。 这些命令虽然看似繁琐不近人情,但大半士兵都了解百越战场的厉害,知道主帅是为他们安慰考虑,所以推行起来并不困难。 唯一让萧启不安的,就是过分安静的两国边境,百越一改自己还在上京时的嚣张,看似毫无动静,可萧启知道,一场恶战,即将来临。 第卅四章 风起…… 面对如此战局,萧启并没有急于与百越交战,而是将黎子建这些年与百越互市的所有情报搜集起来,无论是每笔生意的交易情况还是在交易过程中与商人闲聊的风土人情,事无巨细,一一阅读,大帐中的灯光,经常彻夜不息,饭菜也是众人自此催促才勉强吃上几口。 赵开疆等人担心不已,提出每天由他们几人轮流为萧启阅读情报,让他有机会略微休息一下,可却被萧启以担心有人偷听为由拒绝。 一个月后,萧启将一份长长的卷轴展现在兄弟们面前。 赵开疆呆呆的盯了卷轴半响,轻声道:“七郎,这是……” 萧启斜靠在榻上,笑道:“这是百越的地图。” “你画的?” 萧启点头道:“只是根据情报草拟而已,日后作战,可以先按这份地图见机行事。” 拓跋广增一面看地图一面惊叹道:“主人,你就凭那些情报就把百越的地图画了出来?” “只是猜测而已。” “七郎,你这样殚精竭虑,值得吗?”赵开疆的手轻轻拂过卷轴上精致的山水城池:“即使去做,也没有必要画的这样精细。” “战场上容不得大意。” “七郎,你何苦为着江山做这些呢?” 萧启摇摇头,看向帐外皎洁的月光,光风霁月,足以荡漾英雄,月华先祖,既然我身上流着你的血,自然会完成你的嘱托。兄弟们的愿望我几乎已经完成,剩下的,便是身为姬家后人的责任,就像我那日的誓言一样,穷其一生,百死不悔。 柔和的月晕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姬月华温和的笑脸,只要有先祖和兄弟们的认可,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 又两日,本在勘校地图的萧启忽然听卫兵来报,说军营外有人点名要见七将军。萧启怔了一下,还是起身相迎,谁料来人竟然是洛烟雨,叶遮天和叶雨轩。洛烟雨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儿,一年不见,云起长大了不少,眉清目秀,可见成人后必定是勾人心魄的美男子。 见到萧启,洛云起眨了眨大眼睛,竟然没有哭,而是笑嘻嘻的伸出了手。萧启一怔,没有想到还有孩子会不害怕自己狰狞的鬼面,便也从洛烟雨怀里将他抱了过来。 叶遮天笑道:“亲人就是不一样啊!” 叶雨轩俏脸微微一红,看了看洛烟雨,道:“七哥,听说你来到百越战场,我们心中惦念,特来看望你。” “战场纷乱,你们又带着一个孩子,尽早回去吧。” 叶遮天闻言,先是一愣,洛烟雨更是失声道:“哥,你的声音怎么了?” 萧启避重就轻道:“外面凉,我们进去说吧。”说完就径直先进了军营。 叶遮天等人虽然担心,但还是跟在萧启后面进了大帐,萧启亲自为三人倒了水道:“战场简陋,还请不要介意。” “七郎。”叶遮天接过茶碗,正色道:“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不好吗?”萧启声音异常平静:“比起以前,更像男声了。” “你……”叶遮天将茶碗放下,道:“是不是在咯卫什救人那次?” 萧启不言,低头看着怀里的洛云起,道:“云起长大后,可能还是想烟雨多一些,不过着秀气的下巴向洛夫人,烟雨,云起可能比你还漂亮呢。” 洛烟雨定了定神,道:“哥,那也没你好看,真的!” “你取笑我。” “我哪里敢啊!你是七将军,我欺负你,你还不带着百万大军灭了我啊!” “我要是敢动你,完颜家还不把我分尸了?烟雨,以后你和妻子住在哪里呢?” 洛烟雨笑道:“自然是蔽日山庄了,我是倒插门儿嘛!” 叶遮天道:“别别别,我们蔽日山庄庙小,请不起洛王这尊佛!您驾临山庄,山庄蓬荜生辉啊!” “哥,你看不起我,绝对是看不起我!” “洛王,我哪里敢啊!” “哥,洛郎不喜欢别人拿他和完颜家的关系说事儿的。” 叶遮天大笑道:“女生外向,看看,这就帮着别人数落哥哥了!” 叶雨轩脸色更红,低头捻着衣角。 萧启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微微有些心酸,但很快调整过去,笑道:“烟雨,南方气候事宜,在这里对孩子也好。” 洛烟雨笑道:“主要是北方太冷,雨轩住不惯。” “也不知道是谁贪看南国山水美人儿!”叶遮天取笑道。 “哥,不带这样的,说山水我承认,美人儿嘛,只有雨轩一个。” 叶雨轩瞪了洛烟雨一眼,起身道:“你再不正经,我可要回去了。” 洛烟雨上前拉起叶雨轩道:“我错了,看在云起妹妹的面子上,饶了我好不好?” 不说还好,一见他提这个,叶雨轩狠狠的拧了洛烟雨腰上的软肉道:“嘴上没有把门儿的,谁说……谁说是妹妹了……” “哥哥可以保护妹妹啊,你放心,一定是妹妹的,我知道……” 叶雨轩扭过身,不看洛烟雨,洛烟雨低声下气的巧言安慰。 萧启探究的看向叶遮天,叶遮天笑道:“雨轩又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大喜啊,烟雨。” “那当然是大喜了!哥,等我再生一个儿子过继给你好不好?” “你怎么舍得?” “你我兄弟,我的就是你的,啊不对,媳妇是我自己的……” 萧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向叶遮天道:“叶大哥准备住几天?” 叶遮天道:“也不拘于几天,就是来看看你,你的嗓子……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萧启摇头道:“不必了,这样也好,那次在上京遇到朵郡主,她也没认出我。” “朵郡主擅长驯兽,声音可以变,气度是变不了的,她恐怕已经认出你,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那……她是故意没有点破吗?” 萧启皱了皱眉头,不由有些担忧,如果朵郡主当时就认出自己,那日后的一切,恐怕也没有逃出她的算计,可……百越真的希望和大齐开战吗? 叶遮天道:“百越对中原觊觎已久,恐怕不是那么好放弃,上回停战也是迫不得已,甚至不排除故意耗损大齐兵力的可能,所以……” 萧启面色凝重的点头,如若当真如此,百越内部恐怕早就做好了全力一战的准备。 想到这里,萧启将怀里的云起交给洛烟雨,拿出自己整理好的百越地图道:“叶大哥,这个是我根据黎大哥情报整理的地图,帮我看看有何不妥之处可好?” 叶遮天打开卷轴只扫了一眼,便感叹道:“你只凭那些交易记录就做出这个?” 萧启点头道:“只是猜测而已。” “七郎,在战场上真真埋没了你,你要是肯和我一起闯荡江湖,一定可以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盟主之位交给你都不为过。” “叶大哥谬赞了。” “只是……”叶遮天指着旁边的标注道:“七郎,各城的人口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根据每座城池周遭的田地和每年购进粮食的数量粗略估计的。” “你没有限制他们购买粮草吗?” “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并未不许交易粮草,但还是和黎大哥商量了上限,如果过,便以没货为由拒绝。” “那……” 萧启也隐隐感到不对,低声道:“具体多少是由皇上批准的,事关国本,我不好篡越。” “权臣误事啊!”叶遮天狠声道:“七郎,主要城池的人口,你算出的比我所知道的多了一倍!” “什么?”萧启猛地起身,道:“也就是说……百越在屯粮?” “这些城池,恐怕就是他们秘密练军的地点。” “也不尽然。”萧启摇头道:“不排除是障眼法的可能。只可惜,那些官员为了所谓的大国气度,竟然将粮草上限定的如此之高。” “七郎,你竟然不知道……” “我怎能过问,单单这个提议,就足够我死一百次,如果我过问的话,恐怕齐煜也会生疑,黎大哥出身商贾,并不擅长此道,郁前辈也不喜欢插手生意,自然……” “他?商人唯利是图,他自然想多卖,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萧启摇头道:“黎大哥不是那种人,这些战报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搜集来的,他还为了我千里迢迢去接活不救前辈,他……” 叶遮天摆摆手道:“行啦行啦,知道他好,不用替他辩解了,我就是气不过,那家伙靠你赚了那么多银子也没有把事情办好,真是没用!” “叶大哥……” “算了,你呀,就念着别人的好儿,唉……”叶遮天摇头道:“这次百越预谋已久,恐怕早有准备你一定要小心。” 萧启点点头,轻声道:“叶大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别保证,叶大哥,在江湖等你,风起。” 听到这个名字,萧启身体微微一震,自己,还有就会做回风起吗…… 可说完这句话的叶遮天,却摇了摇扇子,走到门外,笑道:“热死了,出去透透气!” 萧启低头沉思,忽听叶遮天惊讶道:“老黎,你怎么也到了?” 接着就是一个豪放的女声:“想不到叶庄主先到一步啊!”竟是郁矜飏。 萧启急忙外出相迎,只见郁矜飏与黎子建携手站在帐外,看着自己微笑,而叶遮天的脸上微微尴尬,看了果然不能背地里说人坏话。 第卌五章 探查真相 萧启刚刚要上前施礼,黎子建便道:“七郎,这次过来我是有急事……” 萧启点点头,将黎子建等人也迎回大帐。 黎子建一进门,来不及坐下便道:“将军,是我的疏忽,竟然没有注意到百越从大齐购买粮草征集勇士为己所用。” 叶遮天扫了黎子建一眼,冷冷道:“你怎么知道的……” “就在昨日,回来的商队在因大雨改道,途中听见深山中有喊杀声,所以派人打探,得知百越近三年一直从邻近的占婆、身毒招兵买马,已经囤积十万余人。所以……对不起……” 萧启道:“他们既然存心如此,我们必然难以现,黎大哥不必自责。” 黎子建一愣,道:“你的声音怎么了?” 萧启摇摇头,不愿细说,黎子建看了看妻子,将担心的话生生咽下,道:“将军,百越一战危机重重,我黎子建愿丧尽家财鼎力相助。” 萧启摇头道:“不必。” “为什么不必?”郁矜飏调笑道:“有人太笨了,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施诡计他都现不了,真不知道怎么把生意做这么大的!” “郁前辈,黎大哥事务繁忙,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如果百越有意隐瞒,黎大哥恐怕也很难现。” “好吧!”郁矜飏看了一眼丈夫,道:“神尊,听声音,当时你的嗓子受损严重,北地苦寒,即使有药水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如果现在不根治的话,日后很有可能失语的……” “还能撑多少年?” 郁矜飏愣道:“神尊……你……我会想办法替神尊根治,神尊可是看不起我巫山?” “怎会?” “那神尊为何不肯吃下那颗火凤凰?北地苦寒,不知神尊是如何挺过来的……” 萧启浅笑道:“觉得没有大碍,所以……” 郁矜飏忍不住上前握住萧启的手,道:“谁说没有大碍?神尊你……你身上的寒气更重了。” 萧启浅笑道:“你们总说我身上有寒气,可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寒气从何而来。” 郁矜飏惊讶道:“神尊竟然不知?” “一直不愿细想。” 叶遮天本想解释却被洛烟雨悄悄拦住,叶遮天一怔,也知道萧启恐怕并非不知,只是毫不在意,也就没有点破,只是看着萧启更加单薄的身体。 萧启将倒好的茶水递给黎子建和郁矜飏。 郁矜飏摇摇手道:“我有身孕,还是不喝茶了。” 萧启怔了一下,笑道:“恭喜郁前辈和黎大哥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都是吃穷黎家的嘴呢!” 洛烟雨道:“郁前辈的身孕几个月了?” 郁矜飏笑道:“快两个月了。” “正好啊,我家雨轩也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郁前辈,咱们定个娃娃亲怎么样?” “不好,要是我生两个女儿,你们生了一个儿子,其不是便宜了你家秃小子?” “前辈,我家儿子肯定是专情的,你看看我就知道,到时候看孩子们自己的选择了可好?” 郁矜飏笑道:“小滑头,这和不订有什么区别啊,成,我替老黎答应了,以后只要孩子们愿意,就和你家结这门亲事,如何?” 洛烟雨搔搔后脑,笑道:“郁前辈放心,我和雨轩的肯定是女儿……”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满脸娇羞的叶雨轩扯了一下衣角,洛烟雨笑了笑,又转过身去哄叶雨轩。 萧启见他们两对夫妻,心道岁月静好琴瑟和谐不过如此,便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 叶遮天见萧启沉默,以为他心中伤感,便默默站在他身边,萧启心知他的目的,心中感激,便回头轻声道:“叶大哥,你说百越之事该如何处理?” 叶遮天叹口气,道:“朵郡主一日没有找到,大齐就一日有口难言。” 萧启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不知如何去寻找朵郡主的下落。” 叶遮天道:“七郎,你忘了,江湖兄弟还是买我几分薄面的,只要你看得起我,我明日便带人一路向北探查朵郡主的下落。” 萧启何尝不知可以让叶遮天帮自己探查,可他做担心的就是将这些江湖朋友卷入朝堂纷争,他是不得不如此,可这些江湖朋友真的没有必要卷入这场战斗,仗剑倚酒的生活也是他所钦羡,他不想打破兄弟们的生活,可是,他低估了自己在兄弟们心目中的分量,叶遮天将他看做生死兄弟,郁矜飏认为他是巫山神尊,仅仅这两点就足以让他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遮天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道:“七郎,我堂堂江湖盟主怎么会有危险呢?别担心我,不会有问题的。” 萧启轻声道:“叶大哥,真的不想把你卷进来。” “傻话。”叶遮天笑道:“你我兄弟,为你做这些是应该的。” 萧启心下感动,觉得此刻说什么也是多余,便拍了拍叶遮天的肩膀,道:“叶大哥,谢谢你。” “行了,别客套了,把大致情况和我说一下,看看和我掌握的有什么区别。” 萧启点点头,道:“朵郡主是在渡城失踪的,因为将要过江,所以卫兵多少有些懈怠,那天晚上,他们看着朵郡主睡下,就觉得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事儿,就把门窗关好,一个守在门内。一个守在门外,谁料半夜门内的人被人杀死,朵郡主不见踪影,而门外之人竟然毫不知情,第二天现同伴尸体才知道不好。” “是否可能是守卫睡着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守卫都是大齐精英,按理说不会犯这种错误。” “在此之前可有异状?” “听卫兵说,前几天他们遇到过一名少女两次,不同城池,同一个人。” “可知少女长得什么模样?” “具体战报还在上京,我只是听说消息而已。” 叶遮天点头道:“七郎,你放心,百越的小把戏而已,我一定把真相查出来,相信我。” “那就麻烦叶大哥了!” “七郎不必客气,你救过我全宗的性命,我一直都没有能力为你做什么,已经非常惭愧了……” 第二日清晨,叶遮天就骑着一匹战马辞别了大齐军营。 第卅六章 淫雨霏霏 天降大雨,连绵的雨线铺天盖地,整个军营都只能听见哗哗的水声,五尺之外,几乎不见任何事物,这样的大雨一直下了五天五夜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军营中的土地已经泥泞的不成样子,巡逻却没有停止,士兵们自然苦不堪言,谁料主帅七将军竟然每日与巡逻兵一起巡营,而且挑的小队还是每日丑时最容易懈怠也最艰难的一般,虽然巡逻时主帅从来不一言,但士兵们心中感动,也都没有抱怨。 日日淋雨,让萧启本来就孱弱的身子更加虚弱,额头也微微有些热,但这件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大雨,他已经不让迷糊到他大帐诊脉,而一向粗枝大叶的迷糊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萧哥哥是在关心他。 这日,萧启巡营回来小睡了半个时辰便又惊醒,虽然觉得头脑沉,但还是起来翻阅战报,忽然,湿重的门帘被打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钻了进来,萧启警觉抬头,只见一条白影猛地袭向萧启,萧启下意识的闪身避开,白影一击不中,再次向萧启袭来,萧启勾了勾嘴角,并没有再次躲避,而那白影又快入闪电般的冲向萧启,萧启抬起双手,将白影接住,自己也跟着躺倒:“赤额,别闹了,看,身上全湿了。” 赤额呜咽了一声,伸出温热的舌头去舔萧启的面具。萧启一面躲,一面道:“好了,一会儿再闹,这**的当心生病。” 赤额又呜咽了一声,从萧启身上下来。 萧启拿出一块棉布替它擦干白毛:“其他人也来了?” 赤额呜咽了一声,算是回答,萧启笑笑,就听见熊霸的大嗓门吼道:“赤额你个小兔崽子,跑得倒快,一进门就没影了!” 萧启揉揉赤额的头,道:“熊大哥!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又有几只落汤鸡钻了进来。 臧乃清一面拧衣服上的水,一面道:“嚯,这雨可真够大的,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架把老天捅了个口子啊?走了五天雨就没停过。” 萧启笑道:“辛苦了,我这就差人送热水来,再送点姜汤,兄弟们洗个澡,暖暖身子。” 贺飞虎道:“七郎你不用管,我们自己去,你忙你的。”说完,向张樵道:“走,抬水去!” 张樵忙应了一声,和贺飞虎出去。 臧乃清一面拧身上的水,一面道:“七郎,我们路上遇到一件蹊跷事儿。” “什么?” “也是好消息呢!”熊霸冒冒失失的插嘴道。 “也不一定,就是蹊跷。”臧乃清叹口气,道:“一路南下,我们隐隐听到传言,说展邦将军和七将军是同一人……” “什么!”萧启猛地起身,因为头晕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急道:“怎么说?” “传言说,皇上接见七将军,管七将军叫七哥,而展邦将军在或者的时候,就有人这样叫他,他们两人也是一样的战无不胜。连身量都相近,兵器相同……” 熊霸也补充道:“还有啊,七将军一直带着假面就是怕人认出他是展邦将军,所以……” “还有吗?” “没有了……” “那百姓作何反应?” “看起来似乎只是传言,但相信的也是不少,很多人将展邦将军和七将军的画像一起挂在门前做门神呢……” 萧启忍不住轻笑出声,摇摇头,继而苦涩道:“如果真有大白于天下那一天,希望是我的死期。” “七郎……” 萧启摇头道:“只要我活着,这个身份永远不能公布。萧启……已经死了……” “七郎……”臧乃清叹道:“现在你的理由是百越,那么等收服百越以后呢?你用什么理由拒绝?” 萧启淡淡道:“等到那个时候,他就不会还我身份了……” “七郎……” “展邦将军已经是百姓心中的神话,而七将军又立下赫赫战功,你觉得……皇上会让这两人是同一个人吗?” “可是……” 萧启摆摆手阻止臧乃清:“不必再说了,早在我决定回来时,就早就想到了这个结局。” “那……你还决定回来?” 萧启淡笑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要在江湖,难保不走先祖的老路。” “先祖,七郎,你什么意思?” “我的先祖,就是姬家族长,姬月华。”萧启看了看一脸惊愕的兄弟,补充道:“而且,先祖临终前的遗言,也让我不得不这样走下去。” “姬月华城主他……” “他说:‘作为我姬家子孙,誓死守卫中原河山,历经百年耻辱,此心不悔’。” “七郎……” “先祖所愿,便是我此生的目的,也是我不会离开的原因。” “七郎……” “所以,即使日后那个人会疑我,我也会继续走下去,知道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臧乃清还想再劝,贺飞虎和张樵已经抬着一个大桶走了进来。 “还愣着干什么?麻溜儿的脱衣服啊!一会儿水就凉了!”贺飞虎两人重重放下木桶,吼道。 “脱,脱!”熊霸一边答应,一边第一个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唉,等等我!”臧乃清一面喊。一面也扒下自己的衣服,一面吼道:“老子累死累活把水打来,倒是便宜了你这个畜生!” “畜生就畜生,你用的是畜生的洗澡水……嘿嘿……”熊霸一边把热水撩上身,一面傻笑道,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烫!真他妈的烫,妈呀,烫死老子了!” 贺飞虎讪笑道:“老子就怕你们和我抢水,所以这一桶是开水,外面还有一个空桶没搬进来呢!” “你小子耍我啊!”熊霸低吼了一声,轻轻锤了贺飞虎一拳。 臧乃清精赤着身子冲出去,把另一个木桶搬了回来,道:“七郎,你先洗澡吧?” 萧启摇头拒绝道:“不必,你们洗就好。” 萧启的身形,在暗淡的大帐中有些落寞,众人知道他还没有完全释怀自己身为奴隶之事,也就不再勉强,故意一边洗澡一边嬉笑打闹,可萧启只是低头翻阅战报,几乎没有抬头。 七郎背负着太沉重的包袱,来自兄弟的,来自家族的,明知不可能,他们还是会想念那个容貌秀气,腼腆谦和的萧启,而不是如今隔着冰冷的七将军。 第卅七章 未知谜团 叶遮天一路向南,不出十日,便到了江州境内,这一路上,他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势力去打探朵郡主的下落,却一无所获,觉得有负萧启的嘱托,心中暗暗着急。 转眼已经到了江州城下,叶遮天望着江州的城墙,摇了摇头,如果再也现不了朵郡主的踪迹,他只能回去。 进入江州城,看着城下已经败破的准将庙,叶遮天叹息了一声,遗忘,也许都萧启是一个好现象。 江州城,已经恢复了曾经的繁华,商旅行人如织,宁静而祥和。叶遮天牵着马走在街道上,这一切,都是七郎用他本来平静的生活换来的。 叶遮天来到江州宏业酒楼,随手赏了小二一锭银子,小二乐颠儿乐颠儿的将他引到最大的包厢,叶遮天只要了一壶茶,等小二走后,他掏出手帕,系到窗外,不一会儿,屋中就出现了高矮不一的五人,这五人外貌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腰间都系着一颗绿色的核桃。这五人便是以探听消息闻名的五翠桃。 叶遮天扫了无人一眼,为的一翠瓮声瓮气道:“叶庄主,我等无能,没有探到任何关于朵郡主的消息。” 叶遮天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本来就毫无头绪,如果是他们刻意为之,咱们也不是能够轻易查到的。这事儿你们留意着,不过除此之外,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回叶庄主。”这次说话的是身材瘦高的二翠:“这件事一直是小的在办的,已经妥了,不过,七将军似乎知道了。” “他知道也无妨,我必须这样做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可是……”五翠沉吟道:“如果事成,七将军想要离开也不可能了……” “但这样也不会有人随随便便将他杀死。” “叶庄主,小的有句话……” “五翠,别吞吞吐吐的,讲。” 五翠道:“如果庄主不做这件事,也许以后七将军卷入朝堂纷争,我们还可以暗中将他救出,如此……” 叶遮天摆摆手阻止他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他……活着……” 五翠核见叶遮天惆怅,也都不再多言,叶遮天沉默良久道:“也罢,你们下去吧,多留意着,不要勉强就好。” 送走五翠核,叶遮天要了几样小菜,一壶好酒,自酌自饮,心情却丝毫不轻松,他一直在想,如果是他,会把朵郡主藏在哪里? 边境防守严密,必定不能带着朵郡主一路南下,可面对这样的变故,无论谁的第一反应都会是向南追,可如果他们向北跑呢? 想到这里,叶遮天拍了拍自己的头,想来自己一直都是想错了,五翠核一直在江南查探。恐怕只能一无所获。 想到这里,叶遮天也无心再呆下去,随手掏出一锭银子仍在桌上,飘然而去。 百越边境,下了十余日的大雨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军营中已经泥泞的无法下脚,可萧启知道,巡营丝毫不能懈怠,所以他派人在军营中摆满了宽大的竹板,每天仍坚持和士兵一起巡营,所以士兵虽然辛苦,但毫无怨言。 这日,萧启小憩片刻便又挣扎着起身,扫了一眼已经翻阅过无数遍的战报,觉得无心细看,便披了蓑衣出去。 大雨无穷无尽的从天幕泻下,空气粘稠而湿重,萧启深吸几口气,在觉得稍稍舒服了写,便踩着汪着水的竹板一一检查围栏是否牢固,连日大雨,已经将部分木质的围栏泡的软烂,萧启摇摇头,也无心责怪负责后勤的士兵,而是吩咐卫兵一律将围栏换成竹制,并将两端都削尖,密密排好。 安排好,又在军营中四下探查,觉得并未有什么不妥,正打算会大帐,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琴声。 理论上,这样的大雨,普通的琴声根本不可能盖过雨声,但这琴声却真的穿过哗哗的雨声钻到他的耳边。 清冷而孤傲,萧启聆听了一阵,便起身向江映月帐中走去。 江映月身穿一袭白衣,长披散,表情淡然祥和,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萧启解下身上的蓑衣,淡笑道:“映月相邀,不知为何啊?” 江映月一面抚琴,一面道:“神尊聪慧,映月拜服。” 萧启笑笑坐下道:“映月是否有事情要说呢?” 映月道:“神尊是否觉得近日的大雨有些蹊跷呢?” 萧启点头道:“我查阅过最近几年的边关战报,从未见过连续十几日的大雨。” 江映月道:“听曲径幽谈起,百越大巫可以施巫术改变天气,这次大雨,可能与百越大巫有关。” 萧启点头道:“要我做什么?” 江映月抿嘴一笑:“神尊果然聪慧,江映月几日前便开始准备破解之法,映月行动不便,大雨之日更不好出来走动,而此事又不好假手他人,便抚琴引神尊前来还望神尊不要责怪。” 萧启点头道:“自然,只是不知这大雨可有破解之法?” 江映月道:“自然是有,只是得劳烦洛王大人和旄神医了。” “此话怎讲?” “南方巫术与北地巫术相克,曲径幽虽有破解之法,但还是缺了一味引子。” “何物?” “极北地方成年男丁的血。不多,只要一滴就好,这里符合条件的只有旄神医和洛王,只是洛王远在锦州,所以……” 萧启道:“洛王并非完颜家正统血脉。” “无妨,只要有北地血脉便可,只是……洛王赶来恐怕要五六日,而且这大雨要是一直下下去,会影响军心。” “不必找他,用我的便可。” 江映月怔了一下,道:“神尊……”但还是聪明的没有问下去,萧启也没有解释,而是道:“此事还要请映月保密。” “那是自然。” 萧启站起身,道:“明日我会叫旄神医与我一起去见曲径幽,多谢你们。” “神尊客气了,我们三人自然是任神尊驱使。” “江湖中人,何其自由,总好过在军营身不由己。” 江映月轻轻拨动琴弦道:“神尊心神不宁,不若映月为神尊抚上一曲如何?” “不必了……”萧启轻轻长出一口气:“我回去了……你不要太劳神,天气湿重,注意身体。” 轻轻吐出这句话,便起身离去。 江映月闭目朝向帐外,面沉似水,若有所思。 第卅八章 遮天之死 曲径幽也算是奇门异术的好手,不出三日,暴雨果然渐渐变小,天气竟然有了转晴的迹象。≧ 萧启一面命人广挖沟渠将军营中的积水排出,一面让赵开疆等人带着还算干燥的军粮去救济附近城池受灾的百姓。 又两日,天气终于放晴,军营地上依然泥泞,但还不致难于行走,萧启便不再与士兵一同巡逻。 草草吃过午饭,萧启闲来无事,便招呼赤额过来,摸了摸他的白毛,笑道:“赤额,这几天也闷坏了吧,今日雨停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赤额低吼了一声,猛得从萧启怀里窜出来,向帐外冲去,萧启摇摇头,也只得跟上。 帐外正好有卫兵经过,看到七将军帐中冷不丁窜出一只巨狼,“妈呀!”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两只手直插到烂泥里,手底打滑,啪的一声仰面躺在了烂泥里。 此时的卫兵,虽然一直知道赤额的存在,可从未如此近的接触过这只巨狼,出于对野兽本能的恐惧,他拼命在泥地里翻滚,想离赤额远一些,可湿滑的泥地丝毫使不上力,刚刚爬起半个身子,就又重重趴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而赤额似乎有意与那卫兵耍笑,猛的窜起来扑倒卫兵身上,用舌头去舔那卫兵的后颈,那卫兵哪里见过这架势,只觉一张满是腥味儿打大嘴凑到自己脖子跟前,自然以为赤额要吃他,极度恐惧之下,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出呜呜的吼声,裆下也是腥膻一片。 赤额却只觉得有趣,低头慢慢凑近那卫兵的脖颈,谁料那卫兵竟然“咯儿”一声昏了过去。 赤额显然没想到会这样,和萧启闹惯了使他不觉得会有人惧怕它殊不知整个军营不害怕它的恐怕只有萧启一人。 赤额委屈的或过头,正对上萧启薄怒的眼神,便委屈的从那卫兵身上爬下来,可怜巴巴的看向萧启,可萧启却丝毫不理会赤额,只是上前将那卫兵扶起,交给匆匆赶来的医官好好照料,然后看向赤额,道:“看你做的好事!” 赤额低低呜咽了一声,趴下将大脑袋藏在前爪间。 萧启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这个样子,也是我的错,我会向那卫兵赔礼,以后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帐走动。但是这次我也要惩罚你。” 赤额又呜咽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萧启,萧启叹口气,还欲再说,却听卫兵来报,说有人求见。 萧启瞪了一眼赤额,便跟随卫兵到了营外。 来人头蓬乱,眼神憔悴,外衣上也满是污泥,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不熟悉的人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此人竟然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盟主,叶遮天。 萧启疾步向前,道:“叶大哥,你……” 叶遮天摇摇头,用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颤抖着递到萧启身前,道:“我找到朵郡主的下落了。” 萧启接过道:“叶大哥,先进去休息一下,我们再慢慢聊。” “不……”叶遮天嘶哑着声音摇头道:“现在这里说完为好。” 洛烟雨坐在叶雨轩对面,正在为叶雨轩画远山黛,叶雨轩容貌本就姣好,洛烟雨又是出了名的手巧,叶雨轩的秀眉在洛烟雨打得笔下渐渐生动起来。 叶雨轩接过琉璃镜子,端详了半响,道:“洛郎,你的手真巧。” 洛烟雨爱怜的摸了摸叶雨轩的髻:“那是自然,我从小专门为你练的。” 叶雨轩俏脸登时变得通红:“洛郎,你就会油嘴滑舌的……” 洛烟雨也不辩解,坐在叶雨轩身边道:“我是真心疼你……” “我知道……”叶雨轩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这时,有卫兵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洛公子,叶庄主回来了。” “哥哥回来了!”叶雨轩闻言,不顾矜持猛的站了起来,洛烟雨急忙去扶,劝道:“雨轩啊,小心动了胎气啊!” 叶雨轩草草点头,就提这裙子跑了出去,洛烟雨知道她可能是孕中多思,一直心神不宁担心叶遮天,也就紧跟着冲了出去。 帐外,叶遮天一口气将所知道的一切讲完,身子晃了两晃,眼神忽然黯淡下去,萧启下意识的扶住叶遮天,只觉一股强烈的血腥气直冲鼻孔。 “叶大哥,你受伤了?我带你去看迷糊……” “不必了……”叶遮天嘴角泛起一丝惨淡的笑意,缓缓抬起一只背在身后的又手,萧启这才现,叶遮天的右手被藏在随行的水壶里,壶口外沿,还有一些尚未干涸的血迹。 “叶大哥,你……” 叶遮天摇摇头,用眼神示意萧启将水壶取下。 萧启心中一阵悸动,将手放在水壶上,却克制不住恐惧和颤抖,叶遮天笑道:“没关系的。” 萧启闭上双目,慢慢取下水壶,才敢睁开眼睛,可眼前的景象却又让他不得不重新把眼睛闭上。叶遮天的右手被齐腕砍断,伤口的边缘已经泛白,想必叶遮天已经忍耐了许久。萧启久经沙场,见惯了尸体和残肢,可眼前的景象,依然让他难以承受,那是叶遮天的断臂,江湖盟主叶遮天的手,断了。 一声惊叫从身后传来,接着一个鹅黄的身影冲到两人身侧,竟然是叶雨轩。 叶雨轩伏在叶遮天的胸口上,嘤嘤的哭着,叶遮天用左手摸了摸叶雨轩的头:“小妹,哥哥走以后,你好好跟着洛烟雨过日子,他个性洒脱,无心权力,绝对会是个好丈夫,他是真心喜欢你,和他过一辈子,哥哥也就放心了。” 叶雨轩紧紧抓住叶遮天胸口的衣服,哭的几乎昏厥过去,萧启忽然道:“我带你去见活不救前辈!” “来不及了……”叶遮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叶雨轩一怔,立刻将叶遮天的衣服扯开,只见他胸口处赫然一个黑色的手印,手心的部位已经溃烂。 “谁干的。是不是那个人?” 叶遮天点头道:“我技不如人,活该受伤。” 这时,洛烟雨也跑到了跟前,他远远看见情况不对,先遣人叫了迷糊和完颜旄,才匆匆过来蹲下身抱紧叶雨轩,道:“哥哥,你先撑一下,迷糊和旄神医马上就来。” “不必了……七郎,你听我说,我现朵郡主踪迹后,一路向南,在冒山附近遇到一名黄头老道,他不由分说,一掌袭来,我托大抬手相迎,却只觉手臂一阵刺痛,身上也没有了只觉,那老道趁机又在我胸口拍了一掌,见我跌落马背,才狞笑着离去,所幸我内力深厚,竟然缓过一口气,身子勉强可以动,但隐隐看到右手手掌已经乌黑,我怕独行蔓延,便将右手砍下,急急赶了过来……” “叶大哥,如果你去活不救前辈那里,你……” “战场瞬息万变,我担心你……” “可叶大哥也不能不顾性命啊!” 叶遮天闭目摇头:“我欠你一条命,断断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 这时,迷糊和完颜旄也一起赶到,带看过叶遮天的伤势后,两人都低头不语,萧启何等聪慧,加上对百越的了解,他知道叶遮天恐怕断无回天之力,但还是强笑道:“叶大哥放心,有他们俩在不会有事的……” “你自己相信吗?” “还有安平,安平呢?安平!” 迷糊低声道:“叶哥哥流的血太多了……” “七郎,即使没有中毒,也够我死的了,你早就知道,对吧?” 萧启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叶遮天笑道:“七郎,我做了一件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还请你不要怪我,只是以后你恐怕真的不能做回风起了。” 萧启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努力克制住喉头的哽咽道:“叶大哥……我知道,谢谢你……” “不要谢我,只要不怪我就好……我……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叶遮天虚弱的摇摇头:“叶某此生,庆幸有你这个兄弟……” 说着,叶遮天艰难的将左手放在萧启肩上,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到萧启体内,萧启只觉全身热潮涌动,而叶遮天的脸色却越来越灰败。 萧启本想反抗,但一来因为被叶遮天压得死死的,二来担心自己妄动让叶遮天真气逆转,便一时没有动弹,可叶遮天的内力竟然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冰凉。萧启不由出声道:“叶大哥……” 叶遮天嘴角泛起血痕,眉头紧皱,但还是将左手死死按在萧启肩膀上,又过了半响,叶遮天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左手也软软垂下:“自此以后,你不会再体寒了……” 萧启知道叶遮天知道自己不肯吃下火凤凰,便将全身内力灌注到自己体内,替自己改变体寒之症,心中感动,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遮天向萧启笑了笑,又看向叶雨轩,动了动嘴角,断手忽然无力的垂下。 叶雨轩的手伸到半空,呆呆的看着眼睛已经失去光泽的叶遮天,一声惨嚎昏倒在地,洛烟雨看了看萧启,又看了看叶雨轩,咬了咬牙将叶雨轩抱了起来,起身向寝帐走去,完颜旄急忙跟在他身后,迷糊看了看洛烟雨,又看了看萧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走吧。”萧启的声音从牙缝里飘出,几不可闻。 迷糊懵懂的点点头,摇摇晃晃的跟在完颜旄后面离开。 雨后斜阳,静静照在萧启背上,可萧启只感到全身刻骨的奇寒,叶遮天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慢慢冷去,可他的内力却在自己体内流转不息,为残破的身体带来融融生机和暖意。 可是他依然觉得寒冷,那种寒气是从骨髓里渗出,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奇经八脉,他紧紧的抱着叶遮天,似乎是要取暖,也似乎要将自己的生气传给他,即使是徒劳。 奚正阳的死,已经让他悲哀震撼,而如今,叶遮天也离开了他,萧启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所坚持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啊……”萧启出一声凄厉的呼喊,猛然站起身,不顾士卒诧异的目光,抱着叶遮天走向自己的大帐。 残阳如血,万千军帐都染上刺目的红色,如同战死的英魂,永耀天地。 第卅九章 焕公子 鉴于身份,萧启不能亲自为叶遮天扶棺,但还是将军务交给赵开疆等人,身着一袭黑衣暗中跟着送葬的队伍,向锦州而去。 叶雨轩一直体弱,但还是坚持要亲自扶棺,洛烟雨虽然担心,但毕竟不忍扶了她的一片心意,便亲自在一旁好生照料,汤药早晚不断,所幸叶雨轩也知道孩子要紧,没有出什么大事。 蔽日山庄,一片缟素,天下英豪皆来凭吊,而萧启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出现在叶遮天棺椁前,一跪就是一夜。 洛烟雨撞见过几次,可从来不会出言相劝,而是跪在他身边,两人默默无语,直到天色微明,萧启才飘然而去。 就在叶遮天尸身下葬的前一天,灵堂中来了一位不之客,此人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衫,头高高的箍在头顶,却留了几缕垂在额头,显得放荡不羁,腰间一块玉佩,虽体积不大,却泛着温润的光泽。 见到此人,接引的弟子恭敬施礼道:“见过焕公子。” 焕公子微微点头,道:“忽闻叶庄主驾鹤西去,在下悲不自胜,特来凭吊,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弟子口称不敢,低着头就将焕公子迎进院内,进入院中,萧启看清那人容貌,不由一怔,眼神又扫向他的玉佩,只觉一阵寒气袭向四肢百骸,禁不住有些眩晕,那人眼神似是无意扫向萧启所在方向,嘴角满是玩味,继而向弟子道:“还容在下向叶庄主敬上一炷香。” 弟子忙不迭的将香递上,焕公子接过香,拜了三拜,道:“叶庄主高义,在下与叶庄主虽只有几面之缘,但相见恨晚,还请叶庄主英魂安息。”然后恭敬的将香插在香炉里,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再次回过头来看向萧启藏身的方向,片刻才转身离去。 萧启略微有些出神,等那人已经离开好久才平复纷乱的思绪。 是夜,萧启与洛烟雨又并排跪在叶遮天灵前,更深漏断,静夜无声,洛烟雨偷偷看向萧启,只觉得他的身体更加消瘦,挺拔的脊梁也微微有些弯曲,心中有些难受,表哥他只有二十五岁啊…… 忽然,萧启打破了沉静,道:“你认识那个焕公子吗?” 洛烟雨一怔,道:“并不十分熟悉,只是听闻他两年前出现在江湖,武艺一般,但擅长用毒,很多邪门高手都折损在他手上,而此人也算是亦正亦邪,又来路不明,如果表哥感兴趣,我派人打探就是。” 萧启淡淡道:“那劳你费心了。” 洛烟雨还想说什么,但对上萧启寂落的侧影,也将到口边的话生生咽下。 萧启盯着叶遮天漆黑的棺木,想着白日里看到那人,擅长用毒,号称武功不强,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自己至今还记得,而且,他的脸……看来,这天下江湖,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二日,叶遮天下葬,十名弟子抬着沉重的棺椁进入蔽日山庄后方的叶家祖陵。天气异常晴朗,白花花的太阳照在黑色的棺木上,耀人眼目的凄凉。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叶遮天会英年早逝,他的陵墓只是刚刚破土动工,如今噩耗传来,民夫们只得日夜赶工,所以陵墓的修造稍稍有些粗糙,但仍不失大家之气。可萧启看到不甚光滑的墓室内壁,心头便有刀扎般剧痛。 叶遮天的两个儿子叶天麒和叶天麟身穿白色孝服,扶着他们的母亲走在最前面,小女儿拉着母亲的衣角嚎啕的哭着,叶雨轩和洛烟雨紧随其后,叶雨轩的脸色惨白,微微靠在洛烟雨身上,脸上满是风干的泪水,洛烟雨怕她哭坏了身子,但这种时候除了抱紧自己的妻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再后面,便是蔽日山庄弟子门客,也是身穿白衣,满脸哀戚之色,不少受到叶遮天照顾的弟子也不住的抹着眼泪。 队伍行进至叶遮天墓室前,棺木刚刚放入墓室,叶遮天妻子便疯了一样甩来两个儿子冲上去,想一头撞向棺木,洛烟雨有心阻止,但怀里抱着叶雨轩,等回过神来,已经慢了半拍,而两个儿子虽然习武,但猝不及防被母亲甩开,竟然齐齐跌坐在地上,见母亲想要殉情,爬起来已经来不及,而其他人都离得较远,想上前帮忙也有心无力,一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的背影。 这时,一个黑影飘到叶遮天棺木前,双手扶住冲向棺木的叶夫人,叶夫人被人阻止,抬起头看向来人,对上骇人的面具,登时冷了脸色,粗暴的甩开萧启的手,叶天麒叶天麟也反应过来,双双上前搀起母亲,向萧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扶着母亲离开墓室。 萧启也不便久留,刚刚走出墓室,就听见一个女声响起:“咯咯,破口袋,你还活着啊!” 这个声音与现场压抑的气氛毫不相符,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年轻的弟子不由皱了皱眉头,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来这里捣什么乱……” “闭嘴!”站在身边的卫长立刻出言阻止,一脸敬畏的看向那个女孩儿。 叶夫人动了动嘴唇, 道:“你也来送他了。” “是啊!”小女孩儿拍拍手大摇大摆的走上前,看了看叶夫人,然后拉着萧启的手把他拉出来道:“他把内力全给你了?” 萧启只得硬着头皮对上叶夫人杀人的目光,点头道:“是。” “我说破口袋怎么变新了呢?那火凤凰你也用不上了,不如给我如何?” “活不救前辈想要,自然从命。” “算了。”活不救撇撇嘴道:“我要是拿了,郁矜飏还不杀了我……”然后向叶夫人道:“姐姐,节哀吧。” 叶夫人看向自己的妹妹,猛的跪下身道:“求你……救救他……” “人都死了快一个月,怎么就?我与不是神仙!”活不救甩下一句话,又看向萧启,等埋好了讲给我听听他是怎么死的。 叶夫人绝望的看了一眼自己生性薄凉的妹妹,叹口气,向弟子们道:“时辰到了,封门吧……” 墓门缓缓合上,扬起阵阵尘烟,一代江湖英豪终究阴阳两隔,萧启感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在急流转,这是叶大哥留给自己的关怀和纪念,他的恩义,百死难偿。 是夜,叶夫人一家坐在桌前,默默无语,唯见如豆灯光在微微跳动。 叶雨轩疲惫的靠在洛烟雨怀里,娇俏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洛烟雨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一向善于言辞的他也保持沉默。 叶天麒叶天麟兄弟站在母亲身后,闪烁的灯火下,衬得两人的面色更加惨白,他们的妹妹已经靠在活不救身上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活不救绕了绕手指,看看众人,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 这时,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消瘦的身影走了进来,不一言便跪倒在地。 看清来人,叶夫人愣了一下,便凄厉的叫了一声,扑向来人,却被叶家兄弟扶住。叶玲珑被母亲的喊叫惊醒,炸了眨眼,嚎啕大哭起来,叶雨轩直起身,上前抱起叶玲珑,看向自己的丈夫,等洛烟雨点点头,她才抱着叶玲珑出去,并转身把门关好。 叶夫人见女儿哭泣,也平静了下来,冷冷向来人道:“你滚,我们一家人都不想见到你。” 来人低声道:“叶大哥的死,我难辞其咎……” “既然知道就不要再来,念在你是遮天的兄弟,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原谅你。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七将军,你必须离开。” 萧启道:“在下罪孽深重,此次前来,并非求得原谅,只是想为叶大哥尽一尽心,并且在此以性命担保,定手刃仇人,为叶大哥报仇。” “报仇的事情不劳烦七将军,蔽日山庄不才,但也能查明真相。”叶夫人冷冷看向萧启,眼神中满是怨恨。 “娘……”叶天麒犹豫片刻, 还是上前道:“这件事恐怕怪不得七将军,父亲离去,七将军也很是伤心,娘……” “闭嘴!不许替仇人说话!” 叶天麟也道:“娘,既然爹临死前还是将一身的内力给了七将军,可见他并没有怪罪七将军,娘这样爹会伤心的。” “你爹分明是他害死的!” “娘,爹的死是个意外!”叶天麒跪倒在地道:“娘,我听闻七将军曾经救过我叶家的性命,想必当时七将军也没有想到日后之事,更谈不上利用爹搜集情报,让爹拼上性命。” “他分明早就看中了蔽日山庄的势力!” “七将军手握重兵,怎会看得上我们这些不入流的江湖势力啊娘,朝廷命官最忌讳与江湖生联系,可七将军仍一直与爹交好,可见他与爹感情至深啊!” “原来如此……”叶夫人站起身,道:“原来是怕皇帝老儿知道你和江湖有关系,才急于出去我家遮天,七将军,你好狠的心!” 萧启低头不语,此时的他,不想做任何辩解,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洛烟雨不便插言,只是关切的看着萧启,萧启慢慢站起身,道:“在下告辞。” 叶夫人别过脸,不愿看他,而叶氏兄弟的眼神却一直烙在萧启踉跄的背影上。 夜色深沉,却不见星月,前方一片黑暗,萧启身体火热,可心下却是一片冰凉,他不求得叶家的原谅,但求得以报得大仇,让叶大哥的英魂永远安息。 萧启没有骑马,提着一口气一路向北疾行,行至半夜,忽闻有人传音入密:“七将军请留步。” 萧启一怔的空挡,便感到有人从身后急奔而来,身法轻盈,气息丝毫不乱,想必是少见的高手,登时心生警觉。 不出片刻,来人便出现在萧启身前,摘下遮面的黑布,竟然是叶天麒。 叶天麒躬身行礼道:“见过七将军,或许晚辈应该称您一声七叔。” “不知叶公子赶来有何指教?” “晚辈想求七将军一件事。” “只要能办到,定全力以赴。” “还请七将军答应晚辈与七将军一同前往战场。晚辈要手刃仇人为父亲报仇。” “你娘她……” “娘亲深爱父亲,一时难以接受,还请七叔不要介意。” 萧启叹口气道:“你是叶大哥的长子,我怎能让你以身犯险?” “想必七叔也知道,即使七叔不答应,晚辈也会自己去做,不若跟着七叔,也好有个照应。” 萧启审视叶天麒良久,艰难点头道:“走吧。” 叶天麒满脸感激,道:“谢谢七叔……” “不必谢我……关于焕公子,你知道多少?” “焕公子……他擅长施毒,亦正亦邪,本性不坏,人也聪明,与家父有过几面之缘,我也没想到他会来凭吊。” “你可知他有何来历?” “他忽然出现在江湖,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也没人知道他的出身,就和七叔当年样神秘。” “听他的口音似乎是上京人。” 叶天麒一怔,道:“不说晚辈还不觉得,仔细想想,真的是上京一带的口音。” 萧启心事重重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夜风习习,清新而凉爽,而两人的心情却出奇的沉重。 第四十章 青牛城 百越,青牛城。 三月的阳光倾泻在城外的青牛雕像上,青牛浑身流转着如玉的光泽,守城的老兵赖洋洋的双手举过头顶,舒展身体,这一天恐怕又要这样平静的度过了。 身边的小兵抬头道:“大哥,站完今年你就不干了吧?” 老兵点点头道:“最后一年啦!我家大女儿出嫁我都没在身边,当兵不容易啊。等过几年你也找个别的活计吧,当兵太辛苦了,这两年虽然太平,可难保以后不会出事儿,咱们离着汉人又近,万一打起来,咱们最危险啦。” 小兵忙不迭点头道:“嗯,明年大哥走了,我也不干了,天天这么站着太没劲儿,还就拿一点军饷,不如去卖苦力呢!” “等挣了钱,好好娶房媳妇就好。” 小兵憨厚的笑着,不停的用手搔着后脑,老兵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忽然,老兵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惊恐的望向北方。 一马平川,在天地交界之处,一股烟尘正在上下翻滚,烟尘中隐约分布着星星点点的黑点。老兵蹲下身,摸了摸地面,继而一跃而起,拼命去敲门口的铜钟,小兵刚要询问,就听老兵吼道:“敌袭啊!” 小兵大吃一惊,他虽然干了两年多,却从未见识过战场,只听打过仗的老兵谈起过三年前的那几仗打得有多么惨烈,白虎噬人有多么可怖,他也经常想象自己如果面对战争,会不会是一个所向披靡的英雄,可当战争就在眼前时,他却没来由的感到万分恐惧,双腿颤抖,丝毫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一支箭羽向小兵激射而来,小兵惨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箭矢贴着他的额头飞过,正中老兵的后脑,又从人中穿了出来,**和鲜血顺着箭尖蜿蜒而下,刺目而惊心,老兵还来不及出任何声音,便栽倒在地,鲜血和**滴到土地上,与泥土虬结在一起。 小兵眼睛直,裆中一片温热,想来是尿了一裤裆,就在这时,又一支箭飞来,正中小兵前胸,小兵捂着胸口慢慢倒下,最后的意识里,他仿佛看到了一张狰狞的鬼脸,这恐怕就是地狱吧…… 萧启将长刀背在背后,带着一千人向青牛城急奔而来,刚刚那两支箭便是他所射出,两箭解决掉守卫后,一马当先已经冲到青牛城近前,此时,得到警报的城中守卫也已经在城内集结,守卫长见萧启到了他们射程之内,便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箭雨便向萧启袭去,萧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手腕一翻,只见白芒闪动,箭雨在距离萧启半尺处纷纷坠地,又一呼吸间,萧启已经冲到近前,守卫长急忙变换战策,命令弓箭手转向两翼,袭击萧启身后的卫兵,长枪兵转到中间,枪头齐齐从木盾后面伸出,想趁萧启来不及勒住马缰借助战马奔跑的度将他刺穿。而萧启一旦停下,两翼的弓箭手也会立刻向他起攻击,而急于控制战马的萧启根本来不及挡格箭雨,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谁料萧启根本就没有勒住马缰,而是催动战马向长枪冲去。在距离枪尖只有一寸之遥时,胯下战马忽然一声长嘶,一跃而起,跨国从三尺多高的木盾,纵身跳入敌营。 敌军登时大乱,纷纷调转枪头,奈何距离太近,长枪根本排不上用场,萧启借着马上的优势,长刀急舞动,所过之处,必有敌军流血五步。 弓箭手那里也乱了阵脚,一时不知是进攻被萧启甩在后面的骑兵,还是进攻萧启,守卫长暴喝一声:“射!都他妈向外射!”然后一挥手中的狼牙棒,吼道:“七将军,你撕毁盟约侵略百越,今日我就让你命丧黄泉!” “不自量力!”萧启冷笑着用长刀轻易化解守卫长的攻击,继而迎头看向那守卫长的头顶,那守卫长虽然身为青牛城守卫头领,但并不精通格斗技巧,眼看着刀芒闪动,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觉得头顶一凉,继而他的右眼就看到了左边的身体,鲜血四溅,萧启的鬼面黑红狰狞,守卫长的两半身体重重落在地上。 见守卫长惨死,长枪兵和弓箭手也被骇的全无战力,犹豫间,萧启身后的骑兵也已经冲到近前,为的鬼面副将一刀刺穿了木盾,用力一挑,木盾从中间开裂,身后扶着盾牌的小兵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便被那小将一刀划开了脖颈。 卫兵的最后一条防线被豁开,骑兵纷纷从缺口涌入和萧启会合,众人越战越勇,不出半个时辰,便将负隅顽抗的守卫清洗一空。而残存余部纷纷跪地受降。 萧启咬了咬嘴唇,看着脚下血肉模糊的尸体,轻声道:“叶大哥,这才是开始,你等着我用整个百越,为你殉葬。” 神牛城。 百越王闭目靠在坐榻上,闭目不语。 而巫王已经耐不住吼道:“什么?七将军占领青牛城?” “是……”跪在脚下的士兵战战兢兢道:“他还将守卫长一刀砍成两半,挂在城墙上示威。” “七将军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公开破坏盟誓,他不怕天下鄙夷吗?” 百越王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七将军为人谨慎,想必也是有了把柄,而杀那个人也是我们草率了……” “草率?落英死在蔽日山庄,我们杀了他也算是给落英报仇了。” 越毒子叹口气,道:“这件事我们自认为做的隐秘,但也不是毫无破绽,想来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给那人报仇。” “一个将军,能和江湖人有多深的感情?”巫王毫不在意道。 百越王挣开浑黄的眼睛,半响道:“巫王大人是否还记得去年咯卫什来人打听英郡主时,说起还有人去北地询问最近几年神秘的江湖人物,当时没有在意,现在细想,是不是也是因为七将军……” “你是说,七将军和江湖有纠葛?”神巫猛然站了起来:“不行,我得派人去查。” “不必了……”越毒子摆摆手道:“年龄相近,身世神秘,乍现江湖又莫名其妙的离去,与叶遮天感情深厚,只有一人。” “你是说……风起?”神巫看了看越毒子,又看向百越王,道:“那风起不是鼠两端的贱奴史多吗?被大齐抓走,恐怕早就被处决了。奴隶逃跑可是死罪。” “史多被抓走一个多月,七将军就出现了。难道是巧合吗?而且如今南方盛传七将军就是当年的展邦将军,而风起重出江湖,恰好与展邦死去隔了一年半,完全可以推测为养伤时间。当年风起一人与我大军对抗,仔细想想,与当年展邦将军和今日的七将军,确有相似之处。” 巫王点点头:“我会派人细查,只要他与那展邦将军有半点联系,我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百越王道:“为今之计,不是考虑如何找到七将军的真实身份,而是怎样解燃眉之急啊!幽朵还在中原,难保七将军没有现她的踪迹。” “大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朵郡主冰雪聪明,想必不会有事。” 百越王求助的看向越毒子,越毒子将脸别到一边道:“幽朵不会有事的。” 百越王下定决心道:“我想派上百死士去中原接幽朵回来。” “不可。”巫王立刻阻止道:“如今大齐还没有我们的把柄,如果我们大张旗鼓的接朵郡主回来,等于承认了我们一切是我们设计。” “可是……”百越王常常舒了一口气,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闭目不语。 巫王道:“青牛城就算了,后面的铜牛城无论如何也要守住。” “巫王大人可有良策?”越毒子不冷不热道。 “自然是有。叫万土生过去吧。” “他……”百越王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可巫王却猜透了他的心思:“单玉章带着血蝉蛊都没有弄死他,不能大意啊!” 百越王只得点头道:“只是这样耗费巨大,百姓们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一些。” “大王不能只看眼前,等我们一路北上灭了大齐,金银珠宝良田美宅应有尽有,到时候老百姓的日子只会更好过!” 百越王点点头,终究什么也没说,可他的眼神毫无神采的飘向帐外,帐外,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冲了进来,第一句话便是:“给我一百人,我要救幽朵回来!” “锦绣……”百越王闭上双眼,摇了摇头。 “父王,你……” “这个问题你父亲也提过,为了大局,只能先委屈朵郡主了。” “凭什么?”秀郡主冷冷看向巫王:“那可是我妹妹!” “她先是百越的郡主!” 秀郡主一愣,脑海中浮现出神巫那张浮肿的脸庞,是啊,她们是百越的郡主。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必须付出自己的一切。 她为了百越,不惜出卖自己美丽的身体,和各种男人睡觉,如今她年幼的妹妹,也要为了百越身陷险境。人人羡慕郡主锦衣玉食,可谁又知道这后面的代价? 秀郡主黯然神伤,而百越王却只是闭紧双眼,似乎什么也没生过。 第卌一章 朝堂动荡 上京,皇城,朝堂之上。 “皇上,微臣以为,七将军贸然撕毁与百越盟誓,公然挑衅,有损我大齐信誉,其心可诛。” “皇上,微臣以为,七将军手握重兵,不可不防啊!” “皇上,七将军必须有所牵制,否则追悔莫及啊!” 齐煜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七哥啊七哥,你怎样我都支持,可你如此,让我怎样保住你的位子?聪慧如你,想必一定知道朝政平衡,不能一头独大,你虽然远离京师,可战功卓著,朝臣不安也不无可能,如果你一直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也好,可你竟然…… 齐煜摇头道:“朕相信七将军如此一定是有原因的,他的奏折还没有送到,等见到他的奏折再做定夺吧。” “那七将军在奏折里一定会为自己百般辩解,不看也罢。” “皇上仁厚,臣担心皇上会被蒙蔽啊!” “混账,皇上英明,怎会被蒙蔽,不过皇上,夜长梦多,还请皇上早作准备啊!” “都给朕住嘴!”齐煜终于压不住火气,这些朝臣怎么比女人还能唠叨:“北方大旱你们不管,兴州疫病你们不管,就和朕唠叨七将军?没有七将军,咱们大齐早完了,那里轮到你们在这里尸位素餐?你们都听好了,疫病和大旱的问题不解决,你们都给朕回家种地去!” 齐煜说完,一挥衣袖转身离去,常公公愣了半响,才道:“退朝……” 齐煜怒气冲冲的回到钦点,皇后奚平洛一面小心翼翼的服侍齐煜宽衣,一面道:“皇上,暕儿今日已经能把千字文背出来了。” 齐煜点点头,道:“我们的儿子自然是最聪明的。” 奚平洛莞尔一笑,抚了抚肚子道:“臣妾想给暕儿生个小妹妹。” “你……又有了?”齐暕难言喜色,这是他近一段时间遇到的最开心之事。 “这次一定要是个女儿,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奚平洛低头娇羞道:“皇上开心就好。” “朕……唉……” 奚平洛不敢问,只是小心翼翼的给齐煜奉茶,齐煜品了一口:“朕只喜欢你的手艺。” 奚平洛低下头,轻声道:“皇上喜欢是臣妾的福分。” 齐煜将奚平洛抱在怀里道:“前朝那些酸腐朝臣们真的要烦死朕了。” “皇上……” “唉,还不是因为七哥,忽然带兵进攻百越青牛城,公然毁掉盟誓,朝臣都说他心怀不轨,朕虽然相信他这么做事有原因的,可他的奏折一直没有送到,朕想替他辩解都没有说辞……” 奚平洛点头道:“皇上,七将军的奏折这几天会来的。” 齐煜心事重重的点头:“朕……相信七将军。” 奚平洛偷眼审视齐煜,他的眼中满是担忧知道他已经或多或少疑心了萧启,便低低叹口气,作为将门之女,她亦深谙为臣知道,作为武将,严禁功高震主,她与萧启交往不深,但也知道他并非愚笨之人,想必也知道急流勇退的含义,想必不会将自己推向绝路。 萧启救过她的性命,这份恩情,她一直铭记于心,也暗暗决定,如果日后萧启因为功高震主使得齐煜忌惮,她拼得性命和齐暕的王位,也要护住七将军的性命,如果,他愿意接受的话。 齐煜正在沉思,丝毫没有感觉到奚平洛微垂的眼睑下纷乱的思绪,半响,齐煜才回过神,拍了拍奚平洛的肩膀道:“皇后,平洛,不用担心,朕既然是皇上,就不会被这点儿小事儿打倒。” 奚平洛点点头,没有言,齐煜见她心事重重,只道是为自己担心,便俯下身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皇上,边关急报。” 齐煜清了清嗓子,恨不得把常公公拉出去砍头一千次,可他还是强压怒火道:“呈上来。” 常公公一进门,就觉得遍体生寒,偷偷抬起头,正好看到齐煜杀人的目光,便急忙把头低下。 齐煜一把接过常公公手中的竹筒,现竟然是刺目的红色,不由怔了一下,他和萧启约定,只有最重要的战报才会用红漆封口,于是急忙打开,奚平洛懂事的步步后退,常公公也赶紧退了出去。 齐煜打开战报,萧启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他草草扫完,脸色登时惨白,继而仔细看了一遍道:“百越果然可恶!”说完,向奚平洛道:“朕走了,晚膳在你宫里吃。” 奚平洛施礼送走齐煜后,轻轻叹了口气。 齐煜一路走回书房,心中不断回响着刚刚萧启信中的内容,此次英郡主出现在上京,也是百越有意为之,这个丝毫没有让他意外,而英郡主在路上失踪,是因为在渡城也有百越的据点这一情报却很让他意外。如果真的如此,那大齐还真的危机重重啊,既然百越有据点,那景北恐怕也不是那么安分。 而且,萧启在信中简要提起百越与中原江湖门派已经暗中勾结,他手中有确凿证据表面百越已经预备谋反,请自己放心。 可是,他为什么不细说,自己与他兄弟一场,他连自己都要隐瞒吗?七哥,你究竟是把我当兄弟还是当皇上? 齐煜痛苦的摇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个问题,只是,七哥我相信你不会背弃我。 此外,萧启心中还提到一个让他惊骇异常的消息,一个人,一个长得像齐响的人,年龄将近三十,腰间也有一块玉牌,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其他兄弟或者? 而这个人在这种时候出现,闻名江湖,又是为了什么?他很可能对自己的皇位造成威胁,可自己又绝对不能明目张胆的将他解决掉,可是这样的人留在世上,终究是个祸害。 齐煜摇了摇头,战场的事情他可以全权交给萧启,可这件事必须由自己解决。想到这里,他提起笔准备给萧启回信,可刚刚写了几个字,便又将笔扔下,他该和七哥说什么好呢?在战争面前,一切叮嘱都如此苍白无力。 想了片刻,齐煜扬声道:“传朕旨意,召二百护卫前往百越战场,百越巫术防不胜防,他们务必要贴身保护七将军。” 第卌二章 花容坊 渡城,花容坊,江北最大的烟花之地。 萧启未着面具,身穿一袭白衣,长披散,手执一根玉笛,活脱脱一位浊世佳公子。他的身后,跟着一名身材瘦高的黑衣侍卫,冷峻的五官满是拘谨之色,正是安平。 安平仓皇的看了看左右,低声道:“主人,我们真的要去吗?” 萧启淡笑道:“自然要去,害怕吗?” 安平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主人莫要再取笑属下。” 萧启没有再说什么,持着玉笛向花容坊走去,安平愣了一下,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这次行动,本来兄弟们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萧启摘下面具以身涉险,可萧启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兄弟们哑口无言。 他侧过脸,惨白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沟壑分明:“叶大哥已经遇险,如果你们再有一人有任何差池,又让我如何活下去。” 已然傍晚,已有不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门口接待客人,见到萧启两人出现,门外的女子俱是微微一怔。 这个男子的容貌如此耀人眼目,即使是花容坊最清丽的花魁也难以比肩。男子五官清秀,明亮美目中的一丝厉芒却让少女有着探究测冲动,她们呆呆的看着男子绝美的容颜,一时竟然忘了招呼客人。 还是老鸨反应比较快,愣了一下摇着手绢向萧启走来,一手搭上萧启的脖子巧笑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里姑娘应有尽有,只有公子想不到没有我们找不到哟!” 萧启只觉一股呛人的脂粉味儿直冲大脑,稳了稳神,强忍着心中的厌恶,笑道:“不知这里有没有和爷胃口的姑娘啊。” “哎哟,公子,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这里的姑娘啊,保准各个温柔,准能让您舒服个够!” 萧启扬了扬嘴角:“在这里说的天花烂坠,不若进去看看这花容坊有没有妈妈说的这么好。” 这时安平也走到了萧启身后,但已经混成人精的妈妈怎看不出萧启才是正主儿,于是只是向他笑道:“这位小爷也去看看,包你满意呢!二位爷,里面请!” 安平抬头看了看花容坊的大门,摇摇头无奈的跟在萧启身后。 花容坊不愧为江北头号烟花场所,即使是普通丫鬟,也都娇艳无比,想来也是日后的卖笑女子的预备力量。 一名只穿胸衣和短裙的少女跨坐在二楼的围栏上,眼神迷乱的看着一直盯着她大腿根看的男子,纤手一抖,一只手帕便掉在地上,很快被楼下的男子扯成几半,少女得意的扬了扬嘴角,每每看到男子如此为她疯狂,她便觉得很是得意,也唯有这一刻,她才是天下的女皇。 安平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但还是忍不住向那名女子瞄去。 萧启理解的笑笑,压低声音道:“相中那个了?” 安平连连摇头道:“属下不敢。” 萧启没有再问,而是挑了一个最前面的座位坐下,安平犹豫了片刻,也坐在萧启身侧。 老鸨见两人坐定,急忙向龟奴挥了挥手帕,机灵的龟奴立刻将小菜和糕点端上桌,紧接着又走来四名身穿短裙的少女,坐在萧启和安平身侧。 闻着少女身上诱人的芳香,安平再一次觉得如坐针毡,如果不是为了贴身保护萧启,他真的想一走了之。 老鸨扫了安平一眼,笑道:“两位爷先做着,一会儿等姑娘们打扮好了,任由两位爷挑选。” 萧启点点头,老鸨又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此时虽还没有营业时间,可花容坊中已经满是客人,大多身着华服,流着口水四下打量来回走动的丫鬟的腰肢和臀部,心里暗暗盘算等她们到了年纪**好了是不是能开个苞爽快一把。 萧启也在四下打量,可他出尘的容貌和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从容气度自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暗中的一个身影,那人盯着萧启看了良久,忽然走到桌边写下几行字,叠好放在桌上,不一会儿,只觉黑影一闪,桌上的纸便不见了痕迹。 萧启任由两个少女靠在他身上,依然在四下打量,少女们只道他在搜罗中意的姑娘,觉得自己不够貌美,不由有些自惭形秽。 萧启顺从的喝下少女递上的酒,低声问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做弦月的姑娘?” 少女酸溜溜的说:“是啊,她是我们的头牌呢。” “一般想见弦月要多少银子?” “弦月不卖身的……不若让妾身伺候你?妾身还是姑娘呢……” 作为青楼女子,破身接客是迟早的事情,与其不知被那个粗俗丑陋的客人夺走,不若自己挑一个年轻好看的,这也是她们青楼女子的无奈,也算是维护自己尊严的唯一方式。 见萧启摇摇头,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掩饰了下去,轻声道:“每天子时,弦月姑娘会在望月楼为恩客抚琴,只要交够三百两银子就可以见到弦月姑娘真容,如果出三万两,弦月姑娘便会和恩客独处半个时辰。” 萧启点点头,想当年,区区三十两银子就将他家推入绝境,如今见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就要耗费至少三百两银子,这个是北方一般人家十年的支出,可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并非一句空话。 就在萧启出神之时,一声嚎哭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只见一个小女孩儿衣衫不整的从大厅的角门跑了出来,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很快,两个精赤着上身的大汉便挥着棍子跟了出来,口中不住的骂道:“小娘皮,还敢跑?能进咱们花容坊是你的福气!” 那小女孩儿哭的梨花带雨,低声哀求道:“叔叔,叔叔别打我,我要回家,送我回家好不好……” “回家?到了这种地方你还想回家?你爹娘都不要你,你还回去做什么?” “你胡说!”小女孩儿哭喊道:“爹爹才不会不要朵朵呢!朵朵要回去!” 大汉一把揪起小女孩儿,冷笑道:“给爷听着,在这里乖乖听话,日后有你感谢爷的时候!” 小女孩儿嘤嘤的哭着,用求救的目光不住的扫向众人。 可大多恩客都神情木讷,丝毫不愿趟这浑水,那小女孩儿见无人愿意救她,继续哀求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爹爹会给你们很多钱的!” “钱?谁有钱会把闺女送到这里?”大汉轻蔑的继续拉扯着小女孩儿,小女孩的抽泣已经变成了嚎哭,几乎喘不过气来。 安平已经坐不住了,他刚刚想站起身,就被萧启按住,向他摇了摇头。 安平急切道:“她分明是……” “我知道,所以不能救。” “可是……” 萧启抓起一块桃酥,笑道:“赤额小时候最喜欢桃酥,现在恐怕不会再吃了。” 安平有些心不在焉,再次看向已经被拖到门口的小女孩儿,又想站起来,但更不敢违逆萧启,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小女孩儿被带走。 萧启淡淡一笑,将身边的两名少女推开道:“不用你们伺候了。” 少女知道他们是有话要说,虽然舍不得容貌绝美的萧启,但还是悻悻离去。 安平这才问道:“主人……” 萧启道:“你救了他,送回百越,然后呢?” “然后……” “然后两国休战?成秦晋之好?”萧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们救她回去,百越会说我大齐将郡主送到窑子里去,届时我们就真的理亏了。” “可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现在天下都知道,朵郡主是从大齐守卫手中失踪的。这次在这种地方找到,你说是谁的责任?” “可是一个小姑娘,就这样毁了吗?” “毁了?”萧启冷笑道:“既然来这里,自然有来这里的理由。” “主人……” 萧启点点头,目光扫向大厅的一角,眼神意味深长。 角落里的人没来由的全身一抖,闭上眼睛摇头道:“这个七将军,果然不一般。” 另一个人从身后走来,冷冷道:“那又怎样,咱们还会有办法的。” “我不是不相信郡主,可是她的办法真的不可行。” “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只能试一试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先后离开了角落,萧启也收回了目光,这里,越来越有趣了。 不一会儿,那个老鸨又扭着腰走了回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裙,蒙着盖头的少女。 那少女被人扶着走上中间的高台站定,老鸨才挥着手绢道:“这个是刚刚**好的玉兰姑娘,今天是她梳拢的大喜日子,不知道哪位客人有这个福分呢?” 一个肥白的中年人扬了扬手里的扇子,吼道:“先让我们看看货色啊!” 台上的少女闻言,抬起纤手扯下盖头,这少女并不十分美艳,可眼角眉梢却有着荡人心魄的风情。 老鸨笑道:“玉兰姑娘天生媚骨,不知哪位爷有福气一亲芳泽啊?妆奁之资从三百两起,价高者得,有没有哪位大爷愿意呢?” 刚刚说话的肥白中年人抹了抹嘴角的口水道:“三百五十两!” “你打叫花子啊!”一个精瘦子吼道:“五百两!” “八百两!”脸色蜡黄,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富家大少跟着吼道。 萧启不为所动,出身贫寒的他,对这种挥金如土的行为很是反感。 而随着价钱的攀升,老鸨已经笑开了花,对她来说,是谁并不重要,只是利用男人的好胜心,把雏妓买一个好价钱。 不出一刻,那少女的身价便被提到一千两,很快被个糟老头子以一千三百两的高价带走,看着少女幽怨而强颜欢笑的脸,萧启也低声哀叹。 第卌三章 花魁弦月 老鸨送走玉兰姑娘,又转身笑道:“今天还有个特别节目,刚刚从咯卫什来了几个胡族美人,不知各位爷是否喜欢呢?” 话音刚落,果然有三个身穿绿色长裙,披散着卷曲长的胡族少女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 为的女子身材高挑,美目顾盼流连,樱红的嘴唇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萧启看清那少女的脸,也浑身一震,慌乱的低下头。 她和伊娜,如此相像…… 那少女似乎有意想勾起萧启痛苦的回忆,莲步轻移走到萧启身边,盈盈一礼道:“这位公子,今天是娜儿第一次出来,还请公子多多捧场。” 萧启深吸一口气,道:“自然。”声音干涩暗哑。安平也看出那女子很像伊娜,如果不是亲眼看伊娜下葬,他也会觉得那是伊娜,可是,眼前之人,仅仅是相像而已。 而娜儿却丝毫没有放过萧启的意思,追问道:“公子觉得妾身很丑吗吗?为什么不敢看妾身呢?” 萧启脸色惨白的抬起头,淡笑道:“姑娘美貌,让在下不忍细看,生怕亵渎了姑娘。” 娜儿抿嘴一笑,媚态丛生,娇俏的转过身,缓缓登上高台,于此同时,极具异域风格的音乐骤然响起,娜儿与另外两名少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眼角的媚意让在场的男子血脉喷张几乎不能自持。 萧启低着头,手紧紧抓住桌角,初见伊娜,她也是这样跳舞的,而那张脸,分明就……萧启用力闭紧双眼,只觉心中的剧痛愈来愈明显。 安平一脸担心的看向萧启,他不知如何去劝,又担心被人注意,只是将手放在萧启腿上,他能感觉到萧启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高台上,那三位胡族少女随着音乐快的旋转,裙摆高高扬起,隐约可见白嫩的大腿,坐下的男子都忘记了喝酒吃菜,只是一味呆呆的看着少女的大腿,就在这时,刚刚那个肥白的中年人猛的一摔茶杯,慢慢爬上高台,口中道:“美人儿,别跳了,和大爷我走吧?” 娜儿出一声惊叫,停下转动的身体,想要逃走,却又被那男子一把拉了回来:“美人儿,别走啊,老子还没有玩儿过异族娘们呢……” 娜儿出一声惊惶的尖叫,但还是被那人一手搂在怀里。一手恣意揉捏着娜儿的前胸,娜儿一面挣扎一面将哀求的眼神投降台下的众人,可台下的看客多半都采取了冷眼旁观的态度,甚至抱着胳膊等着看好戏。 萧启也知道上面的动静,本来放在桌面上的手一点一点扣紧,指甲和关节都变得惨白,可他知道,无论生什么事情,都要隐忍不,一旦暴露身份,自己身陷险境毫不可惜,只是不能连累大军战败,将士枉死。 高台上,那个中年人已经在粗暴的撕扯着娜儿的衣服,娜儿即使拼命挣扎,依然露出了一抹香肩,白嫩润滑,让在场的男人不由咽了口口水。 娜儿哭泣的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和我家阿哥还要成亲呢……” 中年人坏笑道:“成亲?来这种地方你可以日日做喜娘的,不比守着一个人好?让哥哥做你的第一个新郎如何?” “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娜儿自知不能逃过,挣扎已经转为哀求,可那中年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一直大手已经伸进娜儿的衣服里,肆意的揉动着。 娜儿出一声**,口中不住的哀求,却换来中年人更加暴虐的大笑,娜儿看了看冷眼旁观的老鸨龟奴,知道他们不会为一个女人得罪客人,只得又看向台下的看客,泣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吧……” “救,没人来救的,妞,你就从了爷吧?” “救救我,求求你们了……” 安平能够感觉到,萧启的全身在微微颤抖,额角青筋暴起,他在极力克制自己已经翻腾的怒火,极力压制想要冲上去的冲动。他不能忍受那个长得像伊娜的少女受辱,但更不能因为这件事坏了自己的大计,安平也深谙这个道理,可他更能感到萧启内心深深的挣扎。 这时,那中年人已经扯下了娜儿的裙子,粗暴的蹂躏着娜儿的身体,娜儿眼神中满是绝望,她以放弃挣扎和求救,只是木然的任人欺凌。 “这才对嘛!”中年人一面说,一面抬手要扯下那人的胸衣,忽然手腕被一只滚烫犹如火炭的手握住,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明亮却闪着地狱般光芒的双眼,中年人几乎脱口而出的辱骂之言又被生生吞了下去。。 “你滚。”只有两个字,声音干涩黯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中年人咽了口吐沫,觉得被激起的提枪上阵的豪情已经毫无踪迹,便悻悻的放开娜儿,灰溜溜的走下台。 娜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抬起头,看到刚刚救他之人眼神中满是难以言喻的哀伤,但那哀伤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穿透的冷漠和平静,仿佛刚才那抹哀伤只是一个幻觉,可那哀伤还是深深震撼了她,一个人到底有了怎样的经历,才后有如此刻骨的哀伤?就在娜儿愣神之际,那人已经转过身,摇晃着走下高台,身边的黑衣护卫慌乱起身,满脸都是关切之色,而那人只是摆摆手,示意他没事,然后颓然坐下,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娜儿呆呆的望着那人的背影,几乎忘记了整理衣服,那个人的脸,如此之美,可眼神中的冷漠,让人望而却步。 老鸨和龟奴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面安抚客人,一面赶紧拉着娜儿走了下去,而刚才的中年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萧启低头沉思,他知道这件事断断不能管,可是,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张有着和伊娜相似面孔的姑娘任人欺凌。 他知道,此举必然引来百越的怀疑,而叶大哥为他做的一切,也恰恰验证了这一点,不过,面对巫蛊之术,萧启唯一担心的只是自己死在阵前,影响战场决断和将士士气。 对于死,他并不惧怕,甚至有些期待,唯有死去,才能再次与伊娜团聚,伊娜,你是我的妻子,你要……等我……只是死后,便没有可能再去完成先祖的愿望,念及这点,萧启先想到的便是加紧培植齐煜送来的少年,这也许是补救的唯一办法。 暗中的两人相视一笑,一人道:“没想到秀郡主的办法竟然真的有效了。” “郡主说,如果那人出手阻止,便请郡主过来亲自指认,我去叫郡主,你盯好了。” 萧启看了看时辰,已经接近子时,便站起身,老鸨急忙迎上来道:“怎么大爷,要走吗?” 萧启摸出一叠银票道:“带我去找弦月姑娘,今天她我包了。” 老鸨一把抢过银票,细细数了一遍,才笑道:“大爷,后边请。” 萧启示意安平跟上,自己先跟在老鸨身后,从后门走出大厅,一出门,一阵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满目的花海让人如入仙境。 许多并非花期的花朵也在这时竞相开放,可见这花容坊有着怎样的财力和背景。 穿过花海,便可见一个大湖,面积与皇宫想必和毫不逊色,湖水倒映着漫天的星海,映着盈盈的光泽,萧启目光略带忧伤的扫过湖面,那天,他和伊娜在营外,也是这样美好的星光,她靠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却不知自己其实一夜无眠。 摇摇头,理清纷乱的思绪,萧启知道,刚刚那个叫娜儿女子的出现,让他本以为沉静似水的心潭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可这一切正是战场所忌讳,会是自己失去清明的思绪和理智的判断。萧启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安平,提示他小心行事,而那老鸨,已经将两人带到一座二层小楼下。 小楼的窗棂均由檀木雕成,檀香在花香中既不显突兀,又让人心旷神怡,楼门前粉红的灯笼,泛着迷乱的光芒,一条条丈余长的浅粉色轻纱,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琼楼玉宇,不外如是。 看到老鸨,一个眉眼机灵的小丫鬟立刻迎上来道:“妈妈,您可来了!” 老鸨问道:“你家姑娘可收拾好了?” “好了,就等着贵客盈门了!” “今天弦月的被这位公子包了,告诉她好生伺候。” 丫鬟应了一声快步进去,老鸨笑道:“公子请稍等,弦月摇铃公子再进去比较好。” 萧启点头答应,等了不一会儿,便果真听到有人轻轻摇了摇铃铛,老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嘴角满是意味深长的笑,萧启当她是把自己看成了贪恋美色挥金如土的嫖客,也没有在意,与安平一起进了绣楼。 绣楼前厅,一个身穿藕色长裙,长披肩的女子背对萧启而坐,少女身子妙曼,单单一个背影就可以引起男子的无限遐想,也更想知道当她转过身来,又将怎样美得荡人心魄。 “公子,请坐。”弦月的声音甜美犹如天籁,闻着欲醉,连一直抗拒的安平眼神也有些呆滞。 萧启稳了稳神,自顾自坐下道:“以背影示人便是玄月姑娘的待客之道吗?” “自然不是,妾身只求一心人,并非贪恋妾身美貌,而是真心倾慕妾身才华,才会初见客人时一背影示人。今日见公子容貌极美,以为并非凡夫俗子,看了,妾身又要失望了。” 萧启扬了扬嘴角道:“在下只是一俗人,确实让弦月姑娘失望了,还希望能够欣赏姑娘美貌。” “也罢……”弦月叹口气,缓缓站起身:“这天下的好男儿甚少,又怎会让我遇到……” 第卌四章 弦月公子 弦月缓缓转过身,淡施粉脂,眉目如画,一双丹凤美目中满是荡人心魄的光彩,难怪有很多男子都愿花大把的银子只为一亲芳泽。 弦月转过身,眼神轻轻从萧启脸庞扫过,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随即浅笑道:“公子好相貌。” 萧启眼神停留在玄月一直扣到喉头的云锦坎肩片刻,应道:“姑娘也是花容月貌呢。” “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做的什么营生?” 萧启转着茶杯道:“只是生意人罢了。” 弦月浅笑起身:“不知公子做的什么买卖” “小本生意罢了,正好这几日了点横财,便过来乐呵乐呵。” 弦月也没有追问,而是用手指轻轻拨弄琴弦道:“公子可想听什么曲子?” “在下一个粗人,并不懂音律,姑娘随意就好。” 弦月摇曳生姿的走到瑶琴便,纤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琴声叮咚,虽不及江映月,但也犹若天籁。 萧启一面随意的扣着拍子,一面直勾勾的盯着弦月,安平虽知道萧启并非好色之人,但也未免有些担心,弦月见萧启神态陶醉,眼神却未见迷乱,心下不服,琴抚得更加媚态丛生,安平也不禁心头一漾,女人,果真是消磨人意志的尤物。 萧启依然在打着拍子,嘴角竟然渐渐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弦月抚完一曲,悻悻道:“公子不喜欢弦月的琴声吗?” “琴美,人更美,怎能不醉?” “公子就会取笑弦月,公子的眼睛可没有说喜欢呢?” “弦月姑娘貌似很会察言观色。”萧启浅笑着走上前,本来就绝美异常的脸此刻更加荡人心魄,弦月真起身,低头捻着衣角道:“弦月出身青楼,没有点本事恐怕活不下去的。” “姑娘谦虚了。”萧启走到弦月身边,在安平惊讶的目光下轻轻抬起弦月的下巴,道:“姑娘真的很美,美的让人心醉。” 弦月美目流转,娇声道:“公子的美,才真真天下少见。” 萧启如深潭的眼睛直直的看尽弦月的星目中,弦月略显拘谨,但也大胆的回视,从侧面看去,仅仅是一双璧人的剪影,可这中间,又隐藏着多少明争暗斗和不为人知的心机与试探。 许久,萧启才收回目光道:“可惜了。” “公子什么意思?”弦月整了整衣襟,问道。 萧启眼波流转,转移话题道:“不知弦月姑娘为什么喜欢穿高领的衣服呢?” “小女子天生畏寒。” “刚刚摸过你的脸,很热呢……”萧启眯着眼晴浅笑,没有人能抗拒的美。 弦月巧笑道:“公子你看,妾身的手很热呢!”一面说,一面将手放在萧启跟前,纤纤玉指,根根通透,莹红的指尖泛着魅惑的光彩,萧启轻轻扫过弦月的手,后退一步:“姑娘貌若天仙,在下怎敢玷污?” “呵呵,我们这样的人,出身微贱,难道是公子嫌弃弦月脏吗?弦月虽然身处青楼,身子却是干净的。”说着,眼神盈盈,让人迷乱。 萧启笑道:“岂敢嫌弃姑娘,或者说……公子。” “公子说笑,弦月只是一弱质女流罢了。” “说笑的是弦月姑娘,难道在下连男女都分不清吗?即使你扮的再像,也掩盖不了你是男子的事实。” “公子……” 刚刚还笑得温和的萧启如今眼角眉梢全是冷漠:“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漂亮,可是,扮女人,你并不擅长。” “公子真会说笑,弦月在这种地方接客,怎会是男子?”弦月坐正了身子,抬头淡淡道。 “你可以不承认。”萧启扬了扬眉梢:“可阁下用毒本领当真一流,以前来过的客人,恐怕都被你杀死了吧?” “公子真会玩笑……他们可都是好好地走出去了,有的还经常来看妾身呢。” “是吗?”萧启冷哼道:“每个前来的恩客,你都会探听背景后杀死,然后由你们的人易容后走出花容坊,这样不会给你们花容坊带来麻烦,那些人离开后,如果是无用之人,便直接不知所终,有用之人,你们都有资料,会有专人一直假扮下去,继而间接控制渡城的政治经济。我说的可对?” 弦月干涩道:“妾身不知道公子再说什么。” “以后这些人还可以打着倾慕姑娘的幌子再次前来,听姑娘指示,给姑娘情报,可对?” “公子喝醉了吗?弦月听不懂。” “无妨。”萧启冷笑道:“弦月公子只要和我走一趟就好了。” 话音刚落,萧启探手抓向弦月,弦月眼中厉芒一闪,下意识的抬手反击,萧启飞抽手冷笑道:“果然,今日是来对了!”说完,轻轻一抖手指,一根银针出现在手中。 弦月狂笑道:“公子是要为奴家缝衣裳吗?”口中虽然这样说,但毕竟不敢大意,单手一撑桌面,身体凌空而起,退到窗前,萧启眼角满是讥笑,只见一道寒光直击弦月眉心,弦月面露凝重之色,微微一张口,一团绿色的气体喷涌而出,那银针与绿气相遇,竟然被逐渐腐蚀,在距离弦月眉心不足半分时化为乌有。 萧启咬了咬牙,果然,此人擅长使毒。于是又出三枚银针,分别对应弦月三处大穴,弦月浅笑道:“三根!”身子向窗外仰去,显现避过:“阁下擅长暗器,不知出身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萧启冷笑着转身,这次,又是转瞬而出的是一根漆黑的短针,弦月不敢大意,侧身想要避过,谁料萧启后来又补一针,打中黑针的侧面,黑针生生改变了方向,正中弦月肩头,弦月只觉全身一麻,软软瘫倒在地。 萧启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只是要你和我走一趟而已。” “我什么也不会说。” “不用你说,只要和我走就好。”说着,萧启轻轻提起弦月,将半开的窗子完全推开,却听见身后一声娇喝:“稍等!” 萧启回过头,只见秀郡主俏生生的站在身后,安平直直坐在桌前,似乎被封住了穴道。萧启本不想与他纠缠,但想秀郡主在此,自己恐怕很难逃出,便将弦月扔在地上,淡笑道:“姑娘是?” 秀郡主冷笑道:“展邦将军莫要伪装,你的脸,化成灰我都认得!只是没想到,你没有死,还当上了七将军!” 萧启淡笑道:“我是萧启无疑,只是与七将军并无瓜葛。” “即使你的声音不一样了,但我还是能认出你,七将军!” “锦绣姑娘太过自信了,上次被你逃脱,不知姑娘在何处谋生呢?” “三年前的盟约是锦绣与七将军一起签订,七将军忘了吗?” “萧某不认识什么七将军!” “四年前死在你刀下的落英,风起少侠也忘了吗?” “萧某也未听过风起!” “哈哈……或者,我该叫你……史多?” 听到这个充满屈辱的称呼,萧启暗暗攥紧双拳,冷笑道:“萧某同不懂锦绣姑娘在说什么。” “七将军怎么和这个不中用的弦月一样不说真话呢?我可以告诉七将军,你猜得没错,他是我的弟弟弦月,玄月公子。七将军满意吗?” “皇子?” 弦月抬头道:“作为神牛后人,愿意为守护神的土地放弃一切。我如此,姐姐亦如此!”声音已经变为清越的男声。 萧启叹口气:“叶遮天可是死在你手上?” 弦月淡淡道:“是我杀的,我必然承认。” “弦月公子可真敢承认。”萧启冷笑道:“你以为你承认我便相信吗?你为何要代人受过?” 弦月咬牙道:“是我杀的!” “想让我杀了你,然后公然与大齐为敌?宣扬大齐背信弃义,撕毁协议暗杀皇子?” “七将军果然聪慧,只是,擅离职守是不是罪过呢?” 萧启避重就轻道:“七将军从未离开大营。” “哈哈……”秀郡主笑道:“这样最好,如果七将军擅离职守给大齐带来损失的话……恐怕皇上也不会轻饶呢。” 萧启轻蔑的扫了秀郡主一眼,淡淡道:“多谢锦绣姑娘,七将军定会守住青牛城。” “真是无趣,七将军不承认呢……”锦绣巧笑着转身坐下:“只是,七将军也是好胆色,就和以前一人毁掉李路据点一样……” “今日萧某既然敢来,就不怕不能全身而退,不过,见到故人也算是一个收获呢。” “本来只是来接妹妹,现了七将军也是一个收获呢!”秀郡主浅笑着将茶盏里的茶尽数喝下,浅笑道:“不知带七将军回去父皇会给我什么奖赏呢?” 萧启冷笑道:“七将军在青牛城。” “将军真真爱说笑……”秀郡主又倒了一杯茶,道:“七将军走不了了。” “是吗?不知锦绣姑娘想要留住萧某做什么?” “自然是做相公啦!”秀郡主拍了拍安平道:“你们俩一起服侍本郡主可好?” 萧启扬眉笑道:“恐怕我们兄弟根本没有这个福气了。” “只要我愿意,你们自然是有福气的,七将军真是漂亮,连女人都嫉妒呢……” “锦绣姑娘莫要说笑。” 秀郡主扬了扬眉,刚刚张开嘴,就听见有人叩门道:“郡主,外面……”秀郡主冷声道:“滚!” 可那个声音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郡主,外面有官兵……” “怎么样,弦月的恩客没有告诉你吗?” “你……”秀郡主咬了咬嘴唇:“这次我们认栽,不过,战场上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第卌五章 幻军围城 萧启以雷厉风行之势,将朵郡主,秀郡主,月皇子押到青牛城,以安插暗探为由苛责百越,百越王虽不愿承认,但心疼儿女,不得不派人将三人接回,继而,萧启以擅自撕毁盟誓,危害大齐为由正式向百越宣战,早已暗中准备三年的百越留书应战,朝堂之中关于萧启的正义终于平息,可齐煜更加担心萧启的安危。 大齐军队驻扎在青牛城已有两月,却一直没有向前推进,下等军士虽不明所以,但他们也都亲历或者听说过三年前萧启如何将百越赶出大齐,知道他一人平定咯卫什的勇谋,是故军营一直未见人心浮动。 铜牛城,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他抬起双手,右手手心隐隐有银光闪动。 “万土生大人,什么时候可以开战?”一名脸上画着浓重油彩的军长毕恭毕敬的问道。 万土生面色凝重,片刻长出一口气道:“明日便可一战。” 军长面露喜色:“有大人出马,定可将齐狗赶出百越!” “不可大意……”万土生摇摇头,手中的银光暗淡了几分:“七将军不是凡人。” “它还能是神不成?” “百战不死,自然可以称为神。” 第二日,清晨,天气异常晴朗,青牛城外,无声无息的惊现大股敌军,这些敌军大约有数万之众,但都脸色灰白,虽然急像青牛城奔来,但只闻沉重的脚步声,不闻呼吸。 当日当值的是熊霸,见敌军袭来,他没有多想,一面叫卫兵报信,一面披甲翻身上马,拔刀出鞘准备冲入敌阵。 身后的一千骑兵也紧跟着上马迎敌,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向前冲锋。熊霸大吼一声,将长刀深深嵌入为的一名军士的肩头,却惊讶的现并没有鲜血喷出,自己的一刀仿佛砍到了木桩上,拼命抽出却现长刀刀刃已经变成黑色,而那些纷纷射出的箭矢,也丝毫没有阻挡敌军冲锋的脚步,很多敌人身中数箭却行动无碍,直直向青牛城木质的城墙冲来。 熊霸心中没来由的恐惧,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体内没有鲜血流淌,为什么他们不畏疼痛只知冲锋。一时间,熊霸的手有些颤抖,长刀也变得沉重无比。 与此同时,一起冲锋的士兵也现了异样,纷纷下意识的调转马头,可身已经被毫无呼吸的敌军挡住了去路,一名骑兵刚刚扬起长矛,忽然马缰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骑兵下意识的想争夺马缰,可那只手的力气竟然奇大无比,似乎只是不经意的一动,便将整匹马连同骑兵一起扯的倒在地上,骑兵只觉被摔的气血翻腾,几乎要吧内脏都吐出来,狼狈的从马腹下抽出被压得酸疼的左腿,咳嗽着翻过身,却对上刚刚那名敌军苍白的面孔,那呆滞的目光直直的对着他,那眼神如同魔鬼,继而,他忽然张开嘴,出咯咯的声音,他猩红的牙龈与灰白的脸相映衬,显得恐怖无比。 那骑兵吓得几乎昏厥过去,只觉那张血盆大口一点一点凑近自己的脸,一股强烈的腐臭气息扑鼻而来,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他只觉那张大嘴渐渐向他逼近,他绝望的闭上眼睛,被这种东西咬到,恐怕不是死去那么简单吧。 就在他闭目等死之时,只觉身上一松,迷惑的睁开眼,只见身上的那个怪物无头的身体已经倒在一边,头颅滚出老远,一个只穿白色里衣的消瘦身影已经策马陷入战团。 七将军!七将军的出现给了沉浸在恐惧中的士兵无穷的动力,只见萧启护在不知所措的熊霸身前,一刀砍下想他扑来的骑兵的头颅,一边喊道:“砍头,别砍别处!”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找准机会,砍向敌人头颅,战场上不见血肉纷飞,只见满地头颅滚动,而被砍中的敌军,也不会出任何声音,眼前景象,如同噩梦炼狱。 而七将军纤弱决绝的背影,便是他们冲出恐惧的唯一希望。救出熊霸后,萧启并没有恋战,而是调转马头,抬手示意骑兵排成展翼阵突围。 骑兵自觉分成两翼,只砍杀阻挡突围的敌军,很快便冲回了青牛城下,守卫军很快拉开城门,将大军迎入,可并不甘心的敌军竟然纷纷下马,用力撞击着城门。 萧启快步登上城墙,四下打量了一阵,忽然取下背上的雕弓,拉满弓弦,一支银色的箭矢激射而出,正中城外一块泛着白光的石头。 石头中箭裂成几段,颜色也由白色变成了灰黑色,几乎同时,那些敌军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倒下,与死尸毫无区别。 这时,刚刚出城的伤员已经清点完毕,一共有二十人被咬伤,萧启亲自去探查,只见伤口的边缘漆黑,也不见鲜血流出,便心知不好。 便叫人赶紧将迷糊等人请来,完颜旄弯下身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迷糊,道:“将军,小的有办法,只是药引需要将军亲自帮忙。” 萧启知他是不便当着伤员的面说出真相,便与他一起走到角落,完颜旄才道:“毒入骨髓,没救了。” “他们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吗?” “会,如果不立即烧掉,无论生死,都将变成毫无意识的傀儡。” 萧启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那些兄弟,轻轻摇了摇头。 完颜旄劝道:“将军,如果现在不下决心贻害全军啊!” “他们都是战场上的兄弟,又是因为大齐受伤,我怎么能……” 完颜旄道:“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萧启又回头看了一眼,叹气道:“可是……我下不去手……” “那就让我来做吧!”完颜旄咬了咬牙道。 “且慢……”萧启将手搭在完颜旄的肩上,摇头道:“关起来不行吗?” “你也看到了,那些东西力气奇大,你用什么关?” “可是……” “我知道,如果我杀了他们,也难逃处罚,可身为完颜家的人,将军必定不能要我性命,所以还请将军不要担心。” 可萧启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你别去。” 完颜旄还欲再说,忽然看见那受伤的几人中,忽然有一人站起,纵身从城墙上跳下,萧启刚想出言阻止,又有两人紧随其后。 一名百夫长打扮的士兵含泪道:“将军,我们知道,被那种东西弄伤,恐怕真治不好了,保不准也要变成怪物,与其变成那样,我们宁可去死!小的在清水镇有一个八岁的儿子狗蛋儿,请将军告诉他,他爹爹也是大英雄!” 说完,也向后一仰,从城头坠落。 萧启紧紧握住刀柄,看着被咬伤的士兵一一自愿跳下城墙,却还是没有阻止,也许他内心深处,也是希望他们自杀,为大军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个猜想让萧启痛苦不已,可这样也是唯一的最好的结局。 当晚,萧启将帐下将军召集起来,叹道:“今日熊霸所遇,便是巫军。” “巫军是什么?”熊霸搔了搔后脑,惊魂未定的问道。 萧启数落道:“当时就你上课睡大觉,乃清,讲给他听。” 臧乃清愣了一下,尴尬道:“我也忘了……” 萧启哭笑不得,道:“巫军是白钺特有的敌人,他们没有意识,不畏刀砍火烧,只要头还在,就会一直冲锋,甚至在只剩下头,也会用嘴去撕咬敌人,凡是被咬中的人,三天内都会失去意识,成为越巫的傀儡。所以……”说到这里,萧启又想到那些自杀的士卒,不忍的摇摇头。 赵开疆安慰道:“七郎,当务之急是给他们报仇……” 萧启咬牙道:“仇自然要报,而且百越逆天而行,罔顾百姓性命训练巫军,必将受到惩罚。”说完,拍案而起,道:“叶大哥和兄弟们的仇,必报!” 安平问道:“七郎你可有对策。” “我已经派人去请曲径幽他们了。” 正说着,帐门被掀开,来着并非曲径幽而是江映月,江映月轻轻扣动琴弦,走到萧启对面施礼道:“参见神尊。” 萧启点头道:“曲径幽等人呢?” 江映月笑道:“区区小事,怎用劳烦他们。” 萧启坐正身子道:“怎么讲?” 江映月道:“所谓巫军,只不过是失了心神,并非你们理解的死人,琴声可以制造幻境,乱人心神,自然也可以将人从迷乱中召回。” “映月的意思是……” “映月愿意一试。”江映月屈身行礼道:“还望神尊批准。” “对你可有危险?” 江映月犹豫片刻,摇头道:“没有。” 萧启淡笑道:“你休要瞒我,上次你用幻境控制谬衣卡等人时,可是昏睡了整整五天,这次所要应对的是人数更多的巫军,而且他们的心智已经被人控制,你不仅要控制他们的心智,还要和敌方越巫抗衡,怎能不危险?” “为了神尊,映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愿意如此我未必忍心。”萧启叹道:“此法是否要求精通音律。” 江映月怔了怔:“粗通即可,但必须心志坚韧不为外物所惑。” 萧启心中了然,挥挥手道:“此事再议,都退下吧。” 众人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安平回过头,看向萧启的眼神满是了然和悲怆。 第卌六章 音波对决 shea1ing,谢谢你的阅读 三日后,天降大雾,一丈之外不能视物。 萧启担心巫军趁大雾袭击,便早早与江映月来到城上。 江映月怀抱古琴,却不是平日里所用的那把,而是比以前的长出许多,江映月看向萧启,轻声道:“神尊果真要如此吗?” “你们是为了助我,而不是来送死。” “让神尊涉险,映月不安。” “是我以神尊只为要挟,错不在你。而且,如若你有任何风险,要我如何向郁前辈交代?” 江映月躬身施礼道:“多谢神尊。” 萧启浅笑道:“你教我之法我已经记熟,只是生性愚钝,恐怕不能施展全部威力。” 江映月摇头道:“神尊天人之智,琴技不在映月之下,只是希望神尊保住镜台清明,不要为外物所惑。” “放心就好,到时你不必护我,守住自己便好。” 江映月勉强点头道:“神尊内力浑厚,心志坚韧,想来不会有事。” 萧启低头不语,他宁可不要这浑厚的内力,只求……叶大哥活着。 江映月虽然不能视物,但也能感到萧启的黯然,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片刻,江映月忽然道:“有异动。” 萧启不言,与江映月一起将琴移到身前,就地坐下。 “多远?” “二十里,这次有大巫亲自炼制的巫军,还请神尊不要大意。” 萧重重点头道:“映月,保护好自己。” 江映月不言,轻轻拨弄琴弦,叮咚作响,萧启为和,低沉暗哑,城下将士不明就里,只道是江映月为七将军弹琴取乐。 两人合奏片刻,萧启便觉久违的寒意侵入身体,可这种寒意并非寒冷,而是一种属于死亡的冰冷,那种冷,把他的身体一点点包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而绝望竟然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灵魂。萧启知道,这说明他已经和巫军的心智产生了微妙的联系,再偷眼看向江映月只觉他脸色惨白,恐怕也感受到了巫军身上的死气。 江映月抬起右手,只用左手快撩拨琴弦,萧启尽力应和,一同抵御巫军死气的侵袭,此时萧启与江映月心灵相通,也能感受到数量庞大的巫军距离青牛城已经不足十里。为一人身高九尺,膀大腰圆,手握一对流星锤,面孔惨白而狰狞,想必此人便是大巫亲自炼制的巫军头领。 萧启的手微微一颤,巫军头领心智并非如同普通巫军一样好蛊惑,于是两人默契的将进攻的重点移向头领身后的普通巫军。 琴声如网,密密织向混沌无识的巫军,走在最前面的几名巫军忽然眼珠一转,似乎开始有了意识。 这时,巫军领似乎也感觉到了琴声的存在,他挥舞着手中的流星锤狂吼一声,旁人感觉不到,可萧启却只觉如同一柄钢刀刺穿自己的胸口,那种贯穿的刺痛却一点点侵入四肢百骸,甚至比当年在中州城上还有痛上几分。 萧启深吸一口气,随着手指已经轻轻颤抖的江映月变换的乐曲,声音柔和哀婉,那巫军领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继而,萧启为主,江映月为辅,一丝尖细的杂音如同小溪流汇进乐曲中,那股小溪伴着音流缓缓流淌到巫军周围,顿了顿急向一只身体强壮的巫军袭去,那巫军轻轻摇了摇脑袋,忽然面露惶恐之色,惨叫着向回跑去,一面跑一面拼命砍杀着身后的巫军同伴。巫军领会过头,举起流星锤砸向那清醒的巫军的头顶,巫军**爆裂,倒地而亡,而与此同时,又有两名巫军被琴声蛊惑,转身与自己人缠斗,这次巫军头领没有贸然进攻,而是急挥舞着流星锤,那股清流竟然便被流星锤阻挡在外,甚至被弹回。 江映月的嘴角出现一缕血丝,萧启虽然内力浑厚,但也被震的五内俱焚。 江映月轻咳一声道:“飞天调。”然后紧紧咬住下唇,起身将古琴立起,萧启也随着他变换了指法,这次的琴声纷乱异常,外人听来,似乎只是杂乱无章的撩拨琴弦,可音网却叫以前密致了十倍不止,巫军领狂吼一声,从腰间摘下一个红色的铃铛,用力的摇动着,声音尖锐,激射而出与琴声相遇,两股音波相互干扰纠缠,一时也没人占了便宜。 江映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用嘴咬开瓶盖,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倒在琴弦上,古琴上立刻腾起墨绿色的烟雾,继而,琴声更加激烈昂扬,而江映月的脸色也愈惨白。 巫军领拼命的摇动手中的铃铛,可早在前面的巫军还是受到琴声的影响,转过身去进攻身后的同伴。 “吼……”巫军领出一声刺耳的嘶吼,将红色铃铛系在流星锤之上,继而急转动流星锤,铃声大作。竟然将琴声死死压制,而清醒的巫军由于没有琴声的支持,很快便被其他巫军砍成肉泥。 萧启能感到,指下的琴弦在微微颤抖,似乎是不能忍受刺耳的铃声,萧启轻轻用指腹压住琴弦,心中急转,这巫军领不愧是大巫亲自炼制,竟然具有常人才有的智谋,可见不容小觑,可此时巫军距离青牛城不足十里,而大雾天气也给大齐抵御巫军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时,江映月神色一凛,想到这里,江映月心一横,准备咬破中指,却感到萧启那一侧的琴弦在轻轻颤动:“我来。” “神尊……”江映月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想来也是受到铃声的影响,经脉剧痛。只听萧启淡淡道:“听旄神医说,完颜家人的血受到天降神的祝福,有着比常人更具力量的血脉。” 说完,就在江映月还在愣的空挡,萧启已经用左手拔出腰间短刀,将右手按在刀刃上,手心立刻出现一道一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而出,逐渐染红了琴弦,江映月只觉琴弦更加紧绷,而一股冲天的凛然之气也自琴身中散出来,他不敢耽搁,低声道:“荒蛮曲。” 萧启咬牙没有回答,只是将双手覆于琴上,淋漓的鲜血将琴面也逐渐变得鲜红,江映月深吸一口气,急拨弄琴弦,飒飒有声,萧启和音低沉,犹如沧海龙吟。 那巫军领闻声,手中流星锤的度明显减慢,但片刻又晃了晃脑袋,继续舞动。诡异的铃声大作,直击蛮荒之音。 江映月也将中指咬破,一滴纯正的乐师之血与完颜家的鲜血融和在一起,古琴红光大盛,乐声更加激昂,巫军头领急挥舞着流星锤,想要抵御越来越昂扬的乐声,可仍有不少巫军受到影响,开始自相残杀。 江映月十指如飞,一**琴音直冲巫军头领,巫军头领狂吼一声,更加疯狂的舞动着手中的流星锤,音海中,一丝如刀的杂音直冲流星锤的锁链,而那巫军领却浑然未觉。忽然,只闻“咔”的一声巨响,那流星锤的铁链竟然断成两截,铁球飞出五尺之外。 与此同时,细密的琴声无孔不入,刺激着每一名巫军的耳膜。 巫军领眼珠微微转动,一巴掌拍向近身的同伴,同伴头骨破裂,倒在地上。而此时的琴声更快,巫军之间,互相撕咬,乱作一团,江映月长出一口气,双手放在琴弦上,感受着琴弦的颤抖,与萧启相视一笑。 功成。 江映月刚想说话。便从嘴角涌出一口鲜血,身子也软软瘫倒在萧启身上,萧启勉励忍住全身的无力,将江映月抱在怀里,看向迷雾中的铜牛城。 青牛城的迷雾,渐渐散去。 铜牛城,万土生忽然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口黑血喷涌而出,继而重重倒在榻上。苦心培育的巫军,竟然如此就被大齐破解,他不甘心,可这份不甘恐怕只能对阎王诉说。 训练巫军需要让活人喝下秘药,唯有大难不死者加以精神控制才有可能成功,而这样的人,恐怕十中无一,训练巫军万人,恐怕要耗费十万男丁,这次百越倾全国之力,才集齐两万巫军,而那名领,更是从百名军官中脱颖而出,由他万土生亲自训练的,这种训练极耗费精力,而巫军领也被琴声蛊惑,对万土生的精神也有极大的伤害,而一直紧绷的精神也是他心里急憔悴。重大打击之下,万土生一缕幽魂终究回归地府。 只是他到死都没有想到,百越安排他带巫军出战,并非为了死守铜牛城,而是为了探明七将军身边善于利用琴声制造幻境的琴师的底细,继而有针对性的扬长避短,殊不知这次迎敌是萧启与江映月联手,以致他们高估了江映月的实力。 听见琴身渐停,早已准备在城外的安平等人立刻带一千人火翻身上马,冲向铜牛城。 按照萧启的计划,此刻万铁生刚刚因巫军溃散而受伤,必然不是对手,攻击易如反掌。 果然,三个时辰后,铜牛城城墙上便飘扬着“柒”字大旗,闪闪光的金字耀人眼目。 铜牛城除万土生身死,守卫长自刎外,共俘获敌军八百,粮草数千,也算收入颇丰。 第卌七章 南振天 铜牛城西南五十里,石牛城。 石牛城城守南振天闻听铜牛城被占,七将军只留一千人驻守青牛城,竟然面露喜色。 他立即叫来城中所有武将,吩咐道:“七将军攻下铜牛城,而青牛城只剩下一千人,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我们只要趁着夜色拿下青牛城,截断七将军后路,届时与大军一同将七将军一网打尽,你我可是头功啊!” “可是……”一个黑脸汉子犹豫道:“青牛城与铜牛城相距不远,七将军必定会会还救援。” “我们再派一群人围住铜牛城,让其就七将军一时难以回还,就能攻下青牛城。” “但是七将军一旦能从铜牛城突围,我们还是守不住青牛城啊!” 南振天笑道:“何必灭自己威风?那七将军即使有通天的本领,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进攻青牛城,只要我们将青牛城团团围住,不放一个人出去,那七将军如何知晓?” “一旦攻城,不可能毫无声息啊……” “攻城?谁说攻城了?”南振天冷笑道:“攻城不一定要耗费一兵一卒,只要有宝物……” “大人是说……”副将不解的问道。 南振天冷冷一笑:“自然。” 深夜,南振天带着三千人从石牛城出,用牛皮裹紧马蹄,熄灭一切火把,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直奔青牛城。 夜色深沉,虽然不致伸手不见五指,但婆娑的树影,迷茫的月光,都为这静夜带来了些许的恐怖,可南振天手中紧紧抓着瓷瓶,笑的愈张狂得意。 七将军,我就不信你可以逃过此劫! 树影晃动,狂风将至,南振天探了探风向,脸上喜色更甚,七将军,老天都来助我,我要让你有去无回! 队伍行到三岔路口,副将问道:“大人,这三条路都能到达青牛城,我们从哪条路进攻比较合适呢?” 南振天捻须思索道:“北边的路虽然近不少,但是要路过山谷,恐怕难逃伏击,东边会路过一条河,对圣物的挥恐怕有所制约,我们还是走中间这条吧,虽然绕远,但是一马平川,而且会直通柳州西方,与风向一致。” 副将点头道:“大人英明。” 南振天对这个马屁精没有多少好感,只是斜了他一眼,便从中间的小路策马向前,副将讪笑了几声,也赶紧跟上。 大道平坦,远方的山脉横亘延绵,南振天感受着因疾奔带来的狂风,心中畅快淋漓,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用家里一年的收成换来这瓶秘药,这次一旦成功,获得的好处可完全不限于一年的收入,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马蹄踏在草地上,因为蒙着牛皮,没有多少声息,但南振天仍然没来由的紧张,他虽为石牛城城守,但毕竟是世袭的,没有打过什么大仗。只是他从小熟读兵法典籍,常常梦想自己也可以成为运筹帷幄的一代统帅。 大齐与百越达成协议后,他也消沉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恐怕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直到巫王下令囤积粮草,训练军士,他才从新燃起了希望和激情,他知道,百越并不甘心失败,等到时机成熟,自己仍有可能成为万古流芳的战神名将。 这次便是机会,只要他攻下青牛城,便有望获得上风的赏识,平步青云也毫不夸张,届时,他便有能力改变自己家族世世代代只是个城守的命运,造福后代。 想到这里,他猛的抽了一下马股,战马吃痛,向前飞窜,他的身体随着战马上下起伏,觉得这种快感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让他兴奋。 就在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所想象出的美好未来中难以自拔之时,只觉胯下战马一惊,竟然直立起来,继而,平原四周,隐隐有火光攒动。 “小心!敌袭!”身边的副将警觉吼道,继而急拔剑出鞘。 南振天也是一惊,但是毕竟武将出身,也立刻拔出腰刀吼道:“兄弟们戒备!” 话音刚落,就有箭矢从暗处射来,南振天一挽刀花,将飞来的箭矢挡隔开,可有不断有箭矢飞来。 “木盾,木盾哪里去了!” “在!”外围的骑兵在战友的掩护下取下盾牌,然后举着盾牌冲到外围,将飞扬的箭矢尽数挡下。 南振天挥了挥手,又吼道:“咱们也放!” 可还没有等弓箭手冲入到盾牌下,天空中已经有点点火光闪烁,火箭! 几乎是转瞬间,火箭便钻入木盾之上,天气干燥,火箭上又都涂了桐油,木盾很快就燃烧起来。 为了保护木盾后的军士,木盾都是用反复的皮扣绑在骑兵手臂上,一时难以解开,大火很快便顺着木盾燃到骑兵身上,骑兵嚎啕尖叫着滚下马,在地上翻滚,很快便被见到火光惊惧的战马踏死踏伤。 南振天勉力控制住胯下的战马,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射!射啊!” 可大部分骑兵都在忙于控制战马,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来去弯弓射箭,而此时,第三轮箭矢也在夜色的掩映下飞来。 南振天一面挥舞手中的刀防止自己受伤,一面策马想要逃出箭矢的射程,不料刚刚跑出不足半里,就有一只铁箭从侧面袭来,南振天躲闪不及,被射中左肩。登时全身一震,刀花挽出破绽,继而又有三支箭矢趁虚而入,分别射中南振天的右肩,左腿和小腹。 “喝!”南振天出一声狂吼,用力拔出左肩上的铁箭,然后将身上的其他三支箭矢尽数折断。 他只觉全身剧痛,四处伤口无一不在涌着鲜血,身体也越来越冷,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便吼道:“谁!出来!也让南某死个明白!” 可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箭矢破空之声。胯下战马也忽然直立起身子,然后重重到底,南振天这才现,一支铁弩竟然无声无息的刺穿了战马的喉咙,箭尖距自己不足半寸,不由有些后怕,如果当时这只铁弩瞄准的是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他爬到战马身后,一面用它的身体作掩护抵挡,一面弯弓凭着记忆向刚刚铁箭射来的方向射出一箭。可那箭飞行了不足一丈,就被一只铁箭迎头劈成两半,重重掉在地上。 好快的度,好大的力道。南振天不由暗暗感叹,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在他身后,三千骑兵已经完全乱了针脚,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南振天虽然心痛,可是自顾不暇之时,也毫无办法。 此刻,他的心中竟然有了淡淡的悔恨,如果不是自己好大喜功,兄弟们恐怕就不会枉死,可时至今日,也无法回头了。手中的瓷瓶因为长久的抓握变得温热,热到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着最后的法宝,好吧,本来这些东西就是给你们准备的,既然你们等不及了,那就提前尝一尝它的厉害吧,只是可惜自己不能将它用于攻城略地,为家族带来荣誉,为百越减少征战。 想到这里。南振天蹲下身子将身体完全掩护在战马身后,轻轻打开瓷瓶的盖子,一股奇异的香气四散开来,好吧,今天就让你们常常百越大巫的威力! 石牛城中,只剩不到两千人把手,但是出言反对的黑脸大汉因为与南振天意见不一被留下来守城,这让他的兄弟们因为不能上战场建功立业腹诽不已,但表面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绷着脸和他一起守城。 夜已深,因为没有月光,旷野也暗淡无比。天地的一切都掩映在无上的黑暗之中。不知为何,黑脸汉子的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虽然他一直佩服城守的智谋,可这次不知为何却很是担心,他们面对的可是犹如鬼魅的七将军啊…… “罗老大,你回去看看咱儿子吧,这里我来!” 黑脸汉子姓罗,生性豪爽,也有一班弟兄愿意和他出生入死,他一心打仗,三十五岁才娶妻,两年后有了第一个儿子,刚刚满月。 提到儿子,罗老大的嘴角满是幸福的笑意,一直孤身一人,看别的兄弟儿子都会种地了不眼馋是假的,等自己有了亲生的,每每看到他的小胳膊小腿儿,就觉得非常幸福,想来这也是自己心中恐惧的原因吧。 只要城守在城里,石牛城就不是自己负责,这样如果有了什么危险,自己完全可以带着妻儿趁乱逃跑,可今日,自己只能死战到底,保护妻子和儿子。他不惧怕战死,但是惧怕自己死后妻儿孤苦无依,任人欺凌,不过,对方是七将军,应该能好一些吧。 罗老大弯腰走进自己住的木棚,面色红润的妻子抱着已经睡熟的儿子,向他微微一笑,灯光下,妻儿的身体放着柔和的光泽,罗老大微微有些痴怔,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也是不错的。 “看什么,快过来,今天咱儿子又笑了。” “是吗?”罗老大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坐到妻子身边,从她怀里接过儿子笑道:“又重了。” “你才离开一天就重了?咱儿子又不是猪……” 罗老大讪讪的一笑,没有说话,就听闻门外有人喊道:“老大,城主叫你!”听声音是机灵的二娃儿。 罗老大一怔,这个时间城主断断不可能回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敌袭。 二娃儿一定是不愿让自己家里担心才这样说,于是他也镇定的站起来道:“好,我马上去。” 然后转身吩咐妻子:“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吧?” “记得记得,天天说,一旦有危险,什么也别管,抱着儿子躲到地窖去!”妻子的的声音有着淡淡的不耐。 罗老大这才放下心来,抓起刚在桌上的头盔,奔出房门。 第卌八章 上京噩耗 那股香气随着风势四下弥漫,南振天屏住呼吸,脸色也因紧张而变得惨白。 很快,草丛中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南振天急忙将瓷瓶扔到地上,慌乱的逆风跑去。忽然觉得自己踩到了一个冰冷滑腻的东西,“呀!”的惊叫了一声,腿一软跌倒在地,很快,他就感到一个冰冷的身躯扭动着爬上了自己的身体。 “不要啊……” 打猛的爬起来,将那东西抖落,丝毫没有注意的手臂一震刺痛,继而拼命向前奔跑而去,没有跑出多远,他就嘴唇乌黑,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草丛中,已经是毒蛇的天下。 无数倒地未死的百越军士都被涌动的毒蛇咬死。密密麻麻的毒蛇在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冰冷的尸体上爬过,不是还有受惊的走兽出一声哀鸣,随即便没了声息。 南振天原本打算将毒蛇引来自己逃跑,却没想到药力会如此勇猛,连自己都没有机会逃出。临死前,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毒蛇将进入的敌人尽数咬死。 可是,事与愿违,前来伏击的赵开疆等人一击得手便匆匆离去,赶往石牛城。 石牛城。 罗老大与兄弟们手握兵器,紧张的看着城外闪烁的亮光,手持火把的敌人似乎都是趴在马上,火把的位置有些低,随着战马的奔跑一起一伏。 火光渐渐靠近,罗老大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刀,下令道:“放箭!” 弓箭手听令,箭矢纷纷而下,可那些晃动的火光却丝毫没有停滞的趋势,这明明还在射程之内啊! 转眼间,那些移动的光点便出现在石牛城下,借着城头攒动的火光,罗老大才看清来的并不是敌军,而是全副武装,身上绑着火把的战马,战马身上扎满了箭矢,却没有一根伤到根本。 这时,一阵轻佻的哨声响起,继而一声怪笑传来:“谢谢你们的箭!” 战马闻听哨声,训练有素的调转马头向后跑去,罗老大捶胸顿足,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战马绝尘而去。 第二天,整整一天,南振天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传来攻下青牛城的消息,第三天也是如此。 第四天傍晚,五千人马从神牛城赶来,说是接到南振天密信,前来帮忙接管青牛城,可是在听说南振天一去不反后,为的军官暗叫不好,命令罗老大带五百人去寻。 罗老大本来千般不愿,但是不敢得罪神牛城来的军官,便硬着头皮出了石牛城。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可罗老大只觉得恐惧。行至山岔路口,罗老大犹豫了片刻,选择了中间的通路,以他对南振天的了解,自幼熟读兵书的他断断不会选择临山和临水的道路。 微风拂动,齐腰深的青草随风摇摆,可战马说什么也不肯向前,总是罗老大拼命挥舞着马鞭,战马也是只原地踏步,罗老大骂了一声,跳下马来,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一样,便去扯马缰,可战马只是出一声哀鸣,说什么也不肯向前。 罗老大骂道:“杂毛畜生,你倒是走啊!” 身边的老兵提醒道:“畜生对危险比我们敏感多了,老大是不是周围有什么危险啊?” “能有什么危险?百虎阵把老虎抓光了,前一段儿狼又都行到咯卫什,现在恐怕就剩黄鼠狼了!” “不对啊,老大你看,平常咱们也常来打猎,可今天这里也太安静了,连鸟叫都听不到?” “是啊……”罗老大也现不太对劲,可四下打量,却未见异常。 “老大,这地方邪乎,咱们回去吧?”一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兵提议道。 “胡说!”罗老大怒斥道:“哪有回去的道理,没找到城守,咱们回去也没办法交代!” “可是……” “全部下马,老子就不信了,还有鬼不成!” 其他人见罗老大这样说,也只得翻身下马,战战兢兢的深入草丛。 走了一里地,什么也没有生,可众人却觉得更加蹊跷。 这时,那个小兵指着不远处失声道:“老大你看,那是什么?” 罗老大定睛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小丘,小丘还在缓慢的转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石头,过去看看!”罗老大咽了口口水,吩咐道。 石头一向胆大,可这次却无论如何不敢向前。 罗老大无法,只得自己向前走了几步,只觉那小丘颜色鲜艳,似乎是什么东西虬结在一起,上面的花纹还会一点点移动。 他一手按住咚咚乱跳的心脏,又向前走了几步,只觉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接着脚腕一疼,吃惊的低下头,现一只眼镜蛇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妈呀!蛇啊!”喊完这句话,罗老大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见罗老大晕倒,谁也不敢向前,软两腿也没有逃跑的力气,这时,那个小丘忽然急蠕动,原来那小丘是由众蛇抱团而成,它们受到瓷瓶气味的影响,聚集在此处,越聚越多,便成为小丘,这时听到人声,感受到活物的气息,便顺着气息蜿蜒而来。 吓破了胆的百越士兵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希望能够有一线生路。 石头跑的最快,忽然觉得脚踩到一根软软的东西,便尖叫一声,调转身子向另一个方向奔跑,丝毫不管摔倒同伴的求救哀嚎,很快,那名同伴的身体就被毒蛇爬满,必死无疑。 开始献策的老兵最是机灵,他知道自己年岁大了跑得慢,便专往人多的地方钻,接着别人保护自己,其他人因为年轻,社会阅历尚浅,一时也不必老兵快上多少,而老兵不时还推到几个已经吓得颤抖不已的年轻人,为自己争取时间,不多时,他便跑到战马身侧,毫不回顾的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草丛中的哀嚎渐渐几不可闻,除了不足五人逃脱外,五百人全军覆没。 南振天到死也不会想到,自己花大价钱换来的神药,反而成了杀害自己同胞的有力武器,而卖给他神药的人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帮了大齐一个大忙。 安平和百兽声藏在不远处的树上,注视着树下的惨状,心硬如安平。也连连摇头。 百兽声道:“神尊也不想如此,只是那南振天自作孽罢了。” “如今这些蛇已经完成使命,不要再伤及无辜了。”安平艰难的点点头,建议道。 百兽声没有说话,可安平分明听到了一阵嗡嗡声,这次的声音比以前百虎阵时的柔和许多,但也让人遍体生寒。 只见群蛇听到响声,队列整齐的向树林中爬去,草叶沙沙作响,丛林为之颤抖,等群蛇消失在眼前,安平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拉起百兽声,两人一起消失在树上。 铜牛城,萧启静静听完百兽声的禀报,笑道:“那种景象,也真是难为你了,只是那药还在那里,终究会带来麻烦。” 百兽声摇头道:“那种秘药三日内就会散的无影无踪,不会有事的。” 萧启点头道:“这样最好,可因为那种药的影响,恐怕最近这三城周遭会有毒蛇出没,交代兄弟们一定要小心。” “神尊放心,安平兄弟已经去安排了。” “那……石牛城再骚扰两次便可。” “将军已经安排妥当?” “声东击西,不外如是。” 百兽声神色一凛,俯身下拜道:“将军谋略,属下拜服。” 萧启摇了摇手指,还要说话,忽然大帐中闯进一人,手握白色信笺道:“将军,上京来信。” 萧启看着那刺目的白色,久久才回过神来,会是谁呢…… “送上来吧……” 那卫兵点点头,将信笺放在萧启桌上后退下。 萧启闭上眼,白色信笺一般用于报丧,而城中值得向萧启报丧之人,屈指可数,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死去,也会让萧启心如刀割。 良久,萧启才接过信笺,颤抖的打开。 白将军…… 他是甩石子的朋友,千夫营的领,伊娜的……父亲。 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今日所有的一切,可谓都是白将军的恩遇。 他不嫌弃自己的奴隶身份,他将心爱的女儿嫁给自己为妻,他因为自己与朝廷翻脸,告老还乡,他知道自己决定返回朝堂虽然不忍,勉力支持,他对自己的恩遇,不下于父亲。 信上说,他白将军于上月月初,寿终正寝。 在他印象中。白将军一直是那个神采奕奕的老人,可他已经年过八十,能够寿终正寝,也算是一种福气,明明是喜丧,可萧启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将军…… 百兽声隔着面具,看不见他的泪水,但从他急剧抖动的身体,也能猜出他情绪的波动,可却不知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萧启。 萧启长出一口气,道:“将这封信送到宝儿哥那里,告诉他不要告知任何人,奔丧便可,代我替将军上一炷香,就说……萧启不孝,等攻下百越,亲自向将军赔罪。” 百兽声点点头,拿着信走了出去。 萧启看向跳动的烛火,蜡炬成灰,白将军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大齐将领,也和这蜡烛一样吧? 他用自己生命的全部光亮给为大齐照亮了原本灰暗的前程,可当天下升平之时,又会有谁记得这个一心为千夫营付出的将军呢? 萧启希望任何人都不要记得自己,但希望他们都记得白将军。 武将一生,挥洒战场,开疆扩土,能够善终,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第卌九章 行谋 三日后,石牛城。 ≧ 这几天,大齐不时的骚扰让守军头疼不已,而从草场逃回的士兵的情报也让从神牛城赶来的军官惊骇不已,如果这一切是大齐安排,那他们只要用毒蛇将石牛城团团围住,不出两个月,这里就会因为断粮而投降。 而大齐避实就虚的骚扰也恰恰证实了这一猜测,以致他们根本不敢贸然出城进攻迎敌,所幸大齐只是骚扰,并未真正进攻,但正因为看不透大齐的真正目的,石牛城将士才天天担惊受怕。 银牛城,位于石牛城东南八十里,城主银辛候正因为石牛城的事焦急无比,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派人打听石牛城是不是还在百越手中,听到肯定回答,才安心的与宠姬下棋。 这让他身边的人苦不堪言,值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城墙上,战马也不停的在两城间飞奔,尤其是听说石牛城附近出现毒蛇群后,来往传信的军士更是心惊不已。 这天正赶上黑狗当班,他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牛神保佑,才战战兢兢的爬上战马,所幸一路无阻到达石牛城,听守军报了安好后,才放心调转马头会还。行至距银牛城不足十里时,忽然腹中翻江倒海,忍不住下马找个地方解决生理问题,谁料刚刚蹲下,就被一把刀架住了脖颈,黑狗吓得**一松,滚滚黄汤倾泻而出,出的恶臭令人作呕,可要挟他的人却只是皱了皱眉头道:“衣服给我!” 黑狗也知保命要紧,战战兢兢的把衣服悉数脱下,连短裤都没敢留,而另一人也毫不嫌弃的就将他的衣服穿好,爬上他的马绝尘而去。 “大,大王……你们……”黑狗的眼神在刀刃和持刀人的脸之间扫来扫去,哀求道:“你们就饶了小的吧……” 持刀之人冷笑道:“饶你?好啊!”说着,将黑狗的脑袋按到地上的黄汤之中,然后不顾呕吐的快要昏厥过去的黑狗,大笑着上马离去。 银牛城,管家多罗焦急的等着黑狗回来,他已经被银辛候催了不下五次,他不得不亲自上城等候。他一边捂住嘴不去呼吸城上凛冽的寒风,一面暗暗骂那个没见过面的黑狗怎么这么磨蹭。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到一个小黑点出现在天际,急忙整装跑下城,等那个小黑点近了,马上的人从马上翻下来,在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上吼道:“你他妈怎么才来啊!” “黑狗”战战兢兢道:“大人不好了……石牛城被围了……大齐,大齐要打下石牛城,石牛城请求援助啊……” “当真?”多罗虽然不太相信,但也听不出破绽,他也知道报信要紧,便又踢了“黑狗”一脚。吼道:“再探!” 黑狗连滚带爬的上马,再次向石牛城方向奔去,而多罗也小跑着回城报信。 “什么?开打了?”银辛候一把推开黏在他身上的宠姬,半裸着身子爬下床道:“那我的铠甲来,营救石牛城!” “大人?”多罗疑惑道:“我们要去石牛城?” 银辛候横了一眼多罗:“怎么,你有意见?” “小的不敢!” “还不快去!” 多罗不敢耽搁,猫着腰跑出去准备。这银辛候虽然沉迷于声色,可并不是草包,他也知道一旦石牛城失手,自己的银牛城多半也保不住,而且现在石牛城的守将是神牛城来的将军,一旦自己雪中送炭成功,将来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不一会儿,多罗就将银辛候所要的铠甲捧了过来,这幅铠甲是万刃山巧匠打造,刀枪不入而且轻巧无比,全然没有普通铠甲的厚重,是银牛城的镇城之宝,也是银辛候的爱物。 银辛候见到铠甲两眼放光,也不顾穿好里衣,就把铠甲披好,又从兵器架上取下长枪,吼道:“点兵三千,出。”说完,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娇滴滴的美人儿,笑道:“等我回来再好好疼你!” 美人儿娇媚一笑:“奴家等大人回来。” 银辛候仰天大笑,手持长枪出了房门。 石牛城下,“黑狗”全身是血,气喘吁吁的跪在城下禀报道:“大人,不好了,我们城主他投降齐狗了……” “你是哪里的传令兵,我怎么没见过你?” “黑狗”叩道:“小的是姜离大人的兵。” “姜离啊……听说过,他妻子还好吧?” “大人不知,姜大人的妻子上个月难产去世了……” “唉……姜大人和他妻子伉俪情深,想必非常伤心吧……” “姜大人一心为国,现在每天和兄弟们同吃同住,再也没有回过家。” “可怜他的儿子了……” “大人恐怕记错了,姜大人没有孩子……” 城上的将军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起来细说吧。” “黑狗”道:“小的不知细节,只是回去报信时看到银大人召集军队正要出城,姜大人拦住银大人的车架阻止,被银大人一枪捅死,然后,然后……小的猜姜大人对百越忠心耿耿,那就是……银大人他……” “大胆狂徒,竟然是你的猜测,来人,把他砍了!” “不要啊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有证据的!”“黑狗”的嘶吼显然又起了作用,将军挥挥手示意放开“黑狗”,命令道:“快说!” 黑狗战战兢兢道:“银大人新的一名宠姬,名叫狐媚,是……是大齐千夫长的亲妹妹……” “当真?” 小的的妻子也是汉人,和那狐媚是邻居,断断不会认错。 将军还想再问,只听身后卫兵来报:“大人,齐狗派人攻打北城门!”将军闻言,无暇细问,吩咐卫兵将“黑狗”关押好,才匆匆赶往北门。 北门城下五里,隐约可见摇动的旌旗,暗金的“柒”字威武让人不敢直视。 将军长叹一声,心中默默道,大齐军威,果然非同一般。 银辛候带着三千骑兵支援石城,一路上喜忧参半,既怕去晚了错过了表现的机会,又高兴自己终于有机会光耀银甲门楣。 他从小就听父亲说过,自己加曾经出过一个及其厉害的将军,是大景曹元帅的副将,一直随着曹元帅征战天下,立下不世战功,告老还乡后,也是曹元帅亲自为他求了银牛城的世袭权。 银辛候一直相信,自己体内流着武将的血,必定非同一般,一定可以像先祖一样立下不世功业,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今日就是机会,让银家再出一个将军的机会,而这个将军就是他自己! 就在银辛候志得意满只是,只觉胯下战马前腿一软,跪倒在地,自己的身子也向前飞去,趴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呸!”银辛候吐出嘴里的泥,脸色异常难看,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再回头看向自己的战马,耷拉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再联想到前一段时间毒蛇的传闻,不仅是银辛候,连他身后的士兵,也踟蹰着不敢向前。 银辛候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石牛城,下定了决心:“妈的,再给老子一匹马!” 卫兵无法,只得将自己的战马让给银辛候,准备和兄弟们挤一挤,可他刚刚将马牵到银辛候面前,就有一支铁箭准确无误的刺穿了卫兵的前胸。 银辛候仓皇向后看去,只见一只大约两千人的队伍不知从什么地方追击过来,那“柒”字大旗迎风招展。 “快他妈跑啊!”银辛候不管被射杀的卫兵,跨上他的马,向前奔去,虽然闻听石牛城有齐狗,但以他的推断,齐狗一定优先占领北门,那自己只要从东门或者南门进入,便可性命无忧,还能与神牛城来的将军一起打退敌人,立下战功。 想到这里,他更加玩命的向前飞奔,全然不顾纷纷被大齐冷箭射中的骑兵。 石牛城上,将军皱了皱眉头,这齐狗在耍什么花样?仅仅是集结,又在弓弩的射程之外,是站在那里给我们看吗?敌我未明之时,他也不便贸然进攻,只得静观其变吧。 这时,一名刚长出胡须的小兵冒冒失失的爬上城墙,行礼的时候也几乎撞到将军身上:“大人,那个……银,银大人被齐狗追赶,已经跑到东门下,要咱们开城门救他!” “他……”将军沉吟道。他并不完全相信刚刚“黑狗”的情报,但也对银辛候的忠诚深表怀疑,在他眼里,这个人虽然有点儿小聪明,但也只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罢了,所以对于他投降的消息,既不意外,也没有完全相信。 可是此时,一面是按兵不动的敌军,一面是被敌军追击的盟友,他又该如何抉择? 如果贸然将银辛候放进来,他会不会与外面的齐狗里应外合拿下石牛城,即使他没有投降,会不会在开门的瞬间阻止不了齐狗的涌入? 他也想起了扎卡亲王的死,真的很可惜,当时觉得惋惜,可现在想来,乞布依当时也是自己这样的心情吧…… 想了许久,他长叹道:“关闭城门,谁也不要放进来。” 第五十章 内外围城 银辛候回头看着已经越来越近的大齐骑兵,第一次感到恐惧,同时暗暗懊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调转马头迎头痛击而是选择了逃避,如果自己当时奋起反抗,也许会战死,但也不会被困在石牛城城下,进退维谷,他抬头看了看连箭矢支援都没有的石城城墙,心中依然存在侥幸,不由又吼道:“即使北边有齐狗,也分一些人来给我开门啊!” 可是,无人响应。 这时,一直箭矢从大齐阵营激射而出,擦着银辛候的耳根,钉在石城厚重的城门上。 “妈呀!”银辛候摸着隐隐作痛的脸颊,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全部勇气。 他回过头,看着严阵以待的大齐骑兵,和仅剩不足一千人的己方军队,有些心灰意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大人,那银辛候阵前投降……” 站在石城城墙上的将军扬了扬眉梢,没有说话,如今的局势,真是敌我莫辩,无论那银辛候是阵前投降还是早已投靠大齐已经不重要,只是,如今石城被围,自己刚到石城,南振天和罗老大都已经战死,毫不熟悉地形的自己又该如何破解危局。 就在这时,前方一直按兵不动打大齐骑兵开始了第一轮攻击。 第一轮骑兵在镶着铁边的盾牌的掩护下向石城城墙冲来,因为前几次的骚扰,加之木盾的阻隔,将军并没有急于下令射箭,而是命人悄悄将烧热的桐油抬到城墙边。 大齐骑兵在距离石牛城城墙不足一丈时,忽然接连射出连着粗绳的铁钉,深入城墙三寸。继而有一对骑兵一跃而起,手握粗绳凌空飞向城墙,紧紧贴在墙壁上,顺着粗绳一直向上爬去。 随即,第二批铁钉射出,正中原来铁钉上方一丈处,粗绳正好落在城上骑兵手边,骑兵抓住粗绳,继续向上爬,如是者三,竟然已经非常接近石牛城城头。 将军急忙下令倾倒桐油,可几乎与此同时,大齐阵营中有飞出上百只火箭,有几支准头很好的正中大锅,清油遇火即燃。 但仍有少量的桐油倾泻而下,浇在正在努力攀爬的骑兵身上,骑兵一声惨叫,双手一松,跌落下去,有的头部着地,**迸类而死,有的虽然没有被摔死,但烫伤加摔伤,也只能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挣扎。 而石牛城上,更是乱作一团,燃烧的大锅,溅起的桐油,使不少士兵都收到波及,而被烧到的士兵只能就地打滚,惨嚎不已,其他人都躲得远远地,生怕引火烧身。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有百余大齐骑兵登上城墙,他们不由分说,即可挥刀砍向已经面露惊慌之色的百越士兵。 与此同时,石牛城东门下,追击的臧乃清已经把银辛候捆成了粽子,其他士兵也被十人一捆绑在一起。而东门的守军见银辛候已经投降,箭矢便毫无顾忌的倾泻而下,臧乃清命人将银辛候等人押到箭矢的射程之外,然后在友军的掩护下与部将顶着盾牌冲向石牛城。 百越的建筑水平相对络落后,很少有过高的城墙,所以也用不上云梯,臧乃清一手拿着盾牌,以后将套索挥出,正中石牛城城头,继而自己也飞爬上东门城头。 北门城下的进攻也愈激烈。 本来就已经开始腐朽的城门已经被撞开了一条缝隙,眼看就要被大齐军士攻入,而东门遇袭的消息也让将军头疼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多带些人来。 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头戴狰狞面具的单薄身影,于是他狂吼道:“七将军,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与我们将军打,你还不够格!”声音暗哑冷漠,竟是安平。 可杀红了眼的将军根本不管他是谁,便挥刀与安平斗在一处。 安平用刀如飞,轻易砍断几名趁虚而入的士兵的长矛,用霸道的刀气逼得他们步步后退,继而又只用一招就让将军后退几步。 “神牛城的人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将军大怒:“你也只不过是七将军身边的走狗罢了!” “你连七将军的走狗的打不过,何谈与七将军对敌?”安平冷笑着一刀砍向将军的头顶,将军本想用刀挡格,却只觉手臂一沉,手上的刀仿佛有千斤重,紧接着小腹传来剧痛,低头偷眼观瞧,安平趁他不备已经用短刀刺穿了他的小腹。 将军手上,行动更加迟缓,不一会儿腰间又出现了数道伤口,安平想法奇特,次次攻击都集中于一处,但不伤及要害,这样将军心中恐惧,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安平砧板上的肉,他此刻不求战胜,只求死。 可安平怎能让他死去,趁他不备,忽然探手抓住他的肩头,封住他几处大穴,继而抓起他从石牛城扔下。 他本以为安平是想摔死自己,谁料自己竟然落在了什么东西上,虽然疼痛,但却不会致死,茫然的睁开眼,才现自己身下的是尸体,确切的说是百越士兵的尸体。他只觉全身剧痛,几乎昏厥过去,最后的意识,便是石牛城缓缓打开的城门,以及晃得他睁不开眼睛的光亮。 东门的城门也已经洞开,大齐骑兵蜂拥而入,肆意砍杀这不愿投降的百越士兵,面对杀戮,除了少数敢于反抗的士兵用生命证明他们对百越的忠诚外,尽数跪在道路两边,投降。 银牛城,因为银辛候出城,城中因石牛城被袭人心惶惶,张樵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银牛城拿下,而这才是萧启的根本目的。 石牛城并不在萧启攻打神牛城的战线上,但是只有强力攻打石牛城,吸引银牛城的注意,才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否则,银牛城被围,百越一定会万分重视,届时打下银牛城,大齐必定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可采取声东击西之策,既打下来无关紧要的石牛城,也将银牛城收入囊中可谓战果丰富。 萧启坐在银牛城城守府的大堂,扫了一样满脸仓皇的银辛候宠姬,示意卫兵将她们带走,然后看向银辛候道:“听说银大人很是富有……” 银辛候眼珠转了转,只道萧启是想要他的钱财,便施礼道:“将军只要放了小的,要多少银子小的也会给的。” 萧启淡笑道:“银牛城东南有一座银牛山?” 银辛候心中一惊,以为七将军知道了自己家族藏在银牛山的宝藏。便掩饰道:“只是一座山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是吗……”萧启见他紧张,玩味的笑道:“现在陪本帅去看看可好?” “现……现在……”银辛候暗暗叫苦,可不敢违逆萧启,慌乱叩道:“将军,那银牛山的宝藏可是小的的全部家当啊!还请将军手下留情,给小的留一些吧!” “哦?”萧启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表现出来,看来这银辛候除了知道银牛山有家族宝藏外,对里面的秘密可谓一无所知,那事情似乎又好办了一些。 于是萧启起身道:“现在和本帅去银牛山。” 银辛候暗暗叫苦,只得踉跄的站起身,由卫兵押着,与萧启向银牛山走去。 银牛山,因为在银牛城东南而闻名,山峰高耸入云,草木苍翠,仿佛人间仙境,可萧启和银辛候都没有欣赏的心情,两人各怀心事在湿重的山道上步步向前,银辛候一面走,一面偷眼观察萧启,心中盘算要不要将他带到无人的山洞让他白跑一趟,但萧启与浑身散的威严却让他几乎没有了反抗的勇气,虽然押送的人不足三百但他也知道,七将军从不做毫无把握的事情,表面虽然只有三百人,可暗中的高手恐怕不止如此。 两人翻过一个土丘,养尊处优的银辛候不觉有些劳累,便哀求道:“将军,休息一会儿吧。” 萧启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 萧启在银辛候对面坐下,随意抓起一根草棍,问道:“你们银家世袭银牛城城守已有十余代了吧?” 银辛候有些惧怕萧启,如实回答道:“到我第十五代。” “名将之后。” “可惜自祖先以后就没有人能再为家族带来荣耀。” “你可以。” “我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了……”银辛候颓然道。 “凡人皆怕死,你不必自责,只要你帮本帅一个忙,灭掉百越后,你便是大齐的英雄。” 银辛候断然拒绝道:“我是怕死,但也不能为齐狗做事!” “呵呵,你家先祖不也是大景的将军?”萧启淡淡一笑:“你已经投降,百越还会容你吗?不要忘了,识时务,才是俊杰。” 银辛候沉默半响,料想自己现在不投靠大齐只有死路一条,便点头道:“好,我干。” “好!”萧启点头道:“只要助我,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你银家,定会在大齐与百越的战争何总高枕无忧。” “不知将军要我做什么?” “自然对你是万分容易之事。”萧启看了看四周,将手放在面具上,把面具摘了下来。 第五一章 前兆 上京。 齐煜皱着眉头看完萧启的信,心中更加烦闷。 焕公子…… 齐煜对于这个信息很是吃惊,他本以为,先皇失散的儿子,只有自己一人,而这个焕公子的出现,却让他没来由的恐惧。 这个人,是冲着自己皇位来的。 这个是齐煜的第一感觉。 他短时间内在江湖名声鹊起,结识江湖英豪,却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以焕公子自居,想必在江湖也有了自己的势力,真的……很可怕…… 齐煜将萧启的信慢慢在烛火上点燃,可却销不毁自己纷乱的心绪。 奚平洛抱着齐暕走了进来,看到一脸愤懑的齐煜,奚平洛轻轻叹了口气,道:“皇上……” 齐煜勉强扬了扬嘴角,道:“平洛,你来了。” 齐暕也晃着小手道:“父皇,抱!” 齐煜接过齐暕,道:“平洛,如果……朕还有个兄弟,怎么办?” 奚平洛思索片刻道:“皇上如果能查到此人,便将他接到皇宫,封个逍遥王爷,方能彰显皇上恩德。” 齐煜叹口气道:“可是,如果他是为了朕的天下呢……” “不会,皇上是唯一的天子” 齐煜闭目摇头道:“朕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如果没有七哥,这天下,还不知是在谁手里,原来朕厌恶这个皇位,因为做皇帝不快乐,也不自由,还让朕失去了那么多兄弟,还毁了七哥的一生,如果焕公子那个时候出现,也许朕会毫不犹豫的把皇位让给他,可现在……朕有了你……平洛,你是朕的妻子,朕必须保住这皇位,才能保住你我能够在一起……我想,这也是七哥当年拒绝和伊娜成亲的原因吧,位子本身并不重要,但是有了位子才能保住自己在乎的人,你懂吗……” 奚平洛轻轻点头道:“臣妾懂得,可是……如果皇上不闻不问,主动权便会落在焕公子手上,到时……” 齐煜点了点头,道:“容朕再想想……” 奚平洛拉着齐暕的小手,沉默片刻,轻声道:“皇上……是不是想杀了他……” 齐煜不语,似是默认。 奚平洛抬头恳切道:“皇上……是要让七哥杀了他?” 齐煜犹豫片刻,摇头道:“朕不知道……” “皇上,无论谁杀了那个人,都是死罪……” 齐煜一怔,已然明白奚平洛的担忧,于是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叹道:“放心吧,朕会想办法的……” 石牛城。 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熊霸觉得有些累,又不擅长那些统计的活计,便统统丢给其他兄弟,自己躲清闲在石牛城闲逛。 抛开一切不谈,石牛城的风景真是不错,竹制的小房小巧精致,在绿树红花的掩映下格外悦目,虽然刚刚打完战,但城中居民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恶战的影响,街边仍有小贩在兜售一些日常用到的物什,百越少女似乎也毫不惧怕列队走过的大齐军士,都穿着彩色长裙摇曳生姿的在街道上行走,胆大的姑娘还会用明媚的大眼睛给军士投去含情的烟波和温婉的微笑。 可是,大齐军纪严明,军士虽然心神荡漾,却没有一个敢往歪处想,偷香窃玉固然很好,但还不至于甘愿为了一次快乐丢了性命。 熊霸慢慢走过宽敞的街道,走上玩完的石桥,石桥上,一个百越少女侧目向他看去,水汪汪的大眼睛让熊霸心头一漾。 “你……是大齐的将军吧……” 熊霸很少和女子说话,更何况是这么美的女子,于是结结巴巴的说:“我……我……” “呵呵……”女子轻轻笑出声,问道:“你……很少和女孩子说话吧……你为什么戴着面具呢?” 熊霸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警觉之心,按照常理,自己与百越应当属于敌对的双方,这个女子竟然对自己毫不惧怕,还打听自己的军衔和戴面具的原因,这些反常让他不得不怀疑,可对方毕竟是美貌的女子,让熊霸不忍冷落,于是熊霸冷冷道:“脸毁了。” 女子愣了一下,笑道:“你们也很是有趣,看着有点儿军衔的都带着面具,脸都毁了吗?” 熊霸闻言更是觉得这女子可疑,便不再说话,转身准备离去,可那女子又叫住了他:“将军,小女子想让将军帮一个忙。” 熊霸心中好奇,不由站住身形道:“不知是何事。” 女子道:“小女子名字叫落莲,在这里与情郎相会,可情郎迟迟不来,我又要回家照顾老母,还请将军替我道城东铁匠铺找一下里面的学徒东子,就说我回去了,明日这个时间,桥头上见。” 熊霸懵懂的点点头,应了下来,心道这个女孩子可能只是好奇而已,是自己想多了。 落莲展颜一笑,美目流转,仪态万千,熊霸不由有些痴了,连连点头道:“我一定把话带到。” 落莲盈盈施礼:“谢过将军。”然后提这裙子小跑这里离去。 熊霸呆呆的望着落莲妙曼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树丛掩映的重楼间,才悻悻的收回目光,转身向城东走去。 铁匠铺并不难找,因为老远就可以听到激烈的敲击声,熊霸扣了扣房门,走了进去,只见一个精装的百越汉子裸着上身,大汗淋漓的奋力敲击着砧板上的铁块,见到熊霸,那人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只是大吼道:“将军,需要兵器吗?” 熊霸摇摇头,大喊回应道:“东子是你们这里的人吧?他在吗?” “那个兔崽子一大早就不见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军爷,那个小子虽然在铁匠铺帮工,可他和小的可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如果他惹了什么麻烦,您就去隔壁巷子麻花大妈家,麻花是他娘,小的可和他没关系啊!” 熊霸只觉心中好笑,只得摇摇头退了出去,但是念及落莲的嘱托,便一路赶往隔壁巷子,问了坐在村头的大娘,很顺利的找到了麻花家。 麻花是个瞎了眼的妇人,听到脚步声,摸索这向前走来口中还不停的说:“东子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好好在铁匠铺干活可是不对啊!人家落莲人漂亮,又善良,不嫌咱家穷,一直跟着你,你可不要亏待人家啊!” 熊霸心中一软,掏出一锭银子道:“大娘,我不是东子,我是东子的朋友,上个月手头紧和东子借了点儿银子,现在有了,就回来还给他,他在吗?” “他不在,这小子,真是大方,幸亏交了个好朋友,要不银子还不打了水漂……” 熊霸不愿在百越民居久留,便将银子放在桌上,和麻花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找不到东子,就完不成落莲的嘱托,熊霸不忍心让落莲苦等,于是决定回去找落莲。 再次来到桥上,没有落莲,只有一个精壮的少年,少年皮肤黝黑,全身的肌肉都蕴含着爆的力量,熊霸犹豫片刻,上前道:“你是……东子吧……” “你是何人?”东子见熊霸一身大齐军士打扮,顿时心生警觉。 熊霸笑道:“我刚刚从这里路过,看到了落莲。” “你,你把她怎么了?”闻听熊霸提起落莲,那少年脸色一变,熊霸因此认定此人便是东子,便和蔼的解释道:“落莲一直等你不来,就托我告诉你,他回家照顾老母了,明日此时再与你相见。” “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他凭什么让你告诉?”东子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熊霸无奈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哼!我这就去找落莲,如果你要是欺负了她,我,我饶不了你!” 熊霸无奈的看着东子匆匆离去,暗自嘲笑自己费力不讨好,又抬头看了看时辰,准备回到军营。 忽然,桥下传来一声惊呼,熊霸低下头,只看见水面上溅起了极大的水花,一个百越少妇脸色惨白的指着水面惨叫道:“我的,我的孩子掉下去了,救命啊!” 熊霸定睛望去,只见水面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子在上下扑腾,似乎随时都会沉下去。 熊霸来不及多想,纵身从桥上跳下河,游到刚刚水花的中心,那个孩子的身影已经看不见,熊霸深吸一口气,沉下水面,瞪大眼睛,果然看到一绿色的影子正慢慢向下沉去,雄霸用力划水,游到那身子身边,一手将孩子抱住,一手划水,双脚用力,奋力浮出水面。 那少妇见到孩子,面露喜色,几乎要冲到雄霸身前,雄霸将孩子交到少妇怀中,才慢慢爬上岸,长出一口气,道:“快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少妇点点头,用力拍打着孩子都后背,不一会儿,那孩子便吐出几口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少妇喜极而泣,抱着孩子跪在雄霸脚下:“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救了我孩子的命……” 雄霸怔怔打看着少妇用来裹头的彩色围巾,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晃了晃脑袋:“举手之劳而已,不要介意,不要介意,那个……我先走了……” “将军,救了我儿子,到我家吃个饭吧!”少妇膝行几步,哀求道。 “不,不了……” 雄霸不知为何,有些害怕那少妇的头巾,于是慌乱的挥了挥手,转身小步跑开。 第五二章 石牛谷 银辛候胆战心惊的和萧启沿着一条山间小路行走,一面走,一面侧过脸偷眼观察萧启。 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叱咤风云,杀了无数百越人的七将军吗? 过分清秀的五官,无论怎样看,似乎都刚满二十岁,如果是在大街上看到,他一定会以为此人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 狰狞鬼面七将军,他曾经也暗自猜测过那张鬼面下面有什么,但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真正的七将军,竟然是一个容貌绝美的少年。 萧启似乎也感觉到了银辛候的注视,于是抬头道:“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我……我在想……你为什么相信我?” 萧启冷冷一笑:“你还有选择吗?虽然我让所有卫兵都在原地等候,但我仍然不担心你会耍花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银辛候忍不住问道:“第一,你阵前倒戈一事,已经传到神牛城,即使这次你不按我说的做,也不会逃脱罪责;第二,虽然那个地方有不少人,但凭那些人,根本留不住我,所以,我劝你不要动别的心思,乖乖按我说的做就好。” 银辛候对上萧启明亮却威严的双眼,不由低下头,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勇气,半响道:“我……不敢。” “不敢最好……如果到时候你说错一句话,我会让你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银辛候全身一抖,低头讷讷道:“不会。” 萧启闻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让银辛候不由觉得这少年如果经常笑,也算是一大美景,可这个笑容,如同昙花一现,很快便消失了踪迹,这让银辛候又有了淡淡的失望。 两人翻过一道山岭,隔着高山,便可听见震天的呼喊声和兵器碰撞的金石之声,看来,就是这里了。 果然,刚刚向前走了几步,就有一支箭矢从暗处射来,正中银辛候脚下。 “妈呀!”银辛候一声尖叫,恨不得躲到萧启身后,但回头对上萧启威严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喊道:“我乃银牛城城守银辛候,特带神牛城神使前来检查训练情况。” 那边沉默半响,只听一个汉子吼道:“可有凭证!” 银辛候稳了稳神,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城守令牌,道:“凭证在此!” “放在箭上射过来!” 银辛候看了看四周,犹豫道:“你们……在哪里啊……” 萧启闻言扬了扬嘴角,一把拿过他的令牌,又取下背上的弓箭,箭矢极射向某个方向。 “好箭法。不愧是神牛城的人!”那个声音感叹道,接着又沉静了一会儿:“进来吧!” 只听隆隆一声巨响,两人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 银辛候作为银牛城城守,虽然知道这个地方,缺也是第一次见识这个机关,不由惊讶的张大了嘴,萧启摇摇头,拉着他进入了山洞。 山洞中一片漆黑,隐约可以听见水滴滴在岩石上的声音,银辛候叹口气,吼道:“怎么走!” “一直向前!” 在黑暗中找准一个方向向前谈何容易,可萧启却抓着银辛候的手腕,其实向前,仿佛这黑暗对他毫无影响。 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隐隐看见一个如豆的亮光,而耳边,也再次传来和喊杀声。 “到了。”萧启轻轻对银辛候说,银辛候知道萧启是在提醒自己别耍花样,忙不迭的点头,忽然又想到萧启看不见自己点头,便快步跟上萧启的步伐。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盆地,面积广阔,地势平坦,的确适合训练私军。 东边,一群全身涂着浓重油彩的汉子,在哨声的指引下,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杀气腾腾,虎虎生风。 西边,一队身穿黑色皮甲的军士正在一名白衣男子的指挥下训练这战阵,萧启仔细观察了半响,心中暗暗点头。 一个浑身油彩的大汉迎了上来,施礼道:“我是这里的头领,不知银大人到此有何指教?” 银辛候深吸一口气道:“这位是神牛城的弦月公子,奉百越王之命,来检查新军的训练情况。” 那头领打量了萧启半响,对于弦月皇子,他也有所耳闻,只知这弦月公子是百越王最小的儿子,秀郡主的孪生弟弟,容貌柔美,即使艳冠百越的秀郡主也自愧不如,今日得见,他的第一感觉便是即使艳冠百越也是辱没了这个年轻的王子,弦月公子,即使说是天下第一,也丝毫不为过。 愣了半响,那汉子施礼道:“小的黑金,见过弦月公子。” 萧启点头道:“齐狗撕毁约定,进犯百越,如今已经打到石牛城下,石牛城和银牛城岌岌可危,弦月封父王之名,来调动三千精兵,解石牛城之围。” 黑金犹豫道:“可是……” “情况危急,如果不是大军压境,父王也不会持此下策,咱们偷偷练兵之事,齐狗恐怕已经知晓,银辛候还好,南振天那家伙一直心比天高,保不齐会投降齐狗,届时,这个秘密就收不住了……” 黑金和银辛候以及南振天都只有一面之缘,见萧启容貌出众,自然而然的相信他就是弦月公子,也相信弦月公子的判断,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 萧启自然知道此事不会如此容易,便又道:“这次是父王密令,黑金大人想必也知道这些人对父王,对百越有多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父王是不会动这批人的。” 黑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军士,又看了看低着头,脸色惨白的银辛候以及一脸诚恳的萧启,终于跺了跺脚道:“全凭弦月公子安排。” 萧启扬了扬嘴角施礼道:“多谢黑金大人。还请黑金大人派出三千步兵,随我守城。” 黑金问道:“那我呢……” “黑金大人对银牛城,石牛城的情况相比不是很熟悉,不若就留在这里,全权交个弦月便好。” 听萧启如此说,黑金隐隐觉得不妥,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便点头道:“弦月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萧启点点头,扫了银辛候一眼,银辛候立刻会意道:“黑金大人放心,弦月公子虽然一直在渡城,但兵法也是非常出众打得,这次刚从都城回来就被委以重任,可见百越王很是重视弦月公子啊!” 黑金自然听得懂这时在暗示自己找对大树,便一面恭维了几句,一面忙不迭的去召集步兵。萧启看了看四周,低声吩咐道:“要身毒那里的人。” 黑金一怔,以为萧启是因为担心百越民众伤亡过多,心中感激,忙不迭的答应着离去。 这黑金也算能干,不出一刻,就已经将一只三千人的步兵队伍集结完毕。 萧启看着比百越人身材稍微瘦小的身毒人,满意的点点头,向黑金道:“军情紧急,我也就不多逗留了,这次一旦守住石牛城和银牛城,黑金大人功不可没啊!” 黑金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施礼道:“多谢公子了。” 萧启轻轻摆了摆手,便与银辛候带着着三千步兵沿原路返回。这次的事情顺利的让萧启有些意外,心中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虽然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黑金不可能得到消息,但也不能完全以为那黑金已经相信了自己,于是命令那些身毒步兵加快脚步,向石牛城赶去。 石牛谷,长三十里,两侧山峰高耸如云,之间之容两人并行,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萧启一面命令全军戒备,一面抢先进了山谷,而身毒步兵也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蚯蚓,慢慢钻进石牛谷。 就在队尾走进石牛谷内不足半里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碎石飞溅,滚落的碎石竟然将谷口全部封锁,而训练有素的身毒军队虽然开始有些慌乱,但很快便镇静下来,拔出兵器警觉的看着四周。 萧启与银辛候也勒住马缰,四下打量,就在此时,一支暗箭从石缝中射出,正中萧启前胸,萧启身子一晃,坠下马来,滚了几滚,便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银辛候不敢去看萧启生死,逃生的本性使他猛的一夹马腹,吼道:“跑啊!”说完,自己先箭一样的冲了出去。 “跑啊!”身毒步兵见两名头领一人生死不明,一人已经逃跑,也都跟着银辛候向前跑去。 银辛候一马当先,一面跑一面惊惶的看着四周,生怕又有一只暗箭射出将自己杀死,而石牛谷的出口,就在自己前方不足十丈! “跑啊!”银辛候不由又大吼了一声,扬鞭准备抽向马腹,而就在他扬起手的瞬间,忽然一块大石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到银辛候的头顶,银辛候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道绚丽的血线顺着他的脑壳流下,继而,让忽然现天空出现在自己脚底,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块块巨石从天而降,毫不留情的砸向没有任何防备的步兵,一时间,石牛谷中哀嚎连连,仿佛人间炼狱。 第五三章 阴影难消 神牛城。 秀郡主拉着朵郡主走进西北角的一间小楼,小楼似乎刚刚建成不久,颜色还很是鲜艳,外面悬挂的衣物表明楼内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男子。 弦月公子有些虚弱的靠在床上,换上男装的他,脱去满身脂粉气,也是清丽非常,但看眉眼,果然比秀郡主还要美上几分。 见到秀郡主和朵郡主进来,想坐起来却没有成功,反而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几乎直不起腰来。 秀郡主松开朵郡主,上前替弦月公子轻轻的锤着后背:“这几天好些了吗?” “姐,我没事儿……” “你别怪巫王大人,他……” “姐,我知道……”弦月公子脸色惨白的摇摇头,强笑道:“也是我不小心,坏了巫王大人的大计。” 秀郡主摇摇头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我不该试探萧启,如果不是我……” “姐……别说了……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弦月公子笑着拍了拍秀郡主的肩膀,安慰道。 “对了。”秀郡主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朵郡主说:“带来了吗?” 朵郡主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高高举起来,道:“带来了带来了!” 秀郡主将纸包拿过来,道:“这个是解药,你吃下去吧……” 弦月公子扫了那解药一眼,摇摇头:“我的错,自然要接受巫王大人的惩罚,等到刑罚期满,巫王大人会给我解药的……” “可是……姐姐不忍心看着你这样受苦啊……”秀郡主几乎难以忍住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道。 “咳咳……”弦月公子垂涎眼帘,轻轻咳嗽了几声,又抬起头道:“姐,是我甘愿受罚的……” “弦月哥哥也是为了我和秀姐姐……”朵郡主拉着弦月的手爬上床,跪在弦月身前,小脸上满是泪痕。 “呵呵……我是男人啊……”弦月公子抬手摸了摸朵郡主的小脸儿,向秀郡主道:“虽然扮了几年的女子,可我,依然是男人啊,作为男人,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受罚?” 秀郡主摇摇头,轻声道:“可是……还有五天啊……万虫噬心之痛,你怎么受得住……” 弦月公子淡笑道:“已经一个月了,姐姐天天说这样的话,放心好了,弦月虽然扮了几年的女子,但骨子里没有那么娇气的……” “弦月哥哥,你现在一定很痛,对不对……”朵郡主抓住弦月公子冰冷颤抖的双手,轻声问道。 “不痛,真的不痛……”弦月公子轻轻摸了摸朵郡主的额头,轻声道:“见到我的幽朵就不痛了……” “弦月哥哥……”朵郡主再也不能忍受,趴在弦月公子的腿上痛哭起来。 秀郡主掏出手帕,轻轻替弦月公子擦去冷汗:“其实,我是想和你说,那个七将军,曾经也扮成过女人,被他看穿,不是你的失误……” “他……”弦月公子听秀郡主提起萧启,轻轻扬了扬嘴角:“他扮成女人,一定也很美……” “你……”秀郡主觉得弦月公子有些异样,思索片刻,又道:“他已经打到了石牛城下,我们派人过去增援,不知能不能守住,弦月,说一句冒犯巫王大人的话,我总觉得,咱们守不住了……” “不会,一定可以!”弦月公子粗暴的甩开秀郡主的手,低吼道:“守住,一定要守住,不仅要守住,还有活捉七将军!我要,我要他也天天扮成女人去见各种男人,他那么美,一定扮得比我好,比我像,姐,我要他和我一样,不男不女的……” 秀郡主拍了拍弦月公子的肩膀,自从回来,弦月公子的情绪一直不稳定,尤其害怕听见有人说起萧启,只要听到七将军这个名字,他就会怒不可遏,继而说要抓住萧启,让他和自己一样扮成女人云云。 秀郡主知道,当年命令弦月公子做这件事,他就是百般不情愿,如今被人揭穿,他更是觉得丢了男子的尊严,本来这几天已经好了许多,否则秀郡主也不敢冒然提萧启,可现在看来,弦月公子还是没有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秀郡主犹豫片刻,拉起抽泣的朵郡主,道:“把解药吃了。” 弦月公子的眼睛毫无神采,他缓缓动着干枯的嘴唇,喃喃道:“我不吃……我是男人……” 秀郡主叹了口气,担心呆的时间长了巫王会现,便起身道:“我把解药放在你床边了,你记得要吃。”便拉着朵郡主出了房门。 果然,刚刚走过吊桥,就见巫王的第三弟子迎面走来,施礼道:“小的见过秀郡主,朵郡主,巫王大人请两位郡主过去。” 秀郡主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拉着眼睛红红的朵郡主来到巫王的帐篷。 刚一进门,巫王便抬眼扫了两人一眼,不阴不阳道:“怎么,你们去给弦月送解药了?” “没……没有……”朵郡主有些心虚,低头捻着衣角抢先答道。 秀郡主也赶忙说:“我们怎么敢呢……” “哼哼,不敢最好!”神巫扫了两人一眼,补充道:“如果他吃了你们给他的解药,那这百虫噬心的惩罚,只能延长到一辈子了……” 秀郡主闻言,暗暗吃惊,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朵郡主年纪还小。立刻被吓得脸色惨白,如果……弦月哥哥吃了…… 巫王只似不查,招呼两人坐下都:“今天叫你们过来,是商量一下如何守住石牛城,我这里有十几个方案,念给你们听啊……” 可是秀郡主和朵郡主的心思全在弦月公子那里,如何听得进去,朵郡主眼睛一转,跳下椅子道:“巫王大人和姐姐先聊着,我去个厕所!”说完,没等巫王回答便跑了出去。 朵郡主走后,巫王也放下手中的战报,直视向秀郡主,道:“也罢,弦月那孩子不错,也是我下手重了。你放心,那个解药是真的……” 秀郡主点头道:“多谢巫王……” 巫王摇手道:“你们几个是骨肉至亲,自然要互相关心,我叫你来是想知道,那个七将军,真的是萧启?” “这个我不敢妄断,但萧启确实活着,也是攻打百越的人之一,可是这萧启与三年前和我签订协议的七将军身量相近,所以,我怀疑是同一人。” “哼,是不是同一人又如何?”巫王冷笑道:“只要本王能够给他下诅咒,便让他有去无回,这次真正死透!” “是。” “你去将他的生辰八字弄来!” 秀郡主闻言,犹豫片刻道:“巫王大人,这萧启出身守陵贱奴,以前与南景联盟时,并没有着重搜集他的情报,而萧启死后,大齐关于他的一切情报都消失了。我只知道他是腊月出生的……” “这又有何用!”巫王闻言大怒:“怎么?耍老子?” “自然不敢,可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会有办法的……”巫王冷笑道:“我可以有一千种办法将他诅咒,让他生不如死!七将军,既然能够猜到你的真实身份,你的死期可就不远了!” 秀郡主点点头,问道:“巫王大人,那石牛城那里,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是毫无消息,秀郡主,你和朵郡主,对了,带上弦月,一起去金牛城吧……” “金牛城?”锦绣愣了一下,问道:“巫王大人的意思是……石牛城和银牛城守不住?” 巫王摇头道:“那两人,恐怕不值得托付,金牛城,就交给你了,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守住!” 秀郡主咬着嘴唇点点头:“我会的……只是不知能不能用……” “用,拿去用!有为什么不用?难道要留给齐狗用?” 秀郡主闻言有些难受,听巫王的意思,这金牛城也很难保住,那……神牛城呢?父王呢…… 巫王叹了口气,道:“万土生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百越军士,也是我的错,低估了七将军,当年咯卫什来人打听用琴声制造幻境,我就该猜到……唉……” “巫王放心,锦绣尽量守住金牛城。” 巫王虚弱的点点头,半响道:“好……你去趟黑牛洞,让他出来吧……” 秀郡主俏脸上竟然吼了恐惧之色:“我……” “没关系,去吧,我知道你害怕什么,可是……只有你才能请得动他。” “是……”秀郡主点点头:“那我去了……” “锦绣,委屈你了……”巫王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语气中嘲弄大于安慰。 秀郡主咬了咬嘴唇,转身退下。 她站在巫王大帐门前,俯视着整个神牛城,她出生的地方,她为了保护这个地方已经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无怨无悔,可是,她有时候,也希望这种日子早点儿结束,哪怕,是百越失败。 秀郡主直视着远处的黑牛洞,眼神由迷茫变为恐惧,每每想起那个人凌虐的手段,她就全身颤抖,可是,只有他,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就像上次解决掉那个人一样,虽然还是走漏了消息,但是却让他们初窥七将军的真实身份,也成功让他伤心欲绝,率先攻打百越,这也算打到了目的。 想到这里。秀郡主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走向那个让她无比恐惧的洞口,这次,那个邪恶的男人又会对自己做什么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全身颤抖。 第五四章 刺杀 石牛谷,寂静无声,原本平坦的道路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石缝中,隐约可见猩红的血迹。≧ 一个消瘦的身影坐在一块突起的大石上,看着满地的石块,目光空洞而迷茫。 “七郎……” 萧启回过头,手一撑地,慢慢站起身,笑道:“刚才那一箭射的可真准,谁干的?” 安平指着臧乃清道:“他!” “不是我不是我,是安平干的!” 萧启跳下大石:“好了,阿樵他们过去了?” “已经去了。” 萧启点头道:“好的,回去等消息吧。” “可是……”安平扫了一眼满地的碎石和尸,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萧启也扫了一眼,面色有些阴沉,继而垂下眼帘,摇摇头道:“走吧。” 安平等人见萧启神色黯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头默默跟在萧启身后。 石牛城。 一日的奔走,并未让萧启感到疲倦,可刚刚石牛谷的景象却使他后怕无比。翻滚的巨石,被压扁变形的尸体,喷溅的鲜血,即使现在闭上眼睛,那种景象也近在眼前。 萧启见过白虎噬人,见过大火焚身,但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自己布阵的结果,第一次如此接近这样血腥的死亡。 他可以感到巨石落下时人们深深的绝望,炼狱般的惨叫死后,如今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萧启摇摇头,走到榻边躺下,望着有些灰暗的帐顶,什么也不敢想。 这时,帐门忽然被打开,萧启见是熊霸,也没有在意,依然保持着躺倒的姿势,笑道:“熊大哥。” 熊霸笑道:“今天没什么事儿,就做了几个菜,和七郎一起尝尝。” 萧启起身笑道:“好啊,叫兄弟们一起来。” 熊霸搔搔后脑道:“我已经给兄弟们送去了……” 萧启笑着摇摇头,示意熊霸坐在自己身边,道:“好久没有尝到你的手艺了。” 熊霸将几样小菜一个一个的拿出来放在案几上,又拿出一个小酒坛道:“七郎,咱们喝一杯如何?” 萧启摇头道:“你喝吧,我不敢喝酒。” 熊霸的手顿了顿,又道:“也好。”便先给自己斟了一口酒,仰头喝下道:“七郎,你尝尝我炒的菜,战场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等回上京了,我给你好好做一桌!” 萧启抿嘴一笑,夹起一块肉,笑道:“这样的条件,你也能把肉煎的不老不嫩,以后有了媳妇,恐怕厨艺还不如你呢!” 熊霸竟然脸一红,搔了搔后脑道:“等打完了仗,我们每个人都娶个媳妇,生一地的娃儿!” 萧启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熊霸又道:“七郎,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你我兄弟,还拘着这些虚礼干什么……” 熊霸脸色通红,半响道:“七郎,我有中意的女子了……” 萧启嘴角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样有福气?” 熊霸通红着脸低下头,声音低的好像蚊子哼哼:“是……皇上送来的……红儿……” “红儿……”萧启愣了一下,他对这个叫红儿的女子毫无印象。 熊霸猜不透萧启在想什么,结结巴巴道:“七郎,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说什么傻话……”萧启将肩膀轻轻放在熊霸肩上,笑道:“你喜欢,等打完百越,我去求皇上,把他给你。” 熊霸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七郎,好,太好了!谢谢你!等我们生了娃儿,认你做干爹!” 萧启抿嘴笑了笑,轻声道:“到时你别舍不得……” “嘿嘿,才不会舍不得呢!我儿子就是你儿子!七郎,你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你想告诉我?”萧启扬眉调笑道。 熊霸一脸神秘的把身子凑到萧启近前,轻声道:“那天啊,我到河边洗澡,正好红儿也在,她就站在水里,皮肤比白面还白,奶也够大,那身段……” 萧启眨了眨眼,也凑过去听着,忽然熊霸手腕一翻,一道白光袭向萧启胸口,萧启并没有躲闪,直到鲜血涌出,才忽然抬手封住了熊霸的穴道,然后捂住涌血的伤口挣扎起身,走到帐门前,探出头喊道:“来人……”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众人见萧启呼喊,便丢下碗筷,冲进萧启大帐,见到萧启捂着胸口靠在门口,胸前已经被鲜血染红,可还有大量的鲜血从指缝间涌出,都骇了一跳。 又见熊霸被封住穴道,手中的短刃还在滴血,便猜到了**分,安平转身出帐打算去找迷糊,却被萧启抓住了衣角:“假装保密,故意透露。” 其他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安平就已经答应着出去了,其他人小心翼翼的将萧启扶起,让他在榻上靠好。臧乃清看了看熊霸,问道:“怎么回事儿,熊霸怎么会伤七郎?” 萧启忍痛摇头道:“熊霸被控制了……” “他……”臧乃清激动的看了看熊霸,问道:“你怎么知道?” 萧启指了指桌上的酒盅,惨笑道:“你们谁会让我喝酒?” “谁干的?” “还能是谁?肯定是百越猪!” “可是……” “不要怪他……”萧启轻轻挪动身子,随之又有打量鲜血涌出。 臧乃清急忙弯腰扶住萧启,又示意贺飞虎取来一个靠垫,放在他身下让他靠得舒服些,而这时迷糊等人也走了进来。 迷糊扫了一眼萧启的伤口,撇了撇嘴,将药箱重重放在地上,默不作声的扯开萧启的衣服,萧启将手从伤口上放下来,即刻又有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迷糊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抓起一个瓷瓶,用嘴咬开盖子,将药粉洒在萧启伤口上,可药粉很快便被血冲了下来,迷糊咬咬牙,又从怀中掏出几根银针,勉强将血止住后,把药粉洒在伤口上,才埋怨道:“萧哥哥,你太不小心了!” 萧启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不怪熊霸……” 贺飞虎问道:“七郎的伤要不要紧?” 迷糊一边给萧启包扎伤口,一边恶声恶气的说:“你们也看见了,血止都止不住的,你们说严重吗?” 萧启抬起右手,摇了摇道:“既然我让他刺我一刀,自然是有分寸的。” 臧乃清愣了一下,问道:“七郎,你……说你是有意让他刺的?” 萧启扫了一眼熊霸:“百越控制熊霸,让他刺杀我,成与不成,百越一定有办法知晓……” “可是……”贺飞虎喃喃道:“那七郎也不要这样伤自己啊……” “无妨……”萧启侧脸看了看熊霸,道:“你们要做出封锁我受伤消息的样子,然后故意露出破绽,不要太明显,然后……今晚派一队人马从北门出,打着传令官的旗号,带着安平写我重伤垂危,无论有没有人劫持,都走到上京城下再回来。然后对外扬言说七将军不日要攻打金牛城。你明白?” 安平点头道:“你放心……” 萧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拜托你们了……” “那……熊霸如何处理?” “就在我帐里吧,对外说他……去上京送信。”萧启动了动身子又向迷糊道:“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迷糊眨了眨眼,闷声道:“还不是在萧哥哥身上练出来的?” 萧启笑笑,抬起手摇了摇刚想说话,就见张樵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道:“七郎,我们回来了,大获全胜,一个不留!七郎?七郎你怎么了?” 萧启撑起身子笑道:“没事……” “可是在银牛谷出了什么意外?” “我们怎么会伤了七郎,还不是……”贺飞虎不敢往下说,只是冲着熊霸怒了努嘴。 张樵见到被制住穴道,手握染血短刃的熊霸,大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萧启没有解释,而是吩咐道:“安平,将他绑好,然后解开穴道吧……” 安平点点头照做,而张樵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解释,还想追问,却被臧乃清拉到一边,低声说了事情的经过,张樵满脸震惊,一面听,一面用眼神扫向熊霸和萧启。 被解开穴道的熊霸一声长嚎,含泪看向萧启,道:“七郎……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 萧启笑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没有事请吗?不过最近还是要委屈你一下,不能给你松绑” “七郎,我知道,没事儿,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熊霸,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将蛊毒清除,你最经可是遇到过什么人?碰过什么东西?” “人?东西?我……”熊霸想了想,迷茫道:“我记不清了……” 萧启叹口气,也没有追问,而是道:“想起来就不要再想了,只是要委屈你一阵子,所幸百越已经相信熊霸得手,而我很可能已经死了,所以,刚才说的你们一定要配合。” “七郎,你怎么知道百越相信了?” “因为熊霸已经恢复神智,还能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懵懂杀死兄弟还要痛苦呢?”萧启看向兄弟们,眼睛闪亮中透着哀伤,想必是又想起当年之事,众人也不知如何安慰,便借口让萧启休息,6续离去。 萧启侧脸看向颓废的熊霸,又安慰了几句,便觉得眼前黑,沉沉睡了过去。 第五五章 筹谋 金牛城。≧ 秀郡主脚步踉跄的从一间低矮的茅屋中走出。 那个人,真的是魔鬼。每天都要将自己折磨的半死,自己越是求饶,他越是兴趣盎然,今日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那个人可能到中午都不会停手。 秀郡主沿着小路疾行,生怕那个恶魔反悔又追出来,眼泪蓄在眼睛里,拼命忍住才没有落下来。自己是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秀郡主,父王宠爱,臣民崇拜,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艰辛和无奈,身为百越王之女,太多的身不由己,她要为百越献出自己的一切,无论愿不愿意,这次更是放弃了身为郡主的尊严和骄傲,只是,齐狗已经打到金牛城,百越,能守住吗? 秀郡主走进临水的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居,轻轻推开房门,里面的人见到秀郡主急忙跪下身子行礼,秀郡主无力的摆摆手,道:“阿福,免礼,直接说吧。” 阿福小心翼翼的站起身道:“郡主,成了……” “死了吗?” 阿福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道:“匕深入胸口三寸有余,那萧启有瘦弱,恐怕凶多吉少。” 秀郡主点点头,心头没来由的一痛,那个七将军,真的死了? 阿福见秀郡主眼神迷离,不由关切道:“郡主……郡主?” 秀郡主木然点头道:“大齐军营可有异动?” “有。施术当日,我们的人看见七将军捂着胸口叫人到他大帐,不久后从七将军大帐中,有人偷偷摸摸的带出了大量染血的纱布,晚上,一队人马从大齐军营北门出来,在青牛城被我们劫持,搜出一封信,大致说七将军重伤,但我们现,那信上有泪痕,想来……” “如何知道是泪?可是亲自检验?” “郡主放心,小的办事一向稳妥。” “那……熊霸怎么样了?” “回郡主的话,那熊霸一直没有消息,大齐对外说熊霸去上京送信,但我们在送信的人群中并没有现熊霸。” “所以……”秀郡主道:“他们把熊霸软禁了?” “很可能是。那大齐有没有说起过七将军如何?” “没有,没有任何消息,每天仍然有人带着七将军的面具巡营,但我们的人都觉得那个人虽然身量相近,但气度与七将军并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说,七将军很可能已经死了或者身受重伤,却对外封锁消息?” “郡主英明……” 秀郡主哼了一声道:“别捧我,这个虫子也能想到!” “是……” “还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秀郡主挑了挑眉毛,问道。 阿福犹豫片刻,硬着头皮道:“郡主,我们在银牛山的据点被人端掉了……” “什么?”秀郡主闻言大惊失色,吼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不知道……” “不知道,都死绝了吗?” “是……”阿福脸色一白,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怎么死的?” “大部分死在兵营里,被人从山上放火箭活活烧死,还有一部分死在银牛谷,是被……用巨石砸死的……” 秀郡主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她知道,没有巫王或者百越王的命令,不可能将这些人调出来,可能现秘密基地,又各个击破的唯有一个人,可那个人,还活着吗? 秀郡主甚至不知道阿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的心一阵阵的刺痛,七将军,可能真的死了…… 她与萧启,先是敌人,按理来说,她应该是恨萧启的,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只有空洞和迷茫。 年轻时的相遇印象并不深刻,可她却始终记得萧启在断魂七绝阵中孤单决绝的身影,以及渡城花容坊身长玉立的绝美容颜。 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喜欢,可这一刻,她现,自己其实是喜欢萧启的,她听说萧启曾经有过婚约,但现在依然孓然一身。她不知道曾经生过什么,但她知道,汉人重视贞洁,自己肮脏的身子,根本不可能陪在他身边。更何况,他们是敌对的双方,即使和解,也是彼此的敌人。 秀郡主摇摇头,明知道不该想这些,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那个少年将军…… 一直为百越奔波的秀郡主也和其他女子一样,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但是,天生傲气的她也看不起那些族中男子,即使是英俊善战的将军之子也不例外,她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现,自己心里早就有一个影子,可那个影子是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 秀郡主叹了口气,第一次开始哀叹自己的命运,哪怕自己不是郡主,哪怕是汉人的乡野女子,该有多好…… 傍晚,秀郡主很不情愿的再一次走进那间噩梦般的屋子,刚刚买进一只脚,就被一只枯瘦的手抓住,猛地一拉,接着,她就跌倒在地上。 一张腥臭的大嘴慢慢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锦绣丫头,想我没有啊?” 秀郡主厌恶的别过脸,柔声道:“怎么不想啊……人家一天都在想你呢……” “说谎……”那人喷出一口臭气,又将秀郡主拉了起来,随后一丢,秀郡主就摔倒在床上。 秀郡主只觉全身一痛,但咬紧嘴唇没有出声音,她知道自己越是表现的柔弱,那个人就会越兴奋,而等待她的,也将是更残酷的蹂躏。 果然,那个人也坐在床上,拉起秀郡主的小手道:“锦绣丫头,今天怎么不叫了?” 锦绣认同爬起身,道:“我找你有事情……” “再重要的事情有那个重要吗?”那人一面笑,一面动手解秀郡主的衣服。 “别动!”秀郡主有些不耐烦的甩来那人的手,道:“哪日我都依你,就是今日不行!我有事儿和你说……” “嘿嘿,一边做,一边说……” “你先听我说……”秀郡主用力推开那人,从他腋下钻了出去,趁他还没有冲过来,快道:“七将军可能死了。” “死了?死了老子还玩儿什么啊!” 那人闻言,懊恼的跌坐回床上,显然也没了兴致。 秀郡主不敢向前,只是补充道:“只是可能而已。” “控心蛊加上血信蛊,既然你们知道已经伤了七将军,恐怕是真的死了……” “万一没有呢……”秀郡主喃喃道,其实自己也不愿相信七将军已经死了。 那人闻言暴怒:“没有?没有老子就要他再死一回!直到死透为止!” 秀郡主艰难点头道:“那么……你愿意帮我了?” “嘿嘿,锦绣丫头,为什么不愿意呢?只要你像杀那个人之前一样伺候我五次,啊不,是十次,我就去给你解决他,如何?” 秀郡主犹豫良久,最终还是百越荣誉占了上峰,艰难摇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这次,不要听父王他们的,我要活的……” “我只会把人毒死不会弄得半死不活,锦绣妹子,这个怎么办啊?” 秀郡主咬了咬嘴唇道:“你一定有办法。” “十五次,如何?”那人站起身走到锦绣身前,用满是油污的大手猛地抓住锦绣的下巴:“十五次,我抓活的!” 锦绣犹豫片刻,垂下眼帘,泪水蜿蜒而下。 “好。” “**一刻值千金啊锦绣妹子,咱们今天先来五次好不好,等十五次完了,我就去给你把七将军抓来。” 秀郡主毫无意识的抱住那人,颤抖道:“战事紧急,不容耽搁等抓到七将军再补上也不迟。” “等?等七将军抓来你还有空伺候老子吗?门儿都没有!” “求你……” “哎呦,锦绣美人儿求我了!”那人仰天大笑,声音刺耳,房顶的灰也簌簌而下,掉了秀郡主一脸:“不知有没有好处呢?” 秀郡主下定决心道:“我允许你点灯。” “只是点灯吗?没有别的吗?” 锦绣身体轻轻颤抖,猛的拦住那人的脖子,轻声道:“我……愿意……用嘴……” “哈哈……”那人又是一阵狂笑:“相传七将军可是堪比你弟弟弦月公子的美人儿啊,你弟弟自从见了七将军后自愧不如郁郁寡欢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想不到我家锦绣妹子也喜欢那七将军,不过,你是我的!” 那人一边说,一边从床上摸起一物,猛地一抖,秀郡主出一声低吟,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样,我新作的,舒服不舒服?是不是能把你伺候的更舒服呢?刚才叫的真好听,再叫一声让我听听好不好?” 秀郡主脸上满是冷汗,倔强的侧过头,不肯出声。 “不肯是吧?”那人手不停的抖动,秀郡主的身体随着他的抖动而抽搐,却咬紧牙关不肯叫出声。 “叫啊,你不叫我怎么舒服呢?锦绣妹子,叫啊!” 那人说着,手的抖动更快,秀郡主终于忍不住低吟一声,昏了过去,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月儿行到中天,毫不起眼的小屋内,隐约可以听到几声微弱的**,可这些**之声很快便被夜色吞没,毫无踪迹。 迷雾飘荡,如同每个人飘忽不定的命运,无根,无法回头。 第五六章 解毒 萧启从昏睡中醒来,一直守在身边的迷糊冷着脸递上一碗药,萧启抬手接过,伤口的剧痛让他的手忍不住微微一抖。≥ 迷糊撇撇嘴:“萧哥哥,还是我喂你吧。”说着,盛了一小勺药,递到萧启嘴边。 萧启含笑喝下,道:“我睡了多久?” “十年。” “迷糊,不要骗我了。” “真的是十年。” “迷糊啊,十年了,伤口还没好吗?” 迷糊搔搔后脑,道:“萧哥哥……什么也瞒不过你……” 萧启从他手里拿过药碗,道:“我到底睡了多久。” 迷糊低头道:“只有一日多……” “还来得及。”萧启将药喝尽,把空碗还给迷糊道:“告诉安平他们,全军戒备,这几日内,百越一定有所动作。” 迷糊答应着出去,而萧启帐中,只有他一人。 “咔咔……七将军,你果然没死啊!” 萧启靠在软榻上,并没有惊惶的寻找声音的出处,而是笑道:“该来的果然来了……” “咔咔……七将军,想不到摘下面具的七将军果然是个美人儿呢,比那秀郡主还要美几分呢!” “过奖,只是皮囊而已。” 萧启一面应答,一面将手探入怀中,把银针抓在手里,警觉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想趁机将来人歼灭。 可那声音飘忽不定,丝毫没有规律可循,然而萧启并不惧怕,他在等那人进攻,只要那人进攻,就会暴露踪迹,而自己也就有了杀敌的机会。 可那人却还是不动,只是继续道:“七将军……你这么美,我怎么忍心让你死呢?我的毒,死相都很难看的,要不,给你用一线牵如何?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做的,死了以后,嘴唇樱红,美不胜收呢!” 萧启闭上眼睛没有理会那人的说辞,可还是找不到他所在的方向。 “你美则美矣,可看起来太虚弱了,用了这种毒,会让你死后更美的……” 萧启忽然心中一动,下意识的从贴身小袋里拿出一枚丹药,安平所赠的丹药。 自从叶遮天出事后,安平担心萧启有一日也会中毒而自己不在身边,便和完颜旄,洛烟雨一起,研究了一个多月,用自己的血制成了几粒药丸要自己贴身携带。 有了这些药,虽然不能解毒,但可以保证中毒后三个时辰不会毒,也算是珍贵无比。 拿到这个药丸,萧启也曾有些懊恼,如果早就有这种药,叶大哥很可能就不会死。可是,他也没有怪安平他们,毕竟叶遮天的死也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局。 萧启将丹药闪电般的放入口中,强烈的血腥气,立刻在口腔中蔓延,又滚下喉咙。 萧启只觉身上一松,看来,这个人果然古怪。 “咔咔……竟然能猜到我下毒了?真是有趣,不过……你还是逃不掉的……” 说着,萧启只见屋中黑影一闪,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银针飞出,银针穿透黑影,钉在书架上。 “咔咔……七将军也不过如此嘛……”那人冷笑着,有一道黑影从帐中飘过。 这次萧启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定下心来仔细看那个隐形。 幻象。 萧启很快便下了结论,这个人不仅用毒厉害,还可以用自己的声音制造幻象,可见实力不容小觑。 “咔咔……风起少侠不愧为巫山神尊,可以看透我的小把戏,可是,你有没有办法破解呢?” 萧启不愿出声作答,他甚至不到那人的那些话是加了幻象的。 声音不能相信,看到也不能相信,唯一能相信的,唯有自己的心,可是,心也是最大的说谎者。 萧启勉强站起身,第一次冷冷的扫视着帐内,笑道:“我一定可以找到你?你可相信?” “咔咔……那我就等着七将军找了!” 萧启看似随意的在帐内挪动,四下打量,那个声音也不失时机的出言讥讽,惑乱萧启的心智,谁料当萧启转到距离帐门只有几步时,忽然身子一拧,就地从帐内滚出了帐外。 “七郎,怎么了?”守夜的贺飞虎大惊失色,急忙扶起萧启问道。 萧启摇摇头道:“先解决里面的。” 贺飞虎不敢耽搁,带人冲进萧启的大帐,空无一人,贺飞虎命人搜查,却被萧启阻止道:“没用的,他已经走了。这个帐内有毒,你们不要久留。” “那七郎你……” “我吃下了丹药,叫安平来。”萧启说完这些话,加上刚才的运动,脸色更加惨白,贺飞虎叫人把萧启扶到自己的大帐。 安平听到消息赶来后,见到萧启胸口已经满是鲜血,而迷糊也提着药箱匆匆跑进来,见到萧启的情况,也是一惊,忙放下药箱,冲上前去解开萧启的被鲜血浸透外衣,摇头道:“又得重新来……” 萧启轻咳了一声,道:“迷糊,你把伤口包的厚一些,多加些止血药,这几天可能会有一场大战。” “七郎,你要上战场?” “即使是撑门面也要去。大齐将军,不是一点儿小伤就能打倒的。” 贺飞虎等人微微摇头,萧启总是这样逼迫自己,真不知何时才能终结。 萧启又看向完颜旄,轻声道:“你看看我中的什么毒。” 完颜旄检查片刻,忽然迟疑道:“将军,有句话……” “何必吞吞吐吐的……”因为伤口剧痛,萧启的嘴唇有些颤抖:“说……” 完颜旄道:“今日之毒,与叶大侠当日的……有几味稀有药材产于一处。” 萧启猛地坐起身,刚刚上好药的伤口再次崩裂,可萧启浑然未觉,半响道:“是他……好!看来要换个玩儿法了!叶大哥,看我替你手刃仇人!叶天麒最近在忙什么?” “叶公子?他没白天没黑夜的练功,饭也不好好吃,这次听说你受伤,已经在门外等了几次了,我……” 萧启扬眉笑道:“怕我看到伤心,没让他进来?” 贺飞虎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萧启笑了笑:“我身体虽不强壮,脾气也不好但也不致脆弱到这种地步。请他过来,我有话说。” 贺飞虎点点头,不一会儿,就将叶天麒领了进来。 几个月不见,叶天麟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退去了大家公子的潇洒气度,多了几分江湖侠士的精锐气息。 沉稳的步伐,从容的气度都让萧启非常满意,可当他见到浑身是血的萧启,刚刚的从容立刻烟消云散,他几步冲到萧启身前,低声道:“七叔,你……” 萧启笑着摇头道:“你七叔常年打仗,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都是走江湖的人了还见不了血,当心被人笑话。” 叶天麒抹抹脸道:“七叔,你这次叫我来,可是查清了杀死父亲的凶手?” 萧启喉结抖了抖,道:“想来不会错,我们现百越人配置的毒药,其中有几味珍稀药材与叶大哥当日所中之毒产于一处。百越小国,料想如此珍惜的药物不太可能会有很多人拥有,况且又是一处出产,所以……咳咳……” “七叔,你……” 萧启毫不在意的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无妨,老毛病了……” 叶天麒也听闻萧启一向体弱,虽然担心,但也不知如何安慰,便道:“七叔,要我如何做?” 萧启笑道:“自然要有要你帮忙的地方,只是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恐怕暂时不会贸然进攻,今晚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子时,我们一起去趟金牛城。” “可是七叔,你的伤……” 萧启坐起身,胸口未干的血迹在烛光下闪着暗淡的光泽:“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当年的伤,比这个重多了,我不是一样冲出去杀人?” 贺飞虎以为他指的是中州一事,而叶天麒想到的是萧启与英郡主的那一战,各怀心事,但同样感动,同样震撼。 萧启抬手拍了拍叶天麒的肩膀,道:“你听好,明日子时你,我,还有你安平叔一起潜入金牛城,然后跟着你安平叔,就可以找到那人踪迹,然后我与安平叔辅助你,杀死那个人,记住,是你亲手杀!为你爹报仇!” 叶天麒闻言跪倒道:“多谢七叔,我……我叶天麒愿意鞍前马后侍奉七叔……” “不要……”萧启摇头道:“江湖人自由自在,不要趟朝廷这潭浑水。” “七叔的恩德,我……” “是我欠你们叶家的,叶大哥因我而死,这份亏欠,我到死也补偿不了……” “可是可是是七叔你先救了我们全家啊!”叶天麒急切道。 “可我救叶大哥不是为了让他为我枉死啊……”萧启看着帐顶,言语淡淡,却带着无限的哀伤。 叶天麒还想再说,却被贺飞虎拦住,叶天麒叹口气道:“七叔,我先回去休息了。” 萧启毫无反应,似乎没有听到。 安平等叶天麒走后,才端着一个药碗送到萧启手中:“七郎,再不吃解药就来不及了……” 萧启木然接过,那个时候,叶大哥要是有解药,该有多好…… 猩红的鲜血,从喉咙滚下,进入腹中,能解开萧启身上的毒,却永远解不开他心里的,毒入骨髓,无药可救。 第五七章 复仇 夜色中的金牛城越诗意朦胧,整个城池陷入沉睡,那间不起眼的小屋隐蔽在阴影中,阴霾而哀伤。≥≦ 安平小心翼翼的走在萧启身侧,不时打量着他的脸,萧启浑然未觉,只是带着他们绕过不算严密的守卫,翻过城墙潜伏入金牛城。 白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土地有些湿滑,萧启等人施展轻功,力求不要在泥泞的地上留下脚印。 安平从怀中掏出一个灰色的纸符点燃后,向萧启道:“跟我来。” 金牛城虽然临近神牛城,但却不是很大,竹桥也不像想象的那么坚固,踩上去,桥面微微颤抖,必须稳住神才不能让它出吱吱嘎嘎的**。 几人来到一间败破的小房外,安平点头道:“就是这里。” “安叔叔……你说那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安平没有回答,而是向萧启道:“七郎,现在刺杀吗?” 萧启摇头道:“屋中有三人。” 说完,萧启握住胸口,轻飘飘的飞上了屋顶,其他两人担心那间小屋承受不住三人,便潜入南侧的灌木丛中潜伏。 萧启伏在房顶之上,透过竹竿的缝隙,见到屋中三人,秀郡主,黄老道,和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年人,不由握紧了双拳。 那个老道,一定就是杀害叶大哥的凶手。 秀郡主脸色比前次更加惨白,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在躲闪着那个黄老道,可黄老道却不住的打量秀郡主,不时还伸出紫色的舌头舔一舔焦黄的门牙。 秀郡主叹口气,道:“越毒子大人……那七将军……没死……” 肤色黝黑的老人表情一松,叹道:“如若百越难逃此劫,也是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黄老道冷笑道:“老子能弄死姓叶的,就一定能弄死他!” 萧启闻言,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握紧双拳,果然是他…… 越毒子轻蔑的看了黄道人一眼:“你把叶遮天杀死就是个错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萧启与叶遮天感情有多好!你杀死叶遮天才逼迫萧启进攻青牛城,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如果再缓一缓,也许百越不致一败涂地!” “嗨我说老毒物,你什么意思?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朵郡主嘛?他可是你的徒弟!我的师妹!我这个做师兄的能不疼她吗?” “阉人,老子可没说过你是老子的徒弟!你分明可以叫人把他软禁起来,可你却将他杀死,这个责任谁负?” “老子才不是阉人呢!老子一样可以威风凛凛金枪不倒大战三百回合,老毒物我告诉你,这次杀死叶遮天你也有份儿, 如果没有你教我,我怎么能配出那么厉害的毒呢?” “是你偷艺,我从未教过你!”越毒子冷冷道:“不过也是你害人太多遭了报应成了阉人,活该!” “老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自从用了你给的毒,不就……” “我又没求你用!” “你……幸亏有了锦绣美人儿,要不老子……” “两位不要吵了!”秀郡主只觉无地自容,慌乱打断两人争吵道:“为今之计,是讨论一下如何解决眼前危机,七将军未死,是再次刺杀还是迎敌?” “怎么迎敌的事情你去找将军,我们呀,只会杀人!不过你要是看上哪家的漂亮男子,我给你迷过来也是可以的!”黄老道眼神迷离的看着秀郡主,秀郡主只觉浑身难受,又不好作,只好愤怒的侧过脸。 可黄道人依然不打算放过秀郡主:“那七将军的容貌我可是看见了,真是好看啊,比你那个娘儿兮兮的弟弟可是一点儿不逊色,那模样,那气度,难怪你要违背巫王的意思将他活捉你放心,让我舒服了,我帮你把他变成任你玩弄的傀儡如何?” “闭嘴!”不等秀郡主作,越毒子先吼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守住金牛城!” “唉……我是会玩儿女人和用毒,其他的,你们做主好了!” 越毒子叹口气道:“郡主,我们要不要动用神山的势力?” 秀郡主犹豫片刻问道:“父王他们的意思呢?” “百越王早就不问世事,巫王只为求胜不惜一切代价,所以……” 秀郡主点点头,自己身为女子,竟然要负担起全族的众人,可是,她毫无办法。 思量片刻,秀郡主点头道:“好吧,传书叫青将军准备吧。” 越毒子点头道:“青将军已经十年没有出山了……” “可如今可以与萧启抗衡的,也只有他了,记得把所有和萧启有关的资料都给他,不要漏掉一丝一毫,包括风起的。” 黄老道又插嘴道:“锦绣美人儿,不是已经确定那七将军就是萧启了吗?咱们找到他的生辰八字,下个蛊,不比这个强?” “下蛊,谈何容易……”秀郡主叹口气道:“那萧启在大齐军表上已经是个死人,而大齐每年都会焚毁阵亡军士的资料那萧启又出身守陵村,奴隶与牲口一样,是没有出生记录的。” 越毒子道:“我记得……萧启应该是腊月的生日……我们可以每日下一个蛊……” “下蛊不成,施蛊者会受到反噬的,这个损失我们承担不起,而且,对付萧启这种人,越是多周旋几日,越是有趣,老毒物放心,青将军一定可以将萧启弄来的,咔咔……” 秀郡主点头道:“联系青将军的事情就拜托越毒子前辈了,今日天色已晚,我送越毒子前辈回去休息吧。” “那老毒物自己会回去,郡主不要送了……”黄道士按住秀郡主的手,阻止道。 越毒子也不便让一个女子深夜送他,便也起身推辞道:“郡主,我先告退了。” 秀郡主有些失望的点点头,与黄法道士一起将越毒子送到门口,刚刚关上门,黄道士就一把抱住秀郡主的腰,低声道:“锦绣美人儿,我好想你啊……” 秀郡主脸色惨白,任由他抱住,低声道:“太晚了……” “不晚,不晚啊!来,让我想想,今天来几次好呢?嗯……五次好不好?” “你根本就没办成!” “可你都答应了……” “你……不要……” “不要,好啊,以后有事儿可别求我!那个老毒物现在不杀人,还有谁会替你们百越卖命呢?” 秀郡主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好吧……” 黄道士闻言大喜,粗暴的将秀郡主按在桌上,秀郡主脸向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当从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以感觉到她的悲伤和无助。 黄道士一手按住秀郡主的脖子,一手飞快的去扯她的长裙,秀郡主只觉身上冰冷,继而又是一痛,不由低低**出声。 “这次我又换了一个,怎么样?好不好,锦绣美人儿,再叫一声给我听听……” 秀郡主紧紧抓住桌沿,要紧下唇就是不愿喊出声,黄道士冷笑一声:“不叫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叫,这次这个可是有机关的,很是不同呢……” “啊……”秀郡主终于忍受不住**出声,继而忽然后背一沉,似乎是有人趴在自己身上,但很快重量再次消失,摆脱束缚的秀郡主会过头,只见身后空如一人,房门洞开,一个黑影飘然而过,身形很快,快的让秀郡主以为是幻觉,但她也依稀看到,那是一个人 夹着黄道人飞驰而去。 收拾好身体,秀郡主呆坐在床上,无声的哭泣着,脸上满是泪痕。 为自己悲哀的命运,也为自己的不堪竟然被人看到,而那个人,恐怕就是自己心底唯一的影子。 她越想越伤心,终于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萧启夹着黄道人,与安平和叶天麒一道离开金牛城,一路上,他因为刚刚看到的一切,心中波澜起伏。 秀郡主,百越王之女,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女,光环之下竟然也有着这样多的无奈,忍受如此多的苦楚。 刚才眼见黄道人如此蹂躏秀郡主,竟然让萧启第一次对敌人产生了怜悯,他加紧黄道士,恨不得将他的骨头夹碎,这个道士,根本就不配做人! 来到金牛城外,萧启将黄道士狠狠丢在地上,道:“天麒,这个就是毒杀你父亲的畜生,你可以杀了他!” 黄道士还没有从变态的快感中清醒过来,一脸茫然的看了看萧启,又看了看叶天麒等人,眨眨眼道:“你们想做什么?” 叶天麒拔刀道:“做什么?当然是送你上路!” “且慢……”萧启握住叶天麒的手腕,道:“青将军是何人?” “就你也配问青将军?咔咔……你就等着死在青将军剑下吧!” 萧启闭上眼睛,不愿去看这个人扭曲的脸:“天麒,这个人交给你了!” 叶天麒点点头:“谢谢七叔,恨只恨不是我亲手将他掳来!” “你应该庆幸不是你把他掳来,这个人……简直就是畜生……”萧启烦闷的闭上眼,慢慢走远。 安平也知道萧启恐怕是看到了他不愿看到的景象,也没有追问,为叶天麒冷笑着举起刀,寒光闪闪。 萧启背对着众人,听着黄道人一声声惨叫,心下道:“叶大哥,先杀了给你下毒的人,再灭掉百越,让整个百越给你陪葬!” 第五八章 报偿 第二日,萧启刚刚睡了一个时辰就起来接待上京来的官员。≥ 这次的来人大约三十所有,自称是常公公的义子,替皇上传递密令。 萧启将此人迎入军营,可此人却推辞不肯,只是塞给萧启一个竹筒,匆匆离去。 萧启有些奇怪,但还是回到大帐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块团成一团的丝绢,打开上面也满是褶皱,萧启皱了皱眉,齐煜怎么会如此草率的处理密令。 打开丝绢,上面的确是齐煜的笔迹和皇上的印章,可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 齐煜命令他伺机除掉焕公子,永绝后患,可是……这封密令却让萧启不得不多想。 一个来历不明的义子,满是褶皱,似乎是草率完成的密令,这分明有着更深一层的含义。 齐煜命令自己杀死焕公子,自己如果照做,焕公子的身份没有暴露还好,一旦暴露,自己就会背上谋杀皇子的罪名,即使自己有证据,齐煜也完全可以推说皇上密令不肯能如此草率,萧启被奸人迷惑,不辨真伪,即使从轻处罚,未免背上骂名,而齐煜只要做出哀伤兄弟的姿态,就可以逃避天下人的苛责,所有人的矛头都会指向自己。 齐煜,你打得好算盘…… 萧启苦笑着将丝绢收好,心下已经打定主意,自己不回去杀焕公子,但是也不会让他去威胁齐煜的皇位,他并不完全是担心齐煜,而是因为一旦皇位易主,天下注定大乱,到时候有负先祖守卫中原百姓的重托。 只是,对于齐煜,萧启第一次有了失望,聪慧如他,早就预感到这样的结局,可当这个结局真正出现后,他才绝望的现,自己还是难以忍受这个惨淡的真相,齐煜,可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追着自己叫七哥,坚决不肯与齐鸣相认的有才了。 或者他根本没变,只是当时彼此拥有的太少,少到不会对对方产生任何威胁,可是如今,他是一国之君,而自己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守将,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放任手下的臣子功高震主,更何况,在千夫营时,他的聪慧和处世之道就已经初见端倪,到头来,当真的只是自己而已…… 想到这里,萧启微微有些哀叹,自己终究是走错了吗? “七郎,黎大哥他们来了……” 萧启收回思绪,强笑道:“快请!” “神尊,我把你的药带来了!”郁矜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继而萧启看到门帘一动,黎子建扶着已经显怀的郁矜飏走了进来。 “南方天气闷热,你又有着身孕,何必和我过来。”黎子建嘴上虽然数落,可眼中却满是宠溺。 “所以我带了千惑来啊!千惑,进来!” “花掌门也来了?” 萧启一面向郁矜飏施礼,一面问道。 “神尊!”花千惑冷着小脸儿走了进来,施礼道:“神尊,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萧启扬了扬嘴角道:“还好,花掌门呢?” “神尊,姐姐让我成亲……”花千惑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语气中却带着浅浅的不满。 “小滑头,姐姐是给你找个媳妇陪着你啊!” “我……我……”花千惑看了看郁矜飏,低声道:“她们不会怕我吗?” 郁矜飏点了一下花千惑的额头道:“不会,我家千惑最可爱了……” 萧启扯了扯嘴角,心道这花千惑如果不是熟识,恐怕也会被他的阴冷吓住。 郁矜飏也猜透了萧启的所思所想,解释道:“我给他说的是祝融门门主的独女,霍艳天,她修炼的功夫和千惑互补,两个人也彼此见过,我家千惑很喜欢她呢!” 花千惑低下头道:“艳儿不喜欢我……” “哈哈……”郁矜飏大笑着将花千惑搂在怀里:“谁说的?她爹已经问过她的意思了,人家大姑娘立刻红着脸答应了,你说她喜欢不喜欢?” 花千惑冰冷的脸上竟然也有了意思红色:“她……愿意?” “你小子就等着成亲吧!”黎子建笑了笑,又向萧启道:“将军,这个是矜飏配好的药水儿,你每天喝一些,可能对你的嗓子有好处。” 萧启接过感谢道:“多谢前辈。”可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郁矜飏也没有多问,而是挑了个地方坐下道:“神尊,焕公子又有新消息了……” 萧启心中一动,下意识追问道:“他……怎样?” 郁矜飏叹口气:“焕公子于十日前由一队人马护送,一路向北,很有可能要前往上京,他……会不会对天子不利?” 萧启沉吟片刻道:“目前不会……郁前辈也怀疑他……” “巫山虽然不比完颜家,但对于先帝只是也有些了解,我又和洛王聊起过这件事,所以……” 萧启决定不把齐煜密信的事情说出来,而是点头道:“想来他只是想先谋得亲王身份,再慢慢谋求皇位,只是,他已经年过三十,随时有可能等不及做一些冲动之事。” “如果神尊担心皇上安危,我可以派人暗中保护皇上。”花千惑沉吟片刻,插言道。 “不必,各位千万不要卷入朝堂之中,只要暗中监视那焕公子有何异动就好,这次的事情烦劳各位前辈了,只是不知那些护送焕公子的是什么人?” 郁矜飏犹豫道:“没有见过他们出手,无从判断,如果神尊想知道,我去派人探查。” “不必了!”萧启急忙出言拒绝,他最怕的就是因其不必要的伤亡。 见萧启拒绝,郁矜飏也没有坚持,而是转移话题道:“看神尊气色,似乎有伤在身?” 萧启避重就轻,淡淡道:“一点小伤而已,而且,昨日,我已经找到了杀死叶大哥的凶手。并且让天麒亲手杀了他,下一步就是灭掉百越了!” 郁矜飏道:“找到了,何人,怎么回事儿?” 萧启将昨日的经历讲给郁矜飏等人听,却可以忽略了黄道人凌虐秀郡主一事。 听他讲完,郁矜飏所有所思道:“黄道人,阉人……某非,他是……”然后又摇摇头道:“他是谁已经不重要,此人无门无派,不会对有任何后患,只是……还请神尊小心百越江湖势力,叶庄主的事以后,这些势力越来越难压制了。” 萧启点点头,见郁矜飏不愿意说,想来也无关紧要,也就没有追问,而是问道:“前辈可听说过青将军?” “青将军……”郁矜飏思索片刻,向黎子建道:“你知道青将军吗?” 黎子建摇摇头道:“未曾听说,不过我会的百越有几位将军,也擅长巫蛊之术,如今萧兄弟的身份已经被百越知晓,恐怕……” “无妨,他们想害我,尽管下手好了。只是我帐下有个兄弟中了蛊术,不知何法可解?” “什么蛊?” “控心蛊……” “这个……”郁矜飏思索道:“除了找施蛊之人,我还有一个办法,,只是用药有些霸道,我回去再配配,看看有没有改进的办法。” 萧启点头谢过,四人又闲话了一些江湖事,郁矜飏和黎子建便先告辞离去,而花千惑却提出要留下几日,萧启忙不迭的找人为他布置住所,可花千惑坚持要住在萧启帐里。 傍晚一起吃过晚饭,花千惑拍了拍萧启的手背,道:“将军的身体确实好了许多,寒气也不再那么重……” 萧启不言,因为叶遮天临死前将毕生所学传给了自己,无论何时,他的胸口都是暖意融融,可他宁可不要这份暖意,只要叶大哥,在自己身边,在这个世上。 夜晚花千惑犹豫再三,还是担心自己的寒气伤到萧启,便回自己帐中休息,他前脚刚走,叶天麒便提着包裹走进了萧启的大帐,萧启抬了抬眼帘道:“辞行?” 叶天麒施礼道:“是请假,七叔,我想将仇人的人头摆在父亲坟前,再为父亲守孝三天三夜,便回军营。” 萧启摇头道:“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七叔,我……”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愿你们任何一人被卷入朝堂纷争而已,江湖人自由自在,岂不是很好?” “七叔帮我报杀父之仇,我一定要追随七叔!” “不要!”萧启断然拒绝道:“你爹因我而死,你想让我天天看到你心中愧疚吗?” 叶天麒知道萧启虽然说的绝情,但也是为自己好,便决定不再坚持留在军营,而是暗中保护萧启,于是再次施礼道:“七叔,我这就走了,以后恐怕再难相见,还请您保重。” 萧启笑道:“这样才对,你过来,你爹当年有一样东西托我保管,今日我将他交还于你。” 叶天麒一怔,道:“何物?” “你过来,我给你看。” 叶天麒无法,只得走到萧启身边,萧启一手按在叶天麒肩上,甚是用力,叶天麒一怔,只觉一股暖流进入身体,熟悉的内力,与自己所修炼出于同源,是父亲的内力。 “七叔……” “……别动……”萧启的手深深扣入叶天麒的骨缝,脸色惨白,声音也有些颤抖。 叶天麒担心萧启身体,不敢挣脱,只得一脸悲怆的看着萧启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大口的吐着鲜血,似乎过了许久,萧启才收回手,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迹,道:“这是你爹托我保管的内力,你……要好好用它……” “可是……七叔……你身上的寒气……”叶天麒当然能猜到叶遮天当时将内力给萧启的真实目的,可萧启竟然把内力都给了他,那萧启又能用什么去抵挡百越的潮湿和瘴气,以及北地刺骨的苦寒? “傻孩子……我有火凤凰……”萧启将手虚虚悬在半空,似是想去捂住伤口:“你调息片刻便快走吧,夏天,人头恐怕放不长久……” 叶天麒眼中含泪,有心想将内力还给萧启,但一来萧启不会接受,而来现在萧启虚弱的身体恐怕很难再次承受叶遮天霸道的内力,于是,叶天麒只得盘腿坐好,尽力调息,但是他依然可以听见萧启压抑不住的咳嗽和低声的喘息。 第五九章 毒物 又十余日过去,萧启的伤虽然有所好转,但脸色却白的骇人,每次换药,也是遍体冰凉。 迷糊每日给萧启号脉,这些变化自然瞒不过他,但他也只能仔细配好一些调理身体的药,让他的身体不至受到太大的损害。所幸萧启本身内力深厚,但也调理了一个月才看起来恢复如常。 这个月,百越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萧启派人调查青将军的资料也一无所获,但他也没有担心,而是静静的翻阅着战报。 自齐煜上次密信,上京也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可萧启总是感到不安,太安静了,反而会有变故生。 而这一天,真的很快到来了。 那天,狂风大作,卷起漫天的枯叶灰尘,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而瞭望塔上的卫兵,只有把自己紧紧捆好才不会被风吹走。可饶是这样,他们低下头,也只能看到翻滚的灰尘,如海浪般腾起又落下。 这样的天气,萧启作为主帅自然不好偏安于帐内,他一大早便穿好铠甲,随一小队人马外出巡营,走到山口,风沙愈大,举步维艰。 萧启命令所有人将腰带捆在一起,才不致有人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狂风中,几乎看不清前方,可萧启就是觉得不安,淡淡的危险气息已经随着狂风在他们周遭游走,随时可以把他们吞噬,于是萧启挥挥手,示意全军戒备,自己也掏出短刀,警觉的打量着四方,可什么也没生。 走在后面的小兵名叫石娃,只有十五岁,在这种天气出门巡逻,他难免有些怨言,但想到神一样的主帅也和他们一起在大风天出门,又充满了力量,自己可是和七将军一起寻过营的人啊! 风沙中,主帅的背影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他能从颤动的腰带感到,主帅始终和他们在一起。 “呼呼……”一阵不似是风声的刺耳声音钻进石娃的耳膜,石娃四下看去,唯有风沙。 “呼呼……”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石娃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可却又不知道那种恐惧来源于何方,于是他轻轻抖了抖自己的腰带,前面的老兵会回头来,瞪了他一眼。 大风中,他们不敢张开嘴说话,于是石娃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探寻的看向老兵,老兵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 “呼呼……叽叽……”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石娃却丝毫找不到声音的来源,是幻觉吗? “叽叽……嘎嘎……”这个声音在狂风中竟然更显尖锐。 “这到底是什么?”石娃心中嘟囔着,却什么也找不到,恐惧,一点一点侵上他的全身,让他几乎不敢继续前进。 “嘎嘎……呼呼……”石娃迟疑的停下脚步,他低下头,现自己的脚上,出现了一小团白色的东西,那一小团白色,似乎还在蠕动,翻滚。 这是什么……石娃犹豫着抬起脚,那一小团白色也跟着他前进了一小步。可怕,这是他的第一印象,而这种印象很快便被剧痛取代,那一小团白色很快四散开来,覆盖住了他的双脚,双腿,小腹,胸口,肩膀,头颅。剧烈的狂风吞噬了他恐惧的尖叫,模糊了他抽动挣扎的身体。 风还在继续,一段腰带随风飘荡,败破的铠甲很快便被风沙掩埋,仿佛什么也没有生过。那一小队人马,也在风沙中淡去,越来越远,而那团白色,也完成任务般的离去,不留任何痕迹。 第一次, 巡逻的小队丢了一个人,还是在将所有人捆在一起时丢失的,萧启派人去查,却毫无头绪。 直到五日后,天降暴雨,将高处的泥沙冲到地处。人们才现斜坡上的一具白骨,石娃的白骨。 有人说,大齐贸然进攻百越,得罪了神灵,所以神灵派人警告,让大齐退兵。 萧启闻言,毫不留情的将散布谣言之人推出去斩,并站在营前吼道:“进攻百越是我一人所为,任何责罚只可冲我一人!” 言毕,天竟然放晴,人人都说七将军威武能震慑百越神灵。 又过了几日,一队巡逻兵中少了一人,人们很快在巡逻路线上找到了那人的枯骨,这一次,就连萧启也不能控制将士心头的恐惧。 萧启怀疑此事是百越所为,派人去查却毫无头绪,自然有些焦头烂额,而这天,又有一人失踪,使萧启感到,这件事必须战决。 他来到百兽声帐内,百兽声正和完颜旄研究那几幅枯骨。 见到萧启,两人刚要行礼便被萧启阻止,萧启抬手道:“有何现。” 完颜旄道:“骨骼上一块肉都没有剩下,恐怕是某种动物所为。” 百兽声道:“人可以控制有灵智的动物,可是,这次的动物,恐怕不是**,而是天灾。” 萧启点点头:“你们可知这次是什么动物所为?” 百兽声道:“我长在北方,只能推测这种动物体积很小,每群应该由成千山万只构成,其他的并不知晓。” 萧启知道自己虽然收复百越诸多城池,对待他们也和咯卫什一样,但百越与咯卫什的一盘散沙不同,他们是一个完整的种族,无论自己怎样努力,他们也是一个入侵者,所以他对从百越百姓口中探明真相几乎毫无信心。 想到这里,萧启不得不写信给黎子建,想向他打听金牛城是否有类似的动物,半个月后,黎子建终于有了回音,而在这段时间里,又有十余人不明不白的变成了白骨。 黎子建说,百越神牛城以南,有一种生物名为食尸蚁,通体白色,状如落雪,经常抱成一团随风而动,遇到猎物,四散开分而食之,只剩白骨。可是这种食尸蚁从未在神牛城北边出现过,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 黎子建还说出了对应这种食尸蚁的办法,将十余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熬汤,竟汤水抹在铠甲上,便可以有效的驱赶食尸蚁,萧启急忙派人照做,命令所有人每天必须用药水擦洗铠甲和军营围栏,才有效遏制住了猖獗的食尸蚁。 可是,第二波恐惧再度来袭,军营外,不时出现毒蛇和蝎子,让人不敢贸然出营,萧启叫人放火烧,用水淹,也是治标不治本,即使一日将所有毒蛇和蝎子解决,第二日也会再次出现。 这一切都让萧启想到一人,越毒子,如果此事是他所为,那么他们口中的青将军,又会是何许人? 又一日,大火在营外蔓延,而营中,却弥漫着烟尘和烤肉的香气,蛇肉也是人间美味,可没有一个人敢去将外面的死蛇拿回。 因为烟尘太大,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嗓子干,说话声音也都变得粗哑,而萧启的嗓子似乎更加严重,他经常张开嘴不出几个音节,每每这时,如果是在商量战报,他便喝上一口郁矜飏留下的药水。 萧启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可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傍晚,完颜旄来到萧启大帐,问道:“将军,你还记得那个南振天吸引毒蛇吗?” 萧启点头道:“自然记得,我以为想过会不会是有人在营地下药吸引蛇蝎包围,这样说明我们军营中有内奸,可是毕竟没有证据,贸然查证只会使军心浮动。” “将军可有怀疑的对象?” 萧启点头道:“能够在军营撒药的,一定是有官阶在身,而且,我怀疑此人是在当时涂的防食尸蚁的药里做了手脚。可给军营围栏涂药工程浩大,有很多人参与其中,当时药桶虽是同意分配,但还是有很多人有机会下手。” 完颜旄道:“那神尊何不命人再刷一次防食尸蚁的药,小人有一办法,可以查出是何人所为。” 第二日,萧启下令,为防止食尸蚁,再次用药水洗刷围栏。 每个人虽然心中诧异但还是按照萧启的吩咐,拿起抹布,仔细的擦着竹制的围栏。 一个百夫长也和其他人一样,将到手里的抹布浸没到桶中,没想到桶中的药水立刻变为黑色,见到这种景象,百夫长有些愣,而躲在暗处的卫兵立刻一拥而上,将百夫长抓获。 经过拷问后,百夫长承认自己曾在青牛城与一百越少女两情相悦,而那百越少女被秀郡主劫持,逼迫他做百越内应,他心疼那少女受苦,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他还承认,当日萧启受伤的消息,也是由他告诉的秀郡主,他上次在药水中偷偷加了一味蛇药,手上难免粘了一点儿,所以他一直不敢和兄弟们一起去放火,没想到这次,还是被查了出来。 萧启知道真相后,叹息一声,还是下令将此人斩示众,并且答应他,一定会善待他的家人,而他因为百越少女叛变一事,也不会出现在军表。 其后,完颜旄和迷糊一起将研好的药粉洒在军营外,那些毒蛇蝎子才没了踪迹,可是萧启知道,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第六〇章 交锋 神牛城。 秀郡主一粒一粒的吃着葡萄,当她听到那百夫长被萧启斩后,愣了愣神,笑道:“没关系”有青将军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是……七将军已经派人在围栏上涂好药粉,所以……” “呵呵……青将军法力无穷,怎会轻易被打败?” 卫兵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了看秀郡主,轻声道:“郡主,我们……真的可以吗?” “怎么,你觉得不可以吗?”秀郡主又将一颗葡萄放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不要灭自己之气涨他人威风哦!” “可是……黄马大人也……失踪了……” 秀郡主闻言,脸色又白变红,继而又变得铁青,唯有那个人,才能无声无息的将人带走,而自己的不堪,竟然都被他看到了……她对自己美丽的身体很有信心,可是,他会怎么向自己? 都说汉人保守,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放荡打得女人?他会不会看清自己?以前,秀郡主总是用为百越付出来说服自己,觉得只要心系国家,自己的身子就是干净的,可自那夜以后,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肮脏不堪。 如果,如果自己是干净的,她完全可以去求父王……“不对,我们是敌人……”秀郡主摇摇头,努力驱赶纷乱的思绪,而那卫兵见秀郡主久久不语,也用探寻的眼神打量她。 “看什么看?滚出去!”秀郡主猛的一拍桌子,那卫兵吓得屁滚尿流,真的一翻身滚了出去。 而秀郡主依然呆呆的看着门外,若有所思。 忽然,一名守军打扮的少年冲了进来,因为跑得太快没有注意脚下,被门槛绊倒,向前一扑,几乎抱住秀郡主的脚尖:“郡主,郡主……七将军带人,攻打神牛城!” “攻打哪里?”秀郡主猛的站起身,问道。 “神……神牛城……” “什么?竟然是神牛城?他们怎么绕过去的?青将军明明……快,从金牛城调兵五千支援!” 等守军退下,秀郡主也叫来侍女服侍她穿好铠甲。 这一次,她并没有匆匆离去,而是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铠甲是否妥当,连有些倾斜的红缨都没有放过。直到查不出任何瑕疵,看着镜中英姿飒爽而又不失柔美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才上马离去。 金牛场外,波澜不惊。 秀郡主担心父王,匆匆将守城职责交给守军,又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越毒子后,带着五千人策马向神牛城赶去。 行至青山口,忽然一支冷箭射来,秀郡主低头躲避,但还是被箭矢射穿了头盔上的红缨。 于此同时,山谷间鼓声雷动,“柒”字大旗迎风招展,耀人眼目。 秀郡主勒住马缰,命令全军戒备,而喊杀声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她眯起眼睛,看到朝阳处,一个消瘦的身影手握长刀,向自己飞驰而来。 “他的伤好了吗?”这竟然是秀郡主的第一个想法,可随即,她也拔出腰刀,准备月来人一战。七将军,你我从未在战场上正面交锋,今日,就让我,看看你的厉害! 萧启的战马在距离秀郡主半里处停了下来,继而,他挥动长刀,身后的骑兵纷纷赶上,将秀郡主的前路封锁,秀郡主惊骇的调转马头,在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小股军队,包抄了他们的后路。 “七将军,你想要怎样?” 萧启不答,而是再次挥动长刀,身后战马交错,似乎要布阵。 “七将军,你要欺负一个小女子吗?” “哈哈,美人儿,你是不是希望被我们将军欺负呢?”萧启身后的一个大汉一扬马鞭,大声调笑道,萧启侧目看了他一眼,那大汉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秀郡主闻言,脸色竟然微微红,这个七将军,如果他俘获了自己,会怎样对自己呢。 萧启策马向前几步,猛的一挥长刀,道:“今日本帅定将秀郡主留下!”声音竟然比往日更见暗哑。 秀郡主的心微微疼了一下,随即调笑道:“不知七将军要留下我做什么呢?是妻还是妾呢?或者只是露水情人?人家可是百越的郡主呢,七将军怎么可以委屈了人家……” 萧启丝毫毕为所动:“秀郡主休要说这些废话,不仅是你,你身后的五千骑兵,一样要把命留下!” “哎呦……七将军真的不会怜香惜玉呢……人家都被你看光了,你也不想对人家负责……” 听秀郡主这样说,萧启的手明显的一抖,那日的情形,萧启不仅看到,也记在心里。 秀郡主很是满意萧启的表现,刻意道:“人家的身体美还是不美呢?七将军替人家解决了那个恶魔,锦绣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你说要我怎么谢你呢?要以身相许吗?七将军可不要嫌人家脏啊!” 萧启闻言,策马转身回到大齐阵营,低声命令道,放箭…… 秀郡主闻言,心凉了半截,他……果然嫌弃自己是放荡的女人…… “可是……将军……我们……”刚刚出言的大汉犹豫着问道。 萧启长出一口气,道:“你去和她说吧……” 大汉看了看秀郡主,压低声音道:“将军脸皮薄,不愿和这个**多费唇舌,末将去和她说!” 说完,那大汉扬声道:“将军,这么美的小娘皮,要是被射成刺猬该有多可惜啊!将军不喜欢,赏给小的好不好?” 说着,策马上前几步道:“美人儿,都不是第一次了。咱们多来点儿花样儿好不好?大齐这里饱受,有什么新样子,还要你多多指教啊!” “哪里来的贱胎,七将军在哪里容得下你插嘴?”秀郡主恼羞成怒,俏脸微红的骂道。 “哈哈……美人儿,生气的美人儿我最喜欢了!听说你们百越人喜欢在地上,要不要咱们俩现在去试试?” “好啊……”秀郡主咬牙道:“只是不知道将军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有,当然有,不仅我有,大齐所有将士都有,只是不知道秀郡主可以不可以呢!” 萧启听着两人斗嘴,低下头紧紧握住马缰,可两人的声音还是不断闯入自己耳膜,他记得秀郡主那天的无助和绝望,她虽然身为郡主,但是也是一个可怜人…… 秀郡主面对他的羞辱,丝毫不恼,只是笑道:“哈哈……想不到锦绣如此受欢迎,只是……男人大多没有出息,要是因为锦绣打起来,可是大大不妙了!” “怎会?我们大齐所有将士都是自家兄弟,有了锦绣,我们自然会好好分享,啧啧……百越的郡主啊……味道一定不错,不知郡主有没有兴趣现在就看看我们大齐男人的雄风?” “够了!”萧启闭目低吼道。 他……他听不下去了……秀郡主也低下头想,他是向着我,还是嫌弃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萧启喝退大汉,自己策马向前道:“秀郡主,属下不懂事,还请郡主多多包涵这次并非是想为难郡主,只是想向郡主打听一人。” “七将军难得开口,锦绣一定知无不言。”秀郡主娇媚的将挡在眼前的乱拂到耳后,笑的百媚丛生。 萧启却丝毫不为所动:“请问青将军究竟是何人?” “呵呵……七将军真想知道?”秀郡主浅笑道:“不若七将军与锦绣到树林里一叙,锦绣一定知无不言……” 萧启身子一僵:“郡主休要说笑。” “呵呵……我没有说笑啊……将军,刚才你手下的人也说了,要和我好好较量较量,身为大齐统帅,为什么不身先士卒呢?” “还请郡主不吝赐教。” “呵呵……将军害羞了……”秀郡主浅笑着策马向前几步,道:“听说七将军已经快要二十七岁了,却还是孓然一身,不知锦绣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萧启冷声道:“郡主出身高贵,不是莽夫可以高攀的。” “高攀?我多么不堪的样子你都见过呢……”秀郡主哀怨的叹口气:“怎么,青将军就那么重要吗?” “自然。” “你可是第一个拒绝锦绣的人,锦绣要伤心了……” 萧启没有接话,而是侧脸看了看身后,又道:“秀郡主不要妄自菲薄!” 那大汉也再次吼道:“小娘皮,我家将军看不上你你还使劲往上贴,要不要脸?” “下去!”萧启厉声呵斥道,然后向秀郡主施礼道:“还请告知那青将军究竟是何人。” 秀郡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你们的人你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听越毒子前辈说过,青将军法力高,杀人如麻,无往不胜而已!” “胡说!怎么,要老子伺候伺候你你才肯说?”有一名军士扬声吼道,换来身后此起彼伏的嘲笑。 萧启没有阻止身后的士兵,只是又回头看了看身后。 不对…… 秀郡主顺着萧启的眼神看去,那是神牛城的方向,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生,可是,七将军一向寡言,战场上推行的也是雷厉风行的战策,可今日为什么会对自己费一番唇舌,而自己,竟然也没有抓紧去营救神牛城,而是在这里与他周旋。 自己,竟然被迷惑了…… 秀郡主懊恼的锤了一下马背,低声吼道:“可恶!兄弟们!与我冲锋!” 第六一章 破百越 神牛城。 虽然不见烟火,但战场已经如火如荼。 箭矢纷飞,百越将士不断的倒下,但很快又有人不屈不挠的顶上。 保卫牛神,信仰的力量让他们忘记了死亡。 百越王在百越精英的掩护下抄小路从神牛城的围墙中钻出,取道向南,不远处的信峰,有他们的另外一处秘密基地,也是韬光养晦的最后场所。 “嗖……” 一支箭矢从天而降,贴着百越王的脚尖钉在地上,箭羽还在微微颤动。百越王吓得脸色惨白,而身边的精英也自觉将百越王围在正中。 “百越王休走!”身材消瘦,生意暗哑,面具狰狞,不是七将军是谁? 百越王登时吓得面无人色,后退几步道:“护驾,护驾啊!” 一个蒙着蓝头巾的勇士立刻拔出腰刀,冲向七将军,与七将军颤抖,他一面招架七将军的攻击,一面吼道:“快带大王走!快啊!” 其他人不敢耽搁,急忙护送着百越王换了一个方向,打算从侧面取道前往信峰。 这条路平时鲜有人来,已经满是杂草,另外几人一面掏出腰刀劈砍着杂草,一面护送着百越王向前。 寂静,毫无声息的寂静。 百越王只能只能听到劈砍草木的声音和自己越加粗重的呼吸。 “怎么……还有多远……” “大王不要着急,很快就到了。” “为什么……这么安静……”百越王不安的看向四周,杂草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摆。 “这里罕有人至,自然安静,大王不必担心。” 百越王脸色惨白的点点头,慢慢挪动着脚步。 众人走了一刻有余,还是没有从草原中走出。 这时,他们看到茫茫草场中,站着一人,身穿铠甲,头戴狰狞面具,七将军! 百越王惊呼一声,几乎要晕倒,可那七将军已经提着刀冲了过来。身边的两名护卫吼着保护大王,已经冲了过去,艰难与七将军交锋,其他人护送着百越王调转身子,向西南逃去,刚刚跑出不远,便又看见一人横刀站在路中央,一样的身量,一样的打扮,又是七将军! 百越王惊骇的回头,茫茫绿草中,依稀可见那两人还有一人可以勉强站立,奋力搏斗,那……眼前之人是谁?怎么有两个七将军?这两人,和自己刚刚遇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被吓破了胆的百越王几乎不能挪动脚步,而七将军的刀已经尽在咫尺,一名死士已经来不及拔刀,挺身挡在百越王身前。 七将军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划破了那人的胸膛,鲜血溅到自己的面具上,也溅到面无人色的百越王脸上。 “走啊……”那死士出生命里的最后一声嘶吼,缓缓倒地,而仅剩的三名卫士抬起已经瘫软的百越王,西北跑去。 茫茫草场,方向难辨,很快,他们又看见了七将军…… 七将军长刀染血,面色狰狞,身边轻轻舞动的野草,也恍若招手的魔鬼。 “啊……”百越王尖叫一声,昏了过去,两人上前与七将军缠斗,一人背起百越王,转身逃窜,绝望的逃窜。而一支箭矢,追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神牛城中。 惨烈的肉搏已经接近结束,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安平带领兄弟们一路厮杀,所过之处,必有百越士卒毙命当场。 巫王看着满地的尸体,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百越,气数已尽……他根本没想到,七将军会绕过金牛城直袭神牛城,而神牛城的主力大部分已经被秀郡主带走,守备空虚,正好让敌人趁虚而入,将堂堂神牛城,杀的片甲不留。 他侧过脸,看见如血的残阳,将神牛雕像也涂上了侧目惊心的鲜红,他就知道,百越,彻底完了…… 只是,大王逃走了吗?他有些恨百越王,一直都是,如果他愿意付出大代价,诅咒七将军,也许百越就不是今日的结局,可是,来得及回头吗? 这样厮杀下来,他们所损失的,不仅仅是几名巫师,而是百越的壮年男子,几乎所有精英。 可惜,已经太晚了。 安平握刀,身形如同鬼魅一样移到巫王身前,巫王长袖一挥,一团幽绿的气体奔涌而出,安平毫不躲避,刀身穿透绿气,刺穿巫王的前胸。 “你……也一样会死……” “死又何妨!”安平一声低吼,将刀从巫王身体中拔出,鲜血淋漓,巫王的身体仰面倒下,双目圆睁,巫王身死,将士毫无战力,神牛城已为大齐囊中之物。 秀郡主与五千骑兵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匆匆集结起来的五千骑兵,毕竟难敌大齐精锐,更何况有七将军坐镇? 秀郡主虽然一直在阵前,但很少亲历战场,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脸色骇的惨白,招架也有些勉强,所幸有身边死士拼死相护,才没有受伤,可身边的兄弟,却一个有一个的倒了下去。 秀郡主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将士,心中万分哀伤,神牛城不知情况怎样,父亲生死不明,而自己却被困到这种地方,恐怕根本无缘突围。 侧脸看向七将军,只见他手中长刀飞舞,刀刀不落空,可他只是在外沿厮杀,很明显的是在削弱自己一方实力。 秀郡主要紧下唇,这七将军,果然狠绝,两军对战之时的雷厉风行让她不得不佩服,可作为一个凡人,他也确实太狠心了…… “秀郡主,不如你投降吧,大爷我绝对好好待你……”那个大汉一边拦腰划开一个百越骑兵的小腹,一边吼道! 秀郡主闭上双眼,不敢去看淋漓一地的五脏,娇喝道:“休想!” 萧启一面厮杀,一面回头扫向神牛城打得方向,不知那里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众人隐隐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秀郡主心中大喜,一定是援兵。可结果却让她无比失望。 一小队人马扛着“柒”字大旗飞驰而来,每人都穿着和萧启一样的铠甲,带着一样的面具,为一人的马上,还横着一个人。 “父王……”秀郡主心头一紧,嘶吼道:“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放了我的父王!” 而来人的话再次让她陷入绝望:“将军,神牛城已经攻破,巫王战死,百越王被俘,还请将军落!” 萧启侧过脸,看向秀郡主,低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降吗?” 秀郡主咬着下唇看向伏在马背上,生死未卜的父亲,隐约间,她仿佛看到了已经变成一片死城的神牛城,以及沦为阶下囚的兄弟姐妹。 她知道,如果自己负隅顽抗,不仅随行的骑兵无一存活,就连父亲恐怕也性命难保,于是,她翻身下马,单膝跪倒,轻声道:“锦绣,愿意,投降于七将军。” 萧启一怔,没想到到最后,秀郡主还是摆了自己一道,但此时情境,也不便拖延,于是扬声道:“秀郡主投降大齐,其他人等,放下武器,便可活命!” 第六二章 平静 神牛城一战,萧启本是勉力支撑,打下神牛城后,竟然一病不起。 百越王虽然被俘,但南方诸城,无一城投降,萧启既在病重,尤有意锻炼上京送来的孤儿,便命令他们每人带兵五千,分头攻打各个城池。 大部分孩子都深得萧启真传,虽然有所损失,战策也稍显青涩,但也成功打下城池,即使偶有挫折,也被萧启三言两语点拨,解决困境。 至于灵萧门,虽然元气大伤,但也组织了小规模的进攻被江映月抚琴击退。 这日,萧启刚刚从昏睡中醒来,就看见江映月坐在床头,两膝上放着古琴,却没有演奏。萧启笑道:“何时来的?” 江映月低低笑道:“刚刚进来,见神尊好睡,便没有惊扰。” 萧启撑着身体坐起道:“许久未听你抚琴,今日可愿来上一曲?” 江映月点头道:“愿为神尊效劳。”说着,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曲调如水一样倾泻而下。 赤额见萧启醒来,也扭着身体走到萧启身边,将大脑袋放在萧启腿上。 萧启将手插入赤额浓密的白毛中,道:“这几日我一直病着,你也闷坏了吧?” 赤额低低呜咽了一声,用大脑袋拱了拱萧启,似是在撒娇。 江映月一面抚琴,一面道:“神尊今日可觉得好些?” 萧启强笑道:“其实一直也无事,只是兄弟们不要我起身罢了。” 江映月抚琴没有答话,可他知道,按照萧启的性格,只要有力气起来,是谁也阻止不了的,可见这回的病真是来势汹汹。 其实萧启阵前病倒丝毫不足为奇,他身体一直孱弱,前一段时间被熊霸重伤后又把叶遮天的内力还给了叶天麒,身体受损严重,自己却毫不珍惜。 从某种程度上讲,大家甚至感谢这场病,能让他们的七郎真正的休息几日,可饶是病的起不来床,他还是坚持口述战策帮助阵前的孤儿,除非支撑不住,不愿休息丝毫。 想到这里,江映月的琴声渐渐转为悲切。 萧启一面抚摸着赤额的白毛,一面道:“映月,你不要太担心我,没有做完这一切,我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江映月不言,琴声叮咚,一点一点敲在自己心上。 “七郎……”臧乃清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来:“七郎,宝儿哥回来了,他想看看你……” 萧启整了整衣服和头,轻声问道:“我气色可好?” 臧乃清看着萧启惨白的病容,强忍心酸道:“还好……” 萧启似是不查,点头道:“请宝儿哥进来吧……” 赵开疆奔进大帐,几步跑到萧启身前,握住他的手道:“七郎,可觉得好些了?” 萧启点头道:“只是小毛病,不会有事的……” 赵开疆叹口气,没有深究,萧启转移话题道:“白将军他……” “放心,办得毫无差错……” “白将军对我恩重如山,可我却没有能为他送终,真是不孝……等回到上京,一定亲自去墓前赔罪……” “七郎不必自责,舅舅去世前曾经说过,他……觉得对不起你……” “是我对不起白将军,对不起伊娜,一直都是……”萧启垂下眼帘,赵开疆看不到他的哀伤,但也心如刀割。 犹豫片刻,赵开疆道:“七郎……我有事可你说……” 江映月闻言,停下抚琴,抱琴起身道:“映月告退……” “不必……”萧启摇摇手,道:“何必如此,留下就好……” “朝堂之事,映月还是回避的好……”说完,摸索着离去。 萧启叹口气,转向赵开疆道:“何事?” 赵开疆面露为难之色:“七郎,对不起,那个人……知道我们还活着了……” “他……知道了……怎么回事?” 赵开疆双手挠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小心……那天……我……我为舅舅守陵,贝儿临时与他人换班,没有来得及通知我,本来不会有事,可没想到那个人忽然造访凭吊舅舅,先见到了贝儿,知道他当班,我本来已经躲开,不想在后花园碰到了他……他……认出了我,我本来是否认的,可他……可他却现我手上的伤疤是伪造的……所以……我不得已承认了,他又问我还有谁活着,我……我……全说了……” 萧启摇头道:“宝儿哥,不要自责,他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兄弟们……谁也不想见他,包括我……” “宝儿哥,相信我,他知道不是一件坏事儿,兄弟们还有这样多在世上,对于他,只会是一件好事,他知道你们还在,一定会极力补偿,这样我的愧疚也许会浅一些……” “七郎……可是这件事……终究是拖累了你……那个人……会怪你知情不报的……” “无妨……”萧启摇头道:“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现在留下多半已经不是为他。这批孤儿也成长起来了,等平定百越,只要景北没有太大的动作,我也该离开了……” “七郎,你要离开?” “我留在这里,只会提醒他曾经的变故,等百越平定,我也算是完成兄弟们的愿望和先祖的嘱托,而那些孤儿也都长起来了,能够独立作战,我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赵开疆点头道:“七郎,其实,我们也希望你能从战场中解脱……” “宝儿哥,到时候我们一起走,每年聚一聚,也是人间乐事……”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萧启虚弱的看向帐外,只要离开就好…… “离开就好。”赵开疆应了一声,道:“七郎,还有一事……也许不该告诉你……” “宝儿哥,你都这样说了,是要我好奇吗?”萧启笑了笑,将手放在赵开疆手背上:“想来此时一定事关重大,告诉我……” 赵开疆沉吟道:“我离开上京前一日,有一人自称焕公子,拜访前朝老臣孙大人,第二日,便有一顶小轿出现在孙大人府上,我在路上听说,皇上找到一个失散的兄弟,龙颜大悦,封为焕王。这个人,会不会和出现在叶庄主灵前的是同一个人。” “还能有谁……”萧启轻轻揉了揉额角,还是没有将齐煜的密信告诉赵开疆。 “焕公子,与齐煜很像,而那玉牌,除了上面的字不同,样式花纹完全一致,想来是错不了……” 赵开疆点头道:“只是这样,朝堂恐怕又有动荡,七郎,你要离开可要赶快啊……” 萧启点点头,没有答话。齐煜此人,为了铲除异己,不惜算计自己和心爱的女人,而焕公子的出现,无疑会成为他眼中钉肉中刺,只求除之而后快,届时,他会不会再次让自己搅进去呢…… 萧启不愿细想,越想越觉得寒心。 赵开疆又道:“七郎,其实这次回来的并不止我一人。” “还有谁?” “那个人带来的护卫,说是保卫你安全,本来他们早就应该动身的,可舅舅忽然去世,上京需要守陵和下葬的护卫,就耽搁了一阵子,而他知道我活着后,坚持要那些人和我一起来,也算是保护我的安全。” 萧启点头道:“那些人如何?” “看起来也算老实可靠,就是不知道是否是伪装。” 萧启倦怠的点点头,自从兄弟情谊掺杂了这些东西,就越来越不快乐了…… 赵开疆介绍道:“这次来的一共二百人,队长叫张月芝,上京人,看起来也老实可靠,下面人太多,也不是很熟悉,所以……也说不好怎样。” 萧启点头道:“无妨,耐心观察就好……”说着,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赵开疆见萧启精神似乎很是不好,便起身道:“我赶了一路,也没有休息,真是累了,就先回去睡了。” 萧启心中感激,支起身体道:“宝儿哥快去休息吧……” 赵开疆不敢久留,匆匆离去。 萧启呆呆的看着随风摆动的帷帐,脸色一白,无可遏制的咳嗽起来,他虽然可以压制,可那咳嗽却还是能够冲破他的阻碍,涌出喉头。 萧启担心被人听到,便抽出一方丝帕捂住嘴,只觉喉咙甜,手心一热,将丝帕拿开,但见满目鲜红。 这幅身体,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萧启虚弱的靠在榻上,赵开疆等人身份暴露,齐煜一定是有喜有忧,喜的是还有兄弟在世,自己不会那样愧疚,忧的是身为皇帝,太多人知道自己过去,的确不好。 而焕公子的突然出现,也打破了他的计划,自己没有杀了焕公子,反而任由他进入上京,成功封王,齐煜一定会记恨自己吧? 只是,他怎能杀死焕公子,即使,那是齐煜的嘱托。 萧启闭上双眼,似是已经睡着,可不时溢出的咳嗽,仍然人听得揪心无比。 赵开疆走出萧启大帐,实际上并没有离去,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心中剧痛。 “七郎,你一定要坚持住,既然你决定离开,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你过上真正平静的生活。” 第六三章 和谈 很快又是初冬,南方的冬日并不十分寒冷,但湿气很重,萧启帐中早早便燃上了火盆,可依然觉得阴冷。 百越诸城,皆被大齐收入囊中,百越王年事已高,没有和乞布依一样押往上京,而是被留在神牛城由专人好生照料,可百越王只是终日闭目不语,如同行尸走肉。 萧启已经将百越投降的战报送往上京,可却迟迟没有结果,那也只能这样耗着。 郁矜飏和叶雨轩都即将临盆,洛烟雨日日陪在妻子身边,黎子建也忙的脚不沾地,一面照顾妻子,一面忙着收复城池的通商贸易。 因为在大齐手里,百姓并未受苦,反而拥有了更加丰富的日常用品,加之萧启治军严明,无人亵渎牛神,其辱百姓,所以至少现在,各个城池并无异动。 最让萧启担心的,唯有熊霸,他因为控心蛊的缘故,日日昏睡,而萧启又不能向对待周正等人一样将他送到千里之外,完颜旄等人研究解药也毫无头绪。萧启虽然焦急,但毫无办法。 这天午后,萧启闲来无事,正在与曲径幽手谈,忽然拓跋广增进来道:“主人,百越王来信……” 萧启接过打开扫了一眼道:“皇上所派的钦差还未到达,请百越王等钦差来商量吧……” “可是……使者说……他们找到了皇上用过的杯子,也知道皇上的生辰八字,如果将军不去,他们便下蛊毒害皇上……” “卑鄙!”萧启重重锤了一下桌面,棋子均被弹起,桌上一片狼藉。 “他们分明是想陷我于不忠!”说完,萧启叹口气道:“广增,你告诉百越使者,明日我便前往神牛城与他谈判,然后即刻将这封信,亲自送到皇上手中,记得告诉他百越使者的原话。” “可是……上面说要你一人去……” “他们还不会害死我……你放心吧……”言毕,萧启也无心下棋,向曲径幽道:“今日是我不好,改日你我再下完这盘棋。” 第二日清晨,萧启一人一马来到神牛城百越王住住处,这几日,一直是秀郡主在照料百越王。 一进门,萧启便微微一愣,一段时间不见,百越王消瘦了许多,双颊也凹陷下去,全然没有了一代领主的意气风,看起来完全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秀郡主放下药碗,道:“你终于肯来了……我们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你们又打下了百越几乎所有的城池,却绝口不提如何安置我们,我们虽然是战败一方,但也不能如此轻慢……” 萧启施礼道:“并非我有意轻慢郡主,只是皇上那里没有圣旨传来,所以不敢妄断。” “看来我们的七将军并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秀郡主轻笑道:“其实,虽然你们打下了百越,可族人们想必并没有心服,所以,你们所需的,是我父王的投降诏书。” 秀郡主一面说,一面哀伤的看了看一脸,木然的百越王:“父亲这个样子,外面并不知道,所以只要我写下诏书,便可保你们成功接手百越,对于七将军你,也是大功一件。” “此事还要等皇上定夺……” “可是……父王等不了了……如果父王薨逝,百越必将大乱,这也是我不想看到的……” “如果百越王在布诏书后死去,大齐也难辞其咎。” “呵呵……”秀郡主慢慢走到萧启身前,轻声道:“这个无妨,我会以郡主之尊,昭告天下说父王自觉难辞其咎,自裁以谢天下。” 萧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道:“郡主处处为大齐着想,不知为何?” “我只是不想百越子民再受战乱之苦罢了,这段时间我想通很多,也许服从于大齐,对百越百姓来讲,也是一件好事。” “郡主心系百姓,是百越之福,也是天下之福,只是不知郡主有何条件?” “七将军果然聪明。”秀郡主娇羞的整了整梢,道:“这样终究是百越吃亏一些,所以我们要更多能证明大齐诚意的东西。” “郡主请说,我定向皇上尽力争取。” “呵呵……这件事只要将军同意就好,只要将军点头,我立刻起草降书,百越永远放弃封地,由大齐派人管理,我等降为平民,永不干政。” “郡主条件如此诱人,皇上想必不会拒绝,只是不知郡主要在下做什么?” 秀郡主靠近萧启,萧启已经退无可退之时,秀郡主将红唇凑到萧启身前,吐气如兰:“娶我。” 萧启身体一僵,问道:“不知郡主看上了哪位大齐男儿。” “你不要再装傻了,我,要你,娶我……” 萧启声音有些僵硬:“恕难从命……” “怎么,将军还念着她吗?”秀郡主玉手轻轻划过萧启的肩膀:“还是……嫌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萧启今生,只有一个妻子……” “可是她死了!”秀郡主一字一顿道:“你还年轻,难道要为一个死人葬送一生不成?” “……”萧启低头不言,呼吸略微有些粗重。 “你放心,我不求与你有夫妻之实,只要你给我一个名分,因为,我想我是喜欢你了,我一直为国,这次,我想自私一回。” “大齐好男儿很多,郡主尽可挑选,郡主与萧启是不可能的。” 秀郡主轻轻叹了口气:“只要你娶我,就可以得到整个百越的投降,你也不动心吗?” “百越已经在大齐手中。” “我美吗?”秀郡主有些失落的将手放在自己脸上,向萧启问道:“我是不是已经老了?” “郡主和十多年前初见一样美。” “呵呵……萧启,这这十多年了,每多陪一个男人,我就老去一点点,倒是你,根本就没有变,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好看……你可以摘下面具吗?” 萧启低头不语,思索片刻,还是把面具摘了下来。 秀郡主呆呆的看着萧启的脸,轻声道:“你真的很美,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将你留住,可惜,我的身子脏了,容貌也不如以前漂亮,留不住你了……” 萧启忍不住安慰道:“并非郡主不好,只是,萧启心中只有一人。” “呵呵……我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秀郡主后退几步,无力的坐在摇摇欲坠的木椅上。 “郡主不要这样说她……”萧启摇摇头:“她因我而死,我亏欠她一生。当时在一起时,我不是一个好情人,心中更多想着战场,想着多立战功,换的与她身份相匹配的官职,才有资格娶她,可现在想想,我宁可不去南景战场,宁可成为人们口中吃软饭的废物,也要她活在这世上……郡主,你为了百越愿意下嫁,萧启非常感动,可恕我,不能答应……” 秀郡主眼神微微有些暗淡:“百越一旦投降,身毒与占婆定会甘愿成为大齐附属,我要你,只要没有战事。守在百越与身毒边境十年,否则,我会毒死大齐派来的任何守将,如何?” 萧启低头思索片刻,如今虽然他想离去,但毕竟没有好的理由,而能够在边境偏安一隅,远离朝堂纷争,也不失为一件乐事。想到这里,萧启艰难点头道:“我答应你……” 秀郡主眼中星星点点全是泪光:“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郡主请讲。” “我的弟弟……弦月,自从从渡城回来后,郁郁寡欢,尤其是提起你的时候,他一向心高气傲,为了不让我被人糟蹋,才甘愿扮成女人前往渡城,可却被你现,他虽不恨你,但一直心情低落,你,能不能去劝劝他。” 萧启沉吟片刻道:“我出现在他面前,是否会刺激他?” “不会……”秀郡主见萧启没有直接拒绝,赶紧道:“你只要告诉他,你不是看出来的,而是又情报就好……” 萧启浅笑道:“你弟弟很美,我自然不是看出来的。只要郡主愿意,我自然会去劝他,只是还有一事要向郡主请教。” “将军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 “请问青将军究竟是何人?” 秀郡主一怔,浅笑道:“将军真想知道?” “自然。” “哪里有什么青将军,所谓青将军,只不过是无毒的代称罢了。” 萧启有些不信,但也没有追问,而秀郡主也看出了萧启的怀疑,便补充道:“事到如今,我还会瞒你什么?弟弟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萧启点点头,道:“还请郡主领路。” 秀郡主看着萧启进了弦月公子所住的小楼,心中有些哀伤。他终究是不肯娶自己的,虽然说是没有抱希望,但现在,还是会失望。 不过,他已经答应留在边境十年,这十年,可以让你远离朝堂纷争,也可以让我天天看到你,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萧启才慢慢从阁楼中出来,逆光的剪影,明媚的耀人眼目。秀郡主痴痴的看着萧启向自己点了点头,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三日后,上京终于传来消息,由七将军全权接受百越投降。 又两日,百越王下诏,归附大齐,永世为臣,身毒,占婆纷纷投向,成为大齐附庸。 齐煜派新科进士接管百越各个城池,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纷乱的南境,终于平定。 一个月后,叶雨轩生下一个女儿,起名云英,第二天,郁矜飏生下一对孪生男婴,起名风起,遮天。 第六四章 回京 上京,皇城。 齐煜抱着齐暕,看着为奚平洛诊脉的太医,轻声问道:“皇后她怎样?” 太医收回手施礼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胎像甚稳,皇上不必担心。” “是男是女?” 太医犹豫片刻道:“是个公主……” 奚平洛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齐煜,却见齐煜满脸喜色:“太好了!是个公主!一定和皇后一样漂亮!来人,赏!” 太医欢天喜地的谢过,下去领赏不提。 齐煜紧紧抱住奚平洛,又想起什么赶紧放开:“太好了,朕和你终于要有个女儿了!太好了!生出来,一定和你一样美!” 奚平洛低下头,娇羞道:“那烦劳皇上以后不要招惹人家……” “为什么不招惹,不仅仅要招惹,还要天天招惹!”齐煜将脸凑到奚平洛身前,低声道:“我的妻子为我怀着孩子,我一定要好好伺候,才是个好父亲呢!” 奚平洛俏脸通红的低下头,轻轻摆弄着裙摆,道:“皇上对臣妾太好了……” “那是因为我家平洛好啊!”齐煜搂住奚平洛道:“有了暕儿,又有一个女儿,哥哥疼妹妹,多好!” 奚平洛扫了一眼正在一边专心练字的齐暕,问道:“暕儿,母后给你生个妹妹好不好?” 齐暕这几日正和新进贡的波斯猫打得火热,随口道:“不要妹妹,我要小猫。” 奚平洛忍不住笑出了声,齐煜也大笑道:“好,让你母后给你生一只,不对,一群小猫!” 奚平洛瞪了齐煜一眼:“一国之君,也没个正形儿!不怕人看见笑话!” “哈哈……你是我妻子,他是我儿子,咱们一家人,谁会笑话?” 奚平洛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抚向自己的小腹,眼神中满是幸福。 “皇上,二皇子那里传来消息,说二皇子高烧不退,皇上要去看看吗?” “昀儿?”齐暕愣了愣神:“昀儿病了?”很久以来,他都没有去关注这个儿子,如果不经人提醒,他几乎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孩儿,自从吕清音死后,他有些不敢面对这个孩子,每月请安也是能免则免,这次他病了,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得到消息,想到这里,齐煜有些暴躁:“二皇子病了,你们怎么不早说!” “回皇上的话……二皇子他……也是昨儿半夜才病的,开始以为不打紧,就没有惊扰皇上……” “没用的东西,太医怎么说?” “太医已经送了药进去,可是……二皇子全吐了出来!” “太医院真是一群废物,告诉他们,要是二皇子有什么事儿,朕要他们一个个儿的都拉出去陪葬!” “是……” 奚平洛扯了扯齐煜的衣袖,低声劝慰道:“皇上也不要苛责太医,还是先去看看吧……” 齐煜点点头,俯下身子亲了亲奚平洛的额头:“朕去去就来。” 齐煜快步走过后花园,刚刚因为奚平洛身孕带来的好心情散失殆尽,齐昀病重,使他愈愧疚,不管母家怎样,齐昀毕竟是他的骨血。 “皇上,边关密信。”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齐煜身前,齐煜一怔,皱着眉头接过密信展开,匆匆扫了几眼,道:“你说南方已经传开,七将军与展板将军是同一人?” “不仅南方,就连上京,也已经有了传言。而且,百越要求七将军驻守边境十年,也是与此事有关。” “是何人所为……” “属下不知,但似乎与七将军的江湖势力有关!” 齐煜深深叹了口气,道:“金鸟传书,要七将军即刻还朝!” 萧启正端着药碗,站在熊霸床头,越毒子小心翼翼的将一根银针插入熊霸眉心,半响拔出后,道:“我可以帮他解除控心蛊,还请你先出去。” 萧启点点头,放下药碗离开,而秀郡主脱下戎装,身穿一件白裙,俏生生的站在门外。 “可愿走走?” 萧启没有拒绝,跟在秀郡主身后上了小桥:“你父亲近来可好?” “父亲已经不行了……我已经替父亲拟好遗书,人们会以为他是自尽的,你放心……” “郡主心怀百越,萧启替天下谢过郡主。” “我已经不是郡主了,叫我锦绣便好。”锦绣抬起头看向萧启道:“你……什么时候去边境,我和你一起走。” 萧启沉吟片刻道:“等熊霸恢复神智,我便离开神牛城,南方潮湿多瘴气,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秀郡主低下头,将手指一点一点扣进围栏里:“我要去……” 萧启叹口气,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头望向桥下脉脉的流水,以及两人的倒影。 憔悴而无奈。 “将军,熊霸的蛊毒已经解开。” 萧启点点头,重新回到茅屋内,只见越毒子已经离去,熊霸坐在床头,眼神清明,看了已经完全清醒。 “七郎……我……” “无妨,你我都没事儿就好……”萧启坐在熊霸床边,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是否真的看上了红儿。” “我……”熊霸竟然羞了个大红脸:“将军怎么知道的……那可是你的……” “你喜欢就好,等身体养好了,你便去把她娶回家……” “可是……” “有我在,什么也不用担心,不仅是你,兄弟们都应该有个家了……我会想办法的。” 熊霸点点头,看向萧启,心想,七郎,可你,什么时候会有自己的家…… 听说熊霸醒了过来,兄弟们也都来到熊霸的小屋,大家很久没有这样聚过,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萧启拉着熊霸的手,道:“熊霸很快就要成亲了,你们什么时候也都娶个女人回家?” “老熊,你要娶熊婆娘?”臧乃清凑过来调笑道。 “嘿嘿……”熊霸搔了搔后脑,只会傻笑。 “快说快说,谁家的姑娘?”张樵也追问道。 熊霸一面傻笑,一面看着兄弟们,就是不说。 “七郎,你告诉我们,谁啊!” 萧启低头浅笑:“你们还记得不记得上京送来的红儿……” “好啊老熊,敢抢七郎的女人!”臧乃清笑着拍了雄霸一巴掌,萧启急忙纠正道:“她们不是我的女人……熊霸喜欢,也不算我耽误了人家……” 说完,看了看沉默的兄弟们,叹道:“不仅仅是熊霸,你们也要成个家了……” 安平闻言,扑通一声跪倒道:“主人,安平要保护主人……” “那你也不要苦了自己……我会保护自己的……”萧启笑着拍了拍安平的肩膀,起身道:“我会帮你们物色一些好姑娘,到时你们如果有中意的,娶回家便是……” 众人默默看着萧启,他们并非不想成家,可是……他们连身份都没有,可以……娶妻生子吗…… “将军,上京金鸟传书!” 金鸟传书?萧启愣了一下,上京究竟生了什么紧急事件,要用金鸟传书? 萧启疑惑的打开信笺,看了片刻,轻声道:“他要我们即可回京,我们……所有人……”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第二日,他们便按照旨意,策马离开神牛城,锦绣和越毒子亲自将众人送到城外。 萧启将赤额交到百兽声手中,托他细细照料,赤额万分不舍的用大脑袋拱着萧启的腰,萧启无奈的拍拍赤额的头,安慰道:“等我回来。” 锦绣看着萧启,一字一句道:“你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如果换做旁人来守城,我一定会杀死那人!” 越毒子也道:“你既然如此选择,恐怕容不得你回头,留在百越,也算是最好的结局。到了上京,替我问肥二好。” 萧启点点头,看向漫漫前路,百越山水,在迷雾中渐渐变得模糊萧启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锦绣轻轻叹了口气,一滴泪消失在湿润的空气中。 第〇一章 身份 “宣七将军上殿!” “宣七将军上殿!” 大内护卫的喊声在皇宫上空回荡,庄严而肃穆,萧启与兄弟们身穿重甲,步步走在皇城的青砖地上。 “宣七将军上殿!” 这次,齐煜并没有出城迎接,而是在皇宫静静等着他的会还,这点变化,萧启能够感到,也能明白。 明晃晃的太阳照在赤金的殿顶上,刺眼的明亮,萧启眯着眼睛看向巍峨庄严的金銮殿,齐煜在那里面,自己在外面,永远是两个世界。 “宣七将军上殿!” 军靴踏上石阶,只觉石阶的白晃晃的刺眼,萧启觉得脚下有些虚浮,铠甲也愈沉重,这一切,似乎果真并非所愿。 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自己的肩膀:“七……你终于回来了……” 萧启惊惧抬头,挣开那双手双膝跪倒:“末将见过皇上,愿日月光辉永耀大齐,吾皇万岁。” 身后的兄弟也都尽数跪倒,一言不。 齐煜明显怔了一下,低声道:“七哥……你……”然后再次弯腰将萧启扶起道:“将军请起,一路辛苦,朕特地摆宴相迎,为将军接风洗尘。” 萧启低头不言,默默跟在齐煜身后进了大殿,所过之处,必有人跪倒,山呼万岁。 齐煜拉着萧启在大殿中央站定,道:“三日前朕梦到玉皇大帝,告诉朕说,他早已经派亲子下来助我大齐,此人会在三日后来到上京,没想到第二日便收到将军回京的消息,朕在想,将军会不会就是玉皇派来之人呢?” 萧启皱了皱眉头,齐煜在朝臣面前,提出一个牵强的理由,究竟有何目的? 齐煜又扶住萧启的肩膀,恳求道:“将军……你可不可以……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真容……” 萧启生涩道:“末将容貌,不能见人。” “还请将军摘下面具。”这次说话的是焕公子:“泱泱大齐,凭借七将军一人,平定咯卫什,百越,天下却无人知道七将军真容,这是否有些不妥呢?” 萧启从容施礼道:“焕王担心极是,只是末将容貌,羞于见人,恐有损大齐国威。” “七将军此言差矣,朕自从梦见玉皇,一直在想究竟是何人助我大齐,难道七将军不愿满足朕的心愿吗?” 萧启低下头,再次拒绝道:“皇上还是不看的好。” 齐煜扶住萧启的肩膀,道:“还请七将军不要推辞,摘下面具,让朕还你一个身份,也让满朝文武看看七将军的真容。” “皇上已经封了末将为忠勇侯,这便是末将的身份。”萧启恭敬行礼,语气隐隐有些疏离。 齐煜叹了口气道,厉声道:“七将军,你敢凭恃战功抗旨不尊?” 萧启跪倒道:“末将不敢。” “朕命你,摘下面具。” 萧启略一犹豫,还是慢慢将手放在面具之上,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将面具取了下来。 “抬起头来。” 萧启依言将头抬起,不出意料的迎上了朝臣惊讶的目光。 因为许久不见阳光,萧启的脸色惨白如纸,唇色淡的几不可见,一双明目,在消瘦的脸颊上,显得分外得大,眼神中的静默与隐忍,看的齐煜心头震颤。 七哥,还是那么美,只是每每自己面对七哥的脸,却会没来由的哀伤。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死死盯在萧启脸上,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男子,清丽,出尘,一颦一笑都耀人眼目,不对,皇上刚刚说过,这个人,是玉皇派来的天神。 齐煜呆呆的看着萧启,掩口道:“七哥,竟然是你?你不是死在中州了吗?是我亲手将你火化的!” 说着齐煜抬起头向满朝文武道:“诸位爱卿可还记得当年在中州城上誓死不屈的展邦将军,七哥,七哥就是展邦将军啊!当时朕服从先帝旨意,在军中历练,有幸与展邦将军有一面之缘,可惜天妒英豪,展邦将军英年早逝朕太息良久,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见到展邦将军……” 一语既出,满朝皆惊。 大部分老臣都还记得中州城上惨烈的一战,也都听说过展邦将军被刀刺穿身体依然坚贞不屈的故事,他们也曾为一代将星的陨落而叹息,谁想到,当年的展邦将军,就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 萧启低下头,思慎着齐煜的话,他是想干什么,要昭告天下自己就是萧启吗?可他又何必说他亲手火化了自己的尸体呢…… 见萧启不语,齐煜又摇晃着萧启道:“七哥,是你吗?你……你怎么死而复生的?” 萧启抿了抿嘴唇,强笑道:“皇上亲眼所见,展邦将军的确死在中州……” “可你是谁?你……朕早该感觉到,你,你就是七哥,可能有人比七哥更加聪明,但绝对不会有人比七哥更美,可你,和七哥长得一模一样,你……你是玉帝派来的人,对吗?” 萧启侧过脸,道:“末将本肩负辅佐大齐平定天下的职责,可在中州时,天界急召,末将不得已舍去肉身回天庭待命,三日后才得以会还,但时日已久,皇上念得旧情,已经将末将尸体火化,末将只得用真身下界,辅佐我大齐。” “你,你真是玉帝的亲子,朕在天界的哥哥……朕想起来了……七哥,当时你我一同在天界时,多么快活……” 萧启叹口气,没有接话,齐煜,这就是你要还我的身份吗?自此以后,你是不是就可以坐实天子的名声,高枕无忧? 齐煜开心的回头命令常公公道:“拿纸笔来,朕要拟旨。” 常公公急忙恭敬的将圣旨和笔墨摆好,齐煜抿着嘴唇一会儿就,扔给常公公道:“念!” 常公公扫了一眼,却不敢念,而是交给了位列第一的文官。 文官一愣,看到圣旨的题头后,也是脸色一白,站直身体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耀大齐,降天帝七子辅佐我朝,平南景,灭咯卫什,收服百越,扬我大齐国威,七将军功不可没,特封为忠勇王,扩展府邸,赏赐金银,奴仆,歌姬数千。朕与七将军,共享天下!钦此。” 萧启全身颤抖的听完齐煜的旨意,他不敢抬头看一脸震惊的满朝文武,却在想,齐煜,你究竟要将我置于何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谢恩。 而身后的兄弟们也是心中骇然,这个人,是要做什么? 齐煜上前一把扯起萧启,拉着他登上宝座,萧启不敢当众挣脱齐煜,但口中一直道:“皇上不妥……” 齐煜大笑道:“我七哥死而复生,又是天神,朕当然高兴,七哥,你我同为天地之子,自然要共享天下!” 萧启惊惶的跪倒,叩道:“天下之主只有一人,便是皇上,末将已经完成天帝嘱托,理当返回天界,还望皇上恩准。” “这怎么可以?七哥,你好不容易出现在朕面前,朕怎么能让你走?七哥,你一定要留下来。” 因为觐见皇上,萧启等人都没有携带兵器,否则萧启一定会自戮当场,再回头看向跪在下面的兄弟,萧启心中百转千回,如今当着满朝文武,断断不可再严词拒绝,于是便道:“皇上,按照百越协议,末将将去守占婆,身毒边境十年,职责在身,不敢稍离,请皇上恩准末将放回百越,履行协议。” 齐煜一怔,没想到萧启竟然转言去提此事,沉吟片刻道:“你我兄弟久别重逢,自然要好好聚聚,七哥现在上京住上两月再走不迟,如果七哥不放心,朕派人去守便可。” “万万不可……”萧启叩道:“百越曾言,倘若守将换做旁人,必死无疑,还请皇上不要怀疑百越,末将也不想连累旁人,还请皇上恩准……” 齐煜侧脸看了看跪在脚下的其他人,却绝口不提,半响才道:“七哥,倘若你执意如此,便在上京盘桓两月再走如何?这样也不枉你我兄弟情谊,同时也没有违背与百越约定,可好?” 萧启咬了咬嘴唇,只得点头道:“谨遵皇上旨意。” 齐煜大喜过望,一把将萧启扯起来道:“七哥,太好了,这两个月朕一定要带着你好好逛逛玩儿玩儿,把以前的全补回来!七哥,我们去后花园逛逛可好?” 萧启为难的看了一眼站在下面不知所措的文武大臣,摇了摇头。 “唉,看朕,竟然忘了你们还在了,没事儿了,都下去吧!朕要和七哥好好聊聊。” 这时,中朝臣才如梦初醒般的快步退出朝堂,今日之事,让很所人始料未及,恐怕回去都要和盟友和幕僚商量此事,毕竟平白多出一个竞争对手不是好事。 齐煜拉着萧启的手,向还留在下面的兄弟们道:“你们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快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们,都还好吗?” 可下面的人一个也没有动,甚至都没有直起腰来。 齐煜又道:“你们……就这样怪我吗……我……我是真的不能在满朝文武面前亮出你们的身份,我……” 赵开疆施礼道:“我等明白,皇上还给七将军身份,已然顶着莫大压力,我等也不敢痴心妄想,一路旅途劳顿,还请皇上垂怜我等,允我等回去休息……” 齐煜一愣,道:“好……好……你们,我安排你们去驿馆……” “不必,末将家就好。”萧启再次行礼:“还请皇上恩准。” 齐煜有些哀伤,点头道:“好……于是,后日再叙……” 第〇二章 疑似故人 第二日闲来无事,萧启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去看奇门子,本来他想叫大家同往,却被大家以不想出门为由拒绝。 到达奇门子家,却没有见到山河,奇门子说山河到城外哑伯那里练习机关,恐怕要几日后才回来,萧启点点头,得知山河一切安好,学习奇门异术进步神后,也放下心来。 午饭时,判官和阎王等人也再次来到奇门子家,可众人很默契的都没有提朝中之事,萧启心事重重,吃到一半,终究忍不住将昨日之事告诉的众人。 “什么?”奇门子闻言重重放下筷子:“他竟然这样对你?” 萧启点头道:“我也始料未及……” “如果我是你,就拍拍屁股走人!管他呢!”活阎王也忍不住吼道。 “可是……百越……” “去你娘的百越!有越毒子那老头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萧启沉吟片刻道:“我并非在意他如此,只是……他终究不肯还兄弟们身份,即使我也……” “他是皇帝嘛,齐家没一个好东西!” 萧启轻叹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他……毕竟是皇帝,如果暴露兄弟们身份,必将让人怀疑八年前的事情,这也违背了我的初衷……可,他这样做,我也不能原谅。” 铁判官也道:“要我说,那小子也真不够意思,他这样对你算什么?你是活人吗?你还不是活人?” 萧启点头道:“焕公子一事……让他不得不宣扬他皇位的合理性,而且……七将军是天帝七子之事,在民间早有传言,所以……这样做,正好成全他……” “即使在上京,也有人说七将军是天神降世……这小子打得好算盘,利用老百姓对你的崇拜,巩固他的地位!”活阎王站起身来,狠狠道:“他父亲害死我们全家,生了个好儿子,直接害的所有兄弟不人不鬼!” 萧启叹口气道:“我都知道,可是……事已至此……” “你听哥哥我一句话,走吧!”铁判官摇了摇手指,将肩膀放在萧启肩膀上。 萧启为难的摇摇头:“根据与百越协议,我要在百越边境守卫十年,这样其实也不错,可以远离朝堂纷争,十年,也足够让人忘记我……” “你还想着帮他守卫边疆?”铁判官怒道。 “自然不是……秀郡主说,如果不是我,她会毒死所有来到百越边境的将领……而且,我还可以照顾一下越毒子前辈……” “还因为有个小娘子对吧……我听说那秀郡主长得也是国色天香啊!” 萧启神色一黯,转移话题道:“越毒子前辈身体很好,让我带话说不必挂怀,如今百越已经投降,老兄弟们虽然都走不动了,但通信还是可以的……” 奇门子叹口气道:“也是……那个老家伙,真是冥顽不灵啊……他……过得不错吧?” “越毒子前辈一直被百越王重用,又是朵郡主的师父,自然很好。” “那就好啊!”奇门子点点头:“相比之下,我还是担心你小子……” “两个月后,我便离开上京,回到百越,远离朝堂,不必担心了……” “百越天气湿热多瘴气,你的身体……” 萧启扬眉一笑:“没关系,有迷糊在……” 众人闻言,也知萧启固执而重诺,所以都不再劝阻,而是沉默不语。 又坐了半响,萧启起身告辞,奇门子等人将他送到门外,告诉他山河一个月后就会回来,萧启点头记住。 虽是下午,但还是有些闷热,萧启漫无目的的走在主干道上,忽然有些不想回去,他不愿走进七将军府的大门,不敢面对旧日的弟兄,即使一切错不在他,他也深深愧疚,如果当时死在中州,该有多好…… 一队铁甲军士走过,铿锵有力,英姿飒爽,不愧为大齐上京禁卫,可其中一人,却吸引了萧启的注意,不由仔细看去,可那人却始终没有回头,萧启有些遗憾的收回视线,漫步走进上京最著名的酒楼,望江楼。 望江楼,一年四季食客盈门即使是下午,一楼和二楼也是高朋满座,小二见萧启虽然独自一人,却气度不凡,便将他引入三楼的雅室,萧启只要了一壶茶,凉碟点心,然后赏了小二一锭银子,拉他坐下问道:“如今上京禁卫统领中,可有一人年纪不到三十,身材瘦高,眼睛很大,有些柔弱的样子?” 小二一怔,上下打量萧启,不敢回答。 萧启笑道:“不要担心,我不是探子,只是我家二哥颇通武艺,几年前离家出走,一直没有消息,刚刚在街上看到一队上京禁军,为一人身形气度很像我二哥,所以想问问小二哥。” 那店小二犹豫片刻,见萧启目光真诚,不似作伪,便道:“刚刚过去的是禁军校尉陈大人的亲兵,我只知道这个人是三年前近的禁军,武艺高强,很快便被提拔为校尉,禁军统领姜大人很是赏识呢……” “姓陈……”萧启皱了皱眉头:“可知他全名?府邸何处?” “呃……似乎是叫什么陈……陈默……至于家在哪里,小的就不知道了……”说着,小二弯腰站起身,有了要离开的意思,萧启陷入沉思,也就挥挥手由他去了。 “陈……陈默……三年前……世间之大,相似之人很多……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萧启又做了半响,觉得无趣,就随手对了一小锭银两,起身准备离去,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男声:“小二!一份桂花糕!一壶桂花酒,快点儿,我赶着走!”萧启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负手立在一楼大堂中央,身长玉立,气度不凡,仔细看他容貌,更是一惊,便闪身都在门柱后,等那人拿着糕点和酒离开,才暗暗跟在那人身后。 那人似乎并没有现萧启的尾随。一路向南,出了城,又走了几里路,到达十里亭枫叶林,便坐在亭中,对着满目的红叶,自酌自饮,不时还低低的吟咏一两句诗句,等到日薄西山,才收起酒壶,带着薄薄的醉意离去。 萧启又一路跟踪他进城,见他走进洪兴胡同的一间民居,在若有所思的离去。 这个人……萧启低下头,仔细看了看一直待在身边的挂坠,没想到,一切预言都是真的,自己,真的遇到了…… 第〇三章 曹氏后人 齐煜在金銮殿自己下摆了一套桌椅,说是七将军专用,萧启执意不肯,只是站在下面,与百官一同朝拜。 每每遇到难题,齐煜总是要看向萧启,问道:“七哥……你意见如何?” 萧启也都是仓皇下拜道:“末将出身草莽,只能为皇上誓死杀敌,朝政之事,不敢置喙。” 而齐煜却面露失望之色,转而求助他人,而萧启知道,自己在上京,真的呆不下去了…… 自那次后,齐煜也没有再次私下召见兄弟们,即使连问候也没有,萧启知道,他将大家召来,只不过是便于控制,防备大家趁乱控制百越而已,如此想法,真真令人寒心。 每日下朝,萧启都要回到伊娜墓前,一直守到午后,然后再到十里亭枫叶林,而那个人,也是每日必到。 半个月后,萧启早早到达十里亭,准备了一壶好酒,几样小菜,也做出自酌自饮装,等待那人的到来,果然,那个人向往常一样提着酒来到十里亭。 见到萧启,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本以为偏僻之地不会有他人前来,想不到兄台也是好兴致,愿意来此自酌自饮。” 萧启低眉笑道:“此地清幽,人迹罕至,的确是自酌自饮的好去处,小弟今日偶然现此地,一时兴起,不想占了兄台的地方,还请兄台原谅。” “哈哈……”那人爽朗笑道:“天地美景,并非我一人所有,兄弟不必如此,相逢便是缘分,美景也要一同欣赏,不若你我一同共饮美酒,欣赏美景如何?” 萧启施礼道:“正有此意。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笑道:“我姓曹,单名一个峰,看起来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叫我曹大哥好了!” 萧启笑道:“小弟在家中行七,人称七郎,承蒙曹大哥不弃,唤我七郎便好。” 曹峰点头道:“七郎,好名字!不知七郎在上京作何营生?” “山野村夫,只是来上京探亲,一月后便回去。” “哈哈……我看七郎气度不凡,只是年纪尚小,假以时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啊!” 萧启笑道:“曹大哥风采俊逸,想来也不是普通人,然而英雄不问出处,你我相逢是缘,只要尽欢便可。” “好个英雄不问出处!好!就冲你这句话,我先饮此杯!”说完,曹峰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好酒!” 萧启也端起酒杯道:“曹大哥豪爽,七郎怎能不作陪。”说着,强忍不适将酒饮下。 曹峰扫过萧启略微白的面庞,微微一怔,却没有说话,在萧启身侧坐下道:“我喜欢每天到这里看枫叶,觉得这些叶子很美,如果人的一生能够再最后的时刻如同枫叶一样灿烂,也就不枉此生了。” 萧启低头不语,在战场上厮杀,血肉横飞之间,每个人都如同这枫叶一样,可他们,甘愿吗? 曹峰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七郎有心事?” 萧启看向漫天枫叶,沉吟道:“倘若是我,甘愿只为一个小草,秋日里无声无息的枯萎,也是人间乐事。” 曹峰笑道:“听到七郎如是说,便知七郎并非凡人。” 萧启苦笑道:“曹大哥说笑,只是人各有志而已。” 曹峰没有说话,转而去看满目的鲜红:“这红色,就像血一样……” 萧启闻言,下意识的闭上双目,血,这些年,看到的鲜血太多了甚至于听到这几个字,都让他心中悸动。 “七郎。” “嗯。” “说来好笑,你我初次相识,交谈也不多,虽然说忌讳交浅言深,可是……不知为何,和你坐在一起,有一种错觉,觉得你我已经认识好久了。” 萧启扬眉浅笑道:“不瞒曹大哥,七郎也觉如此。” 曹峰笑笑,抓起一块糕点扔进嘴里,道:“倾盖如故。” “君子之交不外如是。”萧启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却只是转着酒杯,没有喝。 曹峰看向萧启道:“七郎似乎不善饮酒。” “并非如此……”萧启摇头道:“只是体虚,不能多饮,所以一直在克制,有时却还是忍不住想喝。” “七郎看起来不过二十,怎会……恕我多嘴,还是注意为好。” 萧启低眉一笑道:“曹大哥说笑了,小弟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了。” 曹峰一怔:“七郎容貌出众,倘若说是十七,我也是信的,曹某今年三十九岁,年长七郎十二年,这声曹大哥,终究是没错。” 萧启浅笑道:“自然。” “不过七郎。”曹峰正色道:“既然体虚不宜饮酒,以后还是注意为好,毕竟还年轻,等以后上了年纪,就不好了。” 萧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夕阳西下,周遭的枫叶因为斜阳的光辉,更加鲜红如血,将他原本惨白的脸色也映得鲜红,半响,萧启道:“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曹峰点头起身:“不知以后还有么有机会见到七郎。” 萧启侧目,枫叶林中,他的侧影愈单薄而凄凉:“这几日倘若无事,一定来与曹大哥闲谈。” 曹峰含笑点头:“曹某性格孤僻,的确没有什么朋友,今日与七郎相遇,不失为人间幸事。” 萧启含笑深深一揖:“先走一步。”转身消失在鲜红刺目的枫叶林中,那一刻,曹峰有一个错觉,这个人,分明是枫叶幻化的精灵。 萧启慢慢走在回城的路上,心中急转,曹大哥,我想,我已经找对人了,现在时机未到,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所有真相。 低下头,只觉那玉坠贴着自己的胸膛,灼热的燃烧着自己的身体,曹伯伯,你也感觉到了,是吗? 你放心,大景秘宝绝对不会落入齐人手中,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是谁,当日的诺言,今日一定会兑现。 狂风渐起,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迅向天边一动,如同血染的海洋,萧启抬头,看着上京巍峨厚重的城墙,看着满天的血红,眼前依稀可见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吞没一代名将的大火。 曹伯伯,你也同那枫叶一样吗? 第〇四章 弹劾 两日后的傍晚,齐煜竟然携奚平洛来到萧启的七将军府,萧启无奈,只得出来迎接。 ≦ 齐煜扶起萧启,眼神竟然有些哀伤,萧启知道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将齐煜请进内室,齐煜在主位坐下,道:“七哥,兄弟们呢?” 萧启知道众人并不想见齐煜,可皇上已经找上门,不是可以随便躲开的,于是急忙派人去请,不一会儿,除李有才外的所有人便出现在齐煜面前。 众人见了齐煜,全部跪倒行礼,齐煜少不得一一将他们扶起来,众人站起后,却是一言不。 齐煜两眼含泪,将离他最近的张樵抱在怀里,哽咽道:“你们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张樵双臂自然下垂,神情木然,半响道:“谢皇上关心。” 齐煜怔了一下,道:“你们还在怪我,是吗?” 萧启等人慌乱跪倒道:“末将不敢……” 齐煜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看向奚平洛。奚平洛温和一笑,道:“今日皇上来看七哥,本是家事,还请各位不要拘谨。” 齐煜扶起萧启道:“七哥,我……原谅我……我想了好久,这个是能够还你身份的唯一办法……” 萧启看了一眼身侧的兄弟,低眉不语。齐煜怎会不知他的意思,解释道:“七哥……你知道的,我……” 臧乃清扫了一眼齐煜道:“皇上担心我们活着,暴露的你过去,对不对?” 萧启横了臧乃清一眼道:“住口。” 臧乃清怒道:“七郎,你让我住口?他说给你身份,这不人不鬼的叫什么身份?给老子老子还不稀罕呢!齐煜,李有才,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冲着七郎,我一准儿揍你!七郎现在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天下百姓!你懂不懂?我们不稀罕你给不给身份,不稀罕你给什么高官厚禄,但你也不能把天下人,把七郎当猴耍!你托七郎教习孤儿,现在孤儿长起来了,可以独立作战了,你就这样对七郎?你不怕别人说你兔死狗烹吗?” 齐煜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其实这样做,多少也有悖于他自己的良心,可当时情形由不得他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愧疚中,他再次看向萧启,道:“七哥……” 萧启扫了一眼臧乃清道:“不是让你们拦住他不要喝酒吗?怎么又喝这么多?还不快抬下去醒酒?” 众人会意,七手八脚的把臧乃清拉了下去,可臧乃清还在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骂:“齐煜,你就是个畜生!” 齐煜闭上眼晴,摇头叹息,半响道:“七哥,原谅我……” 萧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皇上与皇后娘娘造访寒舍,末将感激涕零,还请皇上与皇后稍坐,末将去安排晚饭。” “七哥,这些要你亲自做吗?” “皇上龙体贵重,末将不放心假手他人。” 齐煜摇头道:“七哥,别忙了,我就是来看看兄弟们,既然他们不肯原谅我,我也毫无办法,一切都是我的错……” 奚平洛开解道:“七哥还要去百越,不若将其他兄弟们留下慢慢开解?” “他们不会留下的……”齐煜摇摇头,向萧启道:“七哥,我这次来还要一事,这几日,可能会有人弹劾你。” “末将自诩未做对不起大齐之事。” “一切也是我的错。”齐煜低声道:“我只想给七哥身份,没想到将七哥推向了风口浪尖,他们说,七哥战功卓著,不该在予以重权,否则功高震主,一旦谋反,大齐岌岌可危。” 萧启淡笑道:“他们说得对。” “他们还说,要么夺去七哥兵权,让七哥在上京做一个逍遥王爷,要么将七哥远放边疆,永不回京。” “那请皇上照做便是。” 齐煜哀伤道:“七哥,你在生气对吗?你……” 萧启笑道:“怎会是生气,文武百官也是为大齐着想,皇上不照做,难以平民愤,也难以慰藉忠臣之心。” “七哥,我知道你不是……” “皇上知道,不代表群臣知道,也不代表末将知道。”萧启的语有些快,也有些生硬,但却让人无从辩驳。 “七哥……” 萧启敛衣跪倒:“还请皇上顺应民心,将末将遣至百越身毒边境,费诏不得回还。” “我……百越那里的天气,七哥你怎么受得了……” “末将一心为国,不愿想个人安危。” 齐煜叹口气,扶起萧启道:“七哥,我怎么舍得……” “末将已经答应守卫百越十年,皇上此举,既让萧启没有食言,又平息物议,可谓一举多得。” “七哥,容我再想想……”话虽这样说,可口气已经软了下来。 萧启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多谢皇上。” 齐煜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道:“七哥,天色已晚,宫门快要下钥,我先回去了。” 萧启点头,默默将齐煜与奚平洛送出门外,在转身离去,昏暗中,他的身影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回宫路上,奚平洛轻轻将手放在齐煜手背上道:“皇上……本不该……” “不该将弹劾一事告诉七哥?”齐煜接话道。 奚平洛不语,低下头,手有些凉。 齐煜叹道:“平洛,你说得对,我本不该告诉七哥,然后在朝堂上拼命维护七哥的青白,额可是,我是皇上啊……我……” 奚平洛点点头,她又何尝不明白,如果齐煜在朝堂上一直维护萧启,必然会被群臣认为他被萧启迷惑,届时,焕公子便会有可乘之机,一旦他篡权成功,自己与皇上,死无葬身之地,还有自己的儿子,还没有出生的女儿,都会死…… 想到这里,她只觉身上更凉。颤抖道:“皇上,是想让七哥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在维护他,然后从他口中得知罢黜一事,对不对?” 齐煜叹口气抱紧奚平洛的肩膀,叹息都:“是……只有平洛知我。” 奚平洛低下头,心中默默道:“我宁可,不知道你……” 深夜的皇宫,暗潮涌动,风云将起,每个人,都只是其中摇摇欲坠的扁舟。 第〇五章 一阕兰陵王 萧启知道群臣要弹劾自己,却没想到所谓弹劾,会这样快。 第二日,朝堂之上,百官刚刚站定,孙太傅便上前道:“臣有本要奏!” 齐煜眼睫一跳,抬手道:“孙爱卿请讲。” 苏太傅挺身跪倒,道:“皇上,自古以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皇上乃天子,而天子也只能有一人,七将军身为臣下,断断不可以天帝七子自称,如今天下已定,七将军功德圆满,请皇上搭建登天台,请七将军返回天界!” 上京禁卫军领林火也上前道:“皇上,七将军被天下百姓称为天帝七子,已有多年。天下只知有七将军,不知有皇上,如果放任自流,一旦七将军谋反,后果不堪设想。还请皇上削去七将军兵权,囚于上京,有绝后患!” “住口!”齐煜猛的一拍龙椅,吼道:“七将军对为大齐鞠躬尽瘁,你们怎能出言污蔑?” “皇上三思啊!”孙太傅叩道:“即使现在七将军没有反心,不代表以后没有……皇上……” 话音刚落,御史大夫也上前道:“皇上,七将军征战多年,战功卓著,但大齐可用之将并非只有七将军一人,我大齐泱泱大国,能人辈出,还望皇上不要感情用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丞相晋磊也上前道:“臣听闻,江南江北,多出城池都有七将军生祠,香火不断,长此以往,必然成为大齐祸患,还请皇上三思,请七将军返回天庭!” “不要再说!”齐煜猛的起身,低吼道:“七哥是朕的兄弟,救过朕的性命,此事,休要再提!” 可群臣依旧满脸悲愤,林火大步向前,吼道:“萧启,你可知罪?豢养私军,集兵权于一身,使众将士志无可申,其罪一也!收买民心,使天下人只知七将军,不是皇上,其罪二也!挑起战事,进攻百越,用我大齐男儿性命换取阁下功绩,其罪三也!死而复生,装神弄鬼,迷惑圣上,其罪四也!萧启,还不俯认罪?” 萧启扫向满朝文武,缓缓除下头盔,铠甲,只穿一件单薄中衣,跪倒道:“罪臣萧启,知罪。还请皇上责罚。” “七哥你……”齐煜脸色惨白,恨不得下去扶起萧启。 “皇上,诛萧启,平民愤啊!”林火仰天长嚎,轰然跪倒。 “皇上三思,诛萧启,平民愤!”众臣齐声响应,呼声震天。 齐煜僵立半响,才抬手道:“诸位爱卿请起,七哥他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朕……” “皇上,萧启所为,分明为谋反之先兆,其心可诛啊!” “皇上,等萧启有了反心,悔之晚矣啊!” 萧启定了定神,朗声道:“臣知罪,任凭皇上责罚!” 齐煜一动不动的看着萧启,道:“七哥……你……” “请皇上处决末将,以平民愤!”萧启叩,声音依然平静。 齐煜轻叹道:“好吧,七将军平定百越,万民臣服,除七将军,无人能够震慑南境,特封七将军为忠勇王,守卫南境,三日后启程!非诏不得回还!” “皇上……”似是觉得齐煜处罚太轻,林火抬头唤道。 齐煜摆摆手,慢慢走下王位,道:“朕在千夫营历练时,七哥多次救朕性命,如果不是七哥,朕早就不在人世,朕欠七哥一条人命,自然要报答,七哥是朕的兄弟,以前是,以后更是。朕将七将军送到南境,已然心如刀割,其他之事,莫要再提。” 说着,扶起萧启,解下龙袍披在萧启身上,死死按住萧启的肩膀,不让他反抗,道:“你们记好,七将军即使不在上京,他的话,等同圣旨!” 萧启身披龙袍跪倒,心下雪亮,满朝群臣也一脸骇然的跪倒在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齐煜冷冷扫了百官一眼:“退朝……” 从朝堂回来,萧启心中烦闷,便提着酒壶来到十里枫叶亭,他每隔几日,便会到这里与曹峰或闲谈,或对弈,有事萧启也会携琴前往,为他奏上几曲。两人虽不问彼此身份,但也可谓莫逆之交。 可是今日,萧启一壶酒喝完,知道日暮西陲,也不见曹峰,不由有些失望,起身准备离去,刚刚迈下台阶,就听到有人叫住萧启。 “七郎……” 萧启抬头,只见曹峰微笑着站在亭外,解释道:“今日家中有事,本不便出门,但担心七郎回来此相会,所以抽空出来,竟然真的见到七郎,如果今日不来,就真是罪过了。” 萧启浅笑道:“你我能够遇上,可见真真有缘。” 曹峰道:“天色已晚,你我不便久留,不若边走边说。” 萧启点头道:“好。” 二人并肩走在枫叶林中,血色枫叶,血色残阳,将两人重重包围,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等兴致上京城门外,曹峰才道:“一直以来,与七郎交谈甚欢,虽然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曹某还是有一物相赠,还请七郎不要拒绝。”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匣,递给萧启。 萧启浅笑接过道:“多谢曹大哥,我也有一物送给曹大哥。” 说着,也将装在木匣里的吊坠递给曹峰。曹峰双手接过,看向上京的城墙,和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守军,道:“进城后你我便要分开,七郎,珍重。” 萧启诚恳应和道:“曹大哥,珍重。” 城门缓缓合上,萧启与曹峰都没有回头,各奔东西,孤单而决绝。 萧启回到家,打开木匣,现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是一词: 兰陵王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周邦彦一兰陵王,在曹峰清秀的笔体下,更显意境,可是,萧启知道,他并非只是要赠这词给自己,眼神停留在词牌上,萧启轻轻一叹,今日过后,他与曹峰,恐怕不能再相见。 第〇六章 叛乱 五年后。 百越边境。 这五年,萧启从未离开过这条边防线,每日的消遣,也只不过是策马沿着边界走一圈又一圈。五年的时光,足以带走很多人,奇门子,活阎王,铁判官相继去世,可萧启都没有资格去见他们最后一面,他只能望着北方的天际,酹酒于地,涕泪长流。 五年时光,也冲淡了灭国的仇恨,齐煜的曲意收买,萧启的广施恩德,黎子建四通八达的商路,让百越愈繁荣,商业和农业都今非昔比,有些时候,百越人甚至庆幸能够成为大齐子民。 五年的时光,也可以改变很多人的生活,四年前,熊霸与红儿成亲,驻守在咯卫什,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前年,臧乃清也娶了一个温婉的南国女子为妻,一直在锦州,刚刚有了他们的小儿子。张樵的妻子是百越人,两人与萧启住的最近,也常常走动,萧启很喜欢他们家机灵可爱的小女孩儿,战争平息,每个人的生活的静好和乐,这也是萧启所希望的。江映月等人也都回到了巫山,萧启还让让百兽声把赤额送到北地,毕竟那里才是它的家乡。 五年时光,也改变了不少人的位置,昔时在萧启帐下学习的孤儿,也都得到了朝廷的重用。黄〇三被赐名为萧仁厚,驻守上京。黄〇六,黄〇七兄弟,被赐名萧谨言、萧慎行,驻守咯卫什边境,瑞成被赐名萧非胡,驻守景北边境,所有人,都顶着萧启义子的名号,称萧启为父亲,对于这个称呼,萧启只是一笑置之,齐煜,你只不过是为了绑住我,而等以后一旦你需要牺牲我,结党营私,广收义子,也将是罪证之一吧?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渐渐的,萧启已经爱上了在边境的时光,虽然寂落,虽然离家万里,但是,可以远离血肉横飞的战场,远离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守住内心安定与清明。 南方天气湿重,对萧启的身体有害无益,可萧启宁可在这里忍受,也不愿回到上京,回到锦衣玉食却身不由己的朝堂。 当年离开上京时,他从伊娜坟前取走了一抔土,在里面种了一束兰花,摆在床头,伊娜,将以另一种方式,另一个生命,活在他的身边,每天看到那束兰花,就好像看到了伊娜的笑颜。 无事时,萧启也会每日抚琴,江映月说得对,倘若没有战事,琴声也算是一种消磨,而边关百姓,也渐渐习惯了那个清俊守将飘渺的琴声。 有时候,萧启还会想起曹峰,以及那兰陵王。他终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是不知,集齐了大景秘宝地图后,对于他们,还有什么意义,毕竟,那只是一个空无一物的所谓宝藏。 曹峰留下的那张纸,也渐渐枯黄,可萧启还是喜欢盯着兰陵王那三个字,默默不语。 兰陵王,纵使是皇上宗亲,也难逃一杯鸩酒,半世游离,更何况自己与齐煜,只不过是战场上的结义兄弟。 原来他早就看透,早就在提醒自己,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已经不能回头。 早知如此,是不是就应该留在江湖,不回去? 倘若如此,也许现在,风云山庄已经成为让江湖震颤的所在,而不是在群山中任风雨剥蚀。 只是,一切已经无法回头了…… 萧启苦笑着看着窗外的残阳,嗅着湿润的空气,如此平静的日子,还有五年,五年后,自己会回去吗? “七将军,这几日天气一直不好,记得多加几件衣服。” 萧启回过头,却是锦绣和幽朵。锦绣虽然年过三十,但还是风韵不减,而幽朵刚刚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自从萧启来到边境,锦绣便和幽朵追随而来,日日曲意照顾萧启起居,萧启知道锦绣也是个可怜的女子,两人长谈半日后,也就这样不冷不热的共处,既然锦绣丝毫不在乎萧启的明确拒绝,萧启又怎好次次拂她颜面。 锦绣将一个包裹放在床上,笑道:“闲来无事,为你缝了一件棉衣,一会儿你试试合不合身。” 萧启侧脸点头道:“多谢。” 幽朵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食盒重重放在桌上道:“你也别不识抬举,我姐姐对你那么好,你还总是冷着一张脸!哼,这个是我和姐姐做的晚饭,吃吧,毒死你!” 萧启浅笑道:“不若一起吃吧。” “怎么,要我们和你一起死?姐姐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幽朵撅起小嘴道。 “幽朵!”锦绣扯了扯幽朵的袖子,笑道:“有多不懂事儿,别见怪。” 萧启笑着摇摇头:“无妨,幽朵一直很可爱。” “哼……”幽朵撅了撅小嘴,把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好:“吃吧吃吧!哼!” 萧启刚刚拿起筷子,就听到门外传来爽朗的大笑:“看来我们夫妻真的很有口福啊!” 萧启一怔,起身相迎道:“黎大哥,快快请进。” 来者正是黎子建,郁矜飏夫妇。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对男女,正是他们的第一对儿女,黎月清,黎月娥。黎月娥怀里,还抱着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正是那对双生子,风起和遮天。 见到萧启,风起和遮天从月娥怀里跳出来,口中喊着干爹,扑到萧启怀中,萧启含笑将两个孩子抱起,笑道:“黎大哥这么晚来,我也没有准备什么,不若就凑合吃一些吧?” “哼!我和姐姐辛辛苦苦做的饭,给别人吃!”幽朵低低嘟囔一声,却哪里逃得过郁矜飏的耳朵,郁矜飏笑道:“没关系,我们吃过的,你们先吃。” 萧启放下两个孩子,笑道:“不知黎大哥造访,有何指教?”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没事儿我们就不能来看看你啊?”郁矜飏拦过风起和遮天,笑道。 黎子建也解释道:“我和矜飏来看看这里的生意,顺便多走了几步,来看看你,风起和遮天这两个小家伙一直没见你,还念叨着干爹呢!” 萧启笑着看了看那对孪生子,容貌更像黎子建,清秀中不乏儒雅,至于性格,老大遮天活泼好动,老二风起相对要安静不少,但是一样讨人喜欢。 郁矜飏摸着风起的头,问道:“今年的湿气格外重,你还受得了吧?” 萧启点头道:“无妨。” 郁矜飏打量萧启半响,道:“气色还是不好……那粒火凤凰,你还是不可吃下,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萧启侧目看向窗外,摇头道:“没有……” “将军精通曹氏秘法,恐怕自己另有打算,只是……将军已经年过三十,不知是否为自己断命?” “未曾……”萧启笑道:“我自己的命格,即使不去断,也是知道的……既然当初决定回来,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结果。” “还有五年,到时候,神尊和我们走吧,风云山庄,一直为神尊和云涌少侠留着。” 萧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说起来,烟雨还好吧?有一段时间没有写信过来了。” 黎子建道:“半年前我去景北看过,那小子过的好的不得了,天天和云起,云英,云萝,云星滚在一起玩儿,一点儿没有当爹的样子,雨轩也无可奈何,不过他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少不了要带孩子来看你。” 萧启点头笑道:“烟雨一直就是小孩子,算起来,他也年过三十了……” “神尊和烟雨相差一岁,烟雨今年也三十二了,可还是像个十几岁的大孩子。”郁矜飏点头道:“不过神尊,你可一点儿都没有变,单看五官,说不到二十,恐怕也是有人信的。” 萧启笑道:“可惜,我已经三十三岁了,这个样貌出去,会被以为似乎妖怪的。” “天帝七子,果然不凡。”黎子建补充道。 “何必再提这个词……听说叶天麒也已经成亲,你家月清,月娥也快了吧?” “哈哈,这次其实就是送月娥出嫁的,姑爷是百越神牛城城守的少爷,这次回去,就把月娥嫁出去,月清的媳妇儿,是江北门门主的小女儿,今年才十五,明年成亲。” 萧启点头道:“孩子们都长大了,我家山河,今年也十七岁了,一直在上京,五年没见了。” 郁矜飏知道萧启也是不想让他过来,便没有接话,黎子建笑道:“所以咱们都老了嘛,这以后,可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萧启低眉一笑,正要接话,小屋的门猛的被撞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冲了进来,愣了半响,忽然跪在萧启身前,道:“爹爹……” 萧启也是一愣,仔细打量那少女半响,疑惑道:“山河?你是山河?” “爹爹……是仁厚哥哥让我来的……” 萧启扶起山河道:“生什么事情了。不着急,慢慢说。” 山河点头道:“爹爹……上京出事了……那个……禁军守卫长陈啸,偷出兵符,包围皇城,逼皇上退位……” “怎么可能?”萧启惊讶道:“守卫长可带之兵不过二百,他……” “他偷了林火将军的兵符,以护驾的名义调动上京所有守军包围皇城,等将士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为保性命,只能孤注一掷和他造反……” “现在如何?” “我一路上没有休息,跑了一个月,我离开时,他刚刚包围皇城……我……并不知晓……” 萧启沉吟道:“想来上京局势危急,只是……皇上并未传书与我……是仁厚让你来的?” “是,仁厚哥哥前去救援,但是……” “我知道了,各城守军,比我近的有许多。”萧启低下头,思索片刻道。 “那人用虎符调动了上京方圆百里的所有城池守军,我刚刚潜出城,城门就彻底关闭,因为有虎符在手,其他城池不可能派兵救援,而大齐各个边境也就这里最安定,所以仁厚哥哥让我来找爹爹……” “没有皇上亲笔诏书,我是不能回去的……”萧启低头思索片刻:“山河……你在这里替我守住边境,我和你安平叔叔回去。” “将军!”锦绣忍不住道:“你回去是抗旨啊!” “所以我只带安平一人回去,一旦无事,也不是大罪。” “神尊,你……” 萧启淡淡摇头道:“我知道,可是,我必须回去看看,一旦朝堂更替,天下必定大乱,到时,恐怕有负于先祖的嘱托……” 第〇七章 返回上京 萧启与安平不眠不休,行进至渡城,战马终究体力不支倒下,萧启不敢惊动驿馆官员,便与安平提起一口气施展轻功继续向前,二十天后,终于到达上京境内。﹤ 上京城外,火把通明,整座城池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萧启看在眼里,心中先是一松,得知齐煜应该平安无事,但接着便万分凝重,敌强我弱,恐怕不好对付。 萧启思索片刻,向安平道:“先调息片刻,你我想办法进城一探。” 安平点头道:“七郎,我们先好好休息,三更时分再调查不晚。” 萧启不言,坐下调息,但心神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这一次,进城是罪,不进城也是罪,可是,只能如此,不可回避。 很快便到了三更,萧启与安平两人换好衣服,都只带一柄大刀,十余只箭矢,沿着小路慢慢接近上京城。 因为地处偏僻,开始并没有遇到多少守军,可萧启与安平却丝毫不敢大意,一直将身体隐藏在阴影中,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向前,在向前走,便可被城头火把照到,可两人并不担心,忽然转了个弯,又隐入黑暗中,萧启俯下身,手指猛地一挥,两道银光激射而出,只听两声轻响,还在警觉盯着前方的暗哨被轻松解决。 萧启与安平上前,将自己的衣服与暗哨的换好,然后将两人的尸体拖到树后,又等了半个时辰,就听见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萧启压低声音道:“口令!” “直捣黄龙。” 萧启抿嘴道:“兄弟们辛苦,我们先去睡了。” “好,我们来守夜。” 交接完毕后,萧启与安平顺着来人的方向试探着向前,渐渐地,脚下开始有些光亮,萧启也特抬起头仔细打量众人,没错,是大齐的军士,很多人似乎都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守城,而一些身披重甲的低阶将领,却都是忧心忡忡。 “站住,口令!” 萧启一面暗中掏出几根银针,一面压低嗓子道:“直捣黄龙。” “行了,快滚,别在这里晃,老子看的烦!” 萧启松了一口气,拉着安平登上城墙,一面走,一面暗中打量对方,虽然是仓促集合,但是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大齐军队,战斗力不容小觑,因为穿着暗哨的衣服,两人一直道进城,都没有遇到太多的障碍,于是他们趁守军不备,闪入一条小巷,安平道:“七郎我们怎么办?” 萧启一面脱下暗哨的衣服,一面道:“先去找仁厚了解情况吧。” 安平点点头,等两人换好夜行衣后,抄小路赶往仁厚将军府。 仁厚将军府,一片黑暗,就连门口的守卫都不见踪影,萧启心头一沉,扫视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任何异样,便从南侧的围墙一跃而入。 他没有到过仁厚将军府,但所幸敕造的将军府邸格局都相差不大,萧启和安平没费什么周折便找到了书房的所在。 可是,里面也是一片漆黑。 萧启心头一紧,轻轻走到书房窗前,感觉敏锐的他分明感到,里面空无一人,可是,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却一直如影随形,萧启一直相信自己的只觉,于是他低声向安平道:“走!” 安平不敢多问,跟着萧启钻入树影婆娑的后花园,两人藏了片刻,见没有什么事情生,但还是不敢放松。 而刚刚书房门外,出现了一个矮胖的身影。 “越来越有趣了……”说完这句话,那个人一一晃不见了踪迹。 天色渐明,萧启与安明藏身与后花园不敢妄动,只等晚上再次探查,两人正在调息之际,萧启忽然睁开眼睛道:“有人。” 安平一怔,张开眼透过树缝看去,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提着食盒绕到假山后面,大约半个时辰后,又匆匆离去,萧启按住想要站起身的安平,轻轻摇了摇头。 终于又是夜幕降临之时,萧启与安平警觉的靠近了那座假山,绕着假山走了几圈,却什么也没有现。 忽然,安平停下脚步,扣了扣假山上的大石,思索片刻,用力踩了一下脚下的方砖。只听一声轻响,假山的一块石头松动开来,里面露出一根纹着麒麟呃铜杆。 安平阻止想要上前的萧启,自己猛的一拉铜杆,却没有任何声息,但两人眼前却出现了一扇石门。 安上前将门推开,里面一片漆黑,只听一个男声吼道:“滚!老子绝对不和你们同流合污!滚!” “仁厚!”萧启终究忍不住,低声唤道。 里面沉默片刻,终究迟疑道:“父亲?是你吗?” 萧启稳了稳神,慢慢走进里面,轻声道:“仁厚,你还好吗?” “没事儿,只是让他们关在这里而已,父亲,你终于来了……”说到这里,仁厚忍不住咳嗽两声,接着便是铁链一阵乱响。 萧启循声走到仁厚身边,蹲下身子扶住仁厚,却觉得手下温热:“他们对你动刑了?” “咳咳……没事儿,一点儿皮肉伤,父亲,你快去救皇上,皇上被困在皇宫你……你快去……” 萧启略一沉吟道:“大致经过山河已经告诉我,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先不救你出去,安平伯伯会在暗处保护你,等我救出皇上,就来接你。” “父亲放心,我还撑得住……”仁厚轻轻咳嗽几声,黑暗中,他的身影只是个模糊的轮廓,可一双眼睛,却闪着倔强的光彩:“父亲,仁厚本不该叫你来,可是,没有虎符,没人能够调动军队,突破封锁进入皇宫的,只有父亲一人,孩儿……只能求父亲来救援,孩儿知道,父亲一旦回来,就会背上抗旨不尊的大罪,可是……。” 萧启拍了拍仁厚的肩膀,笑道:“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去见皇上。” 说完,萧启看向安平,安平会意点头。 萧启道:“你将这里恢复原样,天亮前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带着仁厚离开。” 安平点头道:“主人放心,安平一定不辱使命。” 萧启浅笑点头,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中。 第〇八章 末路 皇城内的一间静室,齐煜与奚平洛不知已经躲了多久,准备的食物和清水也将消耗殆尽,齐煜看着靠在他肩膀上,一脸疲惫的奚平洛,歉意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奚平洛张开干枯的嘴唇,轻声道:“皇上……臣妾能够陪在皇上身边,余愿已足,这次能够化险为夷最好,如若不能,能够和皇上一起死,也是臣妾的荣幸……” 齐煜将奚平洛抱在怀里,低声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他……那么恨我。 ” 奚平洛道:“皇上……这一切并不是皇上的错……我知道……即使当时七哥没有说,他们也会死的……” 齐煜摇头道:“这个道理我何尝没有向他讲过,可是,他那么恨我,怎么会相信……” 奚平洛道:“臣妾在想,此事会不会有人背后指使?” “又有怎样,没有又怎样?”齐煜苦笑道:“想不到,大齐王朝,就要断送到我的手上。” “皇上,先不要这样想,也许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呢?” “救,谁来救?虎符在他手上,他又包围了上京,消息根本传递不出去,他只等着从我手里拿走玉玺,在写好的禅位通告上盖上打印!” 奚平洛低头不语,而一直站在门口的齐暕忽然回过头来到:“父皇,母后,孩儿一直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齐煜苦笑道:“事已至此,你尽管问吧。” “陈啸为什么说父皇欠他们的命,还说父皇害死了旧日的兄弟?” 齐煜看了看奚平洛,又看了看趴在奚平洛膝头熟睡的小女儿齐旭,道:“你父皇并非长在皇宫,而是在民间出生,后来和你七伯还有许多兄弟一起在千夫营,后来,先皇现了朕,带朕回上京,兄弟们为了保护皇家辛秘,自愿服毒自尽,你七伯战功卓著,被先皇赦免,远走江湖,陈啸……尹无尘怕死逃跑……想不到,他一直以为兄弟们是朕害死的……” 齐暕闻言点点头,再次问道:“孩儿在想,此事会不会与焕皇叔有关……他和陈啸有约定,帮助陈啸窃取虎符,让他围攻皇宫,等陈啸夺取玉玺后,他再杀死陈啸,坐享渔翁之利?” 齐煜一怔,看向自己只有十岁的儿子,叹气道:“我儿所言极是啊……你焕叔叔他……和朕一样有权继承皇位,朕只不过是幸运一些,早被现而已……”说完,看了一眼奚平洛,深情道:“可是,我也庆幸先被找到,至少,可以认识你娘……” 奚平洛摸了摸齐旭的头,笑道:“皇上……” 就在这时,外面依稀传来短兵交接的声音,齐煜等人知道,那是自己的藏身之处已经被现,而守在外面的最后二百人不得已与叛军交锋的声音。 这二百人跟了自己多年,虽然各个是其中翘楚,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即使是武林高手也难以对敌百万雄师。 听着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利刃划破身体声,以及士兵濒死的惨叫声,齐煜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齐暕忽然拔出随身的宝剑,吼道:“父皇放心,即使那二百人守不住,还有儿臣,只要儿臣在,绝不会让逆贼伤害父皇一丝一毫!” 他的吼声吵醒了五岁的齐旭,齐旭眨了眨眼,大哭起来,奚平洛猛的推开女儿,厉声道:“不许哭!我们皇家的人要有皇家人的骨气!即使死也不能让逆贼看了笑话!” 齐旭闻言,堪堪止住哭声,点了点头,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的奚平洛又是一阵心疼,她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挪到齐煜身前道:“皇上放心,即使暕儿守不住,还有臣妾和旭儿,只要有我们在,皇上就不会有事!” 齐煜挺身抱住奚平洛:“我是男人,有我在,哪里能让你们为我而死?” “可父皇更是一国之君!国家可以没有齐暕,可以没有母后,可以没有妹妹,但是绝对不能没有父皇!我们三人,愿意为父皇死守最后一条防线,只等天降神兵,前来救援!” “天降神兵……”齐煜呆呆的抬起头:“不会有了……即使有,也被朕寒了心……七哥,是朕对不起你……” “父皇一切,都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齐暕坚定说完,猛的一脚踢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吼道:“大胆逆贼,还不受死?” 门外的守卫,能够勉强作战的,还不足一百人,见到齐暕亲自为他们助阵,登时豪情万丈。一个左臂受伤的守卫更是高呼一声:“誓死保卫皇上!” 一刀刺穿了敌人的前胸,又将刀刃挑出,刺进另一人的身体里。 如此血腥的景象,让养尊处优的齐暕有些不适,但他还是强忍着呕吐的**,脸色惨白的看着门外的厮杀,手中的剑也越握越紧。 守卫虽然斗志昂扬,奈何寡不敌众,很快,院中便堆满了守卫的尸,齐暕咬咬牙,看着已经向小屋逼近的叛军,怒吼一声,缓缓扬起了手中的剑。毕竟年纪尚小,他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但却毫不迟疑。 “父皇,有儿臣在,没有人能伤你!” “哈哈……李有才,你果然是个胆小鬼!竟然让你而儿子替你出战,哈哈……你就那么怕死吗?” 闻讯赶来的陈啸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皇室血脉,冷笑道:“可惜,无论是谁,都必须死!” 齐煜坐正身体,笑道:“尹无尘,你就如此恨朕吗?” “恨!非常恨!如果不是你,兄弟们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就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 齐煜摇头道:“你这样恨朕,朕无话可说,可是……朕问你,你确定今日所谓,不是带人做嫁吗?” “哼哼……”陈啸,也就是尹无尘冷笑道:“为了今日,我准备了七年,七年啊!你知道这七年我都过得什么日子吗?你在皇宫里锦衣玉食,我却在外面受冻挨饿,几次差点就死了!” “所以,你把一切都算在朕头上?” “哈哈……”尹无尘大笑道:“可惜,一切就要结束了……你知道吗李有才,每当我饿了的时候,就在想象啃你的肉,和你的血!后来我就在想,为什么你能当皇上,我却不可以?七郎是个傻子,到手的权力都不要,可我却不一样,我要凭借我的能力,夺走你拥有的一切!现在,我终于可以将你杀死,取而代之,一雪前耻了!” “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可惜,这天下,将是我这个疯子的了……”尹无尘冷笑着举起刀,寒光闪闪,晃得齐暕睁不开眼睛。 齐煜冷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朕天生就是皇上,而你,天生就是别人利用的棋子!” 尹无尘一怔,随即吼道:“休要拖延时间,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说着,就跳下马。挥刀冲进小屋。 齐暕见状,急忙挥着手中的剑去阻挡,奈何年少力微,仅仅一个冲撞,就被尹无尘摔到一边,齐暕向后飞出,撞到墙上,混了过去。 “暕儿!”奚平洛一声惨呼,抬手就要拔出齐煜的佩刀,却被齐煜抢先了一步,齐煜提刀上前道:“今日便由我解决你!” 说完,便挥刀与尹无尘斗在一处。 原来在千夫营,李有才的刀法本在尹无尘之上,可奈何这么多年贪图安逸,刀法本身就有所退步,而尹无尘卧薪尝胆,只为今朝手刃齐煜,自然没有一日放松,刀刀狠辣,直取齐煜性命。 不出五十回合,齐煜身上,便出现了数道伤口,渐渐落于下风,奚平洛悄悄爬到昏迷的齐暕身边,含泪摸了摸他的头,从他手中拿出佩剑,站起身,美目中满是坚定的光芒。 奚平洛把裙子在腰上打了一个结,举剑冲到尹无尘身后,趁他不备,挥剑便刺,不了尹无尘猛的转过身来来,随手一刀,便将奚平洛的胸口划开,鲜血喷涌而出,如同绚丽的花朵。奚平洛一声惨叫,宝剑脱手,人也重重倒在地上。 “平洛!”齐煜不顾正在于尹无尘打斗,扔下刀将奚平洛抱在怀里,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奚平洛挣扎着张开眼,扯了扯嘴似乎是想笑,却没有成功,继而身子一沉,再无呼吸。 “平洛!”齐煜别不自胜,抱着奚平洛的尸体大哭起来,齐旭也呜咽着爬到父母身边,嚎啕大哭。 尹无尘单手持刀,冷冷的看着他们道:“哭吧哭吧,哭够了就送你上路!” 齐煜似乎没有听到,紧紧抱奚平洛的身体哭泣,往日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尹无尘看着齐煜腰间的玉玺,冷笑道:“李有才,交出玉玺,饶你不死!” “休想,即使是死,也不能丢了皇家颜面!”齐煜满脸是泪,但还是抬头强硬道。 “呵呵……什么时候见过你有这种骨气?好啊!今日我便送你上路!去和你的妻子相会,至于这两个小的,很快也会去陪你的!” 说着,尹无尘缓缓举起手中的刀,鲜血顺着刀身一滴滴滴下,奚平洛的血,而齐煜,也是万念俱灰的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第〇九章 逆转 齐煜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是,等了许久,却没有感到疼痛,原来,死是不疼的……他默默想到,可是,不对,他似乎听到了尹无尘的惨叫,还有……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 齐煜迷茫的睁开眼,只见尹无尘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他的身后,站着一人,黑色的衣衫将他的脸映得愈惨白,身材也消瘦的仿佛只剩骨架。 那人见齐煜睁开眼睛,施礼道:“末将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七哥……”齐煜呆呆的看向萧启,又看了看平洛,低声道:“平洛死了……” “末将来迟,导致皇后殉国,等救出皇上后,末将愿意以死谢罪!” 说完这句话,萧启将昏迷的齐暕背在背上,用布绳系紧,向齐煜道:“还请皇上随末将离开此地。” 齐煜抬头看向已经逼到门口的叛军,摇头道:“七哥,你带暕儿走吧,朕陪着平洛……”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 “你背上背的,就是国君!”齐煜抱着平洛道:“你带我我去,我必定抱着平洛,反而拖累你……” 萧启看了看齐煜,咬牙一把扯起尹无尘,道:“你们听好,陈啸已经伏诛,尔等即刻放下武器,我以忠勇王七将军的性命担保,无官无阶者,不会受到牵连,千夫长以上官职者,不株连妻子!”说着,掏出自己的令牌道:“七将军令在此,尔等还不受降?” 众人见尹无尘被抓,本来便不知所措,听萧启如是说,叛军中毕竟普通士兵占了多数,便纷纷放下武器投降,低等军官也想阻止,但奈何此时大家都只想保住自己性命,无人理睬他们的威胁,便都也无奈的放下武器,蹲在地上。 萧启不敢留齐煜一人在此,便从怀中掏出一物,到院中燃放,很快,刺目的火光将整个夜空照亮。 这个是战场专用的信号弹,七将军所用为白色,见到此物,无论远近,必须派兵救援。萧启知道,这信号的光亮即使宋城也可以看到,便放心坐下道:“皇上,你我等待救援便好。” 齐煜不答,只是呆呆的看着怀里奚平洛已经冰凉的尸体,眼神哀伤而迷离。 尹无尘无法移动,但还是斜眼看着萧启,冷笑道:“萧启,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萧启浅浅一笑道:“我是个傻子。” “你明知道他害死了所有的兄弟,你还回来帮他?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兄弟们?” 萧启摇头道:“兄弟们是齐响害死的,不是他……” “如果没有他,兄弟们会死吗?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尹无尘的嘶吼愈凄厉:“因为他,我连名字都不能有,只能东躲西藏,因为他,我爹娘至今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因为他,我活的不人不鬼。连普通人都比不上,都是因为他!” 萧启叹道:“熊霸已经成亲,有了一儿一女,张樵他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家,是你不让自己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死去的兄弟们呢?他们招谁惹谁了?还有你,你又招谁惹谁了?在外面飘了三年,又回来受苦?” 萧启笑道:“还记得我们在焕州的盟誓吗?兄弟们的愿望没有完成,他们的家乡很可能会遭到敌人屠戮,我自然要回来。” “你恐怕是为了高官厚禄吧?呵呵……萧启,萧启,你现在快乐吗?你现在位居七将军,手握重兵,封王封侯,你快乐吗?” 萧启淡淡道:“中原安定便好。” “还有……你和伊娜,本来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儿,现在呢?她为你而死,你生不如死,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萧启心头猛地抽搐着,半响道:“我已经报仇……” “齐煜,李有才,你对得起兄弟们吗?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七郎为了你回来受苦,你给了他什么?他连在上京享福都不能啊!其他人呢?帮七郎,帮你打天下,你连身份都不敢给,你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今天我是杀不了你了,但是我即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齐煜抬起头,哀伤道:“即使是我的错,这有何平洛有什么关系,你可以杀了我,却怎么能杀了她?” “你身边的人都该杀!七郎,你正邪不分,是被高官厚禄迷惑了吧?你自己追求高官厚禄,何必把兄弟们都搭进去?你,你就是个小人!” “对,我是卑鄙小人,我连人都不是……”萧启低下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伤:“我曾想守住很多东西,却什么也没有守住……我……” “你后悔也晚了,即使你死了,你犯的罪兄弟们也不会原谅,齐煜,还有你,我不转世投胎,我就在地下等你,等你来,让阎王看看谁有理!” 萧启轻声道:“无尘,你想过平常人的日子,兄弟们都支持你,可你今日之事,我却不能原谅。” “你在为这个混蛋求情?” “自然不是。一旦江山易主,天下大乱,这个责任,又有谁当得起……” “齐煜,你听见了吗?七郎也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你啊!哈哈!七郎不是为了你啊!” 齐煜不语,只是抱着奚平洛,所有所思。 这个时候,萧启背上的齐暕也已经醒来,等他看清现在的情况后,向萧启道:“七伯,放我下来。” 萧启蹲下身,解开绳索放下齐暕,齐暕脚步踉跄的走到父母面前,普通一声跪倒,低头不语。 尹无尘冷笑道:“齐煜,你的儿子比你有骨气,你的妻子比你有骨气,就你一个废物啊!” “闭嘴!”齐暕抬起头,小小年纪就满目阴冷之色:“需要我帮你闭嘴吗?” “哈哈……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阴狠绝情,七郎,你看看你拼命维护的,是什么人的朝廷!” 齐暕闻言,猛得起身,一脚踢在尹无尘嘴上,尹无尘满嘴鲜血,吐出几颗牙,不停的喘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齐暕冷冷扫了尹无尘一眼,回到父母身边重新跪倒。 萧启轻轻拍着尹无尘的后背,看向齐家父子,久久不语,他无从职责尹无尘的所作所为,恐怕在他内心深处,也是难以释怀吧。 只是当时的他,只看到了山河破碎,民不聊生,而尹无尘,只是想讨回属于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没有错,但是立场不同,必须对立。 尹无尘半天才恢复过来,侧脸看向萧启,不再说话,但眼神中满是无奈和哀伤,萧启知道,当年的一切已经改变了每个人的命运,扭曲了每个人的性格,曾经沉默寡言有些怕事儿的尹无尘,竟然会做出盗窃虎符,拥兵叛乱之事,而一直不敢面对杀戮的自己,也开始习惯血肉横飞的战场,甚至利用铁血手段击退敌人,扩展疆土。赵开疆,张樵,臧乃清,每个人,都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每个人,都在那次变故改变,有时候,萧启都会怀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尹无尘抬起头想想萧启,忽然笑道:“七郎……我想念在千夫营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们是真正的兄弟……” 萧启低声道:“即使是现在,我仍将你视作兄弟,如果皇后没有死,我会拼死让你活命,可是如今,我恐怕保不知你了……” 尹无尘笑道:“一击不成,我就没有指望会活命,只是刚刚引你说那样的话,才是连累了你。” 萧启摇头道:“那些也都是我的心里话,不怪你的……” 尹无尘趴下不再说话,萧启也静静看着齐煜,若有所思,齐煜,还是当年的有才吗?当年的他,其实就不乏心机,而如今,他可以为了皇位算计所有人……原来我们当中,只有他,没有变…… 忽然间,萧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倦,那种疲倦感,是从灵魂一点一点蔓延到**,无可救药…… 天色渐明,又渐渐归于黑暗,而新的光明又再次出现,可是,萧启却觉得,自己一直在阴影中,所谓光明,离自己太远…… 有一个光明来临,萧启终于听见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看来,援军已至,他虚弱的站起身,看着安平随兄弟们冲进小院,浅浅一笑,忽然有些恍惚。 为的将领跪在齐煜身前请罪,齐煜木然点头,形容憔悴,呆滞的看着援军们利落的将投降的士兵压走,清理尸体,可齐煜和齐暕,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安平走到萧启身边,道:“七郎,我见你没有过来,便带着仁厚出城,昨日正好遇到宋城援军,他们认识仁厚,我便和他们说明情况,将他们引了进来,我按照你的吩咐,说无官无阶者,不会受到牵连,千夫长以上官职者,不株连妻子,所以……” 萧启点头道:“仁厚他伤势如何……” 安平沉默道:“他……伤的不轻,腿恐怕是废了……” 萧启心头一痛,沉默半响道:“请人照顾了吗?” “月城名医正在尽力救治……” “好……”萧启沉默片刻道:“这件事宋城守卫知道吗?” “知道。” “那你我走吧。” “七郎,去哪里?” “回百越。” 第一〇章 前夜 等萧启踏进青牛城,才有更多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 萧启无诏回京,受到群臣弹劾,但因为救驾有功,功过相抵,暂不追究。 奚平洛为救齐煜而死,被封为勇毅皇后,葬于皇陵,齐暕护驾有功,被册为太子,入住东宫,齐旭封为靖国公主,亦是无上荣耀,可实际上,都只不过是没有母亲的可怜孩子罢了。 除萧启外,所有参与救援的人,上到城守,下到普通士兵,均得到嘉奖,可谓皆大欢喜。 萧仁厚的腿,终究是没有保住,齐煜念他忠贞,封他为忠国侯,赏金千两,回家静养,也算衣食无忧。 齐煜按照萧启所说,无官无阶者,并未予以苛责,千夫长以上官职之人,一律斩。林火保管虎符不擅,被夺取官职,配苦寒之地。 而尹无尘意图谋反,已经被凌迟于柴市口,血流满地,尸骨无存。 得到这个消息时,萧启吐出一口鲜血,久久不语。 安平一脸担心的看向萧启,萧启惨笑道:“安平,我是不是个不忠不义之人?” “七郎……” 萧启抬眼悲切道:“我保住了一个兄弟,却亲手把另一个兄弟送上死路……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 安平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安慰萧启。 萧启轻咳几声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希望每个人都好好的,即使那日见到无尘杀死皇后,我也不忍杀他,可是……可是他被凌迟处死,凌迟啊……早知他会死的这么惨,我就应该一刀杀了他……” “七郎,不必自责。” 萧启摇摇头,道:“我怎能不自责?可是,我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我不阻止尹无尘,我恐怕会失去两个兄弟……” 安平一怔,失声道:“七郎,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件事只是无尘谋反那么简单吗?他一个人,无权无势,没有别人支持,成为禁军守卫,便是千难万难,我们都是没有身份的人,可进入禁军,要求祖上三代家世清白,就这一点,便能把他拦在门外。后来,他又可以窃得虎符,调动周遭军队,没有人暗中相助,难比登天。所以,我怀疑这一切都是有人设计,一旦无尘杀死齐煜,他也必死无疑。” 安平心中一动,轻声道:“你说,是……” “焕王。”萧启咬牙说出这两个字,然后道:“只能是他,只可惜,现在还不能动他,是他害死无尘,而无尘,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他只是别人的棋子罢了。” 安平摇了摇头道:“七郎,你不要多想了……安心呆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萧启虚弱的摇头道:“我也不愿多想,可是,我真的怕这天下再次乱起来……” 安平道:“七郎心系天下,可是……如果天下要乱,不是你能阻止的……” “我知道……安平……我只是担心,齐煜一死会天下大乱,我没有偏袒任何人,我也不想无尘死……我……” 安平坐在萧启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犹豫道:“七郎,你没错……” “你,你们,也不会原谅他,对不对?” 安平沉默片刻,道:“安平只服从于主人。” 萧启闭目不再说话,死灰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光泽,看的安平一阵心悸。 一声轻响,萧启毫无反应,安平侧目望去,却是锦绣。 锦绣盈盈走到萧启身侧,轻声向安平道:“将军还好吧?” 安平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锦绣坐在萧启床边,端详着萧启无比憔悴的脸:“将军,我后悔了,我后悔不该让你在这里守十年。你分明可以在上京享福的,这里的天气对你的身体不好,上京有事,你还要来回奔波……” 萧启睁开眼,浅笑道:“何出此言呢?你明明知道,没有那个协议,我也不会留在上京,在这里,还要美人相伴,不是很好吗?” “将军还在说笑……”锦绣哀伤的叹口气道:“将军平叛之后,立即离去,也……” “不离去能怎样?”萧启反问道:“七将军非诏不得回京,我这样做已经是抗旨不尊,怎能在上京久留?咳咳……”萧启轻轻掩口,安平离得近,分明看到他的嘴角又出现一抹猩红,但又不便点破,惊惶的看向锦绣,只见她也满脸哀伤,想必也看见了。 锦绣沉默片刻道:“将军,如果,我说如果,有机会你就走吧,不要留在这里了。无论是谁守住这边境,我都不会加害于他。” “是我自己甘愿守在这里的……”萧启坐直身子,轻轻摇头道:“皇上是不会派其他人的,除非我死了……” 锦绣立刻道:“你不会死的!” “生死有命,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 “有迷糊和旄神医在,你不会有事的!”秀郡主咬咬牙,低声道:“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萧启眼神迷离的看向床头的兰花,他不在的那段日子里,锦绣日日帮他浇灌,可是,五年来,这束兰花从没有开过花,伊娜,是你不肯原谅我,对不对? 也许很快,我便会到你身边陪你,到时候,你会原谅我吗…… 锦绣见萧启眼神哀伤,知道他有想起伊娜,也就不再说话,毕竟,这心结,只能让他自己解开。 可沉默如萧启,这个结,很可能伴随他一生。 静静坐了一会儿,锦绣起身道:“我回去做饭了,幽朵那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天天不见人影,对了,你家山河呢?也没在寨子里看到。” 安平四下看了看,也摇头道:“可能出去巡逻了吧?” 锦绣浅笑不语,转过身道:“那我走了,今天晚上我要炖鸽子,到时候给你们送一些来。” 安平点点头,天色确实不早了,便起身道:“七郎,你……” 萧启侧过脸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儿的。晚饭送到屋里,明天咱们去边境看看,山河这孩子,天天鬼鬼祟祟的,他是不是和幽朵在一起?” 安平犹豫道:“我见过一次。” “山河也十八岁了吧?哪天问问他们的意思,他们两个愿意,锦绣不反对,我也没有意见。” 第十一章 急转 夏日的黄昏,萧启洗去一身的汗水,清爽的坐在门前,看着张樵家的小女儿牵着臧乃清的儿子,在院里跑来跑去,洛烟雨与叶雨轩也在三天前来看萧启,已经八岁的云起很乖的抱着一本书,坐在萧启身边静静的看着,而云英他们,却围着带着老虎面具的洛烟雨,跳来跳去,笑声不断。≥ 叶雨轩抬头看了看他们父子,无奈的摇摇头,又低下头为云英缝制一条鹅黄色的外袍。 萧启也浅笑着看着嬉闹的孩子们,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他们,就觉得连心都是静的。 张樵端着一碗粥递给萧启道:“天气热也不能不吃东西,喝点粥吧?” 萧启接过来道:“你很快变要给艳儿添个弟弟了吧?” “谁知道是男是女,健健康康不生病就好。” “如今没有战事,这些孩子也是有福了。” 张樵点点头道:“是啊七郎,现在让我回战场,我也是不愿的。” “谁也不愿回到战场,可是……也是没有办法。不对,你们已经没有必要回去了。” “七郎也没有必要了,北方有〇六,〇七和瑞成,足够了。” “当年的孩子都长大了,我们能不老吗?” “你还不到三十五岁,怎么要说老呢?” 萧启淡笑着摇摇头道:“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好久好久了……久得忘记了很多事情。” “老气横秋……”张樵拍了拍萧启的肩膀,嘲笑道。 臧乃清也走了过来,拍了一下张樵的肩膀,道:“阿樵,我看上你家艳儿了,怎么办?” 张樵故意一愣,道:“不是吧?艳儿才四岁?你喜欢小姑娘也不要赶着管我叫爹吧?你叫我爹也就算了,可你有妻子,我家艳儿可不做小啊!” “滚开!”臧乃清笑骂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让你家艳儿给我家虎子做媳妇儿,怎么样?” “你可想清楚了啊!我家艳儿今年四岁,你家虎子才两岁,足足二倍呢!等你家虎子十八了,我们艳儿就三十六了,你不嫌弃?” “你……你这是什么算法?”臧乃清一愣,不知如何接话。 萧启浅笑道:“艳儿啊,今年四岁,虎子两岁,再过两年,他们不就同岁了?” “啊?你们俩这是什么逻辑?”臧乃清看了看二人,叹口气道:“可惜啊,可惜我家虎子命苦,连媳妇都娶不上……” 张樵笑着点头道:“是啊,连他老爹都不如……” “喂,我说阿樵,说真的,艳儿给不给我家虎子留着?” “给,为什么不给?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不对,咱们兄弟彼此知根知底儿的,不比嫁到外面强,说好了啊,十五年后,你家虎子要是敢不要我家艳儿,我就让你家断子绝孙!” “七郎,七郎你看看,阿樵怎么这么狠?好歹咱么也是在战场上一切出生入死的兄弟,还让我们断子绝孙?啊?你看看他?” “后悔还来得及……” “你家艳儿一看就是美人儿胚子,为什么要后悔?我告诉你,你要是把艳儿嫁给别人,我可是要抢亲的!” 张樵横了臧乃清一眼,道:“咱们兄弟,怎么会反悔,七郎,你也作证,等孩子们成亲时,你可要为他们主婚啊!” 萧启淡淡点头,心中却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十五年……到时候自己也是年纪五十的人了。 “萧叔叔,萧叔叔……”沉思中的萧启忽然觉得有人扯自己的衣角,低下头正对上艳儿闪亮的大眼睛:“萧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萧启含笑点头,看艳儿撅起小嘴,便蹲下身,艳儿将嘴凑到萧启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萧启点头道:“你看清了?” “嗯!”艳儿点头道:“看清了,幽朵姐姐的脸都红了……” 萧启摸了摸艳儿的头,让她继续去玩儿,山河,真的长大了。 睡前,萧启将山河交到自己屋中,问道:“你觉得幽朵怎么样?” 山河一愣,月光下他的脸似乎也有些红:“她……很好……” “你喜欢她,对不对?” “爹,你都知道了?”山河惊讶的抬起头,问道。 “爹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爹,喜欢还是不喜欢。” “爹,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求爹爹成全我们。” “怎么,你怕我不同意?”萧启作正身子,问道。 “她……她……曾经是朵郡主,所以……”后面几个字,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那又怎样?”萧启拉着山河坐下道:“只要你们真心喜欢,爹会给你们尽力争取,你告诉爹,你是不是想娶她?” 山河下定决心道:“爹,如果不是她,我宁可,宁可终身不娶!” 萧启点头道:“去吧,爹替你去问她姐姐。” “谢谢爹!”山河脸上难言喜色,萧启拍了拍山河的肩膀,安慰道:“去吧,不用担心的。” 第二日,吃过午饭,叶雨轩好不容易说动洛烟雨让他哄着孩子们睡了觉,洛烟雨才凑到萧启身边道:“哥,你看上我家哪个了?” 萧启一怔,道:“怎么?” “我和雨轩商量了,把我们的儿子过继给你一个,怎么样?” 萧启浅笑道:“我已经有了山河了。” “山河已经大了,不好玩儿了!我家的几个正是好儿的时候,给你一个,留在百越陪你玩儿,剩下的我们带走好不好?” “看你说的,孩子又不是玩具,还留下来给我玩儿。” “谁说的,多好玩儿啊!你看看,一个一个的,我特别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儿!” 萧启笑着拍了拍洛烟雨的肩膀道:“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似的,不知道雨轩天天怎么受得了你?” “像孩子怎么了?”洛烟雨正色道:“这说明我年轻啊!哥,把云起给你吧,大一些,不用太费神?” 萧启摇头拒绝道:“我老了,玩儿不动了。” “别,哥,咱们俩相差可不到一岁啊!”洛烟雨正色道:“你还年轻呢!” 萧启直视着洛烟雨的眼睛:“我在朝堂,朝不保夕,还是不要拖累你家孩子的好。” “你是完颜家的人,谁敢动你?”洛烟雨活动着手腕道:“动你就是和完颜家为敌!” “烟雨,你也知道,这话还是不要说的为好。” “哥,我知道,就是想告诉你,有完颜家在,你永远不会被逼到绝路。” 萧启点点头,侧过脸看向一边,只见锦绣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拍了拍艳儿的头,道:“将军,你一早就叫我,我收拾屋子耽搁了,所以……” 萧启摇头道:“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想问问你,你家幽朵有没有许过人家?” 锦绣摇头道:“百越的郡主,命都不是自己的,我们只不过是笼络能人的工具,怎会轻易许人家?” 萧启心下一黯,问道:“我家山河和幽朵的事情,想来你也知道,我想……” 锦绣点头道:“我知道,可是你……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会,两个孩子感情好,自然不会阻止,只是……山河是我的儿子。” “只是养子而已……”锦绣脱口而出,然后低声道:“反正你不会接受我……” 萧启仿佛没有听到:“你不反对就好,我们不讲究这些,你定个日子,是按我们的规矩来,还是按你们的规矩来,都可以……” 锦绣点头道:“好……只是怕拖累你……” “孩子们好,我怎会怕拖累,你订好了,告诉我就好。” 锦绣点点头,忽然脸色一变,道:“有马队来了。” 萧启也猛地起身,面色凝重的看向寨门的方向,果然,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大齐官员,带着百余名黑甲骑兵出现在寨口。 “七将军接旨!” 萧启整了整便装,俯身跪倒道:“末将接旨!” 来人愣了一下,低声问:“将军不换上官服再接旨吗?” 萧启摇头道:“百越炎热,不劳久候。” 来人只得打开手中的明黄卷轴道:“诏曰,北地小民,蜉蚍撼树,侵我大齐,特封萧启为定北将军,即可前往景北,平定边患,不得有误!” “末将,领旨谢恩。” 萧启叩接过圣旨,却没有说话。只听来人道:“将军,收拾一下启程吧。” 萧启站起身,点头道:“请大人稍等片刻。” 然后转身向锦绣道:“幽朵和山河的婚事,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锦绣点点头,径自进屋帮萧启收拾行李。 萧启一向简朴,除了几件贴身衣物,一把古琴,一副铠甲,几件兵器,竟然身无长物,很快便被打成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在一边,萧启全身重甲,看着突逢变故,不知所措的兄弟们,笑道:“他只叫我一人,你们……不必一起……” “可是……”张樵有些担心的出生道。 “这次景北叛乱,本来任何人都可以去,可他偏偏叫我,恐怕另有深意,所以……”萧启笑着拍了拍张樵的肩膀道:“等我回来,给你家艳儿和乃清家的虎子证婚。” 张樵咬牙道:“我和你走!” 臧乃清也道:“七郎,一起走吧!” “胡闹!”萧启沉下脸:“都走了,百越怎么办!乖乖留下!” “可是……” “答应我……山河娶妻时,你们都在场。” 见萧启这样说,张樵等人也只能点头答应。 “将军……”锦绣上前道:“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接受我,可不可以……” 萧启知道她要说什么,侧目无言。 锦绣闭上眼,轻轻地抱了萧启一下,旋即分开,轻声道:“此生……无憾……” 萧启身子一僵,拿起包裹,看了一眼床头的兰花道:“北地寒冷,还请帮忙浇灌。” 锦绣点头道:“你放心……” 萧启不在多言,大步走出小屋,翻身上马,那官员早就等候已久,见萧启出来,点头道:“将军,走吧!” “爹爹!” 萧启回过头,却是山河。山河忽然听说萧启将要离开,匆匆赶来,终究没有错过。 萧启勒住马缰道:“回去吧,好好待幽朵。” “爹!等我和你一起走!” “胡说!圣旨上只有我一人,你要抗旨吗?” “爹!” “回去!” 山河低下头,强忍住哀伤道:“爹,我等你回来。” 萧启含笑点头,慢慢离去,同行的官员紧随其后,做到寨口,他又回过头,看向洛烟雨,若有所思。 第十二章 不如不还 那名叫杜青的红衣官员将萧启送到上京城外,便告辞离去,就连随行的护卫也都只留下一半。≥继而,一个名叫洪武的地利将军带一万人与萧启会合,共同北上,言辞间并非十分恭敬想必名为护送,实为监视,可萧启只是浅笑,并不介意。 行至金城,萧启侧目望向风烟掩映的葬马山,十年不见,葬马山依然烟雾缭绕,静谧而安详,萧启想起了甩石子,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住在山上,他……还在人世吗? 因为自己身份未明,也不曾有过家里的任何消息,父亲如果还在世,也将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还有大哥他们,都还好吗…… 想到这里,萧启难以克制内心的冲动,转身向洪武道:“你们先走,五日后,石城会合。” 洪武扫了一眼萧启,淡淡道:“将军,军情紧急,还请以国家大事为重!” 萧启扫向洪武,目光清冷,让人生畏:“如我不从,是否军法处置?” “将军……”洪武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萧启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我不会逃跑。五日后,石城见。”说完,调转马头向葬马山奔去,洪武身后一人偷偷拿出弓箭,却被洪武按住:“你杀不了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且去石城等他。” 萧启策马前行,绕过金城城墙,望着越来越近的葬马山,忽然有些踟蹰,要回家吗?萧启害怕,害怕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白钺等人去世他不在身边,已经是他心头的永痛,如果父亲也…… 想到这里,萧启只觉遍体生寒,咬了咬嘴唇,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他调转马头,没有进入守陵村,而是一直奔到葬马山山下。 天气不热,甚至可以说十分凉爽,可萧启的里衣却被汗水浸透。他将马拴在山下,徒步上了葬马山。 山上湿气深重,宽大的叶片刮着萧启的面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水痕。萧启分开齐腰深的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甩石子的住所走去。 记得小时候,自己背着柴刀上山,草叶刮着脖子,回到家,下巴都微微有些红肿,衣服也被露水完全打湿,这么多年过去了,守陵村没有变,葬马山没有变,可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翻过一座山峰,前面便是甩石子的住所,萧启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的观察着周遭的机关,可是,没有。 阵法还是十年前回来的样子,但因为草木重生早已失灵,萧启没费什么事情,便找到了甩石子的小屋,倾颓的小屋。 他忽然不敢向前,生怕自己推开门,看到的是甩石子早已腐烂的尸体。久居深山,恐怕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犹豫许久,萧启才鼓足勇气推开了满是灰尘的木门,扬起的尘埃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萧启等了许久,才接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屋中,蛛网虬结,尘土飞扬,空无一人。 他抬手扯开蛛网,在屋中慢慢向前,里面的一切,与记忆中毫无分别,只是,物是人非,萧启不敢去猜测甩石子是什么时候离去,也不敢去想他是不是还在人世。 屋前屋后,萧启找了三遍,却一无所获,连一张字条都没有留下。 记得上次前来,甩石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听完自己的经历,笑而不语。是不是当时,他以迁居别处,只是在这里等自己? 萧启叹口气,黯然离开甩石子的住处,这种遗憾,终生无法填补。 再一次来到守陵村前,萧启定定的望着自己长大的地方,十年不见,曾经的土坯房都已经变成了青砖瓦房,鸡鸣狗吠只剩不绝于耳,萧启静静的立了半响,却还是没有勇气走进村子,自己的家乡。 忽然,村口中走出一个头花白,身材魁梧的老人,那身影,像极了父亲。萧启心头一紧,全身僵硬的看向来人。 来人显然也看到了萧启,愣了一下,问道:“小七?” 萧启呆呆的盯着来人的脸,喉头哽咽,半响才试探道:“大哥?” “小七,真的是你,刚才爹非要我来村口看看,我坳不过,就出来了,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你……” 萧启翻身下马,抱住大哥道:“大哥,是我……” 老大扶着萧启瘦弱的肩膀,上下大量道:“一点儿没变,我家小七,还是当年的样子,看起来,比山水还要年轻啊!走,咱们回去,山水家的已经把晚饭做好了走!” 萧启看向老大,忽然有些迟疑:“我……” “自己家,怕什么?” 萧启低头不语。老大佯怒道:“爹让我出来迎你,你不回去,爹还不打断我的腿?” “爹……还好吗?” “岁数大了,腿脚不好,要不啊,可是他亲自出来迎你啦!” 萧启点头道:“大哥,我……还是不进去了,军情紧急,我……” “胡说,军情紧急你就不会来了!这都后晌了,你还能跑一夜啊!在家住一晚上,不在乎那几个时辰!”老大一边说,一边用力拉扯着萧启。 萧启无法,只得跟在老大身后,进了村。 村中几乎人识得萧启,但老大还是和迎面走来的人一一介绍说,他家老七回来了。面对乡亲们善意的笑容,萧启也将微笑挂在嘴角,心情也没来由的放松。 萧启的回归,让大锤开心无比,晚饭也多吃了一碗,可脾胃虚弱的萧启并没有什么胃口,饭后,山水家三岁的小儿子豆儿拉着萧启的手,含糊不清的喊着七爷爷,要萧启抱,萧启一把将孩子抱起,感受着小孩子软软的身体和毫不掩饰的亲昵,心也渐渐放松下去。 山水家的媳妇是个健美的农妇,她毫不掩饰的向山河道:“你和七叔就差三岁,七叔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呢!” 山水憨厚的笑道:“那是,七叔是大城市里的人,自然要不乡野村夫显年轻些。” 整个过程中,大锤只是看着儿孙,小儿不语。 夜晚,大锤又一次将萧启叫进了自己卧房,他用颤抖的手摩挲着萧启的脸颊和瘦弱的肩膀,叹道:“你别走了。” “爹……” “南方那么热,你……吃了不少苦吧?” “那里日子还算平静。” “天子无情,如果爹不告诉你先祖的话,你是不是早就离开了?” 萧启低头不语,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可是,没有答案。 大锤颤微微地起身,再一次打开了通向姬月华画像的密道:“再去拜一拜先祖吧,我想,如果先祖有灵,他也会同意你离开的。” 萧启抬头道:“天子无情不假,先祖明知天子利用,依然没有退缩,即使后来翻脸无情,先祖也没有选择谋反,而是心甘情愿背负骂名,忍受凌迟之刑,先祖不悔,我,亦不悔。” 大锤愣了半响,点头道:“这才是我们姬家的风骨啊!小七,拜一拜先祖吧。” 萧启依言再一次跪倒在姬月华画像前,拜了三拜,然后抬头看向姬月华的脸,轻声道:“风定云开日,游魂夜归来。先祖,你看到了吗?” 服侍大锤睡下,萧启轻手轻脚的走出大锤的卧房,却看见老大站在门口等着自己,一直照顾父亲的憨厚大哥,也已然一名老人。 “想偷偷离开?” “大哥……” “我脑子不好,但不代表我糊涂,小七,你应该明白父亲为什么要你再拜一拜先祖。”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是我已经完成先祖的嘱托,可以不再回去了。” “那你还走?” “当年先祖明明可以藏匿于深山,或者投奔一直交好的党项,保住性命,可是,他都没有。既然肩负了这个责任,就永远没有卸下的一刻。” 老大的脸,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他抬起头仔细打量自己最小的弟弟,萧启的脸庞在月光下美的有些凄凉,精致的五官,恍若天神。 “你……想走便走吧……” 老大叹口气,拍了拍萧启的肩膀:“记得你刚出生时,只有巴掌大,哭都没有声音,一转眼,就这样大了……去吧,我们只是希望你能离开,可是,这份责任,真的不是说卸下就卸下。去吧。” 萧启双目含泪,施礼道:“大哥,爹就拜托你照顾了……” 老大点头道:“你放心,去吧……如果可以,写信回来。” 萧启重重点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仿佛停留片刻他便会后悔。 夜色深沉,萧启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次离去,便再也没有可能回还,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不能说无悔,但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责任。 树木房屋急向身后退去,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即使看不见前路,萧启还是凭着感觉,急向前,即使前方,也是无尽的黑暗。 弦月无语,葬马山无语,守陵村无语,一切都静静看着萧启出现,又看着他慢慢离去。如同村中的生老病死,循环往复,永无终结。 生无止境,死入轮回,人间生灵,不外如是。 第十三章 穆崖 萧启不敢停歇策马三日,便已经到达石城附近。 一路上,萧启所见,虽不算四海升平,但也民生安乐,先祖,你看到了吧? 石城,与离开时一样,城墙虽然败破,但依然高大坚固,萧启叹口气,这样的城墙,应该可以抵御敌人的进攻吧。 因为还有两日,他并没有着急进城,而是独自享受这难得的清净,策马行走在芳草依依的郊外,看着连绵的青山和脚下无限延展的土地,他静默不语,如果,如果可以卸下这一切,他渴望能够独自一人,游历天下,见万山风光,享人间美景,即使只能活一年,也心甘情愿。 已近中午,萧启随意挑了一棵大树坐下,拿出随行的粮食和淡水,刚刚咬了一口硬馍,就觉得有些不对,周围,似乎有人。 萧启犹豫片刻,没有起身,而是拿起水壶,慢慢喝了一口水,又咬了一口硬馍,这时,一根冷箭从草丛中射出,直取萧启左眼,萧启警觉避开,那只箭矢,贴着萧启的耳朵钉在树干上,箭身还在微微颤抖。 萧启一手按住刀柄,仔细观察周遭的动静,风吹草低,空无一人。 又一只箭从侧面射来,萧启一个翻滚,躲到一边,扬手射出一根银针。 “噗!”随着一声轻响,一块巨石忽然塌下去一块。 “雕虫小技!”萧启冷笑一声,又接连射出几根银针,将伪装成巨石的敌人击毙,却觉身后一寒,拧身抓住一根箭矢,反手挥出,随着一声惨叫,正中来人。萧启扬眉吼道:“出来!” “杀啊!”伴着一声嘶吼,百余胡人打扮的蒙面男子挥刀冲向萧启,与此同时,远方天际扬起阵阵尘埃,似乎是骑兵到来的先兆。 萧启不敢大意,拔刀冲向敌人,在敌军见穿梭,所过之处,必有敌人血溅当场。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萧启几乎可以看清来人衣服的颜色和兵器的反光,还是胡人!大齐边界,怎容他们猖獗? 萧启一声暴呵,一刀砍下迎面杀来的敌人的头颅,又划开一人的肚子,毫不回顾满地的残肢,拧身迎向已经越来越近的骑兵。 阵阵烟尘,让萧启看不清敌人的相貌动作,当他毫不惊慌,等马队越来越近,他忽然卧倒,横刀砍断为一人的马腿,马失前蹄,马上之人向前摔倒,一动不动,想是摔断了脖子。萧启一面小心马蹄的践踏,一面躲避敌人纷纷向自己招呼的兵器,手中的刀也精准无比的看向马腿,不时有战马连同马上的敌人倒地,敌阵顿时大乱。 对于倒地的敌人,萧启并未多加关注,毕竟乱军之中,自有受惊的战马去解决他们。萧启的任务,便是砍断马腿,搅乱敌军阵型。 这一策略达到了很好的效果,敌军骑兵见在马上不占优势,纷纷下马与萧启对抗。 萧启虽然也擅长近战,但被众人围攻,一时也难以突围。 而这些人,虽然是胡人,但各个出手狠辣娴熟,似乎是经过长久的训练,这也让萧启暗暗心惊,胡人本来便身材魁梧,天生神力,一旦习得大齐刀法,恐怕大齐普通士兵,将会落于下风。 可是此时由不得萧启多想,他只得硬着头皮一一解决难缠的敌人,一个多时辰下来,虽然没有受伤,旦多少有些疲倦。而外围的敌人,却因为骑兵的不断支援,越来越多。萧启看向四周,面露狠绝之色,一刀划开一名胡人的脖颈,随之又有数道银光射出,周遭不少敌人受到波及到底,却几乎不见伤口。 可是,外围的敌人,不下五百。 这时,忽然听见一声高呼:“将军不要担心,穆崖来也!” 萧启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袍男子手握长剑,冲上前与外围的敌人缠斗,剑法精妙而华丽,剑光过处,便有胡人死在剑花之下。 不出一会儿,那人便来到萧启身侧,与萧启背靠背应对敌军,两人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也默契异常,不出半个时辰,除了不足五十人落荒而逃外,全部死在萧启与穆崖手上。 萧启厌恶的将刀插在地上,皱眉道:“咯卫什已经投降,怎么还有人进来?” “将军是刚刚从别处来吧?”穆崖问道。 “的确。” “这些应该是景北某个部落的。最近几年,景北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但难免有一些部落进来抢粮食女人,可围攻将军可是第一次,真是奇怪。” 萧启愣了一下:“景北还是有人骚扰大齐边境?” “骚扰谈不上,只是有些阿猫阿狗来抢东西,基本上不敢和咱们打,一遇见军队就跑,遇见民夫也跑,见到我们啊,也是吓得屁滚尿流呢!不过这次真是奇怪了,听说穆崖来了都不跑。” “你叫穆崖?” “呵呵……我是穆崖。” “他们为什么见到你也跑?” “也没什么,就是带着几个弟兄收拾一下不长眼的畜生罢了!” “穆少侠可谓少年英雄!”萧启施礼道:“穆少侠高义,请受在下一拜!” “别,将军,我可当不起,我无官无职,你这么年轻就是将军了,才是厉害呢!” 萧启没有解释,而是问道:“你说……胡人即使进来,也不敢和咱们交锋?” “是啊!六七年了,从没有打过。” 萧启点点头,忽然蹲下身子,将其中一人遮面的布取了下来,五官柔和,不像胡人。萧启还不甘心,又扯下几人面巾,竟然人人如此。 穆崖也觉出不对,蹲下身帮萧启一一检查,没有一个人,长得像胡人。 萧启又扯下一人面巾。看到此人容貌,萧启的手竟然有些颤抖。那个人,分明是洪武身边的副将。 萧启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这五年,边境安定,从未有过危机一说?” “是啊!自从天帝七子帮我们解决了咯卫什,景北一直比较老实,百姓们都感谢七将军,给他建了生祠呢!你也在军中,见过七将军吗?” “在河边隐隐约约见过几次。”他的话只让萧启觉得更加刺心,天帝七子吗? “唉,太可惜了!要不是为了保护兄弟们啊,我也从军,不为别的,就为见见七将军!”穆崖爽朗大笑道:“可惜七将军驻守在百越,一南一北,恐怕没机会了!” “倘若有缘,必会相见。” “借将军吉言啦!不过将军,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些人扮成胡人来杀你?” 萧启沉吟道:“刚刚那些人听到你的名讳,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躲避几天吧?” “没关系啦,很多人都打着我的名义吓唬胡人,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将军,我家兄弟媳妇生孩子,我先走了啊!”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相遇,定当报偿!” “以将军的身手,解决掉他们根本不是问题,只是费些功夫罢了,我根本没帮什么忙!我走了!” “再会!” 萧启低头看着地上的死尸,他们,要杀自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齐煜,还是焕王?萧启不敢想,也不愿想。 第一次,他觉得前方比黑夜还要黑暗,这种黑暗,完全可以吞噬一切,包括他对先祖的诺言。 天帝七子这个称号,已经深入民心,也让齐煜万分不安吧?萧启清醒的知道,所谓爱戴,也可以成为自己的坟墓。 萧启拔出刀,慢慢走向自己的战马,无论如何,他必须到先找到洪武。 策马向石城走去,刚刚前进了十里,萧启便又看到满地的尸体,刚刚逃走人的尸体。 萧启下马,一一揭开尸体的面巾,双眼圆睁,满脸惊讶,显然是被熟人杀死。恐怕是因为任务失败,杀人灭口。 可是,这幕后指使,到底是谁? 萧启略一思索,齐煜下旨叫自己来,又将自己杀死永绝后患的可能性并非没有,可是,如果是齐煜所为,即使刚刚没有掩饰,这些尸体也不会如此明显的摆在这里等自己现,那么排除齐煜,便只有焕王。 那么,他为什么要向自己下杀手?恐怕他要有所行动,所以抢先出去自己这块绊脚石,而即使自己死了,齐煜恐怕也是轻松多于哀伤,不会细查。 萧启咬了咬牙,倘若自己就此离开,恐怕也是中了焕王的计策,那么为今之计,便只有赶到景北边境,了解那里情况再金鸟传书向齐煜报信。 你们兄弟的纠葛,我只能做这么多,还望不要连累天下百姓…… 萧启疲惫的牵马前行,一种从灵魂里透出的疲惫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恐怕,就快结束了……萧启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苍茫群山,茫茫大漠,再一次无声的迎接着萧启的回还,可是,萧启知道,这次他将面对的,恐怕不是血战,而是波云诡异的政局斗争,可是,齐煜,你让我来这里,除了防止我在百越扩充势力,拥兵自重外,还有什么目的?试探焕王吗? 萧启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不管如何,我来了,你满意了吗? 第十四章 江湖远 三日后,萧启一人策马来到景北边境军营,奇怪的是,军营外并没有人迎接,萧启也不见怪,策马到军营大门近前。≧ “什么人!” 萧启解下军牌,用箭射上塔楼,那人验过,轻轻敲了敲一边的挂钟,自己爬下来将军牌还给萧启,施礼道:“见过七将军,不知七将军前来,有失远迎……” 萧启摇摇头道:“无妨……” 不一会儿,萧启便看到萧非胡跑了出来,猛的跪倒在萧启身前,低声道:“父亲……” 萧启弯腰将萧非胡扶起,上下打量道:“黑了,瘦了,不过也结实了。” 萧非胡道:“父亲,你来景北边境……” 萧启看了看四周,道:“进去说。” 在萧非胡的大帐,萧启简略的说了路上的经过,但没有加上自己的评价,萧非胡点头道:“父亲,你怀疑皇上吗?” 萧启摇头道:“竟说傻话。” “父亲和孩儿想的一样。”萧非胡看了看帐外,道:“只是,父亲,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收到朝廷关于您到达景北的圣旨,您的圣旨……” “是皇上手书。”萧启也压低声音道:“你是否相信,今日或者明日,我守卫景北的圣旨便会传来?” 萧非胡点头道:“和孩儿想的一样。” 萧启低眉浅笑:“我想,此事他并非不知,如若焕王得逞,他便用刺杀七将军的罪名处置焕王,如若没有成功,便再次下旨通知你有我与你共同来守卫景北。” “可是……洪武他们是谁杀的?” “自然是皇上。” “他……” 萧启没有解释,可是心里明白,他和齐煜都是聪明人,将洪武的尸体摆在那里,就是间接揭露了焕王的阴谋。 萧非胡见萧启没有说话,也不便追问,而是道:“父亲,那……他等你来再圣旨是在……观望吧?” 萧启浅笑不言,对于聪明人,自然无需多言。 萧非胡叹口气道:“这如何不让人寒心呢……” “非胡。”萧启作正身子道:“如果有什么事儿,不要为我出头,我会尽力保住你。” 萧非胡神色一凛,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营外有人喊道:“萧非胡接旨!” 萧非胡一愣,看了看萧启,萧启笑道:“你去吧,我便不出去了,没有见到我,来人自会向皇上禀报,届时,他也会明白我的意思。” 萧非胡点头走了出去,萧启闭目盯着外面的响动,只听来人宣道:“诏曰:边地苦寒,朕念非胡一人无依,特派七将军与卿共守北地,父子团圆,钦此。” 萧非胡施礼谢恩,邀请来人进营稍坐,来人推辞了几句,便匆匆离去。萧非胡捧着圣旨进入大帐,道:“父亲,果然。” 萧启浅笑道:“你守卫景北几年,可否听说过穆崖这个人?” 萧非胡道:“听说过……此人在这里也有七八年了,带着几个兄弟,还有七八百人,明里暗里收拾了不少不安分的胡人,剑法高,在百姓中也很有声望,胡人们也怕他,有时候胡人来抢粮食,百姓们只要喊一声穆崖来了,胡人便望风而逃。” 萧启点头道:“向他这样的民间英雄,的确也让人敬佩,你可知他的住处,我想修书一封给他。” “他的住处,附近的百姓都知道,父亲尽管写便可,我差人去送。” 萧启点点头,即可写了一封信,约穆崖在军营西北三十里的玉兰山一唔。 第二日,萧启在萧非胡的陪同下提前半个时辰到达约定地点,没想到穆崖也已经到了。萧启上前施礼道:“穆少侠好早,在下萧启,见过穆少侠。” 穆崖打量了萧启几眼,笑道:“当日相遇,便知将军不是凡人,想不到将军竟然是七将军身边的人,年纪轻轻便做到七将军的随从,真是可喜可贺啊!不知七将军何时过来呢?” 萧启抿嘴一笑,不知如何回答,倒是萧非胡忍不住道:“穆少侠,这位便是七将军啊!” 穆崖一怔,轻声道:“你……就是七将军……七将军……萧启……萧启……七将军……草民孤陋寡闻,冲撞了七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萧启浅笑将他扶起道:“当日你出手相救,我好没有表示感谢。” “将军……” “来,坐吧。”萧启抬手示意穆崖坐下,穆崖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打量着萧启:“将军……你看起来连三十都不到,你……” “所以,不像将军?” 穆崖笑道:“是啊,您要是换上一身常服,说是大家公子都有人信呢!” “你见过满身杀气的公子吗?”萧启自嘲道:“穆少侠性格爽朗,如果不是萧启身不由己,真想与穆少侠结为朋友。” “七将军叫我来不是招安的?”穆崖一脸惊讶的拍了拍脑袋。 “自然不是。” “哎呀,不早说,害得我想了一晚上怎么拒绝你!” “怎么拒绝啊?”萧启身子前倾,打趣道。 “还能有什么啊?”穆崖爽朗大笑道:“江湖人不懂规矩啦,自由惯了啦,不喜欢当官啦,你要是坚持,我就跑呗!反正腿长在我身上,七将军以仁德闻名,绝对不会追我的!” 萧非胡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萧启横了萧非胡一眼,笑道:“那我就用国家大义说服你,如何?” “哈哈……在民间就不能坚持大义了?将军真是有趣!” “穆少侠也是有趣的人。” “哈哈,说到这里,我反而好奇七将军为什么不招安我呢?我可听说啊,朝廷最喜欢招安我们这种人了,附近的城池守卫啊,城令啊,天天追着我招安,烦也烦死了。” “那你今日还来?” “唉,我忍不住想看看七将军嘛!”穆崖将一条腿放在凳子上,抓起萧山河放好的桃子咬了一口,活脱脱一只大猴。“喂,你还没说为什么不招安我呢!” “你自己不是说了吗?自由自在的做江湖人,保卫百姓,绝对是人间乐事。” “哈,想不到七将军也是性情中人,就冲你这句话,以后你混不下去了来找我,我罩着你!老二老三都是我兄弟了,给你个护法做做还是可以的。” 萧非胡脸色一变,见萧启没有生气,也低下头没有说话。 萧启笑道:“好啊,以后如果我不想做将军了,就来找你,你可要养活我啊!” “那是必然的,我们说好了啊!” “自然。”萧启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道:“我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这是二十万两银票,你拿着。” “干什么?”穆崖收起嬉笑,正色道。 “你去找铁匠打一些铠甲,盾牌,兵器,毕竟胡人不好惹,大家都是为了保卫百姓,自然要减少伤亡。” “我不要朝廷的钱!” “这不是朝廷的钱,是我的钱,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还是可以有些积蓄的。” “那……” “拿着,就算是我为大家尽的一点心意,谢谢你们一直以来保卫着附近的百姓们。” “我不要!” “不是给你的!大家跟着你一起保卫胡人,你甘心让他们涉险吗?” “可是……” “拿着。” 穆崖看向萧启诚恳的眼神,只得点头道:“好吧,那算我借你的了,以后还你啊!”说着,将那叠银票随手塞进怀里,向萧启拱拱手。 萧启笑着补充道:“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是我给你的,倘若有人问,你便说我是想招安,被你拒绝了。” 穆崖一愣,笑道:“明白,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还有一事……”萧启压低声音道:“行藏莫让认识。” 穆崖一愣,呆立半响,但毕竟不是蠢人,也低声道:“多谢提醒。” 萧启谦和点头,起身道:“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们先告辞了。” 穆崖也起身道:“好啊,我也会去看看我干儿子去!七将军,你的性格我很喜欢,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自然,告辞。”萧启拱手带着萧非胡离开。 路上,萧非胡忍不住问道:“父亲,你为什么不招安穆崖呢,他……” “在江湖不好吗?”萧启侧目看向萧非胡:“我很羡慕他,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他一样,自由自在的做一个江湖人。” 萧非胡看着萧启的侧脸,只觉得他看向群山的眼神,越深远。 半响,萧启道:“非胡,最近景北可有异动?” “其他的到没有,只是……游离于边境和国内的景北商人很多,他们都携带巨款出入,但大多无功而返,父亲……” 萧启淡淡点头,他一直怀疑,齐煜派自己来,并非仅仅是担心自己在百越拥兵自重那么简单,看来,景北要有大事生了…… 犹豫片刻,萧启还是决定不要去完颜家,现在虽然是在非胡营中,但是萧启知道,自己身边恐怕还是有着见不得光的暗探,一旦让他们现自己与完颜家有所瓜葛,恐怕会连累非胡等人,也让焕王有机可乘。 萧非胡见萧启不说话,自己也不便多言,只是与萧启一起看向延绵的群山,不知所思,不知所想。 第十五章 来访 探寻景北动静一事,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而萧启在北地边关的日子,也是那样波澜不惊的一天天过去。≥≧ 见惯了南方的苍翠,北地的荒凉也是别有一番韵味,每日萧启喜欢策马沿着边境线,看万里荒原和延绵群山,留给所有人,一个萧条孤寂的背影。 更多的时候,他也会在营帐中抚琴,琴声或哀婉,或悠扬,却始终抹杀不了其中金戈铁马的豪情。 冬日将至,这对萧启来说,又是难熬的几个月,萧非胡早早便在萧启帐中准备了炭盆,还加了几床棉被,可饶是如此,萧启还是遍体冰凉,脸色惨白。 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萧山河命人又给萧启加了两个火盆,可他还是听巡夜的士兵说,每天都能听见主帅帐中压抑的咳嗽声。萧非胡虽然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赤额到达北境后,便离开熊霸等人独闯荒原,五年时间,让他成为一支狼群的领,拥有五只母浪和一群孩子,它闻到萧启的气息,自己窜入军营,如果不是萧启现的早,它可能就会被军士射杀,即使成为狼王,赤额也经常钻入萧启帐中,趴在他床上,为他温暖冰冷的身体。 这天,赤额又钻进萧启的大帐,拱到萧启怀里,萧启撩起被子让它钻进来,道:“外面冷不冷?你也不要天天过来,你的狼群怎么办?” 赤额抬起头,眨了眨浑黄的眼睛,低嚎了一声,将大脑袋在萧启胸前蹭了蹭。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只是身子寒一些,不是什么大毛病。” 赤额又呜咽了一声钻进萧启怀里,一动不动。萧启无奈的摸了摸赤额的毛,笑道:“好,带一个时辰,你就回去好不好。” 赤额用舌头舔了舔獠牙,呜咽了一声,算是默认。 “将军!”一名年轻的卫兵走了进来,看到萧启怀里的赤额,明显吓了一跳。 “没关系,说吧。” 卫兵稳了稳神,道:“将军,外面有两个老人求见。” “老人?”萧启一直想不到是谁,但还是说:“快请!” 不一会儿,只见门帘一动,两个鹤童颜的老人走了进来,正是笛风和青剑。 萧启见到二人,急忙撩开被子起身道:“不知二位前辈前来,有失远迎……” “唉,你躺着!”笛风一面说,一面快步上前按住萧启道:“天气寒冷,注意身体。” 青剑也走到萧启床边坐下,打量了一眼赤额,道:“小东西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威风。” 赤额却丝毫不肯买账,甩了甩脑袋又趴在萧启怀里。 “最近还好吧?”青剑将手放在萧启肩上,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萧启体内,萧启只觉身体里有一阵暖流在游走,所过之处,身体也在微微疼痛。他知道青剑是在帮自己舒筋活脉,心下感激,抬头笑道:“还好。” “南方太过潮湿,这里又太冷,都不适合你。”笛风拍了拍萧启的手,叹口气道。 “等解决完这一切,我便离开,我保证。”萧启浅笑着点点头,道。 “解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根本没有结束的!” “可我现在是在浪尖啊!”萧启苦笑着摇摇头,转移话题道:“单玉章,他还好吗?” “他……武功难以寸进,自己退出墨扇门门主一职,与父亲隐居,去年我们去看过,娶了媳妇,生了几个娃儿,都不让他们习武,过的还算不错。” “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心心念念的杀我,他也不会……” “不要这样想,我们也聊起过你,他说各为其主,而且你们之间也有很多误会,他也有些后悔与你为敌的……” 萧启叹口气点点头道:“我也不愿,他也是个血性男儿,只是只要我在军营一天,我们便不可能成为朋友。” “等你离开,和我们去看看他,他也知道你这几年的境遇的。” 萧启垂目点头道:“五年前,我见过曹峰……” “我们知道……” “我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认出我,那个时候,他就提醒我……” “他并没有认出你,只是遇到你觉得惊奇,天下貌美而气质独特的人很少,而曹峰毕竟是将门之后,他怀疑你是大齐的暗探,便写信给我们,我们一看自称七郎,还不知道是你?” 萧启低眉浅笑:“他……还好吧?” “好,都好,他把两分地图凑齐以后,葬在了曹清臣坟前,也算是了了一桩夙愿,大景秘宝在你手中,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我今日所有,也是曹伯伯倾囊相授,没有曹伯伯,也就没有今日的萧启。” “曹峰说,他宁可大伯没有遇到你……有时候他觉得,是他们曹家毁了你的生活。” 萧启浅笑道:“十四岁的那场大火,如果没有曹伯伯教的本事,我也只能成为一名普通士兵,也许早就死了。” 笛风闻言不语,轻轻拍了拍萧启的肩膀道:“你这样想最好,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活不了多少年了,趁还跑的动,就四处看看后生和朋友们。” “前辈身体很好,不要这样说。” “哈哈,就你会说好听话!” 萧启浅笑摇头,忽然道:“前辈,我还有一事一直想问,但苦于没有机会。” “说吧……” 萧启起身扯过纸笔画了一会儿,道:“这个……可是霹雳鸟的图纸?” 青剑接过,仔细看了一会儿,越看脸色越凝重:“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爷爷所画。” “什么?”笛风愣道:“这个图纸当年就被毁掉了,只有最初的一部分被姬月华拿走,可他却根本没有研究,否则不会输得这么惨……你是守陵村人,莫非……” 萧启点头道:“姬月华是我的先祖。” “难怪。” “爷爷做出这份图纸后,被南景人现带走幽禁,秘密制造霹雳鸟,可爷爷却拒绝组装,后来,因为我的错误,这份图纸被齐响拿走……” “你是说……现在大齐手里有霹雳鸟的图纸?”青剑霍的站起,急切道。 “是……这些年,我也在打听大齐的动静,虽然没有制造霹雳鸟的消息,可还是不能不担心。” “我知道,这件事交给我们好了,你放心。” “只是,我不知道齐响有没有将图纸交给齐鸣,据说,他还有个儿子。” “你是在怀疑焕王?”笛风神色一凛,低声道。 “是……”萧启看了看帐外:“他的所作所为,总让我感觉是有预谋的。”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啊!” “所以,我怀疑霹雳鸟的图纸在他手里。” “我们知道了,霹雳鸟杀气太重,断断不可现世,你放心,我们想办法解决他。事不宜迟,我们先告辞了。你保重。” 萧启也知事情有些严重,起身将二人送到帐外,又好说歹说将赤额打走,才慢慢走回军营,边境与朝堂,都要有大事生了吧? 第十六章 窃贼 入夜,萧启只觉遍体奇寒,便披衣起身,提刀到营中,扫了一眼正在巡夜的卫兵,来到僻静处,练了一阵,却丝毫不起作用,正要会还之时,忽见一道矮小的黑影自军营中闪过。 萧启神色一凛,将刀背在身后,顺着黑影追去,只见那黑影顺利躲过巡夜的卫兵,看了看,竟然钻进了萧启的大帐。 萧启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轻手轻脚的钻入自己的大帐,果然看见一个人正借着夜色在左右翻找。 “你要什么,我给你?”萧启上前一步,轻声道。 来人惊觉,转身向萧启袭来,身形迅,一掌直抓萧启前胸,招数虽然稚嫩,但毅然有着不俗的内力。 萧启担心他掌上有毒,不敢大意,闪身避过后。反手弹出一根银针,封住那人穴道,那人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萧启上前一把扯下他的面巾,不由愣了一下,五官稚嫩,分明是个孩子。 萧启蹲下身,仔细打量这个孩子,深凹的眼眶,琥珀色的双目,想来是个胡人,可不知为何,萧启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来我这里找什么呢?” “哼!”那个孩子倔强的别过脸,不理萧启。 萧启又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可那个孩子依然没有说话,萧启叹口气,将他拎起来放到自己榻上,道:“你不说,我怎么送你回去?” 孩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可还是倔强的不肯开口。 萧启也没有再问,而是上下打量这个孩子,眼神在他腰间停留片刻,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当晚,一只竹鸟飞出了萧启大帐。 第二天清早,萧启端着一碗粥进了大帐:“吃早饭了。” 男孩儿打量了萧启一眼,再次把脸别到一边。萧启笑着端起粥碗自己喝了一口,道:“没毒的。”然后把晚递到孩子跟前。 那孩子才就这玩喝光了里面的粥。萧启笑道:“这孩子,防人之心也太重了,你放心,你爹娘很快便来接你。” “我没有爹娘。”孩子咬牙道,这是萧启听到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萧启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没有再说话,很快,便有卫兵来报,说营外有一对男女求见。 萧启请二人进来,看清来人,即使萧启,也不由一愣,那女子竟然是完颜灵昀,而身边的男子,赫然是当年与萧启对敌的蓝目小将。 完颜灵昀上前施礼道:“好久不见。” 萧启看了看完颜灵昀,疑惑道:“这个是你的孩子?” “没有管教好,见笑了。”说着,挽着那蓝目小将的胳膊道:“我男人,塔塔部落下一任族长,阿斯根。” 阿斯根也有些奇怪,问道:“灵昀,这位就是你所说的七将军?” “当然啊,如假包换!” 阿斯根慌忙施礼道:“见过七将军,我……没想到七将军这么小……” 完颜灵昀笑道:“他是想说啊,没想到你这么显年轻呢!” 萧启笑笑,解开那小男孩儿的穴道,道:“虽然大齐与完颜家关系一直不明确,但你们需要什么,修书一封便好。” 小男孩儿觉得身上一松,活动了活动手脚,上前跪倒在完颜灵昀和阿斯根身前,一言不。完颜灵昀也任由他跪着,向萧启道:“是我们没有管好自己的儿子,七将军作为长辈要打骂也是应该的。” 小男孩儿闻言,抬起头略显惊讶的看了完颜灵昀一眼,完颜灵昀道:“其实论起来,如果七将军不嫌弃,你应该管七将军叫一声舅舅。” 萧启浅笑道:“怎会嫌弃。” 小男孩儿疑惑道:“七将军是完颜家的人?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要?” “要什么?”萧启疑惑道。 “没什么没什么。人多眼杂,我们就不打扰了……”完颜灵昀说着,一把拉起小男孩儿,与阿斯根站起身,道:“虽然我们住得近,但是为了避嫌,可能很少见面了。” “娘,你不管爷爷了吗?”小男孩儿咬咬牙,喊道。 阿斯根愣了一下,抬起脚踢在小男孩儿胸口,小男孩儿跌坐在地上,缓了口气,还是吼道:“你也不管爷爷了!是你们教给我要孝敬老人的!爷爷病了你们也不救他!你们不救,我去想办法!” 说着,站起身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出走,完颜灵昀吼道:“站住!你能去哪里找?” “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找不到火凤凰!找不到我就不回来!” 萧启闻言,箭步上前拦腰抱起小男孩儿道:“你要火凤凰,做什么?” 小男孩儿看了看父母,垂下头没有说话。 萧启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道:“告诉舅舅,生什么事情了?” “是爷爷……” “老族长?他需要火凤凰?”萧启定了定神,道:“等着,我拿给你。” “不要!”完颜灵昀上前道:“为了火凤凰,我们可以去偷,去抢,甚至去杀戮,但是,我们不能要你的。” “为什么?嫌弃我?”萧启扬眉笑道。 完颜灵昀道:“其实你也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留着火凤凰。火凤凰虽然是圣药,但是只能维持十年,这个秘密即使是给你的郁矜飏也不知道。” 萧启身形一滞,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这件事情,活不救知道。” 萧启走到床边,从枕头中拿出一个小盒,递给小男孩儿,道:“给你爷爷。” “你敢!”完颜灵昀柳眉倒竖,暴呵道。 小男孩儿吼道:“为什么不敢?爷爷都要死了?你们是想等爷爷死了自己做族长吗?” 完颜灵昀上前,扬手就要给小男孩儿一巴掌,却被萧启抬手拦住:“你们拿着,我不要紧。” “你……我们不能要你的。” “已经说了不要紧了。”萧启笑着将木盒放到小男孩儿手中,笑道:“你们的孩子很好,小小年纪就很有孝心,功夫也好。” 小男孩儿抬起头道:“谢谢舅舅,舅舅的手好凉……” 萧启向阿斯根道:“当日你我一战,你便身手不凡,日后你与灵昀的儿子,一定也是草原英豪。” 阿斯根道:“你就别夸我了,其实那天我是忍不住跑出来的!我就是想看看七将军到底有多厉害,没想到被你的狼咬了一口!” 完颜灵昀白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还好意思说!库库,把东西还给你舅舅。” “我已经给孩子了,断无收回之理。” “可是……” “天下这么大,何愁没有第二颗火凤凰?我现在还是无碍的,你们拿回去救人要紧。” “库库,还给舅舅!”阿斯根也道:“你舅舅留下这火凤凰是救命的,我们塔塔部落虽然也需要火凤凰,但是也不能因为得到它损害到旁人。” 小男孩低头看了看火凤凰,还是不肯。 萧启笑道:“给他拿着吧。即使你们从别处要,也是断了别人日后用的可能,而我,用不到的。” “你……”完颜灵昀叹口气道:“我们那天悄悄谈起谁有火凤凰,不慎让孩子听到了,我们不知故意要来讨要的……” “我知道……”萧启摸摸库库的头,道:“除了这颗,可还有别的。” “有。” “在哪里?” 完颜灵昀和阿斯根一时语塞,萧启笑道:“所以,拿走,完颜家手眼通天都找不到第二颗,还谈什么别的办法?” “可是……”完颜灵昀也不知说什么好,低头又看自己的儿子紧紧的抱着小盒,心也是一软,鼻子也真真酸。 萧启拍了拍阿斯根的肩膀,笑道:“拿走吧,不要再客气了。我不吃也是因为不用,放心吧。” 其实阿斯根和完颜灵昀也并不知道萧启的详细情况,见萧启一直坚持,都有些动心。 萧启又道:“回去救老族长吧,事不宜迟。” 完颜灵昀和阿斯根咬了咬牙,交换了一下眼神,施礼道:“多谢七将军!完颜和塔塔不才,愿意为大齐肃清景北,永绝边患!” 萧启点头道:“多谢。事不宜迟,你们快走吧。” 完颜灵昀和阿斯根闻言也没有再客套,匆匆告辞后带着库库焦急离去,想来老族长也是病入膏肓,毫无办法。 萧启将三人送出营外后,扶着门柱轻轻咳嗽了几声,只觉胸口刺痛,气血翻腾,一阵刻骨的寒冷渗透四肢百骸,便转身快步走回大帐,将几个火盆围在自己身边,还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抬起头,看见萧非胡正站在帐门前看着自己:“父亲,你把火凤凰给他们了?” 萧启笑道:“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 “我不是很好吗?我在大漠,也呆不了多久的。” “父亲,这颗火凤凰是留给你救命的啊!”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而且,完颜家不是承诺要肃清北疆吗?” “我不管什么北疆,我要父亲好好的!” “我不是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萧启侧过脸,浅笑道。 萧非胡跺跺脚,愤怒的离开,萧启看着随风摇摆的帐门,嘴角刚刚泛起一丝浅笑,就又被更加剧烈的咳嗽代替。 第十七章 陷阱 完颜灵昀离开后,很快便传来缇娜部落全族被屠的消息,继而,所有觊觎北地富饶的部族一夜之内族长尽数被杀,完颜部落率先昭告天下,归附大齐,永无反心。 ≥ 有两年,北地的苦寒深深侵蚀着萧启的身体,可上京没要消息,他也不能离开。 北风凛冽,风雪入帐,萧启的高热已有三日未退,萧非胡将熬好的药递到萧启唇边,可萧启只喝了一口,便摇摇头不肯再喝。 “父亲……你……” 萧启微微皱眉摇头道:“喝了也一直不见好,还是不喝了吧……” “父亲,这药再喝几天一定会管用的……” 萧启摇摇手:“自作孽,不可活……我睡一会儿,你也回去吧……” 萧非胡抿了抿嘴唇,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慌乱的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快步退了出去。 萧启浅笑着看着他的背影,阖上沉重的眼皮,也许,真的快结束了。 又两日,大雪初停,萧启决得精神稍好,披衣外出,雪地白的耀眼,让萧启又回想起当年征战咯卫什的岁月。 “父亲,上京有人来。” “是吗?”萧启抚了抚额角,只觉着白雪愈刺眼,便随萧非胡进了他的大帐。 帐中,一名身穿貂裘的中年人起身行礼道:“卑职见过七将军。” “不必多礼,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将军,皇上将于三月初一立新后,还请七将军参加。” “哦?不知哪家的姑娘这样有福气?” “是焕王妃的亲妹妹。” 萧启心下了然,齐煜是要开始行动了,可是,他要自己回去,想做什么?来不及多想,萧启向来人笑道:“多谢告知,届时本帅一定会到上京。” 来人施礼道:“军营过于寒冷,卑职先告退了。” 萧启点点头,示意萧非胡将他送走,自己闭目沉思片刻,便命人准备战马。 “父亲,现在就走吗?” “已经一月了,现在走时间宽裕些,我恐怕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日夜兼程的赶路了……”萧启浅笑着拍了拍萧非胡的肩膀:“我走以后,你好好收着北境,完颜家已经收服了不安分的部落,几十年内,不会有太大的动荡。” “父亲,我和你走!”萧非胡焦急道。 “这次我不会带任何人……”萧启转身道:“上京局势太不明朗,这潭浑水你还是别趟的好。” “可是父亲……”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我便离开,北境,拜托你了。” 第二日,萧启便独自一人策马离开了北境,一个多月后,终于到达上京城下。 上京,除了曾经熟悉的人都已不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宽敞的街道,高大的牌坊,都在静静的看着来往的行人。 正值下午,萧启勒住马缰,缓步前行,看着如织的行人,心中罕见的平静,自己征战半生,不就是为了守护每个人平静安乐的生活吗? 忽然,前方一阵骚动,一队铁甲武士分开人群向萧启奔来,行人面露惊慌之色,纷纷下马避让。那队武士直接冲到萧启身前,吼道:“来人可是萧启?” 萧启扫了马下武士一眼,淡淡道:“是,阁下拦住本帅的马,有何贵干?” “萧启?七将军?” “七将军这样年轻啊?” “不会是冒充的吧?” “不会,他自己都承认了……” 行人闻听马上之人是七将军,都在压低声音偷偷议论,一人忽然扬声道:“草民给七将军磕头啦!”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慌乱跪倒。 为的武士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前来将逆贼萧启捉拿归案,还不下马?” “你们缉拿本帅,可有圣旨?” 武士拿出一张令牌道:“天子铁令在此,萧启还不下马?” “不知本帅所犯何罪?” “萧启罪状,辱人视听!” “不妨说来听听。”萧启冷笑着看着那名武士,也知此事不能善了。 “萧启,你想抗旨吗?来人,将萧启拿下!” 萧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要伤及百姓,我和你们走。”说着,翻身下马,任人用铁链在自己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 “放开七将军!”一名虬髯大汉忽然冲上前,吼道。捉拿萧启的护卫闻声向那大汉举起了刀。 “住手!”萧启厉声道:“不要动他!”继而转向大汉:“多谢壮士相救,萧启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大齐之事,此次随他们去,朝廷也会还萧启一个清白。” 说完,从容登上囚车,随武士离开闹市。 满街百姓,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呆呆的望着囚车,许久没有人起身。 皇城,天子书房。 齐煜将常公公叫进来,吩咐了几句,常公公点点头,猫腰走了出去。 大理寺,寺丞苏和正低头看着堆积如山的卷宗,不时打一个哈欠。 “大人,皇上秘使。” “快请!”苏和急忙站起身,只见一个脸色蜡黄打太监走了进来,施礼道:“奴才见过苏大人。” “公公请起,不知……” “皇上派人拿了一个人,命苏大人亲自审问,这个人恐怕不好对付,还要苏大人使出些手段来,不管有没有,招供画押就好。这些是那人的罪状,人证物证稍后便到,苏大人可要不辱使命啊!” 苏和也是在官场中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怎会听不懂,于是连连保证道:“公公放心,本官一定做到。” 来人不自然的笑笑,将一叠纸放到苏和手中:“那就拜托苏大人了……” 苏和将来人送走,打开卷宗看了几眼,脸色登时变得惨白。 脚下的铁链出刺耳的响声,萧启身穿囚服,任由两名卫兵架着来到刑堂。 苏和盯着萧启看了几眼,咬了咬牙,一拍惊堂木吼道:“大胆!罪臣萧启,还不跪下?” 萧启讽刺的笑道:“不知本帅何罪之有?” “铁证如山,还敢狡辩?”苏和厉声喝道,扯过刚刚拿到的几页纸,念道:“萧启身为大齐臣子,广施恩德,收揽民心,百姓只知七将军,不知皇上,其罪一。自称天帝七子,混淆视听,愚弄百姓,其罪二。正邪不分,联姻百越,其罪三。勾结前朝余虐,力图叛国,其罪四。身为完颜家亲眷,前朝郡王,潜入大齐,行奸细之事,其罪五。驻守边境,隐而不,贻误战机,其罪六。六条罪证,条条属实,萧启还不低头认罪?” 萧启抬起头道:“要本帅认罪,可有皇上手谕?” “皇上才不屑与你这种罪人说话!本官审问你,自然是有皇上口谕,萧启,还不认罪!” “口谕吗?”萧启冷笑道:“只要苏大人能给萧启看皇上为萧启定罪的手谕,萧启立刻认罪。” “大胆!还敢讨价还价!来人,让他尝尝本官的手段!” 话音刚落,几名衙役便一拥而上,将萧启推到脚手架上绑好,苏和阴笑着上前道:“听闻七将军身经百战,立下不世功勋,不知道会不会怕我们大理寺的刑具呢?” 萧启轻蔑笑道:“你们除了刑具,一无所有。” “那……就让我看看堂堂忠勇王七将军,能抗住多少刑具!”说着不耐的挥了挥手。 衙役会意,从刑架上拿下一根皮鞭,苏和接过来看了几眼,道:“抽到他肯画押为止。” 萧启抬到道:“如若这样便想让我屈服,恐怕也太小看萧某了。” 一鞭下去,囚衣撕破,却没有多少血渗出,萧启神色如常,只是浅笑。 “用力点儿!问不出来小心板子!”苏和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回到座位上,一面品茶,一面看下人行刑。 一个时辰过后,萧启虽然脸色惨白,冷汗淋漓,却依然一言不。 “好个萧启,竟然冥顽不灵到这种程度!” “没有皇上手谕,我不招供!” “那就继续打!”苏和一拍惊堂木,气急败坏的吼道。 “大人,皇上,皇上来了,已经到了门口了……”一名身穿锗衣的护卫气喘吁吁的禀报道。 “什么,快和我去迎接!” 苏和顾不上许多,整了整官服冲了出去。 “卑职苏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还没等他拜下去,齐煜便一脚将他踢了一个跟头:“七将军何在?” “就在里面,卑职无能,那罪人扬言没有皇上手谕,拒不认罪……”苏和重新跪好,战战兢兢的说。 “谁是罪人?私自扣押七将军,还敢抵赖?”齐煜冷声道,继而又一脚踢开苏和,大步跨进了刑堂。 待他看到被绑在手脚架上,浑身鞭痕的萧启,一声惨嚎,扑倒萧启身前,哽咽道:“七哥,你……他们……” 萧启睁开眼,扬了扬嘴角,没有说话。 齐煜稳了稳神,道:“把苏和押上来!” 很快,随行的护卫便把软成一滩泥的苏和推了上来。 “苏和,扣押七将军,私刑审问,是何人指使?” 苏和颤栗不止:“启……启……启禀皇……皇上……是……是皇上身边的人送七将军过来的,说……说一定要要让他认罪……”苏和见齐煜的眼神恨不得要杀了自己,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了底气。 齐煜看向萧启,低声道:“七哥,相信我,我没有……” “我知道。”萧启侧过脸,不愿多说。 齐煜又看向苏和,吼道:“将苏和压下去严加拷问!”然后丝毫不理会连连喊冤的苏和,亲手将萧启自脚手架上解下,拦腰抱起道:“叫所有太医在朕寝宫候旨!” 第十八章 你又何辜【终章】 一连三日,齐煜寝宫中,都飘着浓浓的药味,可萧启却一直没有醒来。≥ 这三日,齐煜已经昭告天下,焕王勾结朝廷命官,伪造罪证,陷害七将军,在皇上身边安插暗探,矫传圣旨。派人以雷霆之势,查封焕王府邸,搜查出兵器、铠甲,火药数万,霹雳鸟图纸一张,金银珠宝折合黄金千万两,以谋反之罪下狱。 继而整顿朝堂,查出同党数十,均削去官职下狱,将焕王同党一网打尽,朝堂面貌焕然一新,而出了这样的事,封后一事自然不了了之,齐煜不说,也无人再提。 可是,萧启依然没有醒来。 齐煜无法,只得将一直在上京躲清静的迷糊请来,迷糊一听是萧启昏迷不醒,也顾不上许多,提着药箱进了齐煜的寝宫,细细为萧启号脉,表情愈凝重悲戚。 “怎么样?”齐煜忍不住问道。 迷糊叹口气,轻轻替萧启盖好被子,看着萧启灰白的嘴唇和凹陷的双颊,齐煜心中又一次有了不忍,他看了一眼迷糊,转身走出了卧室,迷糊会意,也走了出来。 齐煜将迷糊拉到屋角,轻声道:“七哥他怎么样?” 迷糊满脸凄然之色,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低声道:“一年……” “什么?” “萧哥哥,最多还有一年时间……” 齐煜大惊失色,猛的后退两步,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在他心里萧启一直是不可战胜不可打倒的,可没想到,他的七哥,早就拖着残破之躯为他征战天下,为他守卫江山,为保护百姓耗尽心血,为他的皇位稳固殚精竭虑,他本以为,自己再利用七哥一次,就一次,就可以带着萧启共享天下江山,谁料,七哥他,恐怕根本没有机会去享受自己这一切,就要真的离他而去。 他以为萧启是铁打的,可他忘了,萧启是凡人,甚至是比他人更脆弱的凡人,早知如此,自己为什么要怀疑他,为什么要一步一步将他逼向绝望,细想下来,萧启变成这个样子,有不少也是他自己的“功劳”。现在的齐煜感到无比后悔,可惜,已经太迟了。 油尽灯枯的萧启,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接受他的愧疚和补偿,而倔强的萧启,恐怕也不愿意去接受他为挽回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只是,真的已经太迟了。 迷糊冷冷扫了齐煜一眼,转身离去,只留他一人僵立在外室,两人都没有看到,床上的萧启慢慢睁开眼睛,美目中,一片清明。 又过了几日,萧启已经恢复如常,可以自己下床走动。齐煜每日下朝后,都陪着萧启,强打精神讲一些笑话,萧启也都微笑着迎合。 一日,萧启道:“皇上,末将身体已经无碍,日日留在皇上寝宫恐怕招人猜忌,不若回到自己府上,可好?” “你是我七哥,谁敢说什么?”齐煜佯怒道:“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好啦!每天陪陪朕多好?” 萧启正色起身跪倒道:“皇上,末将身为大齐臣子,住在皇上寝宫于理不可,还请皇上恩准!” 齐煜叹口气,心中也知这样不妥,便道:“也好……以后不必上朝,好好养身体,朕每天都会去看你的。” 萧启点头答应。 以后的一月,齐煜果然天天到萧启府上,有时还带着太子齐暕一同前往,萧启精神好时,也随着齐煜等人在花园中散步,大部分时候,却只是靠在床上与齐煜说话,每每看到萧启虚弱的模样,齐煜只觉心如刀割。 一日,齐煜上朝,忽然觉得心中悸动,便匆匆下朝来到萧启府上,制止了守卫的通报,径直进入萧启卧房。 卧房正中,还摆着温热的早饭,屋中的火盆,也在跳跃着猩红的火光,就连桌上的半杯茶水,也还是温热的,可是,却没有萧启。 一定是出去了,齐煜想,可一抬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感觉胸口剧痛,再也透不过起来。 房梁上,挂着一方大印,七将军的官印,还在轻轻摇晃,昭示着他曾经的主人,刚刚离去不久。 齐煜急忙在屋中翻找,衣物金银,分毫未动。 “七哥!”一声凄厉的呼喊从萧启卧房传出,惊讶四方,可是,萧启,你可听到? 世传,天帝七子帮助大齐消除边患后,功成身退,回到天界,而其中纠葛,又有多少人知道? 自七将军离去后,武帝齐煜,命人将七将军府保持原有的模样,日日打扫,每月都要到七将军曾经的卧室,静坐一夜,天明才回。 八年后,太子齐暕到加冠之年,齐煜将皇位禅让于太子,搬到七将军府入住,不理朝政。 又十年,身毒进攻大齐南境,围城打援,守军难以支持之时,忽悠以银甲神将从天而降,长刀过处,所向披靡,以一人之力解决全城困境,然后飘然而去。 姿容风采,分明是当年龙章凤质的一代名将七将军。 三十年后,齐煜重病垂危,药石无医,群臣哀戚。十五月圆之夜,宫人忽见神人踏空而来,又闻殿内语声吁吁,却无人敢进去探查,第二日,武帝崩,自此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七将军。 一切的神话和传闻,为七将军的传奇经历又平添了一抹诱人的色彩,可是,所谓实情,又有多少人知晓? 天地苍茫,自古名将,有几人可以安然终老,可以不辱名,不辱身? 功成身退,即使黯然,也未免是最好的结局,保住一世威名,成就不朽神话。 可是,他们逝去的安定生活,又会有何人去感叹? 江山如是,豪杰辈出,每个人的名字,只不过是史书上苍白冰冷的文字,即使阅读者心神荡漾,却触手难及。可悲,可叹。 名将的身影暗淡在历史的烽烟中,杀伐决绝,最终也只是成就别人君临天下的梦想,谁还会记得河边缠绵的儿女私情,月下诵读诗书的安逸和乐?谁还会吟唱那挥洒鲜血,成就四海升平的英雄挽歌? 江山不变,英雄辈出,坐拥四海之后,谁会自问,天下何辜,江山何辜,你,又何辜? 【全文完】 第一章 已近中午,货郎擦了擦额角的汗,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苦笑着摇了摇头。都说望山跑死马,今天早晨从白马镇出来时,葬马山分明就在眼前,走了一上午,却还没有走到山脚下。 听白马镇人说,葬马山下有两个村子,守陵村和望乡村,这次货郎就是打算去望乡村看一看有没有生意。至于守陵村,还是算了吧,守陵贱奴的村子,连进去恐怕都会脏了鞋。 等出了望乡村,再向北,就出了金城的地界,北地寒冷,自己带来的茶叶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等攒够了钱,回乡买几亩地,再娶个媳妇,就不用过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了。 货郎憨厚的笑笑,加快了脚步。又走了大约半个司辰,远远地可以看见一座村落,货郎放下担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在这里可以看到成片的麦田,看来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年成好乡亲们的心情就好,自己的生意恐怕也会好些吧?货郎笑笑,整整衣服站起来,弯腰去拿担子,谁想手一滑,担上的铁钩滚掉了下去,滚到了石缝里,货郎伸手去取,去没有够到,只得吐了口吐沫,骂了声晦气。 好在村子近在眼前,货郎把扁担靠在树上,双手提着竹筐向最近的村落赶去,走到村口,货郎看到一座荒废的军营,一群孩子正在倾颓的军帐中追逐玩耍。货郎又看了看周围,这个村子是他见过的最穷的,一排排土坯房,墙缝里都长出了青草。 货郎一愣,难道这里是守陵村?货郎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想马上离开,可想到望乡村离这里还有十几里路,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看到货郎,村里的人都露出惊异的目光,自从来到葬马山下,再也没有外人来过。一个黑瘦的小伙子赔笑凑过去,问道:“兄弟,你这东西……卖吗?” 货郎放下竹筐,看了看小伙子,嘲笑道:“你有银子吗?” 小伙子一愣,却没有生气,而是答道:“我们当然有银子了。” 货郎讪笑道:“你也看见了,我的铁钩没了,得再买一个,你们这里有吗?” 小伙子笑道:“你去村东头大锤家看看吧,他是村里的铁匠。哦,你一直往东走,可以看到一座青瓦房,那就是大锤家。” 货郎点点头,活动活动手腕,重新提起竹筐,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又绕过几间土坯房,果然看到一座青砖大宅,虽然已经很有年头,但在村中仍显得鹤立鸡群。 货郎走上前去,扣了扣门。不以后,一个容貌周正的中年壮汉就打开了门。壮汉留着络腮胡须,刚毅的双目放着摄人的光芒,看的货郎不由低下头去。 看到货郎,壮汉并未显得惊讶,而是问道:“外乡人,有什么事吗?” 货郎掏出另一个铁钩,问道:“师傅,你家可以打这个吗?” 壮汉接过铁钩,打量了一会儿,道:“叫我大锤就行,你这种铁钩和我家的不太一样,我给你改改,再给你多打几个,万一路上有什么磨损也不至没有办法,你先进来吧,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货郎道过谢,提着竹筐进了院子。院中陈设与普通人家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便是院东的几间房改成了铁匠铺。从里面传出叮当的敲击声。 院的西北角,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孩正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蚂蚁,小孩身材瘦小,过肩的头披在脑后,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蓝布褂,肥肥大大的,一看就是哥哥穿剩下的。可即使这样,小孩秀美的容貌让人看了就再也移不开眼睛。货郎呆呆的看着小孩,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漂亮的孩子。大锤也注意到了货郎的目光,扫了小孩一眼,几步走上前,狠狠抽了小孩一巴掌,吼道:“小七,死在这里做什么,去看看你六哥回来没有!” 被唤作小七小孩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打倒在地上,却没有哭,而是抿了抿嘴唇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慢地走到门口,怯怯的看了大锤一眼,悄悄地揉着被打痛的头。 大锤转向货郎,笑道:“我送进去让我儿子给你打,你陪我说说话。” 货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从筐里拿出个板凳坐下,眼睛还是盯着站在门口的小七。 一会儿,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牵了一只羊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六七岁的女孩,想来是姐妹俩,小七看到姐妹两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给她们让开路,姐姐看都没看小七就走了进去,妹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挥了挥手里的鞭子,快步进了院子。 小七回头看了姐妹俩一眼,又怯怯的地下了头。 大锤从屋里出来,看到姐妹俩,笑道:“山凤山凰,回来了?” 妹妹山凰听了,立刻扔下鞭子,扑到大锤怀里,喊道:“爷爷,我饿了!”姐姐山凤把羊拴好,也跑过去,凑到大锤身边。 货郎打量这两个小女孩,圆圆地脸蛋,大大的眼睛,自是十分可爱,可与小七一比,却无端的黯淡了下去。小七这个孩子的相貌不知如何形容,也说不出哪里好看,可就是让人觉得看一眼就再也难以忘怀。 大锤抱起山凰,问道:“见了你七叔怎么不叫啊?” 山凰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在大锤肩膀上,大锤也没有生气,笑着拍了拍山凰的头,笑道:“你和姐姐去看看货郎叔叔哪里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吧。” 货郎下意识的看向小七,想不到这么秀气的孩子竟然是一个男孩子,真不知道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摸样,同时,小七也回过头来,痴痴地看着大锤抱着山凰,嘴角抖了抖,又马上回过头去。 山凤拉着山凰来到货郎身边,在他的竹筐里翻找着,货郎只得赔笑应付着两个孩子。一会儿,山凰就找出一个布娃娃,她马上抱起来,跑到大锤身边,喊道:“爷爷,我要这个。” 山凤也找到一块花布,举起来在身上比着,回头问道:“爷爷,好看吗?” 大锤点点头,笑道:“好好好,等下爷爷买给你啊!” 小七听到动静,也回过头来,目光在被山凰随意扔在地上的一把木剑上停了一会儿,又怯怯的看了一眼大锤,见他没有注意自己,就又回过头去。 大锤抱起山凰,哄道:“等你六叔回来让他也挑一件,到时候爷爷一起付钱,对了,再给山水买一个拨楞鼓。” 山凰咧嘴一笑,道:“谢谢爷爷!” 大锤哈哈大笑,用胡子去扎山凰的脸,惹的山凰一边躲一边笑。 货郎看向小七,小七显然听到了大锤的话,却没有回头,只是身子略微有些僵硬。货郎无奈的摇了摇头,无论是谁家,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孩子,都得宠到天上去,这家人真是奇怪。 正想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儿背着柴跑了进来,小七见了,马上迎上去,刚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就被男孩儿瞪了回去。 男孩看起来和山凤年纪相仿,眉眼与大锤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来就是大锤家的老六。 小六扔下背上的柴,向厨房冲去,口中喊道:“嫂子,午饭做好了吗?饿死我了!” 大锤喊道:“小六,干什么,冒冒失失的,洗手去!” 小六吐了吐舌头,把手在水缸里沾了一下,又向厨房跑去,大锤叫住他道:“去货郎哥哥那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玩意儿吧。” 小六这才注意到坐在院子里的货郎,马上跑到货郎身边,看了看,一把抓起地上的木剑,喊道:“爹,我要这个!” 大锤扫了一眼木剑,道:“那是小七选的,你看看别的吧。” 小六哪里肯依:“我不管,我就要这个。” 大锤道:“那把弹弓不错,你拿弹弓吧。” 小六嘴一扁,一副要哭的样子:“爹,我不管,我就要木剑。小七拿了木剑有什么用,又没有人愿意和他玩儿。”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木剑,向站在身后的小七喊道:“小七,你要木剑吗?” 小七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要。” 小六得意的仰起头,向大锤道:“看,小七不要吧?” 大锤站起身,淡淡道:“木剑是小七的,你要愿意要弹弓你就要,不要就什么也别拿了。” 小六无法,狠狠把木剑扔在地上,抓起弹弓跑到了屋里。 小七怯怯的看了看大锤,又看了看货郎,没有动。大锤捡起木剑,递给小七,道:“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孩子的样子,想要什么就说出来,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小七点点头,接过木剑,轻声道:“谢谢爹。” 大锤没有理他,转身喊道:“老大,打好了吗?” 话音刚落,就从铁匠铺中走出一个精赤着上身的青年,青年也留着络腮胡子,眉目与大锤相近却又略显柔和,这就是大锤的长子,老大。 老大扬了扬手里的铁钩,喊道:“爹,好了,你看看行吗?” 大锤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把三个铁钩递到货郎面前,道:“你看看行不行,我叫他们又多打了一个,你要是需要的话就都拿走。” 货郎打量了打量大锤手里的铁钩,做工比自己原来的不知要好多少,便笑道:“我都要了,再给你一块布,给你家孩子作件新衣裳,咱两清,怎么样。” 大锤看了看小七,点点头算是同意。货郎马上从筐底那出一块蓝布,递到大锤手上,道:“那我走了啊。” 大锤道:“吃了饭再走吧?” 货郎道:“不了,扁担还在外面,我还要赶到望乡村呢。” 大锤听了,也不再坚持,示意老大给他打开门,谁想门外站满了等待货郎的乡亲们,货郎无法,只得放下竹筐,和乡亲们做起了生意。 大锤挥挥手,示意老大把门关好,又吼道:“小二,今天你去地里给小三他们送饭吧?”小二应了一声,从打铁铺里走了出来,也是一个光着上身的壮汉,没留胡须,眉眼很像大锤,只是薄薄的嘴唇使得整张脸显得有些秀气。 小二匆匆走进厨房,不一会儿,挑了一个担子出来,向大锤挥手道:“爹,我和他们一起吃,你们就吃饭吧。” 大锤点点头,挥挥手带头走进屋子,老大看大锤进去了,一把把站在院中呆的小七抱了起来,用鼻子顶住小七的鼻子,轻轻地摇了摇:“小七,今天又看蚂蚁搬家了吧?”小七开心地笑着,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嗯,它们今天把好大一只虫子带回家了呢!”老大哈哈大笑,把小七放到自己脖子上:“走,咱们吃饭去喽!”小七也咯咯的笑着,把手放在老大的耳朵上。大锤猛地回过头来:“你放下他!都七岁了也不自己去吃饭!”老大只得悻悻的把小七放在地上,摸了摸他的头,去帮妻子盛饭了。小六看到父亲和哥哥们都进屋了,就跑过去一把把小七推倒在地上,踢了一脚,才满意的走了。 小七等六哥进屋了,才爬起来,走到了屋里。刚一进门,大锤的巴掌又上来了:“没用的东西!来吃饭都磨磨蹭蹭的!不想吃就别进来!”小七也不辩解,只是坐在离父兄最远的地方,低头往嘴里送饭,不时抬头看看给三岁儿子山水喂饭的大嫂,喉头一阵阵哽咽。大锤看着更生气了,但也没打他,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吓得小七又是一哆嗦。 小六看了看大锤,转向小七笑道:“小七,和你商量件事。” 小七惊讶的抬起头,放下筷子,看着小六。小六从怀里拿出弹弓,道:“我用弹弓换你的木剑,怎么样。” 小七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小六接着说:“大穗他们说要玩儿将军打仗的游戏,有了这把剑,我就可以当将军了,等我当了将军,让你当弓箭手怎么样?” 小七摇摇头,轻声道:“木剑给你,我不要弹弓。”说完,把身边的木剑放到小六手上,几口吃完碗里的饭,看了一眼大锤,跳下凳子,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从记事起,小七就自己住在南面的一间小房子里。 大锤看了老大一眼,老大马上站起来,从小六手里抢过了木剑,向小七屋里走去。 小七的卧房只有一个小窗户,即使是夏天,也有一些阴暗。木板床上,只有一个薄薄的草垫,桌子上是一盏空了很久但擦得很亮的油灯。此时,小七抱着双腿最在床头,小脸埋在膝盖之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大走进去,放下木剑,一把抱起小七,摸摸他的头,道:“小七,我把你的剑送来了。” 小七看了看桌上的木剑,摇头道:“大哥,我不想要了。给六哥吧。反正……也没人和我玩儿。” 老大叹口气,抱着小七坐下:“你也应该出去看看,多出来几次,大家就和你玩儿了。” 小七摇头道:“我不想……” 老大道:“没事,下午我带你出去,谁要敢欺负你,我替你揍他。” 小七摇摇头:“大哥,没关系,小七不是怕他们欺负,只是……不想出去。” 老大叹了口气,放下小七道:“吃了饭,稍微睡一会儿吧,我回去了。” 小七点点头,听话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提醒道:“大哥,把剑拿走,我不要。” 老大知道小七虽然性格温和,可一旦倔起来,谁也没有办法,只得笑着摇摇头,拿着剑出了屋子。 大锤看到老大拿着剑出来,也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对小六道:“:“小六,过了秋天你就十岁了吧,木匠家没有儿子,想让你过去学手艺,过几天你就过去吧。” 小六把碗一摔:“不!我想当铁匠!为什么不让小七去?”大锤也不生气:“小七还小,咱们村怎么用得了三个铁匠,以后有你大哥二哥就够了,听话。赶明个你上山打柴带上小七,教教他,没等你走了家里打柴的活就交给他了。”小六还是不同意,低声嘟囔道:“小七不是还小嘛……”大锤还是听到了:“小七过年就七岁了,你六岁就开始山上打柴了,听话,你到了木匠那里还可以天天回家,人家还管你一顿饭,等开春,他家木棉就嫁过来给你当三嫂,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家里也不是不要你了嘛。” 小六看大锤已经决定了,也就反放弃了辩解,一脸不高兴的闷头吃饭。大锤也叹了口气,放下碗筷不再说话。 “六哥!出来玩儿了!”小六马上扔下筷子跳了起来,抓起手边的木剑,就要冲出去。大锤道:“吃完再出去,什么样子!” 小六听了,只得坐下,可眼睛还不时扫向门外,大锤吼道:“大穗,玉米,你们进来!”不一会儿,两个黑小子就闪了进来,看到大锤,笑了笑,就乖乖坐在小六身边等他吃完。 大锤道:“以后我家小六就不能天天和你们玩儿了。” 大穗道:“为什么啊?” 大锤道:“我家小六要到木匠家学手艺。” 玉米看了看小六,撇撇嘴没有说话。 大锤道:“你们也只比小六小一岁,也该帮家里多做些事了。尤其是大穗,你娘一个人带你不容易。” 大穗重重哼了一声,看了看小七的卧室,没有说话。 小六吃完碗里的饭,抓起弹弓和木剑,向大锤道:“爹,我们出去玩儿了。”话音刚落,人已经冲了出去。大锤无奈的笑笑,也走出了屋子。 隐约听见玉米向小六道:“我们今天看到你弟弟了。” 小六吼道:“他是扫帚星,不是我弟弟!” 大锤的笑凝在嘴角,慢慢的蹲坐在门槛上,拿起烟袋,一连点了几次才点着。 午后的日头把院子照得明晃晃的,小二还没有回来,想来是在地里帮忙了,老大也躲在屋里,没有出来。大锤忽然间觉得院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妻子枣花死去的时候。 大锤与枣花成亲二十年,枣花为他生了七个儿子,可正是在为他生小七时,枣花因为难产永远的离开了他。小七生下来时,又瘦又小,像一只小猫,连哭声都几不可闻,没有奶水,大锤只好请同村刚生完孩子的黑辫给小七喂奶,可谁知小七送过去不到一个月,黑辫的男人就从山上摔下去死了。 自此之后,村里人都说小七是扫帚星,克死了娘,又克死了乳母的丈夫,虽然黑辫没说什么,但大锤怎么好意思再把小七放在他家?所以就把小七抱回来,喂一些米汤,偶尔,黑辫也会过来给小七喂一次奶,所以,小七一直又瘦又小,即使现在长到七岁,看起来仍和四五岁的孩子一样高。 村里人关于小七的传言,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止,小七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一直什么都明白。有的小孩在村里看到小七,还会向他扔石头,吐口水,骂他扫帚星,每当这时,小七总是垂下眼睛,跑回院里。等再大一些,小七几乎从不走出院子。 大锤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从小就没了母亲,小七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是他无法面对小七那张和枣花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每当看到小七,他就想到枣花,心里没来由的难受。他也知道,自己较小的几个儿子对小七怀有敌意,恨他害死了娘亲,可他不知道怎么和孩子们解释,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打不开这个心结吧。 今天听了小六的话,他的心猛的一痛,无论如何,小七和哥哥们也是一奶同胞,在这样下去,不仅对小七的成长不利,恐怕等自己死后见到枣花,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第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小六就一脸不高兴的带着小七上山了,他一直恨这个弟弟,他一直以为,没有这个弟弟娘就不会死,他和哥哥们也不会变成没娘的孩子,每当在外面遭到其他孩子的嘲笑,他就更加恨这个弟弟。他回头看了看因不经常走山路而磕磕绊绊的小七,心中升起一丝快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小七紧紧的跟在后面,摔倒了好几次,有几次更是差点滑下山,但仍然没有哭,只是咬着嘴唇紧紧的跟在后面。 走到半山腰,两人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柴草,小六向前走了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瞪了一眼小七,向另一条路走去。越往上走,山上树越密,越高。 走到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下,小六昂起头,向小七道:“你看,每天打柴,我就是爬上树去折树杈,现在你爬上去,我在下面告诉你折什么样的。” 小七怯怯的看了小六一眼,低声道:“我不会……” 小六横了小七一眼,骂道:“真笨!我托您上去。” 小七点点头,小手攀住树干,让小七托着慢慢的爬了上去。小六仰头对小七道:“再往上爬,别,别上那根树枝,向上爬,到上面那个树杈上,对,攀到那根树杈上,好,骑上去,对,向前爬,看到最前面的树枝了吗?爬过去把他折下来,对,别怕,向前爬。” 虽然小七身材瘦小,随着他向前爬,树杈的颤动也越来越剧烈。交错的枝杈在小七的身上划了一道道口子,小七并没有叫,他觉得,自己学会了打柴,就能给家里做事了,这样一来,也许父亲会对自己好些。 又向前爬了几步,树杈猛的一颤,小七紧紧抓住树干才没掉下来。小六见小七不敢再向前爬,于是喊道:“别怕,向前爬,我在下面保护你呢。” 听了哥哥的话,小七放下心来,抿抿嘴继续向前爬,树枝又猛地一颤,小七向下看了看,小六喊道:“没事,有我在,看到你左边的那根树枝了吗?把它折下来,扔给我。” 见小七没动,小六又喊道:“别怕,有你哥哥我呢,我还会让你摔下来啊?” 小七点点头,又向前爬了一点,伸手去折那根树枝,小六见了,一边后退一边喊道:“没事,向前爬。”小七咬了咬嘴唇,松开一只手,探身去抓那根树枝,谁想树杈又猛地一颤,小七手一滑,没来得及出声音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小六见小七掉下来,赶紧后退了几步,定定的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七,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爬起来,于是唤了几声小七的名字,他却没有回答。 小六忙跑到小七身边,此时他也害怕了,他本想吓一下小七,可从来没有想到摔死他。他轻轻把小七翻过来,看到小七脸色灰白,眼睛和嘴唇紧紧的闭着,他摇了摇小七,小七还是没有反应,小六心头一凉,吓得哭了出来。弟弟虽然不讨爹喜欢,但如果他死了,爹也一定会生气的。 小六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决定先回家和爹说弟弟自己乱跑走丢了,对,走丢了,这样爹顶多骂自己几句,也不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弟弟。想到这里,小六放下小七,站起身来,向山下跑去。 很快已是正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束,一束光正好照到小七脸上,小七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 刚才小七从树上摔下来,只是闭过气去,毕竟人小身子轻,树下又有厚厚的积叶,小七并没有摔伤。小七躺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爬起来,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小六的身影。小七猜哥哥一定是去叫人救自己了,于是赶快爬起来,往家赶去。 树林外是一个陡坡,翻过这个陡坡,就可以看到守陵村的袅袅炊烟,小七长出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攀住一根裸露的树根,伸脚向下探去,谁想树根湿滑,小七抱住一块突出大石才没有摔下去。 小七惊魂未定的向下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只见一个孩子仰躺在下面,脑后流了一滩血,分明就是小六。小七忙滑下陡坡,跑到哥哥身边,伸出手,却不敢去碰哥哥,想了一会儿,小七站起身来,拼命向村子跑去。 跑到村外的官道上时,小七撞到了一个人,不由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那人也身子一晃,勉强站住,叹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也不看看有人没人,我这把老骨头可被你撞散架咯!” 小七惊慌的抬起头,他先看到的是一双男鞋,再往上看,是一身着粗布长袍的老者,老者个子不高,还有些驼背,看起来精神也不是很好,半长的白散在脑后,眼睛混沌无神,身体在山风中轻轻的摇晃着。 小七忙站起来,赔礼道:“爷爷,对不起,我哥哥受伤了,我得回村找人救他。” 老者一愣,定定的看着小七的脸,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到几乎哭出来的小七,老者道:“没事,你家还很远吧,我懂些医术,要不我和你去看看吧?” 小七愣了愣,也没有别的办法,忙牵住老者的衣角,道:“谢谢爷爷了,我带您去吧。” 小七和老者回到小六身边,看到小六,小七的眼眶又红了,又想跑到小六身边,却被老者抱住了:“别急着过去,我先看看。”老者走到小六身边,摁了摁脖子,点点头,把手放在了小六的额头上。小七没有看到,这是老者那原本混沌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粗糙的大手看起来也白嫩了不少。 少顷,老者才把手拿开,回头对小七说:“孩子,帮我背着包裹,我们把你哥哥送回家。”小七这才看到,老人背上背着人一个一尺长的包裹,就听话的接了过来把包裹背在背上,老者不易察觉的一笑,拖着小六靠在一棵树上,然后背起了小六。路上,小七不时担心的回头看看老者背上的六哥,欲言又止。老者理解的笑笑:“放心吧,你哥哥死不了的。”小七才收回目光,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 走到村口,一群孩子正在昔日守村的军营中玩耍,看到小七他们就都围了上来,为的一个孩子走到小七面前,傲慢地说:“这不是铁匠家的扫帚星吗,你六哥又怎么了,不会又让你给克死了吧。” 小七一听,眼前立马就红了,冲上去就要推那个孩子,怎奈自己太过弱小,没有推动他自己反而坐在了地上。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一起大笑了起来。小七也急红了眼,抓起一块石头就向围观的孩子们砸去,大家一看小七真的急了,都想周围跑去,机灵的更是直接跑到大锤家报信。 不一会,大锤就来到了村口,看到小七,不由分说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知道打架了!滚回家去!看老子不打死你个小崽子!”小七也不敢辩解,只是回头看了看老者,低声说:“六哥他……”大锤这才看到了趴在老者背上满脸血污的小六,不由一阵心疼,对小七喝道:“这儿没你的事儿!滚回家去!”小七只得把包袱还给老者,跪在老者脚下,抽泣道:“爷爷,谢谢你救我哥哥。” 老者背着小六,也不便扶他,只得点头道:“没关系,举手之劳。你快起来吧。” 小七回头看了看父亲,站起身,用手抹了抹眼睛,慢慢走开。 大锤忙走到老者面前,接过小六:“老丈,谢谢你背我儿子回来,您到我家坐坐吧。” 老者摇头道:“不了,我还要赶去白马镇,得走了。” 大锤担心小六,也就没有坚持,只是再三谢过老者,抱着小六匆匆赶回家,同时打人去请郎中。 回到家,大锤等人都无心吃饭,焦急地等着守着小六。等到小六喝下药,已经是傍晚。大锤这才得空把小七叫到身前,一把抓住小七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问道:“说!今天是怎么回事!”小七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反而挨了大锤两巴掌。所以他只好尽量站直身体才不至勒的厉害。 “六哥让我上树打柴,我不小心摔了下来,昏了过去,醒来就没有看到六哥,我想六哥一定是回家找人救我,就急忙往回赶,结果……结果看到六哥躺在陡坡下面……” 大锤一愣,又扇了一巴掌上去:“胡说,打柴去树林里干什么?说实话!”小七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声:“我没有说谎,是六哥说说每次打的柴都是树上的树枝的……” 大锤还想再问,一旁的老大说道:“爹,小七应该没有撒谎,至于小六带他到树林里干什么,等小六醒过来再说吧。小七不也从树上摔下来了吗?让田七叔给小七看看吧。” 大锤轻轻点点头,任老大把小七抱到田七家,过了半个时辰,老大抱着小七走了回来,对大锤道:“田七叔看了,除了身上有些擦伤外,没有什么事。” 大锤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示意老大抱小七回去休息,小七挣扎着从老大怀里跳到地上,对大锤道:“六哥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我要守着他。”大锤看了小七一眼,没有说话。小七几步走到床前,看着昏睡的六哥,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等小六醒来,已是两天以后,小七也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大锤第一时间冲到了床前,欣喜的抓住小六的手,问道:“小六,感觉怎么样?” 小六迷茫的看着大锤,忽然咧开嘴笑了:“嘿嘿嘿……” 大锤一愣,抓着小六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小六!仔细看看,我是你爹呀!” 小六的眼神依然迷茫:“嘿嘿嘿……肉包子……” 大锤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一旁的老大看到父亲惨白的脸,马上起身:“我去找郎中!”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大锤呆呆的坐在屋里抽着烟袋,他已经不记得郎中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乡亲们送来待修的农具已经堆了小小的一堆,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干活。两个儿子见父亲这个样子,也不敢进铁匠铺,老大在到地里帮弟弟们干活,小二带着小七打柴去了,大锤就那样呆呆的坐着。 他家的小六傻了,枣花活着时最疼爱的小六傻了,几个儿子中最机灵的小六傻了。作为男人,大锤虽然不至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但心里总是觉得愧对枣花。 对于小七,他谈不上讨厌,但心里的阴影又深了几分,村里人说这个孩子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以前大锤一直不信,可这一次,大锤竟然觉得这话竟然有如预言,可……小七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被他克死了也无话可说,可死的为什么偏偏是枣花呢?如今,小六也傻了,枣花一定恨死自己了。 大锤狠狠的吸了口烟袋,呛得咳出了眼泪,他胡乱地擦了几把,向门口看去,似乎又是傍晚了。 以后的日子,大锤对小七更加冷漠,以前看到小七,还会骂几句,现在只要小七出现在大锤面前,大锤就转身离开,甚至每天吃饭时都借口照顾小六躲到卧室去吃。 小七也感觉到了大锤的变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天天黯淡下去,饭也吃得很少,每天看到小七瘦小的身子背着一大捆柴走进院子,大锤也会心疼,但始终没有勇气出来和小七说一句话。 关于小六受伤的事,大锤一直心存怀疑,平白无故,小六为什么带着小七去爬树,小七摔下来,小六为什么不背着弟弟而是自己跑回来?出于对儿子的了解,大锤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所以每当看到小七,都想和他说不怪他,可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转眼已经入冬,小六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所幸小六只是坐在那里傻笑,从不乱跑,大锤也省了不少精力。 这段时间,上午小七把柴背回来,下午也不在家,有时直到天黑才回来,大锤担心了一阵,让老大偷偷跟着,现小七只是到小六摔下来的地方坐着,也就放下心来,同时也感到很是心疼。 第三章 天刚刚亮,小七就从床上爬起来,提着柴刀出门了。 因为担心遇到同村的孩子,小七特意绕道葬马山的西面去砍柴。然后自己呆到中午,约么着大家都回去了才背着柴下山。这样一来,虽然多走了不少路,但却省了不少麻烦。 今天山上的雾尤为浓重,只能看到几步以外。小七小心翼翼的走到山腰,刚拿出柴刀,就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两个小男孩儿,大的看起来和小六一样大,小的比自己略矮一点。这两个人小七都没有见过,想来是山西边望乡村的人。 小的那一个问道:“喂,你是男孩儿是女孩儿?” 小七还没有回答,大的就撇撇嘴,道:“女孩儿有可能来打柴吗?” 小的道:“怎么不可能,咱们村的翠姐不也一样打柴吗?” 大的道:“翠姐?她长得比爹还壮实,大人们都说他根本不算女人,难怪二十多了还没嫁出去。” 说完,又打量了小七几眼,道:“你是男孩儿吧?” 见小七怯怯的点点头,大的得意地对小的说:“你看,我说得不错吧?” 小的看了小七几眼,喃喃道:“男孩子,还长得比凤儿还好看。” 大的敲了一下小的的脑袋,道:“你就知道偷看凤儿!”小的摸摸头某不服气地说:“谁让凤儿好看呢……” 大的道:“我叫虎子,这是我弟弟豹子,也是来砍柴的。” 小七笑着点点头,道:“我叫小七,咱们一起来吧。” 豹子指着小七的脸,道:“哥,你看,它还有酒窝呢!就是比凤儿还好看!” 虎子道:“那又怎么样,他是男的!” 几个孩子一边闹一边砍柴,倒也不觉得累,不一会儿,就砍了一捆。虎子停下来把柴捆好,向仍在砍柴的小七道:“都这么多了还不够啊。” 小七一边砍一边说:“我还有六个哥哥,两个嫂嫂,砍少了不够。” 豹子睁大了眼睛,道:“你家男孩子好多啊!一定很热闹吧?” 小七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虎子蹲下身来,帮弟弟整了整衣服,道:“就是,不像我家,就我们兄弟两个。” 小七看在眼里,心头一阵黯然,低下头用力挥舞着柴刀。 又过了一会儿,小七也捆好了自己的柴,虎子说:“天色还早,咱们到林子里打仗玩儿去吧?” 小七看了看地上的柴,道:“这些柴火怎么办啊?” 豹子道:“扔着呗,回来再拿。” 小七点点头,和他们跑到树林里,玩儿到午饭时间才背着柴回了家。临别时,他们约好第二天再一起玩儿。 第二天一大早,小七就爬了起来,拿了柴刀向山上跑去。等了一会儿,虎豹来两兄弟就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虎子介绍到:“这都是我们村的,听说有个男孩儿长得比凤儿还好看,就都过来了。凤儿不服气,也非要过来。” 小七看了看几个孩子,想必那个粉嫩粉嫩的小女孩儿就是凤儿了。 另外两个男孩子走上前,其中一个道:“我叫大龙,是凤儿的哥哥,这个是我家隔壁的叫诗书。你别听他们瞎说,我们就是听他们说在山上遇到你,一起玩儿来着,就来找你们玩儿了。” 小七点点头,道:“好啊,等我们砍完柴,咱们一起玩儿!” 诗书问道:“你好像不是我们村的,你家再哪里啊?” 小七指了指北面,道:“我们村就在山北面。” 大龙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故作老成的说:“那里啊。我知道。来,我们帮你砍柴吧?砍完了咱们好一起玩儿!”说着,就纷纷拿起柴刀砍了起来。 砍完柴,大家在豹子的要求下玩起了新郎新娘的游戏,大家抢着当新郎,可凤儿偏偏挑了小七。对于这个结果,除了豹子有些伤心外,大家都没有在意。 到了中午,小七告别了众人,背着柴,为了避开村口玩耍的孩童,从村西败破的栅栏钻回了村。 也许因为娘和黑辫婶的事,村里的孩子都有些排斥他,骂他是扫帚星。六哥出事后,人们就更加信以为真。以前在家里,大锤也从来不拿正眼瞧他,五哥六哥更是一见到他就想打他。其他的哥哥虽然还好,可是比小七大的太多,都要忙家里的事,根本没时间陪他玩儿。所以,小七一直都很寂寞,常常一个人呆,但自从上山打柴,看到了许多同龄人,和他们在一起,小七可以暂时忘了种种不开心的事。于是,小七开始期待明天,期待和这些孩子一起玩儿。 以后的几天,小七打完柴,都和虎子他们玩到一处,凤儿有时也来,不时的,还有其他孩子加入。 这天,刚刚打完柴,一个叫做进学的男孩子忽然问小七:“你叫什么啊?” 小七一愣,道:“我叫小七啊。” 进学古怪的笑着,追问道:“小七?什么小七?” 小七迷惑不解的看向众人,见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便答道:“就叫小七啊。” 进学道:“我姓张,叫张进学。”然后指着虎豹两兄弟道:“他家姓王,王虎,王豹。凤儿家姓李,李龙,李凤。你姓什么?” 小七一下子被问住了,喃喃道:“我不知道……” 进学转过身,向其他人喊道:“看到了吧,他没有姓!他是守陵村人!我爹说了,守陵村人都是卑贱的奴隶,见了咱们要下跪的!他根本不配和咱们一起玩儿!” 说着,伸出一只手指着小七道:“跪下!” 小七呆呆的看着进学,没有动。 凤儿上前拉了拉进学的衣襟,到:“进学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进学昂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他姓什么,是不是守陵村的人?” 小七看了看大家,道:“我是守陵村的人,但我不是奴隶。” 进学道:“守陵村的人全是奴隶,你爹是奴隶,你娘是奴隶,你们全家都是奴隶!卑贱的奴隶,还不跪下!” 小七死死的盯着进学,大眼睛里全是怒意,他以手握紧了柴刀,缓缓道:“我不。” 进学怕在伙伴面前丢了面子,走到小七面前,想去推他,一边推一边说:“贱种!还不跪下?我爹说了,就算杀了你我们也不犯法!” 小七因为身子弱小,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进学又上前用脚踢小七的膝盖,口中道:“跪下啊!你们家怎么教你的?贱种!” 小七怒不可遏,扬起柴刀向进学头上砍去。只听进学一声惨叫,捂着脑袋坐在了地上,其他人也吓呆了,还是豹子年龄大,先反应过来,冲上来背起进学,急忙忙得下山了。 小七见他们走了,心中也有些后怕,但还是坚持先把柴捆好,才背着柴走下山去。 回到家,一进门正巧遇到了大嫂,大嫂惊道:“他七叔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咦?你脸上怎么见了几点子血啊?怎么了?伤到没有?” 小七没有答话,放下柴,进了铁匠铺。 此时的大锤,正在挥汗如雨的击打着一块生铁,根本没注意小七进来。 小七走上前,怯生生的叫道:“爹……”大锤没有反应,小七只得又叫了一声。这回大锤听到了,可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而是吼道:“滚出去!没见正忙着呢?” 小七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大锤,低头走了出去。 大锤一愣,刚才小七的眼神里,分明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决绝。大锤看了老大一眼,示意他追出去。 老大忙放下手里的活跑到院里,只见妻子红豆也在呆呆的看着小七把柴刀拿出来别在腰里,叹了口气,就要往外走。 老大几步赶上前,拦腰抱起小七,问道:“小七,生什么事儿了?” 小七紧紧地握着柴刀,没有说话。 老大上下打量小七,这才注意到小七的身上有些许暗红色的斑点。 老大抓住小七的手,急道:“你倒是说话啊!怎么了?” 小七垂下眼皮,挣扎了一下,还是不愿回答。 大锤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看到小七的样子,心下又是一阵不快,但当他看到小七身上的血点,心中一痛,几步走到小七跟前,失声道:“怎么了,伤到没有?” 小七看了大锤一眼,大眼睛里竟毫无怯意,半响,小七又低下头,不说话。 大锤沉不住气了:“到底怎么了,说话!哑巴啦?” 小七咬了咬下唇,轻声问道:“爹,我是奴隶吗?” 大锤惊讶道:“谁说的?” 小七扬起脸,道:“望乡村的孩子,他们说我们村的人都是奴隶,还要我给他跪下,我不肯,他就上来推我,我就用刀把他砍伤了。” 大锤听了,愣了一会儿,问道:“你跑出去,是担心望乡村的人来找麻烦,要自己去和他们拼命吗?” 小七微微点点头,喃喃道:“小七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大锤心中一痛,情不自禁的从老大怀里接过小七,叹道:“他们说得没错,我们就是奴隶,但你做的也没错,即使咱们是奴隶,也不能轻易给人下跪。小七,你记住了,天塌下来,有爹和哥哥们顶着。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你有一点儿事。” 在小七记忆中,这是大锤第一次抱他,他不由用脸贴着大锤健壮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可大锤很快松开了他,道:“回屋去吧,我和你哥哥们还要干活。” 小七乖巧的点点头,松开了大锤。不久,叮当的敲击声又响了起来,似乎比刚才还要响一些。 午饭时,老大把小七抱回到了堂屋,大锤也反常地没有呵斥他俩。小七注意到,中午从来不回家吃饭的几个哥哥都回来了,他们身边,还都放着大刀。 等小七坐下,看了看几个儿子,大锤淡淡道:“吃饭吧。”说完,就拿起碗一口一口的喂着坐在一旁的小六。小六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可行为举止还像一个幼儿,每当大锤把饭送到他嘴边,他就一边嘿嘿的笑着,一边乖乖张大嘴把饭吞下去。大锤也不恼,不时还要帮他擦去嘴角的口水。 饭吃到一半,就见住在村口的耳朵匆匆跑了进来,道:“大锤,不好了!村口来了一伙人,都拿这家伙,点名要你家小七偿命呢!” 大锤听了,猛地一摔筷子,提起锤子吼道:“崽子们!都出去,会会他们!红豆,带小六进去!”几个哥哥闻言都放下碗,提着刀走了出去,小七也趁他们不注意抓起柴刀跟在后面。 大锤一家人来到村口,看热闹的村名自觉让开了一条道儿。大锤走到近前,果然看到几十个大汉提着家伙站在那里。他们身后,放着一个担架,上面坐着的就是进学,进学的头上,厚厚的缠着几层纱布,一个农妇正搂着进学号啕大哭着。 见到大锤他们,为的大汉上前到:“把你们小七交出来偿命!” 大锤挥舞了几下手里的锤子,淡淡道:“小孩子打架是常事儿,我们赔钱道歉还不行吗?” “赔钱道歉?你们身为奴隶,见了平民竟敢不下跪?单这一条,我们就可以杀了你们!可你们还胆大包天的拿刀砍我们?就凭这个,我就可以告官,杀你们全家!不过,看在孩子还小,你们把小七交出来偿命,我们就不告官,怎么样?” 大锤看了看小七,道:“他是我儿子,我不会交出他来的。要打,我们也不怕。” 先前说话的村民见大锤不肯,傲慢道:“你们可想好了,要是真打起来,别说我们人多,你打不过我们,就算是打得过,你们能有什么好处,当心官府把你们全村的人都抓去服劳役!” 大锤冷笑一声,道:“你也别吓唬我们,我们既然做了就不怕你们。” 对面刚要说话,村长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他笑着向来人跪拜行礼,道:“不知各位贵人前来,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啊!” 为的大汉重重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把你们村的贱奴小七交出来偿命!” 村长又磕了一个头,道:“各位贵人稍安勿躁,我这就让他们把小七交出来。” 说着,站起来走向大锤,道:“大锤啊,你也看到了,贵人们都找上门来了,你也就别倔了。你家有七个儿子,平常看你也不怎么喜欢这个,交出来就交出来吧?要不,惹恼了贵人,咱们全村都要跟着遭殃啊!咱们是奴隶,惹不起啊!” 大锤瞪了一眼村长,道:“你家五个女儿,你舍得哪个去送死?” 对面为的汉子又大叫道:“你们动作快点儿!我们村留了人,我们一时辰之内不把人带回去他们就去报官!到时你们都得跟着倒霉!”小七听了,慢慢从后面走出来,把柴刀扔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看大锤,又看了看村长。向前走了几步,道:“我就是小七,我和你们走。” 一个提着斧头的大汉看了看小七,皱眉道:“你就是?我说,你们舍不得儿子也不能拿女孩儿凑数啊!” 小七仰头望着对面,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他上前一步,道:“我是小七,不用别人代替!”守陵村的村民看着小七,心下感叹,这种眼神,根本不像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 大锤看了一眼老大,吼道:“把小七抱回去!”老大忙走上前去抱小七,小七挣扎着喊道:“大哥,别管我,我就是小七!”奈何人小力微,老大一只手捂住小七的嘴,抱着小七匆匆回到大锤身后。 大锤瞪了小七一眼,道:“你去报官吧。大不了我们全家都去坐牢。” 村长急了,劝道:“大锤啊!你有必要争这口气吗?咱们就是奴隶,见了平民就得下跪问安,这几年,是没人管咱们,咱们可以出村,但咱们还得按规矩来啊!你们一家人还好,不能连累了全村的人啊!” 大锤摇摇头,道:“我不管什么规矩,我家的人,不能向平民下跪。我从没有教过小七,但他做得很好。这次,除非我们都死了,谁也别想把小七带走!” 听了大锤的话,小七停止了挣扎,刚才一直忍着没有哭的他,竟伏在老大的背上哭了起来。老大轻轻的拍着小七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有爹在,不会有事的。” 对方见大锤不肯松口,便道:“既然这样,咱们就收拾收拾这些贱奴!哥几个儿!上!”老大忙把小七交给赶过来的的妻子,也冲了上去。 大锤也冷笑一声,挥了挥锤子,道:“崽子们,上!”说着,挥锤子砸向为的汉子,那人躲闪不及,被大锤砸在头上,登时就被开了瓢,**流了一地。 望乡村的人看在眼里,没想到大锤等人真的在拼命,都愣在那里,转眼间,又被小七的哥哥们砍倒几个。其他人一见不是对手,都四散而逃,只留下相拥哭泣的进学母子。 大锤等人看了一眼他们母子俩,哼了一声,回头道:“崽子们,回家吃饭!”说完,撇下看热闹的人群,带着儿子们一起回了家。 说完,撇下看热闹的人群,带着儿子们回了家。回到家,二儿媳已经重新把饭热好,端在桌上,大锤看了一眼几个儿子,把手里的锤子扔在地上,道:“啥也别说!吃饭!” 小七端起碗,看着父兄,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一点一滴的落在碗里。大锤见了,敲了敲小七的碗,道:“大老爷们哭什么!吃饭!”小七抬起头,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嘴角动了动,把头埋在碗里飞快地吃起来。 老大试探着看了看小七,道:“以后小七就不要上山打柴了,等中午闲下来我和老二去吧?”大锤还没有答话,小七就抬起头,道:“我去,早晨早早去,不遇到他们就可以了。”老大征求的看向大锤,见大锤点点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刚吃完饭,桌上的碗筷还没有收,村长就急急莽莽的赶了进来,见到众人还在吃饭,就数落道:“我说大锤啊!不是我说你,偏要争这口气,这下好了吧?他们一报官,咱们都跟着倒霉!你说,不就是一个孩子吗?你家有七个呢,这下可好了,你们杀了人,还是平民,这可是要诛九族的!你们快想办法吧,别……” 他还没有说完,大锤就从地上重新捡起了锤子,慢慢吐出两个字:“出去。” 村长一愣,看看大锤,看看他手里的锤子,又看看围在他身边的六个兄弟,跺了跺脚,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一出门,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村长抬头一看,是村里的寡妇黑辫。黑辫后退了一步,刚想说什么,但看到村长愤怒的眼神,也就闭上嘴,闪到一边。 等村长走远了,黑辫才几步走进小七家院子,看到面色不愉的大锤,抿了抿嘴唇,笑道:“我来看看小七,好孩子,吓坏了吧? 说着,走进里屋抱起小七,摸了摸小七软软的头,安慰道:“好孩子,不怕不怕啊,没事儿的。” 大锤点头道:“放心吧,小七没事儿。 黑辫握着小七的手,向大锤道:“没事儿就好,我们小七是好样的。是个小男子汉啦!” 大锤道:“是啊,不知不觉就这么大啦。” 正说着,黑辫似乎想起什么,放下小七,从门外提进一个竹篮,向大锤道:“我差点儿忘了,我今天早上做了些枣糕,拿一些给你家尝尝。” 大锤也不推辞,示意老大接了过来,感谢道:“妹子,你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想着我家,还给我们小七做衣服,真是太谢谢你啦。” 黑辫笑道:“怎么说呢,我也是挺疼小七这个孩子的,不早了,我家大穗小穗也该醒来了,我回去了。”说完,不等大锤站起来送,就匆匆出了门。 黑辫走后,稍稍休息了一会儿,老大刚走进铁匠铺,大锤就对他说:“你去叫小七过来。我有话说。” 老大点点头,不一会儿,就抱着小七走了进来。 大锤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没有回头,而是问道:“小七,关于咱们村子,你知道多少?” 小七靠在大哥怀里,答道:“小七听村上人说起过,咱们村的人因为谋反被赶到这里。咱们都是奴隶。” 大锤道:“还有呢?” 小七摇摇头,道:“没有了……” 大锤知道小七因为外面的孩子经常欺负他,所以不常出门,便点点头道:“你知道奴隶见了平民要下跪行礼,平民杀死奴隶不用但任何责任吗?” 小七道:“今天才知道。爹,小七给家里闯祸了……” 大锤转过身来,却不看他,道:“你做得对。我不管别人,咱们家的人,绝对不能给平民下跪!这一点,你的哥哥们都知道。” 小七听了,神色一黯,爹爹对自己始终和哥哥们不一样。 大锤拍了拍小七的头,道:“孩子,我一直觉得你还小,等你大了再告诉你。你六哥原来打柴时,也没有去过山西面,可你偏偏遇到了他们。你做得好,没有给我们家丢脸。今天的事你不用管了,咱们家,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能向平民下跪!小七,你去玩儿吧,晚上你大哥陪你睡。” 小七听话的点点头,从老大怀里跳出来,走了出去。 待小七走后,大锤道:“小七交给你了,他年纪还小,晚上哄哄他,别让他做噩梦。” 老大点点头,道:“爹,你心里还是疼小七的,是吗?” 大锤叹道:“自己的骨肉,能不疼吗?可你看看他的样子,长得和你娘一模一样,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你娘,再想到你娘是生他死的,我就……你去陪陪小七吧。下午的活我干。” 老大应了一声,向小七的卧房走去,大锤看着老大的背影,叹了口气,喃喃道:“小七是个做大事的孩子,投胎在守陵村,可惜了……” 第四章 转眼半年过去了,大锤一家和望乡村械斗的事,却迟迟没有下文。想来他们也报了官,可奇怪的是,官府却没有派人来抓人。而被大锤砸死的那人,也没来报仇。大锤后来才打听到,那些人本不是望乡村的人,而是进学家为了壮声势请来的地痞,而地痞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交,自然没人前来寻仇。 小六仍然不见好转。但值得庆幸的是,他并不乱跑,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不是出嘿嘿的笑声,大锤他们虽然心疼,但也轻松了不少。至于木匠那里,虽然觉得小六傻了有些可惜,也仍然同意开春把木棉嫁过来,却没提把小七结果去学手艺,而是找了村西黑辫寡妇的儿子,想来也因为和望乡村冲突的事。大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气叹得更勤了。 小七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打柴,避免和望乡村的孩子碰面。下午就躲在厨房里帮嫂嫂们干活,来减少与大锤见面的分次数。自从小六出事后,再加上和望乡村的冲突,大锤似乎衰老了很多。最近虽然对小七和蔼了不少,可是小七还是不愿意和大锤亲近。 这天,小七和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拿起柴刀打开门,不禁愣了一下,好大的一场雪啊。水缸盖上的积雪足有半尺厚,挂在房檐上的玉米也穿上了白衣。小七跑到院里,孩子的天性很快占了上风,他欢快的跑上山,用最快的度砍好柴,随便一捆就扔在一边橡树林跑去。小七一边跑一边团着雪球,路过一些较细的小树,就用力摇一摇,雪屑纷纷落下,有的更是落进小七衣服里,小七缩了缩脖子,咯咯一笑,又跑去摇另一棵树。 不知不觉的,小七跑到了树林的深处,却仍是乐此不疲的玩着闹着。转过一个弯,现透过一棵棵树,隐约可见有一间草屋,小七慎重的停住了脚步,听大嫂给儿子讲,树林里住着绿脸蓝唇的妖怪,专吃小孩子。小七哆嗦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不甘心的返回来。“那都是骗小孩子的,小七不怕,去看看,这么大的雪,里面有人一定冻坏了。”小七一面给自己打气,一面小心翼翼的绕到草屋后面,向草屋走去。 走了大约一百步,草屋已经清晰可见,忽然,一颗石头从侧面飞来,重重的打在小七肩上,小七被打的坐在了地上,却没有哭,而是用手住了一把雪,警惕的看着四周。 过了一会,四周却没有动静,小七不由放松了警惕,抓着雪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又过了一会,小七见仍没有动静,便站了起来,又向前走了几步,没想到有一块石头飞了过来,打在了他的膝盖上。 一个只穿单衣,头戴斗笠的老者尾随而来。“什么人!来此地作甚?”小七轻轻地揉着膝盖:“我看到这里有间房子,怕屋里的人下雪冷,就过来看看……” 那老者听了,愣了一下,摘下了斗笠,出声问道:“小七?你是守陵村的小七吧?” 小七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老者,不顾膝盖疼痛,趔趄的跳起来扑向老者:“你是恩人爷爷!” 老者呵呵一笑,爱怜地抱起小七,捋了捋他因为疯跑而有些乱的头,笑着说:“外面冷,到爷爷家坐坐吧!” “嗯!”小七用力点点头,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老者又是爽朗的一笑,抱着小七几个窜跃,就已落在了草屋前。 小七坐在火炉前,双手握着一杯热茶,看着老者甜甜的笑着:“恩人爷爷,您怎么住在这里啊?”老者笑道:“人老了,喜欢清静,没事就在树林里走走,挺好。你哥哥怎么样了?” 小七听了,忽然把手中的水杯放在,小脸上一片凝重。 老者一愣,小七忽然跪在了老者脚下:“恩人爷爷,我哥哥没多久就醒过来了,就是脑子还不清楚。您救了我哥哥,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谢您您就走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恩人爷爷,请受小七一拜。” 说着就要拜下去。老者等他拜完了,才扶他起来,笑道:“我也是恰巧碰到,举手之劳而已。” 小七道:“大哥说过,别人对你好,是一定要报答的。恩人爷爷救了我哥哥,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老者也没有辩解,让小七坐了回去,杯递回他手里,转身从屋里拿出一块完整的狐狸皮,对小七说:“来,爷爷给你看个好东西。” 小七把狐狸皮拿到手里,仔细看着。这是一块完整的白狐皮,除了颈上的开口外,没有任何破损,入手软滑,犹如绸缎。小七扒皮贴到脸上。眯着眼睛轻轻地蹭着。老者看着小七,笑道:“喜欢吗?喜欢就拿回家去吧。” 小七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的狐狸皮,正色道:“小七不能要爷爷的东西。”老者指着屋角说:“爷爷还有很多呢。”小七走过去一看,屋角堆放着许多死去的动物,有野鸡,野兔,獾,还有狐狸,每只动物身上都不见伤痕,拿起来一看,头软软的向下垂着,原来都是被打断了脖子。 小七抬起头,向老者问道:“恩人爷爷,这些动物都是用石头打的吗?”老者一愣,点了点头:“爷爷没有别的本事,打几只畜生还是行的。” 小七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野鸡,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野鸡,神色凝重的敛了敛衣服,重新跪倒老者面前,磕了一个头,道:“恩人爷爷,求您叫我怎么扔石头吧!” 老人原来笑着的脸马上严肃起来,屋里的温度似乎也低了几分,过了一会,老者才开口道:“你学这个干什么?” 小七又磕了一个头,回答说:“打猎,每天打柴的时候顺便带野味回去,爹就会开心了。自从六哥病了以后,爹就再也没有笑过。” 老者听了,想了一会回答道:“我再想想吧,你明天再过来。” 小七点点头:“嗯,已经中午了,我也该回家了” 时间已过正午,小七急忙背起柴火向山下跑去,回到家门口,看到自己的大哥和二哥都守在门口。院中放了一辆马车,车门帘上画了一只红色的大鸟,下面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见到小七,老大道:“小七,家里来人了,爹让我们守着,谁也不能进去。” 小七听话的点点头,放下柴,牵着老大的衣角站在一边。 屋中,大锤和一个白衣男子相对而坐。白衣男子容貌清俊,气质儒雅,根本不像乡野之人。 白衣男子叹道:“十年了,我从未来过,你也从未联系过我。” 大锤苦笑道:“自从先祖被逐出家门后,我这一支,已经不算家族的人了。你这次明目张胆的过来,也太冒险了。” 白衣男子道:“五个月前,叛军军队攻陷上京,立国号为齐。大景皇帝早已秘密渡江,现在在江南建立南景,与大齐对立。” 大锤点点头,道:“难怪你会来……总会有这一天的,先祖泉下有知,也会含笑的。” 白衣男子笑道:“当年家族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迫不得已,你也不必耿耿于怀。小七是你家的孩子吧?他打了望乡村的人,人家都闹到金城来了,不过你放心,金城令早已不知去向,我派人给压下来了,不会有事了。” 大锤冷淡的点点头,道:“多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白衣男子一愣,随即起身道:“那我回去了。” 大催与白衣男子一起来到院中,白衣男子拍了拍大锤的肩膀,道:“我先回去了,有事儿的话托人捎信儿给我们。” 大锤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白衣人拱拱手,正要上车,忽然看到小七。愣了一下,回头对大锤道:“你家终于有一个女孩儿了,长得和嫂子一模一样。” 大锤扫了小七一眼,冷冷道:“他就是小七。” 白衣人一愣,几步走上前,拉起小七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叹道:“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然后转过身,道:“大锤啊,你也知道,咱家到我这一代一直人丁单薄,我们兄弟五个,三个早夭,我膝下无子,三弟虽有两子,但老大自小体弱多病,老二又是个不省心的,我想,你家有七个儿子,小七又是最小的,不如你把你家小七给我吧。” 大锤愣了一下,对小七道:“小七,这位叔叔家是金城的大户,你到了他们家,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还有人伺候你,你愿意吗?” 小七泪眼朦胧的看向大锤,哽咽道:“爹不要我了是吗?” 大锤一愣,道:“我不是不要你,只是你和这位叔叔走了,可以读书识字,就不用当奴隶了。” 小七含泪摇摇头,道:“爹,我不走,以后我多打柴,少吃饭,就是做奴隶也不离开家。” 白衣人笑着蹲下,扶住小七的肩膀,道:“小七,你爹没说不要你,就是让你到叔叔家玩儿几天,玩儿够了,叔叔就送你回来。” 小七摇摇头,道:“我不,我要在家里打柴。” 大锤道:“你想去就去吧,家里有哥哥们呢。” 白衣人道:“是啊,小七,你爹都同意了,和叔叔走吧。”说着,就要抱起小七。小七拧身躲过,跑到大锤身边,抱住大锤的腿,吼道:“我不走!” 大锤看了看小七,道:“你不去吗?” 小七拼命摇头,道:“不。我要和爹和哥哥们在一起。” 大锤叹了口气,道:“你也看到了,孩子自己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子嗣的事情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慢慢来吧。” 白衣人无奈的点点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对小七道:“那叔叔走了,你什么时候想过来,叔叔派人来接你。” 说完,翻身上马,向大锤道:“那我走了。”说着,调转马头,离开了村子。 晚上吃完饭,大锤道:“爷们儿们留下,我有话说。”小七点点头,准备像往常一样和嫂嫂们一起离开,大锤道:“小七,你留下。红豆,带小六下去。” 红豆点点头,拉着神情呆滞的小六出去了。小七怯怯的坐在最外边,看着大锤。大锤打量着自己的六个儿子,道:“大景完了。” 听了大锤的话,老大失声道:“爹……那我们……” 大锤道:“现在的朝廷。立国号为齐,但至于他们怎么对待我们,还不好说。我们守陵村,永远是帝王心里的一根刺啊!不过,小七那件事,估计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了。” 老大点点头,道:“是啊,咱们家没事就好。” 大锤道:“老大啊,你和我到后屋去,其他人回去吧。” 第二天,小七还是早早的起来,到山上打好柴,就小心翼翼的向老者的草屋走去。这次,没有突如其来的石块打中他,他顺利地来到了老者的茅屋前。 小七轻轻的敲了敲门:“恩人爷爷,是我,小七。”门内没有回应,小七又敲了两下:“恩人爷爷,您在吗?小七来了。” 门里还是没有回应。小七轻轻推了推门,门似乎从里面插住了。“大概爷爷在休息吧……”小七想了想。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从地上捡了一把石头,挑了大小相近的七个,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才放心的走了。 小七没有现,在身后的松树上,有一双带笑的眼睛在凝望着他。 从草屋回来,小七一直在守着那捆柴呆,直到接近中午,才慢慢的背着柴准备回家。 每次回家,小七都会有意的绕过村口,从村西进村,因为怕遇到在村口玩耍的孩子,怕他们骂自己是扫帚星。 虽然绕了远,但也清净。今天也不例外,小七背着柴慢慢的爬上一个很陡的斜坡,就看到村中炊烟袅袅,不由咽了几口口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刚刚要绕过倾斜的栅栏,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 小七警觉的回过头,只见一个人靠在一棵大树上,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军人的盔甲,可是已经被鲜血染透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小七走过去,放下柴,蹲在他身边,轻轻摇了摇他,那人勉强开眼,眼中的凶光一闪而逝,血沫一点一点从口中涌出,他抬起一只胳膊,指了指村子的方向,又无力的垂下来。 小七会意的点点头:“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救你!”转身连柴也顾不得背,就跑回了村。 test 天气晴朗,海天交界分外清晰,粼粼的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绽放着斑斓的色彩。 一只淡紫色的水母在海面恣意舒展着它危险的触须,却被一只船桨轻而易举的撩拨开来。那是一艘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渔船,乌黑的船帆已经被打了不知多少个补丁,而此刻它仍然弓着腰艰难的行使着自己的使命。纯白的海鸟绕着渔船飞了一周,又鸣叫着向天际飞去。 6琨坐在船头,正低着头整理身前的渔网,虽然是简单的活计,他的表情却分外专注,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和这张渔网。 “阿琨,差不多了,就在这里撒网吧!”一个壮汉低头看了看海面,喊道。 6琨回过头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渔网抖开,道:“海生哥,今天多打点儿鱼回去,给四福哥办喜事儿添一道菜!” “你呀,是想讨好四福,让他早点儿把怜儿嫁给你吧?”海生调笑着帮他扯起渔网。 “海生哥,看你说的……”6琨回到,眼睛无意扫向天际。海天交接处,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大堆大堆的乌云。“这是要变天吧?” 海生顺着6琨的眼神看去,道:“不太对,我问问三叔。”说着,向南方不远处的渔船喊道:“三叔,咱们回去吗?” 沉默了一阵,那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到:“还远着呐,等收了这一网,咱就回去啦!今天收成不错啊!” 海生看了看6琨,道:“咱们也再下一网吧?” 6琨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天边滚滚的乌云,犹豫道:“海生哥,还是回去吧,我有些担心。” “三叔都说没事儿了!来吧,这个月的船租还没找落呢!” 提到船租,6琨咬了咬牙,点头道:“好!再下一网!”说着,和海生一起,把网洒下。海生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今天晚上就是四福哥的好日子,你也快了吧?” “我才十五,怜儿十四,估计得明年了,阿爹说今年多打些鱼,盖间房子,不能委屈了怜儿。”6琨抬起头,那团乌云似乎近了些。 “别担心了,收完这网我们就回去,娶媳妇是大事儿,今年这样,刨去船租,再给你加一成工钱,你就等着明年娶媳妇吧!”海生拍了拍6琨的肩膀,笑道。 “这怎么行?”6琨拒绝道:“海生哥,你家……” “哎,娶媳妇是一辈子的事儿嘛,怜儿那姑娘不错,不能委屈了她,就这样定了啊!”海生摆摆手,不容6琨再说。 6琨也只得点头道:“那谢谢海生哥了,等我成亲了还给你。” “哎,好说,好说!来,拉网了!” 6琨也忙弯下腰,与海生一起将网收紧,扯了上来。 “真沉啊!”海生甩了甩手,嘟囔道。 “哗……”渔网重重的落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甲板上,上百条鱼在甲板上跳跃。 “真好,6琨,咱们再下一网吧?”海生两眼光的看着满船的鱼,建议道。 6琨刚要答话,就觉得一个巨大的水点儿落在他的头上,他伸手抹去水点儿,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那如墨的乌云已经移动到自己头顶,接着,铺天盖地的雨点兜头浇下,密集的雨点砸在甲板上,出啪啪的响声,几乎是同时,狂暴的海风夹杂着海水特有的腥咸气味向二人席卷而来,暴风雨,就在眼前。 三叔的渔船从他们身边快划过:“快走啊!来不及了!”话音刚落,船身猛的一震,接着竟然开始向一侧倾斜。南方天际,出现了一条清晰的白线,在乌云的映衬下,格外夺目。刚刚还是碧蓝色的海面顷刻间变得漆黑如墨,翻滚的白浪如同凶猛的野兽,疯狂的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 6琨抓住一根绳索,勉力保持着平衡,想海生吼道:“海生哥,抓紧!” 然而,海生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鱼上,他一手抓住绳索,一手将甲板上的鱼扔进船舱,抬头向6琨喊道:“过来帮忙!” 6琨吼道:“都什么时候了,别管那些鱼了!”可凄厉的海风吞没了他的吼声,十丈高的海浪重重砸下,船身剧烈的颠簸着,那张破旧的船帆鼓得高高的,6琨勉强稳住身子,抹去脸上腥咸的海水,再看海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琨!救我!”海浪太大,即使是在海边长大的海生,一时也难以靠近船体。 6琨松开一只手,弯下腰费力的扯过一根绳索,一头向海生甩去,一头飞快的系在自己腰上。海生伸出手抓紧绳索,慢慢靠近他们的渔船,又一个大浪打来,6琨身子一歪,手一松,自己也沿着倾斜的甲板滚了过去,重重的撞在桅杆上,出沉闷的响声。 情况危急,6琨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抱着桅杆站了起来,一手扯着腰上的绳索,让海生顺着绳索靠近渔船。 风浪越来越大,6琨顾不得抹去脸上的雨水,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船帆,又看看已经爬上来的海生,吼道:“海生哥,你掌住船,我上去把帆降下来!”说完,不等海生回答,便将腰上的绳索解开,顺着桅杆爬了上去。 越向上爬,风雨越大,桅杆也摇晃的越厉害,风雨声吞没了海生担忧的嘶吼,也吞没了眼前的一切事物。桅杆在雨水的冲刷下格外湿滑,被浸透的裤子也使双腿几乎使不上力气,一手死死抱住桅杆,一手凭着记忆向前摸索着绳索的位置。 又一排海浪打来,渔船剧烈的颠簸着,海生死死抓住绳索才没有摔倒,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6琨,6琨的注意力本来全在寻找绳索上,剧烈颠簸下,手底一滑,所幸另一只手摸到一根绳索,才没有掉下去。他单手握着绳索,身子晃了几晃,才沿着绳索向桅杆挪动。 海生在下面看的心惊肉跳,不住的嘶喊着要6琨小心,可6琨根本听不到。 回到桅杆上,6琨这次不敢大意,用双腿紧紧夹住桅杆,一手终于摸到绳扣,将它解开。 “哗!”不堪重负的船帆终于掉落在甲板上,船体的颠簸也渐渐不向刚才那样厉害,6琨小心翼翼的顺着桅杆爬下,两脚刚刚沾低。便脱力般的躺在甲板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墨色的天空渐渐淡去,边缘也开始显现出淡金色,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刚刚疯狂的海水也渐渐恢复了温顺,6琨看着渐渐变得蔚蓝的天空,翻身站起,帮着海生将船划到岸边。 见到他们的船,三叔立刻迎了上来道:“哎呀,可回来了,担心死我啦!” 6琨跳下船和海生一起把船拴好,道:“没事儿,三叔放心,今天的事儿别和我阿爹说。” “知道知道!”三叔慈爱的拍了拍6琨结实的肩膀:“唉,阿琨就是懂事儿啊!你爹真是有福气呢!” “三叔,今天真是多亏了阿琨,要不是他,不仅我去要喂鱼,这条船也保不住啊,刚才不知道有多惊险……”6琨急忙打断道:“海生哥,都过去了……” 海生知道6琨是害怕这件事儿传到他爹口中,便也噤了声。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家也都无心打渔,而是闲聊了几句,便扛着鱼网,勾肩搭背的向着他们居住的6家洼走去。 夕阳正好,天空晴朗,一场暴风雨竟然毫无痕迹,6琨闭着眼感受着习习的海风,平复着刚刚紧张的思绪,看着贫穷而知足常乐的乡亲们,轻轻叹了一口气。刚刚走到村口,一个跛脚老人便立刻迎了上来,道:“阿琨啊,今天的雨那么大,你们没事儿吧?” 6琨急忙扶住老人,笑道:“阿爹,有三叔在,您就放心吧!三叔见到天气不对,就都把我们叫回去了!” 三叔愣了一下,也上前道:“是啊,祥哥啊,你就放心吧!” 6祥点点头,摩挲着6琨的手,念道着:“有你们照顾我家阿琨,我放心,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啊!” 心里有鬼的三叔等人不敢答话,借口回家先走一步,告辞离去,6琨笑着扶着父亲慢慢走回家,6祥道:“今天晚上是你四福哥的好日子,咱答应人家要背纤纤过去,你快去收拾收拾,可不要出什么差错啊!” “阿爹,放心吧!我有的是力气!”6琨调皮的笑笑,安慰道。 “唉……你也十五了,等明年,明年怜儿到了岁数,爹就给你把怜儿娶进门!”6祥慈爱的握住6琨的手,笑的满脸都是皱纹。 “阿爹,等怜儿过门,我们一起孝敬您和我娘!” “好好好……”6祥笑着拉着6琨:“走,爹给你缝了件衣裳,回去试试合适不合适。” “阿爹,我身上的就挺好,您就别辛苦了!”6琨有些心疼的埋怨道。 6祥笑道:“傻孩子,纤纤成亲,你怎么着也得换一件好看的吧?”说着,拍了拍6琨的肩膀。 夕阳西下,一对父子的剪影温馨而和睦。 曹明宦 夜已经深了,我望着天色,叹了口气。 大齐已经攻到上京城下,而明天的战局,我算了很多次,都是同样的结果。作为主帅,我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每到大战之前,我总要用家传秘法占卜这场仗的吉凶,只要有一分胜算,我就竭尽全力去争取。可自去年以来,就一直是必败之局。我知道,大景气数已尽,可作为曹家子孙,我不能弃城投降,更何况,现在坐在金銮殿上身披龙袍的,不是皇上,是我的独子啊!我在这里撑一天,我的儿子就能多活一天。大齐攻破上郡时,我就让我弟弟和众位大臣护送着皇上秘密离开,然后,由我儿子冒充皇上主持大局。我们约好,待大齐攻入上京,弟弟就协助皇上在南方立国,与大齐对立。 我的卫兵李路走了进来,对我说:“将军,皇上密旨。”我接了过来,打开火漆,儿子熟悉的笔迹又出现在我眼前。他让我量力而为,还说他作为曹氏后人,定不会辱没先帝对曹家满门忠烈的赞誉。看完儿子的信,我心中说不上是伤心还是欣慰。我的儿子一直是我的骄傲,文章兵法样样都学得很好,恨只恨他出生在了这个年代,出生在了曹家。否则,一定能一展宏图。那天,我和弟弟秘密商量要护送皇上离开时,他走了进来,跪在我脚下对我说,如今兵临城下,皇上一走,军心一定会乱,他与皇上年龄相仿,身量也相近,愿意冒充皇上,稳定军心。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本不想答应。谁知他跪在我面前不肯起来,一再坚持说,身为曹家子孙,即使知道回天无力,也要奋斗到底,即使殉国,虽死无悔。否则愧对曹家列祖列宗,也让大齐小看了大景。弟弟也动心了,他说,荣儿懂得兵法谋略,冒充皇上也能瞒过大部分人,如果换了别人就难说了,即使我舍不得,等危难过去荣儿还能回来。我只得答应了。他不知道,但我知道,以荣儿的性子,一旦兵败城破,他一定会以死殉国。荣儿出生时,我就给他卜了一卦,卦象上说他“天人之智,身死以成大义。”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寿命会这么短,他才十九岁啊! 晚上,我辗转反侧,干脆站到城楼上看着远方。前方大约二十里处,就是大齐军队的营地,那里灯火通明,一定不像这里一样愁云惨淡吧。我一面交代他们要小心夜袭,一面四处走动。这时,一个士兵走到我面前道:“大帅,6将军请您过去。”天黑了,我看不清那个士兵的脸,但听声音一定很年轻吧,就像我的儿子一样,可就是这样年轻的人,恐怕会和我一样,随着这个没落的王朝一起走向灭亡。 第二天上午,大齐开始攻城了。站在城墙上,我就知道,上京撑不过今天了。不是我军作战不够勇猛。而是对方如有神助。我们的弓,一次只能射出一箭,而大齐的那个奇门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可以让一张弓同时射出五箭。他们还有一种投石器,射程是我们的五倍,而落下的石头,竟然还可以炸裂开来。这些,都让我军吃了不少亏。今天,他们的士兵有拿着一个圆筒,射出的箭不管碰到什么,都会化作脓水。我们的士兵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一时间军心大乱,士兵们哭喊着四散奔逃。大景完了……我万念俱灰的闭上了眼睛。 大齐很快攻上了城头,我的卫兵李路拉着我道:“大帅!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我摇摇头:“我不走。你走吧。”李路急了,哀求道:“大帅,我们守不住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看这里路那张年轻的脸,道:“你跟了我两年了,我们曹家的秘法你也学得差不多了吧?”见李路吓呆了,我笑道:“别害怕,我不是怪你。你既然学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独自排兵布阵了,攻城虽欠些火候,守城总不成问题。我是守将,必须与城共存亡。你带着大家走吧,到了南方,辅佐我皇,能撑一日便是一日。”李路看劝不动我,就对我拜了三拜,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人从地道逃走了。 大齐士兵已将开始登城了,我叹了口气,拔刀架在自己颈上。想不到我曹明宦英雄一世,最终仍落得兵败自刎的下场。谁想一件钝器狠狠的打在我的后脑,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已经被关在了一间不见光的囚室中。我不知在里面呆了多久,只能根据送来的飞吃食来区分白天还是晚上,唯有甲胄的冰凉提醒我,我还活着,但我还不如死了!我知道,大齐已经攻入了皇宫,我的儿子,恐怕也已经殉国。老天啊!你为什么要留下我?摸出藏才怀中的竹筒,盲目的算了起来。我记得我爹告诉我,我命中会培养出最杰出的元帅,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荣儿,可现在才现,不是。那么,这个人会是李路吗?不可能。他偷学了曹氏秘法,恐怕活不过三十岁。那会是谁呢?竹筒落在了地上,我慌忙捡起散落的豆子,卜算的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卦象显示,让我到守陵村。守陵村?就是那个嬉宗下令永世为奴的村子吗?我到那里去做什么?我不甘心,又算了几次,仍是一样的结果。我看着手中的豆子苦笑着,已经沦为阶下求的我,如何能到守陵村呢? 当我在墙上留下第一百二十五道刻痕时,终于有人来了。在他的带领下,我第一次见到了齐鸣。他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此人面皮青薄,两腮无肉,典型的薄情寡义之相。他并没有对我劝降,只是问我是否愿意隐居,不去帮南景。我想到占卜的卦象,答应了他。第二天,圣旨传来,说大景元帅曹明宦为前朝重臣,皇恩浩荡,予以告老还乡。可是我没想到,那齐鸣竟派人随我一路向北,可能是担心我逃到南方吧。这群人,名为保护,实为看守,不过,从他们口中,我知道那天大齐攻进皇宫时,荣儿已经在金銮殿上身穿皇袍服毒自杀,他临死前用刀划花了自己的脸,留书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可仍被内线指出他并非皇上,恼羞成怒的的齐鸣本想把荣儿的尸体挂在城墙上,却被手下劝住了,厚葬了蓉儿。我还知道,皇上已经占据南方五省,建立南景,命李路为统帅。李路今年只有十七岁,恐怕是大景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了。皇上还是那么信我,信曹家,可惜我,不能再为皇上效力了…… 很快就到金城了,我知道,这里离守陵村很近了,命运指示我来到这里,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知命运将要把我引向哪里。看守我的人说,今天在金城休息一天,补充一下干粮,后天再动身。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大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一个年老的看守我。我以为他们去买干粮,就没有在意。可天色渐晚,他们还没有回来,问那个留下的人,他也不说,只是让我早早睡下。 我刚刚睡着,就听见外面有响动,急忙爬起来,一看看守我的人已经被贯穿喉咙,倒在了地上。我大惊失色,转身去拿他的剑。只听一个人在叫我的名字。回过头,只见一个黑影坐在我的床上。我急忙拔剑刺去,那人身法诡异,我还没有看清,他就闪到我身后,点住了我的穴道,轻声道:“大帅,得罪了,小人有话要说。”说着,他转到我面前,跪了下来,轻声道:“大帅还认得小人吗?”我借着月光看了看他的脸,仔细想了想,却丝毫没有印象。那人又说:“大帅,十五年前,您行军路过紫檀镇,有一个盗贼正被官府押着去斩示众,您念在他为老母治病,情有可原,下令放了他,您还记的吗?”我仔细想了想,似乎有这么一件事。那人悲声道:“大帅,我就是当年那个盗贼啊……”说着,解开了我的穴道,急切的说:“小的的娘过世后,就加入了义军,现在是胡将军帐下的一个小头目。刚刚来了几个人,自称是钦差,要我们扮成大景的士兵,埋伏在城外去杀一个人。我一打听,原来是大帅您……大帅,我给您准备了一身大景的盔甲,您穿上混出城吧。”我犹豫道:“那你……”那人道:“小的会一点粗浅的易容之术,今天晚上可以勉强骗过他们。您放心,天一亮,我就逃走。您到了埋伏的地方趁着夜色尽管跑,这种见不得人的行动,少了一个士兵,上面根本不会追查”我看了看他,又想起我的天命,就点了点头,对他说:“大恩不言谢,壮士小心。”那人道:“小的的命就是大帅给的,何谈恩德呢?铠甲就放在窗下,大帅穿上到城东和其他出城的人混在一起就安全了。” 我依言跃下窗,果然找到了一身铠甲,可让我意外的是,我竟然看到了我的刀。但想到那人曾身为盗贼,偷回一把刀也不是难事。于是快穿上铠甲,向城东跑去。 城东果然有一队士兵身穿大景的铠甲。我放下护面,混了进去。一个文官打扮的人数了数人数,一挥手,这队人马就趁着夜色跑了出去。我握紧了腰间的刀,决定一旦遇到意外,我也要杀出去。可门口的文官看也不看我们一眼。等我们都出去了,城门有隆隆的闭合,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正要准备逃跑,只见一颗照明弹冲天而起,箭雨遮天盖地的袭来,我不知道生了什么,急忙拔刀自卫。隐约间,听见城里喊:“大景将军曹明宦带人偷袭金城啦……”我一愣,刀光闪出破绽,几根箭趁虚而入,穿透了我的铠甲。疼,但令我更清醒。我明白,这恐怕就是所谓的连环计吧。我一面挥刀抵挡箭雨,一面向后退去,谁知,这把刀也让人做了手脚,还没有挥舞几下,就被一根劲道十足箭射断了。我心中一阵疼痛,这把刀跟了我二十年,就像我的战友一样。我冒着被射中的危险捡起地上的断刀,向后跑去。 痛……我不知道我身上到底中了多少箭,但我知道,我的生命正随着鲜血一点一点从我身体里流逝着。我望着葬马山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挪去。天开始下雪,我知道,如果雪停就更容易让我的行藏暴露。于是,我加紧了脚步,葬马山越来越近了,可我却越来越虚弱。但我相信,既然命运指示我来到这个地方,我就一定能够到达。雪越下越大,大雪掩盖了我的血迹。我费力爬过一个陡坡,一个村庄就在眼前。可我已将没有了一丝力气,靠在一棵树上,打算坐下休息一会。天开始亮了,可为什么在我眼里却越来越黑暗,越来越黑暗…… 甩石子 从黑石镇出来,我没有回头。八一中文网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真相,却没有想到,这真相,如此让我心寒。 刚刚知道真相时,我去找刀把子,他这个火爆脾气,果然要找齐鸣那个家伙算账,被我拉住了。 我说:“他如今已经贵为天子,我们找他,也没有任何结果。我也不想再见他,还是离开的好。” 他想了想,对我说:“老五,你什么时候走,叫上我一起。”我答应了他。 我又去找奇门子,这个疯子,在我说完以后,还在鼓捣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机括,半天,他才抬起头对我说:“老五,我知道了,我这个壬癸弩就快做好了,现在顾不上,等我忙完再说吧。” 我叹了口气,这个奇门子,把他那些玩意看的比什么都重。我最后去找神算子,几个兄弟中,我最恨的就是他。他明明每件事都了然于胸,却瞒着我们。 面对我的质问,神算子笑道:“老五,你们也别怪我,天命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你们,我,以及我们的家人都是一样。” 我不死心,问他愿意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他拒绝了,告诉我说,他要留在这里,完成他的天命。 我不再劝他,转身离开。神算子在我身后说:“老五,即使你和老三离开了也逃不出你们的天命。当初结拜时我就说过,我们的命是一样的。” 我没有理他。天命?我不信,我只知道我要离开,过平静的生活。 和刀把子分开后,我回到了白马镇,我遇到师傅的地方。没想到,第一天我就遇到了小七,那个善良的孩子。他哭着求我去救他的哥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一软就答应了他。 和小七送他哥哥回家。我见到了他的父亲,一个健壮的中年人。从他的口气中,我知道小七过得并不好,但也无能为力。 我在葬马山的树林了盖了几间草屋住了下来,在草屋方圆二里,按照奇门子教的方法部下了一个阵法,凡是走进这里的人,都会在原地打转,而不能现我的草屋。 可没想到,小七走了进来。一个小孩子,我也就没有在意。 他现了我会打猎,求我教他。我警觉地问她为什么,原来这个单纯的孩子只是想让他的父亲高兴。我放下心来,带还想考验考验他,就让他明天再来。以后的两天我故意躲了起来,小七很值分寸,也很聪明,知道留下记号说明自己来过。我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个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可是出生在守陵村,可惜了。 见到小七晕倒在我门口,我很心疼,这个孩子,一定是晚上过来不想打扰我,就躲在了门口。昨天刚刚下过雪,夜里又冷。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我本想把他送回家,可转念想起他父亲的态度,就把他抱回了我的草屋。 买回药后,去向他父亲报信。没想到,在守陵村村西的大树下,我现了一把断刀,那把刀的刀柄上所刻的,分明是曹家的族徽。我又一次想起了神算子口中的天命,我不知道天命是什么,但我隐隐感到,命运的轮盘,一直在以它既定的轨道旋转。 我答应教小七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学的比我当年要快得多,但我没有告诉他,只是让他多练习。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又求我教他识字,这本来也是我所愿,自然不会拒绝。 同时,我暗中打听曹明宦的下落,可一无所获。后来,我在守陵村看到了曹明宦,就约他出来,谁想竟然遇到了小七,这巧合至今让我暗暗惊讶。 后来曹明宦半夜来找我,我才真正相信了神算子的话,天命,是我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掉了的。 他告诉我,等小七十四岁左右家里会有一场灾难,他恐怕活不到那时,而无论小七届时做出什么决定,我都要全力助他。这是他的天命,也是我们的。 他又和我说了曹家秘法代代相传的禁忌,叫我一定要告诉小七。我答应了他。他才放心的笑了。把那柄断刀拿给他看,用他却没有接,而是对我说,刀断犹如人亡,还是不看的好。 一年后,曹明宦死了,死在了烈火中。至死,他也没辱没一代名将的英名。从他和齐响的对话中,我猜想齐响一定是在和他要什么东西。而曹明宦,也是为了守护那个东西而死的。 我问过小七,曹明宦有没有给过他什么东西,那个孩子没有告诉我。算了,天命以外的东西,不要强求了。 五年很快就过去了,小七长高了不少,容貌也更加清秀了。这五年,小七进步很快,很多手法已不在我之下,只是在狠上还稍欠火候。 虽然没有试过,但我知道,他一直没有间断五岳神功的练习。既然我们兄弟五人有着同样的天命,拿他总有一天会遇到刀把子吧。 小七半夜来敲我的门,说他要去参军。我不由想起了曹明宦在火光中喊出的那句话:“佐君王,安天下,定四海,非君莫属……”莫非,他说的不是自己? 天命……我又想到了这个词。神算子啊神算子,一切果然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啊! 从小七家出来后。我直接赶去了宋城。不出我所料,白钺果然在这里。 七年不见他也老了很多,见了我,他很惊讶,却没有问我到哪里去了,我对他说:“老哥哥,小弟这次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他一愣,笑道:“什么是写封信不行啊,还专门跑一趟。” 我说:“这次从金城参军的人中有一个叫萧启的,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次他能参加千夫营的考试,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对我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会作假,你看这样好吗,等考完试我注意一下这个人,只要他真的有才能,我就让他进千夫营,可进去以后是生是死我就保不住他了。如果他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我就留他在千夫营做个火头军,保证不让他上战场,你看可以吗?” 我忙答道:“这样最好不过了,对了。这个孩子不知道我来找你,也不知道当时救的人是我,我也是刚刚听说他家里有难,可还没来得及把银子送去,他就参了军,所幸他还识得几个字,可以参加千夫营的考试,否则,我可真报答不了他了。” 他点了点头,沉思道:“那我也就不找他了,你放心吧,这个忙我一定会帮。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神算子也常常提起你呢,不如我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虽然我有很多疑问,虽然我还不知道天命到底是什么,但我不想再见神算子,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小七,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有缘,我们还会再见。 谁忆月下诵诗书——兰陵王(待编辑,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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